[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4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1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五百九十八章 尋踪覓跡萬玉樓


萬玉樓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房玄齡一眼,然後又看了看按刀站在一側的獨孤懷恩和十幾個虎視眈眈的秦王親兵,他艱難的咽了口吐沫,用謙卑諂媚的語氣問道:“房大人……為什麼是卑職?”

房玄齡對萬玉樓這樣的小人物本來沒有什麼興趣,甚至有些厭惡,但既然秦王殿下說萬玉樓行,那麼說明此人還是有可取之處。所以房玄齡難得的沒有拂袖而去,而是看著萬玉樓那張胖乎乎如剛出鍋的白面饅頭一樣的大圓臉一字一句極認真的說道:“殿下說是你,便是你……怎麼,有什麼為難的?”

萬玉樓訕訕的笑了笑道:“殿下說是卑職,卑職為難不為難的還有用處麼?”

“那你就盡快去,莫離已經逃走了至少一個時辰,如果快馬加鞭的話一個時辰可以跑出去多遠你比我知道的清楚,所以你的動作慢一些,莫離逃的就遠一些,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追上他那就當我沒說。但如果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房玄齡頓了一下說道:“你莫非真以為,如果你也趁機逃了那麼大軍中便再無一人能抓得到你?我不介意你有這個想法,你也完全可以試試。”

萬玉樓苦笑著搖頭道:“卑職還沒活夠,而且卑職還是個好吃懶做的,喜歡美酒美食美人,若是真就這麼逃了就算沒人抓得住卑職,只怕日後也要在某座深山老林動度過餘生,靠著左妹妹和右妹妹解決問題。人生最苦處莫過於此啊……卑職雖然是個小人物,但也想著有一天是不是能衣錦還鄉?”

房玄齡是個正直的人,所以他不懂什麼叫左妹妹右妹妹,但他明白了萬玉樓的意思,所以笑了笑說道:“殿下什麼時候虧待過有功之臣?你想衣錦還鄉簡單至極,只需你將莫離追上殺了,那麼你想的自然能實現。我雖然在秦王帳下不是個大人物,但保你一個正五品的別將還是有些把握的。夠不夠?”

萬玉樓諂媚笑著點頭道:“夠了,卑職那鄉下地方三百年也沒出過一個五品將軍。”

“那就去吧,你要的人手在秦王親衛中,軍中隨意挑選。”

“三百騎兵!”

萬玉樓伸出三個手指晃了晃道:“莫離那個傢伙的本事我最了解,我需要至少三百精騎圍殺他才行。”

“隨你!”

房玄齡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對於這樣市儈的小人物他實在沒有再談下去的耐心。能和萬玉樓說這麼多話,菜市場買菜一樣討價還價已經讓房玄齡覺著有些自辱。但一想到這個討人厭的胖子也活不了多久,他便有些憐憫的想著能答應一些還是答應一些。

萬玉樓看著房玄齡遠去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喃喃的說道:“秦王從不會虧待有功之臣……那李靖算什麼?”

他雖然如是想,可卻沒有辦法抗拒秦王的命令,除非他現在就想死,他確定只要自己拒絕,獨孤懷恩手裡的刀子立刻就毫不猶豫的劈下來。如果獨孤懷恩真的拔了刀,自己再跪地乞求豈不是丟了面子?整個大營數萬人馬差不多可是都知道的,萬玉樓的武藝絕對是最差的那個,膽子也是最小的那個。

他領了命令卻沒有立刻就去挑選人馬,而是先去了輜重營找到輜重營的都尉,然後信誓旦旦的說奉了秦王殿下之命要去公幹,秦王特意賞了他一身最堅固的甲胄。都尉劉輝自然不會輕易信他,派人去請示秦王殿下。李世民聽了之後只是笑了笑便點頭允了,隨即對房玄齡道:“此人之貪生怕死你現在可算了解一些了?孤敢打賭,他絕不會只拿一件甲胄。”

事實上,萬玉樓確實絕不會只拿一套甲胄就走人。

他先是將一套大號的精製鏈甲穿上,​​然後又在外面極費力的套上三層最肥大的皮甲。再之後在輜重營領了兩柄橫刀,一條馬槊,兩匹快馬,一張連弩,一張硬弓,裝滿兩個箭壺的羽箭,趁著劉輝不注意又偷了一壺老酒,順了兩條羊腿。

劉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胖子是怎麼昂首闊步走出去的。他睜大了眼睛盯著看,就好像看著的是一個不屬於人世間的怪物。萬玉樓自然不是怪物,最多也就是個怪胎。

他氣喘吁吁的走著,一邊走一邊嘟囔著:“媽的……太緊了些,武功坊,精藝坊,誠工坊那些個做皮甲的孫子們,難道就不知道大唐軍中有老子這樣魁梧彪悍的人?做的皮甲都他娘的這麼小,是打算勒死我麼……”

跟在他身後的三百騎兵面面相覷,心說秦王殿下派來的這傢伙到底是要幹嘛?每個人心裡都有隱隱的不祥之感,在他們看來跟著這個胖子去做事怎麼都有些不靠譜。一個騎兵小聲問自己身邊的同袍道:“這傢伙最擅長的事是幹嘛來著?”

他身邊的騎兵看著萬玉樓的背影壓低聲音道:“逃跑”

問話的騎兵點了點頭道:“現在我明白為什麼房玄齡大人讓咱們盯緊了他,絕不許他離開連弩的射程之內了……可是……”

這騎兵感慨道:“老子的連弩只怕傷不了他啊,那孫子到底套了幾件皮甲?”

萬玉樓極艱難的半跪在地上看了看枯草折斷的方向,看了看馬蹄印記的深淺,微微皺眉不好確定這留下痕跡的戰馬已經過去多久了,所以他很痛苦的趴在了地上,用鼻子貼近地面聞了聞,然後更痛苦的試圖站起來,試了幾次卻沒有成功。兩個裂虎營的騎兵下馬將他扶起來,萬玉樓感激的看著他們笑了笑道:“謝謝……咱們大唐三大坊越來越不像話了,做的皮甲偷工減料,太… …太瘦了。”

那兩個騎兵面面相覷,心說大唐武功,精藝,誠工三大坊的武器甲胄向來是做的極標準的,就算兵部,工部的官員再嚴苛,只怕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而面前這個無恥的胖子可以無視自己那一身肥肉,難道還能無視掉自己身上那另外幾件皮甲?如果有人問同時問兩個普通士兵和這個胖子同樣的問題,那麼他的回答絕對是最讓人無語的。

假如問:“你們的皮甲下面是什麼?”

別人答:“號衣”

胖子答:“皮甲”

“那麼再裡面呢?”

“沒了”

“皮甲”

“再下面呢?”

“還是皮甲”

如果問話的人失去了興趣,那這個無恥的胖子一定會驕傲得意的告訴他:“你再問的話答案肯定就不一樣了,再裡面絕對不是皮甲,而是鏈甲!”要知道鏈甲也是有區別的,精細編製的小環鏈甲可以貼身來穿,可是把大環鏈甲穿裡面就相當於把大衣穿在了內衣裡,先不問內衣難受不難受,難道他就不硌得慌?

萬玉樓嘿嘿笑了笑,指了指前面說道:“正西,那傢伙在繞圈根本沒走遠。是個懂些逃匿手段的傢伙,知道先藏一會等追他的人馬過去之後再走。找不到他,之前搜索的騎兵都會以為他快馬加鞭的逃遠了,其實他根本就沒走,而是等著搜索的騎兵過去之後才走的。”

那兩個扶他起來的騎兵頓時對胖子的印象大為改觀,從幾個蹄印,幾片斷折了的枯草,還有殘留下幾乎不可聞的味道這傢伙就判斷出的如此篤定,確實還是有些本事的。

萬玉樓極費力的爬上馬背,隨即指了指前面大聲道:“加速往前追,莫離就在前面沒多遠!”

他雙腿一夾催馬而行,完全不在乎身下戰馬發出的那聲痛苦呻吟。只是催馬之後他才尷尬的發現,他即便已經很努力的加速還是落在了最後面。

“據說你已經是除了秦王殿下的照夜玉獅子之外,在輜重營能找出來最好的戰馬了……”

萬玉樓鄙視的拍了拍戰馬的脖子,然後恨其不爭的說道:“難道就不能跑快一些?”

戰馬踏起的塵煙順著北風盪出去很遠,然後緩緩的消散再次歸落地上。三百零一騎戰馬拼盡全力的向前疾馳,為了跟上大隊人馬的速度胖子萬​​玉樓不得不忍痛割愛的將那兩條羊腿,還有馬槊,連弩,硬弓,箭壺,被服全都丟棄。不得不說他騎的戰馬確實足夠好,若是換了普通戰馬只怕早就不支倒地了。

可即便如此,萬玉樓還是不肯將自己身上的甲胄脫一件下來。遠遠的看過去,就好像一匹戰馬艱難的拖著一大包棉花在跑一樣。當然,如果背上真的只是一大包棉花,那這匹戰馬的眼神也就不會如此幽怨。

“等下!”

萬玉樓忽然打了個手勢示意騎兵停下來,然後縱身從戰馬上跳下來。隨著噗的一聲,堅硬的凍土都幾乎被他砸出兩個坑。驟然覺著身上一鬆,那戰馬發出一聲愉悅的歡快的嘶鳴。萬玉樓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方圓三十米範圍內緩步走了一圈,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怎麼了?”

騎兵校尉李順跟過來問道。

萬玉樓揉了揉鼻子有些無辜的說道:“沒了。”

“什麼沒了?”

“痕跡沒了,到了這裡之後莫離留下的痕跡都沒了,什麼都沒有,突然之間就全都沒了,就好像他忽然飛走了一樣。地上找不出一點痕跡來,人的沒有,馬的沒有,他好像從這裡……”

萬玉樓伸手指著方圓三十米範圍內畫了個圈嘆道:“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

李順臉色一變,握著橫刀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你的意思是,找到這裡之後連你也沒有辦法繼續找下去了?人怎麼突然消失,戰馬又怎麼會突然消失? ”

“我錯了!”

萬玉樓猛的一拍額頭嘆道:“他根本沒有騎馬!咱們追著的痕跡是他將戰馬放走留下的!我就說印記怎麼那麼淺!”他看了看周圍凌亂的印記隨即眉頭一皺。

他快步往前衝,隨即在不遠處的高坡後面看到了被撕扯的只剩下骨頭的戰馬屍體,還有幾隻野狼正在瘋狂的爭奪著最後一塊帶肉的馬腿。那些野狼看到萬玉樓出現,立刻弓著身子豎立起毛髮,呲著獠牙發出低沉的威脅的吼聲。

“他肯定是往黃河方向逃了,沒有戰馬他只能選擇走水路!”

萬玉樓根本就不理會不遠處的幾隻野狼,快步往回跑。人們都說不能將後背露在野狼面前,可他卻絲毫都不在意。李順看著那些撲上來的野狼罵了一句,隨即帶著人用連弩將那幾隻被肥碩的萬玉樓吸引過來的野狼射翻。萬玉樓爬上馬背之後往西北方向指了指道:“他一定會去最近的渡口租船,追過去!”

李順騎馬跟上他罵道:“你他娘的這次怎麼不怕死了?就不怕那些野狼撕了你?”

“怕個屁!”

萬玉樓笑了笑道:“找到莫離之前你們肯讓我死?”

李順一怔,竟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萬玉樓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就算找到了莫離老子也不會死……誰小看胖爺,誰他娘的就要倒霉。當日在長安老子就看出莫離身份有問題,他三次試圖殺我老子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這話,就好像是他在給自己打氣一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19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天高任鳥飛啊


萬玉樓尋踪覓跡的本事被李世民極為推崇,說起來他能在李世民手下做事也算機緣巧合,當初在霍邑激戰宋老生的時候,大勝之後李世民率軍清剿隋軍殘兵,經過一片樹林李世民內急便下馬去樹林中方便,在草叢中看到了穿了一身破爛隋軍號衣的胖子還在呼呼大睡,也不知道這個傢伙逃命逃得有多辛苦,身上衣衫幾乎沒有巴掌大完好的地方,身上也染了很多血跡,偏偏他身上一處傷痕都沒有。

李世民當時便極為詫異,如果這個胖子是前幾日那場激烈大戰的倖存者,身上竟然沒帶著一點傷勢簡直就是個奇蹟,所以李世民以為他是個武藝不俗之輩便下令親兵一擁而上將其綁了,結果這傢伙當場差一點嚇尿了褲子。李世民頓覺無趣,下令將其割了腦袋,但萬玉樓的一句話讓李世民改變了主意。

“別人善戰我善逃,將軍早晚有用得到我的時候。”

這話頗為不敬,按照李世民的性子早就讓人一刀卸了他的腦袋。可一見這樣一個膽小如鼠的胖子說話居然透著一股淡然自信,李世民又起了好奇之心。於是讓萬玉樓去逃,一盞茶的時間之後他派一百名親兵去追,並且與萬玉樓賭了兩貫肉好。結果一直到了天黑也沒再把萬玉樓抓回來,李世民頓感懊惱。誰知第二天早晨,這胖子又自己出現在大軍營門前,說是來領賭注的。

李世民對這貪財的胖子大感興趣,見他是個機靈的便留在身邊伺候。後來才逐漸發覺,這個膽小如鼠武藝稀鬆平常的胖子竟然是個尋踪覓跡的高手。

自此之後,萬玉樓多次立下功勞。

在葫蘆口唐軍被隋軍前後堵住,眼看著隋軍兩面弓箭手無窮無盡的傾瀉羽箭,唐軍有全軍覆沒危機之時,又是這胖子竟然帶著大軍走一條羊腸小道繞了出來,出現在隋軍身後,李世民率軍大殺一場奪了山谷,後又乘勝追擊三百餘里,陣斬隋軍虎賁郎將裴武正。

李世民率軍大戰薛舉的時候,有一次微服探查敵情,卻被薛舉的斥候發現,大隊騎兵追來,又是這胖子故布迷陣將薛舉的騎兵引走,半日之後引走敵人的胖子竟然騎著一匹搶來的戰馬追上了李世民的隊伍,令人大為讚歎。

這之後李世民便將其收為親兵,並且給了個隊副陪戎校尉的職位。

所以李世民才有雞鳴狗盜皆是人才的評語,對這個貪生怕死卻偏偏怎麼都死不了的胖子,李世民時而恨其不爭時而大為欣賞。若不是這傢伙實在沒有領兵的才能,李世民真想給他一支人馬領著。

但是這次,萬玉樓真的陷入絕境了。

李世民讓他追莫離,若是他追不上李世民必然殺他。若是他追殺了,李世民還是要殺了他。就算李世民不認為他是太子的人,只因為他是隨從莫離往長安的三十八人之一,李世民就絕不可能留下隱患。那三十八人已經死了三十三人,除了萬玉樓之外還有四人便是今日在李世民身邊伺候的親兵,正是房玄齡勸李世民盡皆殺了的那數十親兵其中四個。

萬玉樓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才帶著三百精騎離開大營。唐軍輜重營中便起了一把勢頭不大的火,燒毀了兩車糧草。秦王大怒,下令將當時在那附近的唐軍盡皆斬首。死了的,都是他不久前罰去輜重營做苦力的親兵。

李世民的性子是個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既然知道了自己身邊親兵中有不少太子派來的人,他怎麼可能留著?

李順看著前面萬玉樓的身影,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動手將這胖子宰了。他已經帶著大家一路往西北奔馳了最少一百五十里,一夜沒有停下來休息。眼看著再走半個時辰就要到渡口,萬玉樓卻還是一點莫離的踪跡都沒有發現。

李順追上萬玉樓,縱馬貼過去問道:“你怎麼確定莫離必然是要到渡口的,如果他不到渡口而是走別的路怎麼辦?”

或許是被莫離耍了一次萬玉樓的心情也不好,他回頭沒好氣的對李順說道:“秦王殿下讓你跟著我你就老實跟著,如果你覺得自己能找到莫離那你現在就殺了我。哪裡有那麼多問題,如果你不耐煩可以現在就回去,你以為老子輕鬆?”

李順一窒,手扶著刀柄真想抽出來砍一刀。

“找不到莫離,你我都脫不了干係。秦王面前大家都不好交差,所以我只是提醒你盡心盡力些。”

“用得著你提醒?”

萬玉樓撇了撇嘴道:“別以為你姓李就可以趾高氣昂的教訓老子,要不是我三番五次的拒絕,秦王早就指派我到裂虎營中做一任別將了,你都是老子手下的兵!”

“你!”

李順氣得幾乎吐血,卻只能咬著牙忍了下來。

看著萬玉樓的背影,李順冷哼一聲心中暗道等找到了莫離老子先一刀宰了你。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萬玉樓回頭看了他一眼也冷哼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老子除了拿那個姓吳的賤人沒辦法,什麼時候看得起過你們這等慫人!

難得是個好天氣,沒有風,晴空萬里,甚至連雲都只有零零散散飄著的那幾片,看起來天空透徹的好像剛被洗過一樣,可如此好的天氣渡口卻沒有幾條船,也不知道是都渡到河對岸去了,還是昨夜船夫們集體在婆娘肚皮上中了風。

萬玉樓靠在棧橋上看了看裝扮成船夫的那些唐軍士兵,心裡不由得覺著好笑。今日一早到了渡口的時候,他讓李順將船夫都抓起來,李順那個心狠手辣的卻將三十幾個船夫一口氣全都斬了,便是渡船也鑿沉了大部分,只留下三四條,然後讓唐軍士兵扮作船夫坐在船上等著。

李順殺人,萬玉樓沒阻止,卻對李順這樣自以為是的做法嗤之以鼻,殺了那麼多人,就算屍首都拋進黃河裡沖走了,但沖不走的是唐軍士兵們身上的殺氣和空氣裡的血腥味,莫離那樣善於逃匿的傢伙,只怕立刻就能分辨出這裡的危險。

但萬玉樓不說,只是冷眼看著。

遠遠的傳來一陣馬蹄聲,萬玉樓抬眼看過去就看到一隊馬車緩緩的駛了過來,馬車四周跟著幾個騎馬的武士護衛,看樣子是大戶人家出門。萬玉樓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陣,隨即嘴角挑了挑。

他在三層皮甲外面又批了一件蓑衣,還帶著一個大斗笠,看起來就好像一頭笨拙的熊瞎子似的惹人注目。

走到裝扮成船夫的李順跟前,萬玉樓低聲說了幾句話,李順眼前一亮,隨即點了點頭興奮的神情在眼睛中一閃即逝。

“船家!”

那車隊為首的護衛騎馬過來,也不下馬帶著些趾高氣昂的問道:“你可找得到大船,將我們這馬車也一併渡過河去,若是你能找來,我家老爺開心必然厚賞你。”

李順連忙道:“沒問題,小的能不能先清點一下您的人數,馬車,貨物,小的大概估算一下,也好去找合適的大船。”

“車裡是我家老爺和夫人,不要驚擾!”

騎馬的漢子吩咐道:“我家老爺可是要去長安城吏部領差事的,你小心點!”

李順點頭哈腰的笑了笑,然後裝作清點人數和馬車輜重往後面走了過去。等走到最後面那輛馬車旁邊,看了看車上拉著的都是些馬匹食用的草料隨即停頓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那個帶著大斗笠遮住半邊臉的馬夫問道:“這車上沒有別的東西吧?”

馬夫聲音沙啞著回答道:“除了草料沒別的了。”

李順嗯了一聲轉頭就走,才走了兩步忽然從懷裡拽出刀子捅進了馬車上的草料堆裡,草料中立刻傳來一聲悶哼,緊跟著一股血順著車底淌了下來。李順嘿嘿笑了幾聲,抽刀,再刺入,抽刀,再刺入。

這時埋伏在四周的裂虎營騎兵衝出來百十個,將那最後一輛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幾個護衛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抽刀護住最前面那輛馬車,一見衝出來的全都是大唐的精甲騎兵,又都將刀子丟在地上。馬車裡那個肥肥胖胖和萬玉樓幾乎不相上下的老爺露出個頭,有些憤怒的問道:“孫六!怎麼回事!”

為首的護衛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老爺……咱們好像被大唐的騎兵圍了,您是不是犯了什麼事?”

那胖老爺自然沒犯事,相反,他是弘農郡一個有名的富戶,大唐皇帝李淵登基的時候他獻上了五萬貫肉好做賀禮,本以為能買個一官半職結果李淵根本沒理會。前陣子聽說皇后病重,這人又重金打造了一個一尺多高的玉觀音配上一柄翡翠如意送到了宮裡,李淵念其忠心便隨意封了個忠武校尉的從六品虛職,放他到一個小縣做候補縣丞。

這人大喜過望,立刻帶著妻兒往長安吏部去領公文。

誰知道半路上卻遇到這麼件頭疼的事,這次他去長安就好像搬家似的,光是大車就有三十幾輛,除去自家的之外還雇了六七輛,最後面那輛拉草料的車夫他甚至都沒記住長什麼樣!

幾個唐軍士兵衝上去用馬槊一頓亂戳,血瀑布一樣順著車底往下淌。估摸著草料中藏著的人再沒有反抗的可能,李順讓人將草料扒開隨即露出一具已經死透了的屍體。只是這死人有些怪異,手腳都被捆了,嘴巴也被一塊破布勒住,怎麼看也不像是莫離。

李順一怔,立刻就明白了什麼轉頭去看那馬夫,卻見那人已經悄悄到了一個騎兵身側,李順大喝一聲小心,那人一刀將馬背上的騎兵戳死,然後拽下來屍體他自己翻身上馬,打馬往遠處衝了出去。

只是才向前奔馳了不足百米,前面埋伏的騎兵全都湧了出來將其擋住。那人又撥轉戰馬往另一邊逃,李順帶著騎兵迎了過去。三百騎兵組成了個包圍圈,將那左沖右突的漢子漸漸逼住。

眼見著自己再也逃不了,那漢子似乎是長嘆了一聲隨即將斗笠摘了丟在一邊。李順仔細看了看隨即大笑起來,那人正是秦王殿下原來的親兵隊正莫離。

“還笑?”

莫離輕蔑的看了李順一眼冷聲道:“是萬玉樓那個傢伙帶你們找到我的吧,你們難道就沒想到他也有可能是個奸細?”

李順笑道:“這個不勞你費心,你死……他自然也活不了。”

莫離長嘆一聲,看向遠處道:“就算你們都死了,只怕他也死不了。一群白痴……想不到我倒是成全了他……無妨!”

莫離大笑起來抽出橫刀朗聲道:“那便痛痛快快殺一場,男兒自當沙場死!”

李順瞬間就明白了什麼,立刻回頭去看,卻見一個異常肥胖的身影划著一條小船,搖搖擺擺的已經過了河中心,在他身後,幾條被鑿穿了的渡船還在緩緩下沉。

“天高任鳥飛啊!”

河中傳來一聲狼嚎般的吼聲,顯得那麼暢快猖狂。只是他那背影哪裡像什麼飛鳥,看起來倒像是一隻背著厚殼的烏龜。

莫離看著背影,眼神複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2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章 誰欲躍龍門


莫離死了。

力戰而死。

以一人之力殺了三十七名裂虎營精銳騎兵之後,身披十一箭,中四十六刀,幾乎體無完膚。他坐下戰馬幾乎被馬槊捅成了一灘血肉,連同他的雙腿都自膝蓋之下也不知道斷成了幾段,戰馬撲倒在地他也隨之跌落,拖著兩條殘腿,他硬是又殺了三人,最後被李順從背後一槊戳進後心裡,幾個騎兵跳下戰馬亂刀將其剁死。

當一個騎兵高高舉起橫刀斬向他咽喉的時候,莫離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恐懼。有的只是遺憾和不解,他臨死也沒想明白萬玉樓到底是誰的人。自長安歸來之後他三次下手想殺了萬玉樓,可總是被萬玉樓找到機會逃脫。最後一次被他逼在角落裡再無路可逃的時候,萬玉樓無奈擺了擺手說了八個字,這八個字讓莫離沒辦法將刀子捅過去。

麒麟,玄武,朱雀,白澤。

八個字,莫離自然知道萬玉樓是太子殿下的人。可莫離是白澤衛的統領,在秦王李世民身邊打探消息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別人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白澤衛統領,但他卻清楚的知道每一個手下。

萬玉樓不是白澤衛的人,以他那個身手也絕不可能是朱雀玄武麒麟三衛的人。

所以莫離臨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萬玉樓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果是,那今日萬玉樓將他推進絕地然後藉機遁走,莫離不恨。畢竟這消息自己傳回長安也好,萬玉樓傳回長安也好,都是為了太子殿下做事。可如果萬玉樓不是太子的人……

後面的事莫離沒辦法再去想,因為他的頭顱飛上了半空。

李順將長槊從莫離的後背裡抽出來,走過去一腳將脖頸裡噴著血的屍體踹翻在地。

“啐!”

李順啐了一口帶血的塗抹,環視了一下自己身邊躺著的屍體,三十幾個,都是大唐裂虎營的精銳騎兵,竟然被莫離一個人殺了。想起不久之前莫離那瘋子一般沒有套路的刀法,想起他殺人時候的狠辣勁李順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是大唐騎兵的校尉,自參軍至今也打了不少惡仗,殺過的人最起碼兩隻手數不過來,可他卻發現自己和莫離一比簡直不知道什麼叫殺人!

如果太子身邊都是這種瘋子……

李順後面的事沒敢想,只是稍微一動念心裡就驟然湧出來一股恐懼。

“找船過河,萬玉樓必須殺!”

李順冷冷的說了一句,隨即轉身對身邊親信道:“你帶兩個人回大營面見秦王,就說莫離已經誅殺,但萬玉樓逃了,我親自帶人追過去,請殿下放心……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將萬玉樓的人頭站下來獻給殿下!”

“喏!”

幾個親信應了一聲,躍上戰馬往唐軍大隊人馬的方向飛馳了出去。

河對岸,萬玉樓吃力的將渡船拉上岸,然後一屁股坐下來大口穿著粗氣。他穿了三層皮甲,裡面的一身肥肉說不得已經捂得發白,如果脫下來只怕那汗臭味能熏死一頭牛。他看著河對岸那場廝殺,一邊喘息一邊嘆氣。

“是個漢子……可惜跟錯了人。”

他感慨了一句,然後掙扎著站起來走向遠處。他沒看到莫離身首分離場面,他也不想看。他是個樂觀的胖子,不喜歡看那種讓人心裡發緊的死人場面。雖然莫離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他卻沒有一點驕傲得意。

一邊走,他一邊低聲說道:“回頭如果我記得住的話就給你燒些紙錢,你要是覺著自己死的冤枉也別來找我,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李世民才對。”

一抬頭,恰好看見一個放牛的小孩看著河對岸的廝殺傻了眼。明明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忍不住去看,咧著嘴,眼睛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上。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身子還在不住的打著顫。樣子十一二歲大小,尚未束髮,看起來還難脫稚氣。

“少年郎,你叫什麼名字?”

“幹嘛?”

“你這青牛真不錯,最起碼能馱二百斤重物!”

“二百斤?你小看我家青牛了。阿爺就是一百七八十斤,還抱著我騎著牛走不比二百斤重?”

萬玉樓走過去對著牛屁股吹了口氣輕蔑道:“吹牛……吧!咦?這是公牛?”

“你才吹牛!”

“我比你阿爺胖不胖?”

“胖多了!”

“你家老牛絕對馱不動我!”

“不可能!”

“試試?”

“試試!”

“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搶我家青牛……嗚嗚……騙子!死騙子!”

“只希望萬玉樓不是大哥的人。”

李世民皺著眉頭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回身吩咐殷開山道:“帶五千精騎先行,為孤打開沿路通道,但凡有人阻攔者格殺勿論。”

殷開山應了一聲,心裡卻很難平靜。

“殿下……臣以為,若是事真有洩密的可能,不如……不如返回大營,有近二十萬大軍在,便是長安那邊知道了什麼也會有所顧忌。殿下再和李閒聯盟,打下東都以做根基。即便打不下東都,殿下也可領兵下江南。杜伏威擋不住燕雲寨徐世績,江南地廣富庶,也是可以自足的地方。”

殷開山壓低聲音說了自己的看法。

“孤知道你說的沒錯。”

李世民拍了拍殷開山的肩膀,然後環視了一周微笑說道:“你們之所以跟著孤,都是因為當初孤給你們的承諾。你們於大唐雖說皆是重臣,但如果是我大哥登基,你們這些一直跟著孤的武將就算能留在朝廷裡,也再無進取一步的機會。”

他頓了一下說道:“或許連你們都覺著孤是在孤注一擲,到了今日有些事孤也應該對你們說明白。父皇身邊……有孤的人,大哥身邊,也有孤的人。父皇和大哥派人盯著孤,難道孤就是個笨蛋?”

他回身吩咐房玄齡道:“通知孤在長安的人,一旦發現萬玉樓格殺勿論。若他真是大哥的人必然要回去,可難道他回去就能見著他想見的人?孤在軍中的威信豈是大哥可以比的?長安城守軍四個將軍,三個是孤帳下出去的!東宮出過幾個在軍中拿得出手的人?劉文靜算一個,可惜早早就被父皇斬了!”

他自信道:“孤既然回去,就不允許出差錯。萬玉樓不過是個小人物,他成不了大事。”

房玄齡點了點頭道:“臣這就派人去辦。”

李世民嗯了一聲道:“大軍十日之內趕回長安的計劃不變,長安城中守軍沒有多少人,別說守城的將軍不會阻攔孤,就算他們吃了豹子膽敢攔著孤,難道孤就打不進長安?”

這話說的聽起來極自信,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秦王不過是在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罷了。至於這定心丸到底管不管用……誰心裡都沒底。可誠如李靖當初勸李世民的時候,李世民說過的話那樣。這條路一旦開始走,就再也回不了頭。

長安城

御書房

李淵自聽到李元吉死訊的那日,似乎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一般。兩鬢上本就花白的頭髮,竟是一夜之間全都白了。靠在寬大的左座椅裡,他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茶杯怔怔出神。剛才李建成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子裡全都是在懷遠鎮督糧的時候,還是孩子的李元吉每日纏在他膝頭撒嬌的畫面。

“父皇,世民自縛囚籠,五萬人馬盡皆白衣白甲護著元吉的屍首已經過了弘農郡,消息一來一回日子就耗去大半個月,這會只怕已經距離長安並不遠了。”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淵,語氣中透著悲哀。

“知道了……”

李淵無力的擺了擺手道:“你去讓禮部的人商議下怎麼將元吉接回來就是了,朕乏了,你去做事吧。”

“父皇……報回來的消息說,世民還在鐵籠中囚著,如此寒冷的天氣這一路回來,就算扛得住只怕回來也就沒了人形,兒臣請父皇下旨讓世民出囚籠……”

“讓他在裡面呆著吧!”

李淵眉頭微微挑了挑,忽然想起什麼:“你剛才說,全軍縞素?”

李建成點了點頭道:“正是!”

李淵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世民……倒是有心!”

李建成一怔,總覺著這話裡有些不一樣的意思。

走水路可直達長安,遠比走陸路要順暢快捷。按照日程來算,李閒應該是要比​​李世民還要快些到長安的。但李閒要等葉懷袖,要等陳雀兒的水師,所以在路上耽擱了幾日。等陳雀兒的艦隊追上他的時候,李世民的隊伍距離長安已經不足百里了。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李閒似乎倒是沒了急切。

站在燕雲巨艦的船頭,李閒看著被大船破開的河水怔怔出神。一尾看起來足有十幾斤難得一見的金鯉從水中躍出,啪的一聲撞在船頭又掉了下去。李閒笑了笑自語道:“莫非你以為孤這大船是你要躍的那龍門?還不是撞一個頭破血流?”

他身邊站著的青鳶和凰鸞沒聽懂李閒話裡的意思,只以為主公又在感慨。她們跟著李閒的時間久了,對他一些奇怪的習慣也習以為常。比如李閒經常會哼唱一些她們根本沒聽過的曲子,好聽的不得了。還會說一些奇怪的話,比如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比如指著月亮說那上面沒有嫦娥,沒有桂樹,在月亮背後有一個大坑,是博派的飛船撞出來的……

她們哪裡想到,李閒說的鯉魚躍龍門另有所指。

“主公”

謝映登快步走過來,垂首說道:“葉大家已經到了,老甄……也到了。”

李閒點了點頭道:“派人送平陽公主回長安,令水師靠岸,所有人馬就在岸邊駐紮……不許騷擾百姓,若是有唐軍前來也不要理會。當然,若是唐軍滋事的話,來多少殺多少。”

“主公不進長安?”

李閒轉過身,看著謝映登道:“孤先去聽故事,聽完了之後再考慮進不進長安,如果進,該怎麼進。”

長安城城中距離無顏庵不遠有家包子店,這家店舖的包子味道鮮美,餡料十足,老闆又和氣所以生意不錯。老闆據說從江南來,只是身材倒是破強壯。看他的模樣有四十歲左右,眉宇間有些滄桑。

天黑之後正要關門,忽然有人極蠻橫的從外面闖進來,一邊邁腳進門一邊罵罵咧咧的喊:“你們掌櫃呢,叫出來,就說他爹來了!”

這蠻不講理的傢伙是個胖子,很離譜的胖子,很狼狽的胖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2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一章 一個耳光扇 可是能去舊日恩仇?


李閒還是不太喜歡坐船,雖然燕雲巨艦行船的時候足夠穩定,便是斟滿了的茶也不會搖晃出來一滴,而且這巨艦船樓中,無論是臥房,客廳還是書房都裝修的極奢華,看起來比起大隋皇帝的行宮也不輸什麼。網友分享但李閒就是不適應,或許可以說不喜歡。

大船靠岸之後,李閒吩咐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岸邊搭建一座帳篷。然後這個在謝英登眼裡不如何懂得享受的主公,讓人極艱難費力的將大船書房裡那些書卷甚至桌椅板凳都搬到了帳篷裡。其理由簡單之極,因為李閒喜歡看書而又不喜歡大船,自然更加懶得一次一次登船去取書來看。

帳篷裡被填的極滿,以至於連落腳的地方都很少。堂堂一路反王,身份尊貴的燕王殿下就在這有些逼仄的空間內吃飯睡覺讀書,看起來竟是滿臉的舒服愜意。而不得不說的是,李閒到了現在縱然不是富甲天下的那個,其名下財富也早已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但他依然摳門的很,當然這摳門是對自己而不是對手下將領。

說起來誰也不會相信,前一頓吃剩下的飯菜李閒是絕對不會讓人倒掉的。一般他的晚飯都是將中午吃剩下的菜熱一熱便了事,就連青鳶和凰鸞跟了李閒這麼久,依然覺得這習慣委實有些丟人。

每次她們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李閒極香甜的吃那些剩菜的時候,李閒都渾然不在意。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當她們兩個忍不住勸說李閒不必如此節儉的時候,李閒卻反常的和她們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有這個習慣。

“你們兩個雖然少時也淒苦,但那是身世而不是生活。你們或許沒有經歷過嚴冬臘月間幾天幾夜都吃不到東西餓得恨不得啃樹皮,然後忽然發現背囊裡竟然有一塊十幾天前剩下的冷硬饅頭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興奮激動。即便那饅頭如石頭,若是力氣大一些丟出去就算砸不死人也能在腦袋上砸出一個包,但毫無疑問那是食物。”

“人要尊重食物,便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李閒說這句話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青鳶和凰鸞還是不懂,尊重食物和吃剩菜有什麼關係?那個時候主公就算過的再苦,可現在早已經不必再過苦日子了啊。莫說如今貴為燕王,便是家境富裕些的百姓也會將那些​​剩菜倒了餵雞鴨豬狗。

李閒一邊吃一邊將手頭的書卷看完,隨即滿足的拍了拍肚子。見青鳶和凰鸞還是一臉的詫異,他笑了笑道:“我之所以這樣做,你們可以理解為是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本。曾經我只是個為了活命亡命天涯海角的小馬賊,之所以我沒死不是因為我骨子裡流著貴或者賤的血脈,而是因為我足夠小心謹慎足夠狠,還有許多照顧我保護我的兄長叔伯。”

“現在你們看來我身份或許大不相同,但在我自己眼裡我還是個馬賊,充其量……只是個混得比較牛逼的馬賊罷了。”

“有人拼爭是為了甩脫自己的身份,謀求一個更高更好值得吹噓炫耀的身份。但真正成功了之後如果忘了自己曾經是個什麼人,那麼富貴一世而終差不多便是定局。”

李閒站起來,披上黑色貂絨大氅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所以必須時刻提醒自己。”

青鳶和凰鸞還是不懂,這又和吃剩菜有什麼關係?

她們不懂,但李閒顯然也不會再說什麼。

出了大帳之後,李閒看著滿天璀璨的星辰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很沒有身份的打了個飽嗝,中午時候剩下的半只醉鴨晚上被他吃了個乾淨。從胃裡反出來的味道有些惱人,但李閒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我只是個馬賊……”

他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緩步走向不遠處剛剛搭建起來的帳篷。在那帳篷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黑色,屬於軍稽衛。在馬車旁邊站著一個女子,難得的是今日又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長裙,勾勒出足夠誘人的纖細腰肢和渾圓翹臀,在這寒冷的春夜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她看著李閒,嘴角上帶著笑。

在她身邊站著一個已經形如枯木的老頭,溝壑密布的臉就好像被柳條鞭笞過的泥巴,又黃又蒼涼。這人已經足夠老了,所以在夜色中繁星下看起來透著一股妖異。他的身形很瘦小,還佝僂著身子,如果月下獨走的話,說不定真的就被人認為是一隻成了精出來禍害人的黃皮子。

他不是妖,但做過孽。

當那個形如枯木的老者看到李閒緩步走過來的時候,他側頭看了葉懷袖一眼。葉懷袖緩緩的點了點頭,那老者隨即變得激動起來。那是一種難以壓制的激動,以至於他的身子都不住的顫抖著。他下意識的迎著李閒走了過去,然後伸出那雙雞爪一般抖著的手。

但接下來他便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深深的失望。

李閒並沒有接住那雙手,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準確的說是一眼都沒有看他,似乎這個身子裡包藏了一個大秘密的老者和他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一樣。他擦著老者的身子走過去,走到葉懷袖身邊語氣溫柔的問道:“這一路可還辛苦?”

葉懷袖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低聲回答道:“我現在能為你做的事已經不多,所以不辛苦。”

李閒笑了笑道:“我不是讓人告訴你了嗎,如果今天到的太晚就到大船上休息,明日再來見我就是了,偏偏你非要讓人在這搭一座帳篷。”

葉懷袖道:“也不知道怎麼了,我這江南出生的人現在反而坐不慣了船,便是再大再寬闊再平穩的大船坐著也覺著有些惶恐擔心,只有兩隻腳踩在地上才覺著踏實可靠些。既然已經到了,那說什麼也不想再在船上過夜。”

“那也不必再起一座帳篷啊。”

李閒壓低聲音說道。

葉懷袖臉一紅,看了看不遠處那老者一眼用更低的聲音說道:“老甄真的太老了,他更加坐不得船。自涿郡入關之後上了船,他便每日都會吐,真不知道他這樣的年紀是怎麼熬過來的,我本打算再走陸路,但他卻堅持走水路……因為水路快些。”

“他急?”

李閒問。

葉懷袖點了點頭道:“他很急。”

李閒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的說道:“我不急……已經等了二十年何必急於一時。而且到了現在我依然有些抵觸,並不想見他。”

“但我必須見。”

說完這句話,李閒舉步走進了那座才剛剛立起來的帳篷裡,葉懷袖回身看向老甄,後者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喃喃道:“他恨我。”

葉懷袖猶豫了一下,隨即輕聲安慰道:“進去吧,主公身上今日沒殺氣。”

沒殺氣?

老甄眼神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了下去道:“但他的眼神依然冷冰冰的如刀子一樣,就算沒殺氣也能割破了人的心。”

葉懷袖緩緩搖頭道:“你難道還想著讓主公痛哭流涕的迎接你?說起來……我已經替你感到知足,若不是主公還念著些當年你那一閃慈念,只怕在隴右李家老宅裡,你也就變成了一具燒焦了的屍首。說起來,主公身邊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和小狄兩個,所以我可以告訴你……你不解主公的苦,所以也就別拿你那不值一提的苦來做博取同情憐憫和原諒的籌碼。”

這話狠毒了些,但老甄顯然是明白了。他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葉懷袖說了聲謝謝。

沒有熱茶,也沒有冷酒。

屋子裡的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所以即便老甄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有些唏噓感慨,但給人的感覺大帳中就是很安靜,因為聽者安靜平靜到了極致。那一段往事在老甄嘴裡道出來,似乎沒有在李閒心裡激蕩起一絲波瀾。

他只是靜靜的聽著,就好像老甄講述的是一個和他沒有一點關係的故事。這種故事在這個亂世悲離動蕩的時代比比皆是,只要遇到一群難民這樣的故事如果你想听可以聽到無數種,每一種都讓人心酸苦痛。但別人的苦痛終究是別人的,一時心酸也只是一時。當故事涉及到了自己的時候,只怕沒幾個人能如李閒這般淡然如水。

葉懷袖本來是要出去的,但李閒搖了搖頭示意他留下。

“這件事,總得有個人在我身邊見證。”

自進了大帳之後李閒只說了這一句話,然後便再也沒有開口。葉懷袖安靜的站在李閒身邊,當聽到那撞牆而死的女子,那丟棄在無顏庵門前的孩子,那掩埋進凍土中的孩子,她內心中早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她下意識的去看李閒,而他卻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那表情的含義似乎是對這故事也沒什麼興趣似的。

但是當她將視線離開的時候,還是發現李閒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

“當日唐公讓我那麼做,我心裡便覺著有些不服……雪琪雖然只是個沒名分的丫鬟,可難道她生下的孩子便不是唐公的骨肉?雪琪是夫人帶進李府的,本來夫人是憐她賣身葬父所以買了進府做丫鬟,誰想到救了她的是夫人,逼死她的卻還是夫人?”

他或許還活在追憶中,所以對李淵的稱呼一直是唐公而不是陛下。似乎是有些口渴,老甄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當日郕國公,右驍衛大將軍李渾家裡的事犯了,報事者說郕國公府裡的血順著門縫往外淌……唐公聽了臉上變色,當晚將自己關在書房中整整一夜沒有出來。”

“第二日一早,唐公便將我找了去。讓我將兩位小公子一個送到府門外埋了,一個丟到那小尼姑庵的門口去。那日一早天就飄了大雪,我記得那天夫人伏倒在門邊痛哭哀嚎,偏是雪琪卻只是傻了一般站在那裡不哭不鬧,沒了魂兒一樣。”

“事是我做的。”

老甄抬起頭看著李閒說道:“我只是沒想到,還有能將事說出來的一天。說實話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唐公為什麼沒有殺了我?”

“說完了?”

李閒站起來看著他問了三個字。

“說完了。”

老甄點了點頭,忍不住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面前這個俊美的青年。

極突兀的,李閒忽然抬手給了老甄一個極響亮的耳光。這一下打的力度著實不小,立刻將老甄打得跌翻在地上,嘴角破開,血順著破開的口子流了下來。老甄艱難的坐起來,看向李閒的眼神中都是悲苦絕望。

他緩緩的閉上眼,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今日能說清了這事,死也無憾了。”

李閒打了他一個耳光,卻轉身走向大帳外。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頓住腳步,沒有回頭聲音平淡的說道:“孤不曾為你養老,但孤會為你送終……待你死時,風光大葬。”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3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二章 會不會配藥?


李閒離開那座帳篷的時候臉色依然很平靜,之前老甄說出來的那個真相其實他早就隱隱有著預感。雖然他總覺得既然自己能有第二次生命就是上天的眷顧,所以這輩子如果不幹點什麼大事豈不是太冤枉了些,但他卻從不曾認為自己是運氣好的掉渣的人。

或許有人會說燕王李閒能有今日之成就,與運氣脫不開關係。

比如在遼東時候,若不是三十萬府兵戰敗,大隋遠征軍一潰千里他怎麼可能拉回來那兩萬多人的隊伍?那可是大隋最精銳的府兵啊,也不知道這支人馬讓多少綠林豪傑羨慕嫉妒的指天罵老天不公,罵李閒踩了好大一坨狗屎。但誰又曾仔仔細細的想過,當時若換了別人是李閒,難道真就能將那兩萬多人的府兵帶回中原?

還有人說若不是張須陀臨死之前將齊郡魯郡這兩個大隋最富庶的郡送給了燕雲寨,也就沒有了燕雲寨之後的崛起,這個運氣也是不能否認的,曾經有人說過若是我手裡也有齊魯兩地,說不得比李閒做的還要漂亮些。可誰又曾仔仔細細的想過,為什麼當初張須陀不送給別人偏偏送給李閒?要知道那會齊郡四周綠林道上的豪傑不在少數,李閒只不過是其中不算最強的一支罷了。

更有人聽了那坊間巷尾的謠傳便一副怪不得如此的表情,心說李閒你若不是唐公李淵的兒子會有今日之成就?若我是李淵的兒子,別說一個小小的燕王,說不得繼承皇位那人還是我呢。但誰有曾仔仔細細的想過,李閒前十六年顛沛流離可曾得過李家一絲幫助?他這亡命天涯的命運又是拜誰所賜?

李家自太原起兵之後才派人來聯絡李閒,並且從沒有說明過李閒便是唐公李淵的兒子。說李閒借了李家的光才會出人頭地的確實太陰暗了些,這樣的人非但無恥而且還卑鄙。

自以為上天對自己不公的人,自以為李閒靠得只是運氣的人,自以為若是運氣足夠好也能如李閒這般甚至超越李閒的人,當年在鄂納春河邊那個六歲就被逼不得不殺人的少年他們比得了?

自出生之後便浪跡天涯卻一日沒有間斷過修煉無論霜風雨雪從不停歇,春飲凍水夏嚼桃花秋斬落葉冬遊寒湖。他們比得了?

十歲挽弓殺數十大隋郡兵,在草原上每日劈刀砍柴縱馬射箭那般寒冷的地方依然不曾間斷一日,他們比得了?

未入關之時便定下後路,將整個草原視為自己家裡的後花園,佈置五年計用連環,每一步都精妙無比他們比得了?

對天下第一的文刖,第一戰逃後逆襲,第二戰險些勝之,第三戰便割了那顆腦袋,對方小樓不屑一顧一刀斬之。他們比得了?

率五千精騎,先是兩戰擊殺張金稱,再兩戰將知世郎王薄幾乎打成了光桿司令,將鉅野澤佔為己有,他們比得了?

只帶著三百青衫刀客就敢夜入江都城將大隋那個皇帝綁架而走,敲詐了兩萬府兵數百艘大船,還狠狠的扇了皇帝兩個耳光,他們比得了?

北擊竇建德,西征王世充,南戰杜伏威,一個人挑動整個河南道風起雲湧,然後極霸氣的將三方巨擎全部擊敗這樣的戰績,他們比得了?

這些事,這些經歷,換做別人誰能做得更好?

所以李閒從不認為自己是個運氣好的,而聽了老甄說出關於他的真相之後,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運氣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好。當年沒死,還要拜老甄一閃之善念所為。不然他恐怕就是最窩囊冤枉的穿越者,才出生就被人弄死在襁褓中。然後才有老尼姑那一碗稀粥,才有之後的張仲堅,才有達溪長儒。

運氣麼?

李閒平靜的表情下哪裡會真的平靜,即便他早已猜到事情絕不似別人口中說的那般簡單,但還是忍不住有一種想哭想喊想發洩的衝動。

竟然會是這樣?

竟然會是這樣!

他給了老甄一個耳光,是因為當年他做了孽。他說為老甄送終,是因為他當年行了善。

善惡一念間,才有今日之李閒。

“李淵啊”

李閒行走在夜色中喃喃自語,表情依然平靜但眸子裡的寒光連月色都為之凍結:“既然我不死,所有事自然都要找你討個說法。原來上天讓我再活一次便是行走在報仇的路上,一步一步,步步皆要殺人才能通行。”

“真***!”

他罵了一句,然後朝著黑漆漆的蒼穹比劃了一個中指。

葉懷袖站在帳篷外面,看著緩步行於月下的那修長身影試圖去感受他的苦,可她知道自己能想像到的所有苦楚加在一起再翻倍,只怕也不如他承受的多。然而他似乎卻從來沒有說過苦,眉宇間的笑意總是讓人感覺那麼清爽舒服。

她本來想追上去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看著那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沒了踪跡,心中就好像壓了一塊巨石般以至於難以呼吸。看了很久,想了很久,任由夜露打濕了衣衫,她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似乎從一開始,他就不喜歡把苦痛折磨拿出來與人分擔。

也不知道她是看著那背影痴了還是看著那夜色痴了,連張小狄什麼時候到了她身邊她都沒有察覺。

“葉姐姐”

身材已經追上葉懷袖的張小狄抱著肩膀站在她身邊叫了一聲,二月裡的夜風還冷的凜冽透徹看起來她有些吃不消,肩膀處細微的顫抖著,月色下她本就白皙的臉顯得更加的白皙起來。

“如何讓安之哥哥快樂?”

張小狄問。

葉懷袖想了很久都沒找到答案,於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似乎自始至終都是咱們在向他索取快樂,而他的悲傷苦楚卻從不肯拿出來讓咱們品嚐一點。說起來我竟是才發現他原來真的很自私,自私到現在也沒人能讓他將心敞開,自私到以為所有事他都能自己解決。”

“安之哥哥確實自私,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這世間諸事就算再辛苦坎坷只怕也沒什麼難得住他的,所以他不喜歡讓自己的女人也去辛苦坎坷。”

“所以他才將我從軍稽衛中抽出來,他說過怕我老的太快。”

葉懷袖說。

“所以他從不肯讓我接觸殺人之類的事,反而讓我去學救人的本事。”

張小狄說。

說完了這幾句之後,兩個雖然絕不相同但同是絕色傾城的女子同時陷入了沉默,兩個人誰也沒有看誰,目光依然盯著前方黑暗虛無處已經不存在了的身影。兩個女子,一個清純窈窕如初放的茉莉花,一個成熟嫵媚如盛開的牡丹。同時悄悄在這黑夜中綻開花瓣,只為了那一個觸動她們心弦的男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夜風變得越來越大了起來,​​吹起了葉懷袖的淡紫色長裙,吹起了張小狄一頭柔順的秀髮。或許是因為這夜風太冷讓人變得清醒起來,所以張小狄以一種少女特有的智慧找到了自己剛才向葉懷袖尋求而不得的答案。

“可我們是他的女人,總得讓他快樂起來。”

張小狄說。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篤定而自豪,這一刻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天下間最美的女子。

葉懷袖微微皺眉問:“比如什麼?”

“比如”

張小狄嘴角微微上揚,然後鼓足了勇氣說道:“比如給安之哥哥生幾個孩子?那樣他一定會很快樂。”

葉懷袖一怔,隨即嘴角上勾起的弧度如張小狄一般迷人。

“這是一件大事。”

她說。

“是啊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張小狄感慨著重複了一遍。

“我不行你來。”

葉懷袖忽然說了一句羞紅了張小狄臉頰的話,出人意料。張小狄怔怔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葉懷袖笑容釋然的說道:“他早晚是要有大成就的,我這樣的人不適合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做他明處的女人。因為將來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的話,就必須給身邊的女人一個名分。如果我要了那個名分,那麼便會困於一處每天和一些無聊的女子們互相算計勾心鬥角,太幼稚無聊了些。每日深宮冷院古槐下冥思苦想怎麼博得寵幸這不是我的性格。”

她看了張小狄一眼,然後微紅著臉著說道:“我比你大不少,花有謝日人有老時,我可不想後半生困於那個大樊籠中自哀自憐,若是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回到江南去,草廬總不能斷於我的手裡,然後讓他在閒暇時偶爾想我念我跑去找我,豈不比在那樊籠中惹他厭煩要來得舒服愜意?”

她看著張小狄忽然收拾起笑容,極認真肅然的說道:“如果你想給他生孩子,那就第一個給他生。如果第一個孩子是女兒,那就盡快生第二個。他是要明媒正娶你的,但他身邊難道女人還會少的了?“

張小狄沒明白這句話,但出於少女的羞澀矜持也沒好意思問。

“真是個小白痴!”

葉懷袖揉了揉張小狄的髮絲有些無奈的說道:“今日只有你我兩個,我也就不知羞的將這事情給你說清楚些。你知道我是他第一個要了身子的女人,當初他初到鉅野澤沒多久我便到了,那日自鄆城回澤的半路上算起來到現在已經數年之久,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懷孕?他那般龍精虎猛的,我又不是廢人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小狄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燙問道。

“因為我不想,也不許自己有他的孩子。”

張小狄大驚,被嚇了一跳臉色都有些發白。她驚恐的看著葉懷袖,心裡頓時變得一陣寒冷。

“不是你想的那樣!”

葉懷袖白了她一眼說道:“我不能有他的孩子,不是不想為他生養而是確實不許。所以我跟獨孤銳志討要了一個方子一直在吃,幸好獨孤在醫理上的本事確實不俗,你不是個真的白痴,你仔細想想我為什麼不許有孩子?”

張小狄心中五味雜陳,腦子裡一片混亂中忽然找到一絲光亮,當她將這光亮抓住之後隨即心中變得更加震撼,看向葉懷袖的眼神中都是感激和歉然。

“葉姐姐,你這樣是何苦?”

“他第一個要了我,所以我佔了便宜第一個懷孕生子幾乎沒有懸念。他是個粗心大意的男人,這種事自然不如咱們女人考慮的仔細。他沒想到,但我必須想到若我的孩子是長子,就算我不要個名分,難道他能不給這長子一個名分?而只有你才是他心中正妻的人選,你生下的孩子將來就是要繼承他一切的。那麼我的孩子會不會不甘?他若不甘,你的孩子會不會憤怒?”

“如果我的孩子不甘想去爭,你的孩子憤怒不想別人來爭。那我每日豈不是都要算計你們,算計他?前半生我已經算計的太多了,所以後半生還是倦懶一些的好。我雖然不是個完美的女人,但我依然有我的驕傲,所以,我就不給你們和我爭的機會。”

葉懷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微笑著說道:“嘉兒也在吃那藥,你如果真的想,就必須抓緊些了。我和嘉兒可以做到的事,未必所有女子都能做到。”

“可我們還沒成親”

“未婚先孕這種事”

葉懷袖嘆了口氣道:“其實真的沒什麼”

“生孩子是不是真的很痛?”

“抱歉啊我真不知道,而且這輩子也不想知道。不過既然所有人都說很痛,那麼想來必然是很痛的。”

“難道只有我自己來受這痛?”

“如果他想,全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願意痛幾次。”

“青青也會很想的。”

“所以你要著急些。”

“可......可要我怎麼說?畢竟我是女子難道讓我去直接和安之哥哥說,我要給你生孩子?”

“白痴!”

“幹嘛又罵我”

“你學什麼的?”

“醫”

“懂不懂​​藥理?”

“懂”

“春藥會不會配?”


這本書寫到這裡也大概走了一大半了,很多事即將揭開。只要大家還有興趣看下去我就認認真真的寫完。其實很多人可能已經猜到了李閒的身世,也有人還在迷茫中。恕我賣個關子,在對於本書來說的最關鍵處再寫出來。最後還是感謝大家的支持。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39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三章 玄武不殺人


李閒在大營空曠處停了下來,忽然心裡想到一個問題。當年自己被丟在無顏庵門口,被那個恰好需要一個孩子的老尼撿了去。二十年過去之後,便有了今日之燕王。那如果當初死的那個是自己,而另一個孩子被丟棄在無顏庵門口那會不是一模一樣的經歷?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想來還真是無趣。

“據說你曾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李淵曾經說過南陳國主陳叔寶的美人張麗華也不及你。李淵如此迷戀你,竟是不惜和竇氏鬧翻也想收你為平妻而不是小妾,只可惜你不過是個寒門出身的人,怎麼可能鬥得過那些世家大戶之人?老甄剛才說過,當時竇氏買了你進唐公府的時候你還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枯黃乾瘦,誰想到幾年光景就出落成了個有沉魚落雁之姿的絕世美人。”

李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笑了笑道:“想來應該是真的很美。”

在空曠處坐了下來,李閒下意識的摸了摸腰畔卻發現並未帶酒心裡不免有些失落。有些時候真的很想喝酒,不是為了酒能麻痺神經,而是酒入喉的那一刻辛辣感覺能讓人覺著快意,快意雖然短暫,解心煩憂擾也不過只是片刻功夫,但人最擅長的就是欺騙自己,而酒則是欺騙自己最好的手段,沒有之一。

看了看不遠處燈火通明的一片營寨,李閒笑了笑自語道:“那個傢伙絕不會缺了酒。”

他起身往那邊走了過去,一路上碰到的巡防士兵紛紛行禮,,李閒對每個人都點頭示意,一點也看不出他現在的心情其實糟糕的要命。進了輜重營之後李閒徑直走向王啟年的帳篷,門外守著的親兵待看清了來人竟然是燕王殿下之後嚇了​​一跳,連忙行禮然後就要去通知王啟年,卻被李閒攔住。

他撩開簾子舉步走了進去,帳篷裡點著一盞油燈但調得極暗,李閒站了一會兒才適應帳篷中的光線,隨即被眼前看到場面逗得笑了笑。這帳篷裡竟然乾淨整潔的讓人以為走錯了門,竟是比女子閨房還要爽利些。

只是那一股臭腳丫子的味道著實惱人,聞著就好像是將花露水噴在臭豆腐上的混合香氣。

李閒也不將那大字型趴在氈毯上呼呼大睡王啟年叫醒,走過去將油燈撥弄的亮起來,尋了一壺酒在椅子上坐下,看著王啟年那副死豬一般的睡相忍不住有些羨慕。想到自己自跟著張仲堅逃亡一直到現在,竟是沒有一日如王啟年這般睡的安穩踏實。如今就算身在萬軍之中,李閒也從不曾安枕無憂過。

扯過一條氈毯蓋在王啟年腳上,李閒笑了笑道:“怪不得打了半輩子光棍,這味道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承受的住的。”

他說話的聲音極輕,或許是給王啟年蓋上雙腳驚動了他。這個枯瘦的傢伙竟是一翻身坐起來,用一種連李閒都嘆為觀止的速度抓起身邊的橫刀厲聲喝問道:“何方孤魂野鬼!”

李閒扑哧一聲笑了說道:“你這輩子到底做了多少虧心事,竟是怕鬼怕成了這個地步?還有就是……你刀子拿倒了。”

王啟年聽出是李閒的聲音,有些驚慌失措的將橫刀丟在一邊,就在氈毯上趴伏下來行了個大禮,語氣惶恐的說道:“主公怎麼到了臣這簡陋的地方也不提前說一聲,臣這裡髒的要命,要知道主公要來臣怎麼也得收拾一下才成的。”

或許是睡迷糊了,王啟年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你這帳子裡倒是乾淨的不像話,如果你能將你那臭腳收拾一下,孤不介意給你說一個黃花大閨女做婆娘。”

“別別別……臣都這把年紀了,就別禍害黃花大閨女了。等主公大業得成之日,臣便告老還鄉找個寡婦娶進門。”

李閒大驚道:“就你這身子骨,別管哪家的寡婦還不折騰死你?三年以上的寡婦,就能把你蹂躪禍害得連路都沒力氣走。”

王啟年難得的臉紅了紅道:“這個……這個……能給我老王家留個後就成。”

“想沒想過衣錦還鄉?”

李閒忽然問了一句。

“想!”

王啟年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道“臣那鄉下地方,估摸著三五百年也沒出過什麼當官的,前些年村裡老孫家的兒子考了科舉雖然名落孫山,可還不是吹噓了這麼多年?臣現在好歹也是四品將軍……老家方圓二百里之內都沒有過。”

“今日喝了你一壺酒。”

李閒笑了笑道:“拿一個鄉侯跟你換,行不行?”

王啟年大驚失色,隨即紅了眼睛:“臣謝主公大恩!”

“別急著高興,明兒一早挑幾個得力的人手,孤讓謝映登再給你找幾個身手好的,想辦法進長安去。”

李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如果你活著回來,孤給你升個縣侯。”

“如果臣不去,拿那壺酒換個鄉伯行不行?”

“不去就拉出去彈雞巴……彈到死!孤給你追封個彈雞公!”

長安城中,無顏庵。

這無顏庵的院門一直還關著,大唐長安府字樣的封條也沒揭掉。只是在後院兩間還算完好的房子中隱隱有昏黃燈光,屋子打掃的頗乾淨。土炕上鋪了一層狗皮褥子,旁邊是一床薄被。土炕旁邊是一張陳舊的木桌,桌子上堆放著很多經書。一盞青燈伴古佛,燈下一個女尼看著那豆大的火光怔怔出神。

穿了一身帶補丁的僧衣,寬袍大袖卻難掩她婀娜的身材。桌案上經書旁放著一碗已經凍住的稀粥,上面結了一層薄冰映著燭火的光芒。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容顏依然令人動心,只是少了幾分豪氣,多了幾分淡然。

雖然她已經多日沒有出過無顏庵,但李靖的死她卻知道。李慧寧告訴李閒張婉承在長安城中之後,大批的軍稽處密諜便進入長安。只比李靖莫離回長安慢了兩日,幸好那兩日李靖派莫離出去打探消息,等李靖逃出長安之後莫離根本就沒有再去無顏庵。但李建成知道她在這裡,莫離絕不會將這樣一件大事忘了。

李靖身死的事,密諜來人告訴了張婉承。

“想不到進了這庵子也放不下的東西,終究還是要死一個才能放下。”

張婉承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臉色淒婉的苦笑自語道:“便是剃光了這三千煩惱絲,煩惱卻一絲沒少。本想著等一日偷偷回去看看那小兔崽子和小狄成婚之後便了斷了自己,這樣也就能忘了你。可誰想到你會比我先走一步?”

張婉承揉了揉發酸的眉角,低聲自語:“這麼多年,我還是很少能哭的出來。你死了也好……不然我自殺之前,還是要殺了你的。小閒子不殺你是因為我的緣故,可我已經打算死了,怎麼能再留下你和小閒子作對?燕山上那一百多條人命已經壓了我八年,我總得帶你下去跟兄弟們說聲對不起。”

“你怎麼就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吧……也好。”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丟在土炕一邊的軟鞭,還有短刀,鏢囊,腕弩,橫刀,長劍,這些東西都還在。

“我去殺了李世民,替你報仇吧。”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商量的口氣,就好像在昏黃燭火的另一頭椅子上,李靖就坐在那裡似的。

“我殺了李世民,幫你報仇,也幫了小閒子一個大忙,若是僥倖成了就當我為小閒子送的賀禮,只不過這血腥的東西小狄應該很不喜。”

正在這時候,屋子外面忽然發出一聲極輕微的響動。張婉承瞬間起身將軟鞭抓在手裡,另一隻手抓了鏢囊問道:“誰!”

外面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有人嘆氣道:“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請您到東宮去。太子殿下說,您是燕王殿下的至親怎麼能住在這麼個骯髒簡陋的地方?若是燕王問起來,太子殿下豈不是失了待客之道?請您放下您手裡的兵器,這院子四周有一百二十名弓箭手。您的鞭子再長也沒什麼用的,況且……我沒惡意。”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胖的離譜的傢伙擦了把額頭上汗說道:“爬牆這事好多年不幹了,還真是辛苦啊。”

新建好的東宮就挨著皇城,自成一城。在東宮不遠處便是正在興建的永安宮,正月十五之後工匠們便趕了回來,因為要趕工期,便是晚上依然幹得熱火朝天。太子李建成站在東宮的城牆上,看著龍首塬那邊永安宮工地照亮了半邊夜空的燈火有些失神。

站在他身邊的是個女子,穿了一身大紅色的衣衫即便在夜色中也顯得格外顯眼。這女子雖然不是極美,眉目略顯平常了些,但五官放在一起卻顯得很精緻,驟然看了覺著一般,越是看越覺著有味道。

而在這女子身後大概三米左右,一身黑衣還用黑巾蒙住了口鼻的黑石恭敬無比的站著。偷偷抬起頭看了面前那兩個人的背影一眼,視線停留在太子李建成身上的時候,眼神中都是敬畏。而停留在那婀娜背影上的時候,卻充滿了恐懼。

“朱雀,你說……我是不是該建議父皇先把永安宮的建造停了?如果建議父皇停了永安宮的建設,父皇一定動怒。但我如果說將節省下來的款項用作賑災和大軍遠征竇建德,父皇一定又會讚我。”

李建成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紅衣女子沒回答,而是看著另外一個方向說道:“紅拂的武藝據說很好。”

李建成一怔,隨即懊惱道:“就因為她的武藝不俗我才不讓你去,我要的是完好無損的紅拂而不是半個死人。你若去了,日後我拿什麼和李閒換東西?”

“是啊……玄武不殺人……因為他膽子太小,見血就暈。”

紅衣女子輕聲說了一句,語氣透著輕蔑和些許不滿。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胖子一邊登城牆一邊惱火的嘀嘀咕咕的說道:“城牆修的這麼高,要了我的老命了啊……來回多走幾次,豈不要把我累瘦了? ”

想起包子舖裡那人對自己沒有一點辦法,這胖子忍不住又高興起來在心中想著,吳賤人啊吳賤人,若不是老子心善留情放你一馬,今晚也將你抓了關水牢裡豈不是很爽?可惜啊可惜……這麼好公報私仇的機會,我竟然心軟放你走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4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四章 你的槊可磨的鋒利?


萬玉樓走上城牆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自嘲的笑了笑,心說剛剛去爬了次尼姑庵的院牆,現在又來爬東宮的城牆這不是要了我的命麼。老子好不容易長到這麼胖若是瘦下去,豈不冤枉了以前吃進肚子裡那麼多山珍海味?

也真難得他要做那麼大一件事還有心情胡思亂想,以至於到了城牆上竟然還在糾結於一會兒下去是不是找個人背著?當他就看到了恭敬站在一邊的黑石,於是這個胖子心情頓時便得開心起來。

“黑石,在啊。”

黑石看到萬玉樓的時候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都是說不出來的痛苦。他連忙行禮道:“卑職見過玄武大人。”

“一會兒你有事麼?”

萬玉樓問。

黑石心裡一顫,想起第一次見這個胖子時候自己那淒涼的下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本想說有事,可一想到這胖子那陰損狠毒的手段又不敢說謊。所以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有事還是沒事。

正這個時候,那個一身大紅色長裙的女子回身冷冷的看了萬玉樓一眼,忍不住冷哼一聲道:“殿下就在這裡等著你來回報消息,你卻在那和我手下說個沒完沒了。你眼裡可還有殿下?”

她說到我的手下四個字的時候語氣稍微加重了些,這讓黑石頓時鬆了口氣。心說這天下間除了太子殿下只怕也就朱雀大人還能讓這胖子顧忌些,既然朱雀大人張了嘴想必這胖子應該會識趣一些吧。

“我眼裡心裡都是殿下,肯定沒有你。”

萬玉樓對這個冷冰冰石頭一樣的女子顯然沒什麼好感,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然後換上和藹可親的笑臉,拍了拍黑石的肩膀說道:“上城牆的時候走的太快了些不小心崴了腳,鑽心的疼的……一會兒你要是沒事背我下去?”

黑石身子猛的一震,隨即苦笑著點了點頭道:“卑職遵命。”

“萬玉樓!”

李建成回頭看了胖子一眼微怒道:“你還要讓孤等你多久?”

萬玉樓諂媚的笑了笑,隨即小跑著過去一邊跑一邊彎腰施禮道:“屬下萬玉樓拜見殿下,您吩咐的事屬下剛才都已經辦完了。紅拂屬下已經先帶去了地牢那邊候著,殿下可以隨時傳見。燕雲寨那些諜子屬下沒動,只是驅離了事。”

黑石看著那胖子極輕盈的跑了過去,心裡頓時升騰起一股怒火。崴腳……崴腳了你這個幾百斤的胖子怎麼還跑這麼快?

“一個做的好,一個做的不好。”

李建成微微皺眉道:“讓你去請紅拂便是要盡地主之誼,孤與燕王乃是莫逆之交怎麼能讓她在那個破庵子裡受苦?以後燕王若是問起來孤也沒辦法解釋,所以是讓你去請而不是去抓,你卻把人帶去了地牢……萬玉樓,近來你的腦子越來越愚笨了。至於驅離了燕雲寨的諜子這事做的不錯,沒傷人,被殺人,燕王的面子上最起碼給他留了。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凡事自然要留幾分餘地。”

李建成頓了一下說道:“孤誠心以待燕王,他必然也不會冷眼看孤。之所以將紅拂請來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待過明日那件大事塵埃落定之後,孤便會親自將紅拂給燕王送回去,就算讓孤賠禮道歉也不無不可。他的人馬離著長安太近了……孤不得不戒備些。”

他頓了一下說道:“你們幾人皆是孤之心腹,孤說話也不避諱什麼。世民的人馬已經距離長安不足五十里,最遲明日午後就能到長安。父皇已經派了禮部,吏部,兵部還有刑部的人趕去迎接,便是吳英海今日也帶著父皇的旨意趕去軍中,那個閹人可是輕易不出宮,父皇那旨意必然是極重要才讓他去。”

“五萬大軍啊……一旦進了城那還得了?孤今日進宮去見父皇,萬玉樓你拼死帶回來消息孤很欣慰,這是大功,所以今日這小錯孤也不會追究什麼。回頭該賞你一樣也少不了,孤讓你自己想了這麼久,你可想好了要什麼?”

萬玉樓沉默著沒回答,李建成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就見這個胖子色迷迷的盯著朱雀,更無恥的是還舔了一下嘴唇。朱雀的臉則變的煞白,眼神中的殺意幾乎都能溢出來。看的出來,如果不是李建成在場的話她現在就會出手跟萬玉樓拼了。

“換一個!”

李建成皺著眉頭說道。

萬玉樓訕訕的笑了笑道:“殿下您誤會我了,屬下只是聽說朱雀的天籟梵舞天下一絕,所以就想一睹為快,既然殿下不許那屬下就換一個……屬下想要一塊免死金牌。”

李建成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孤以後會給你。”

“謝殿下!”

萬玉樓屈膝跪倒認認真真的行了一個大禮。

“你們兩個都去吧,明日世民就要進城了……事成還是不成,只在明日。父皇那邊我已經去說過,咱們這邊該如何準備不能懈怠了,父皇自然會有所安排。”

萬玉樓看了朱雀一眼,隨即點頭道:“屬下遵命”

朱雀對李建成行禮告退,走過萬玉樓身邊的時候聲音壓低語氣森寒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早晚會親手殺了你,你信不信?”

萬玉樓笑了笑,用只能讓朱雀勉強聽清的極低的聲音說道:“我早晚會操了你,你信不信?”

御書房

李淵靠在椅子上還在發呆,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似乎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或是連他自己都有些不解,怎麼如今已經坐上了那把椅子反而比自己隱忍的時候心還要軟了?面前的桌案上擺著厚厚的一摞奏摺,但他卻一份都還沒有看過。這段日子絕大部分奏摺他都讓人送去了東宮給太子處理,下面官員們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似的最近往東宮去的人越來越多起來。

想到那些官員們這麼早就開始表忠心,他的眉頭就忍不住挑了挑。

御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今日中午出宮去往李世民那裡傳旨的太監吳英海腳步極輕的走了進來。他躬著身子,竟是如一隻貓一般腳步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走到李淵身前之後,吳英海垂首恭敬的說道:“陛下……奴婢已經將旨意傳給秦王了。”

“元吉如何?”

李淵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齊王殿下的屍身保護的極好,天氣又冷著所以聞不到有什麼味道。”

“你沒親眼看看?”

“奴婢不敢,那是大不敬的事。”

“世民如何?”

“奴婢到了的時候,秦王依然自囚於鐵籠中。那鐵籠足足有九十八根手腕粗的鐵棍組成,綁了鐵鍊,上了三把鐵鎖。天氣委實太冷了些,秦王殿下的雙手雙腳都凍壞了,裂了口子滲著血,看著讓人心酸……”

“你是在替世民說話?”

李淵臉色平靜但聲音微冷的說道。

“奴婢不敢,只是看見什麼說什麼。”

李淵沉默了一會兒,指了指面前的茶杯說道:“煮些茶來喝。”

吳英海應了一聲,找出煮茶的器具便在矮几上燒水煮茶,他的動作看起來極輕柔,竟是比一般女子還要嫵媚妖嬈些。李淵看著他的動作,臉色稍微緩和下來一些問道:“吳英海,你可知道為什麼朕什麼事都不瞞著你?”

吳英海身子微微一僵,隨即笑著回答道:“因為奴婢只是個奴婢,永遠都只是個奴婢。”

李淵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道:“那你就如實說,看到什麼說什麼。剛才你就是如此回答朕的,但朕知道你肯定沒有把需要說的都說清楚。”

“陛下……”

吳英海站起來,將一杯茶遞給李淵道:“奴婢不是不說,是奴婢……怕死。”

“你還承認自己怕死?”

李淵將茶杯放在桌案上冷笑道:“你讓人在河東郡置辦下一大片土地,還有一座大宅子以為朕不知道?朕不說,只是等著你自己來對朕說。但你讓朕很失望……你放心吧,朕不會殺你,無論今天你看到了什麼說了什麼朕都不殺你。河東郡你買下的那片土地,朕已經讓戶部的人取了款項去辦……你跟著朕這麼多年,就當朕賞給你一個養老地方,你自己的錢就自己留著吧。”

“奴婢……謝陛下。”

吳英海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說!”

李淵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的說道。

“秦王全軍縞素,白衣白旗兵器甲仗都交在輜重營,士兵們手裡只有白幡而沒有兵器……”

李淵一怔,喃喃道:“莫非是朕想錯了,莫非是太子冤枉他?”

“可是……”

吳英海抬起頭看著李淵道:“奴婢回來的時候,跟著奴婢去宣旨的侍衛說……輜重營的人都在磨刀。”

“都在磨刀……”

李淵重複了一變,隨即冷冷笑了笑。

唐軍大營中燈火輝煌,一百零八白衣甲士守著李元吉的靈柩肅然而立。距離長安三百里之後整個唐軍大營中只有他們這一百零八人手裡有兵器,除了他們之外所有人的兵器都被李世民下令送到了輜重營中。便是他麾下親兵裂虎營,各大將軍手下的親兵也一樣。這樣做,是為了向李淵表態。

但是今日夜裡,輜重營卻在磨刀。

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李世民就躺在水裡閉著眼小睡了一會兒。感覺到水有些變涼了才起身,然後換了一身全新的衣服。從裡到外都是新的,那是一套秦王的常服,但與往日不同的是,他王服裡面的是一套明黃色的襯衣。

站在銅鏡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自己,李世民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出大帳。在十八名已經領回了自己兵器的校尉護衛下,李世民走進了大營中那座最大的營帳之中。他撩開簾子進門,大帳中數十名披甲將軍刷的一下站直了身子,整齊行禮道:“臣,拜見殿下!”

李世民擺了擺手,緩步走到帥位上坐下來。他掃視了一眼手下諸將,刻意表現的很平靜的臉色下卻是一顆已經幾乎要跳出嗓子來的心,他不是擔憂,不是害怕,而是因為激動和緊張。

沒錯,他緊張。

無論是誰,要做這樣一件大事都會緊張。

“吳英海今日來傳旨……大軍明日護送到城門之後便原地駐紮不可進城,由孤親自護送靈柩進城去,到時候百官都會在城門迎著,禮部的人已經按規制準備好了喪禮儀架,父皇因為身子不適不會親自出城來接……”

他說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嗓子竟是有些沙啞。

“殷開山,屈突通你們兩個盡帶騎兵,明日到了城門口無需理會其他事,直接衝進城裡去,玄武門乃是重中之重,只要拿下玄武門便能直衝皇宮。 ”

“喏!”

“房玄齡,唐儉,你們兩個帶兵圍住城門口所有官員,不許走脫了一個,若是有人反抗……殺無赦。”

“獨孤懷恩,你帶五千精兵直接進城圍了東宮,沒有孤的命令不許殺人但也不許放人出來!”

“喏!”

“尉遲恭!”

李世民叫了一聲,看向尉遲恭一字一句的說道:“明日你便緊跟在孤身邊,寸步不離……大哥是要代父皇在門口迎接靈柩的,你……你的長槊可是磨的鋒利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4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五章 殿下在玄武門


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明明這段日子心情極不好,奏摺都是送到東宮交給太子處理,便是皇后那裡他都很少再去,可永安宮的建造卻自始至終沒有停止。監造永安宮的便是劫後餘生被皇帝抓來賣苦力的大隋原工部尚書宇文愷,此人在建築上確實有奪天地造化的本事。大隋的長安城和東都洛陽都是在他主持下興建的,還有另一個傑作便是大業皇帝楊廣的移動行宮。

楊廣巡行涿郡,但這裡卻沒有他的行宮,於是楊廣便下令宇文愷在最短的時間造幾座行宮出來,皇帝遊性所致誰知道他要去哪裡,行宮從選址採料再到建造完畢沒有幾年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但這卻難不倒宇文愷,他親自設計帶領工匠晝夜趕製,打造了一座蔚為壯觀的移動行宮……觀風行殿。

這座龐大的觀風行殿,下面有輪可以由馬匹拖拽行走,裝飾奢華,並且極為巨大,在行殿上可以站立侍衛數百人。若是到了一處景色秀美所在皇帝打算休息,工匠們便迅速將大殿組裝起來便是一座行宮。

不僅僅如此,宇文愷還督工開鑿了廣通渠。

大業皇帝被宇文化及縊死在江都之後,宇文愷逃走本來是要往東都投越王楊侗。結果半路上遇到兵禍,家人全被殺死。他獨自逃走一路隱姓埋名,可到了東都之後李密正在與王世充決戰,他不敢靠近之後再次逃難。一路輾轉到了長安被人認出來,推薦到了李淵那裡,李淵深知此人的本事所以命為永安宮大匠,主持修建新的皇宮。

其實宇文愷在龍首垣造永安宮心情極為忐忑不安,曾經他是排擠過李淵的大隋朝臣之一,當時他依附於宇文述,說起來與李淵沒有什麼善緣。所以他深怕自己造好永安宮之後便會被李淵殺了,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小心謹慎的活著又擔心自己前途灰暗。

但這個人極聰慧,用了十幾天的時間終於想出來一個保命的辦法,然後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將這辦法繪於紙上,他堅信,只要自己將這數百張圖獻給李淵的話,李淵絕對擋不住誘惑。

可三日前大批精銳甲士進入工地,宇文愷的心一下子就緊了起來。他本是想把永安宮建好之後再將那保命的東西獻出來,見大隊的精甲士兵進入龍首垣永安宮,他還以為皇帝心急要殺自己,急急忙忙帶著那東西去見皇帝。可是內侍總管吳英海卻不讓他進宮去,只說皇帝這幾日心情極差不想見人。

宇文愷等了三日實在心裡忐忑難安,吃過午飯之後吩咐手下工匠加緊施工,他帶了七八個士兵抬著他精心繪製的那數百張圖第二次去求見皇帝。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卻見宮門緊閉,城牆上的禁軍守衛比平時多了不止兩倍。便是巡視的禁軍也幾乎不間斷的一隊接著一隊,宇文愷立刻就猜到了宮中可能要出大事。他一直在龍首垣督造永安宮,並不知道齊王李元吉身死,秦王自囚鐵籠回長安請罪的事。如果他知道的話,絕不會這個時候來觸李淵的霉頭。

剛打算回去,卻看見大隊的禁軍士兵從宮城裡出來直奔前面玄武門。宇文愷連忙讓路,卻還是躲閃不及本那些禁軍將圖紙撞翻。宇文愷心疼的幾乎罵娘,招呼隨從圍成個圈子護著那落地的圖紙,唯恐被禁軍踩成了碎片。

他一個隨從看著那大隊大隊的禁軍往玄武門跑了過去,低聲問宇文愷道:“大人,莫不是玄武門那邊出了什麼大事?”

宇文愷瞪了他一眼罵道:“趕緊將繪圖全都撿起來,這些東西珍貴之極無可估量其價值。不該你操心的事就不要亂問,再多嘴我讓人就打爛了你的嘴。”

那隨從不敢再說,手忙腳亂的將地上的繪圖撿起來。只是前後順序卻全都亂了,宇文愷心疼的幾乎吐血。

他一邊撿著圖紙,一邊看向玄武門那邊心裡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一件舊事。那時他督造長安城,大隋高祖皇帝楊堅執意要在那邊建一座宮門,宇文愷卻堅決不同意,他說那個地方若是建起一座宮門,便壞了長安城龍興的風水。那座城門就變成了大凶之門,早晚會有血光大災。

奈何楊堅只是不理會,還是讓人在那個地方建造起了這座玄武門。

玄武門是皇宮的北宮門,當時宇文愷設計的皇宮只有東西南三門而不設北門。這樣的格局自然看起來有些奇怪不妥,所以楊堅才會執意讓他再開一座城門出來。宇文愷卻說玄武門位置便是龍首垣這龍脈風水匯集之地,開了門便破了風水。因為直言他險些被楊堅杖死,之後就再也不敢提這件事。

想到這裡,宇文愷不禁嘆了口氣。

“玄武門破了龍脈風水,陛下要在龍首垣再建新宮本來是好的,只是……看來還是慢了些,大隋時候奪嫡就夠血腥的了,現在到了大唐……這血光之災只怕更要大上無數倍。”

低聲自語了一句,他竟是不顧那些精心設計繪製的圖紙扭頭就走。步伐極快,更像是在惶恐逃命。

昨夜一場大風吹走滿天雲朵,今天的天氣好的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讚歎。天空藍的好像剛剛用水洗過似的,一朵雲都沒有,看起來正片天穹就如同一大塊藍寶石一般,讓人心裡都覺著透亮。

長安城北門,一大早禮部的官​​員就趕來佈置。這是他們就任大唐禮部官員以來遇到的最大最棘手的一件事,如何迎接齊王的靈柩竟是讓禮部尚書,侍郎,員外郎一個個愁的幾乎往下薅頭髮。幸好禮部不少大隋的舊臣,這事雖然棘手但還是按照王爺的規格籌備好了。禮部,工部,兵部的官員都在城門口等著,為了迎接齊王靈柩今日甚至沒有早朝。

禮部尚書王文禮皺著眉頭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納言裴寂,心裡不由得嘀咕著怎麼都到了現在太子殿下還不來?昨日皇帝的旨意是由太子代替他在北門接齊王的靈柩,太子是老成持重之人怎麼今日顯得如此輕率?

這念頭只一閃的時候,卻見城中跑出來一個僕從模樣的人,到了裴寂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裴寂隨即點了點頭轉身跟著那僕從往城裡去了。王文禮本來也沒在意,還以為是裴寂家中出了什麼事。可一直到官道上塵煙蕩起,秦王殿下的人馬已經隱隱可見的時候還是沒見裴寂回來。

王文禮心裡沒來由的一慌,總覺得今日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他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見著太子殿下來,就連裴寂都不知道去了何處。

今日城門當值的將軍是原來大隋的武賁郎將新文禮,兩個人的名字倒是一模一樣。新文禮乃是大隋一虎將,據說如今天下就只有他還會用拖刀殺人那一招。當初率領隋軍平叛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豪傑死在了他的刀下。當時李世民收服新文禮的時候甚至高興的大笑起來,拍手道孤又為大唐得一大將。

後來新文禮被調到禁軍中,自此之後便很少再有領軍出征的機會。不過此人倒是絕不可小覷,他手裡那柄沉重的青龍偃月大刀一般人可是舉都舉不起來。

王文禮去找新文禮,也不客套直接拉了他低聲問道:“新將軍可知殿下怎麼還沒有來?剛才我見裴納言也急匆匆的進了城便沒有再出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噓……”

新文禮低聲道:“你小聲些,剛才宮裡面傳了消息出來,陛下因為傷念齊王剛才咳了血,本來已經到了半路的太子又趕回了宮裡,裴納言也是被太子急急召入宮了。”

“太子殿下不來了?”

“剛才有旨意過來,讓我引領秦王護著齊王靈柩直接走玄武門進宮,太子殿下會在玄武門外迎接秦王殿下和齊王的靈柩。”

“那就好……”

王文禮說了一句,隨即猛的一驚。剛才新文禮說陛下咳了血自己卻下意識的說了句那就好,這話若是傳到陛下耳朵裡自己的仕途也就到了頭。他連忙去看新文禮,卻見對方臉色凝重的盯著官道上的塵煙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見新文禮沒聽見自己失言,王文禮連忙走回到了隊伍的前列。

他才站好沒多久,就看見官道上沖過來大隊大唐的精騎。塵煙被馬蹄蕩起來老高,就好像一片烏雲貼著地皮卷過來一樣。等那騎兵越來越近之後,眾人便覺著有些不對勁。看那黑壓壓的騎兵湧過來竟是沒有提前減速,筆直的朝著北門外的一眾官員就碾了過來。

“不好!”

王文禮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掉頭就要往城門裡跑。可他後面都是來此迎接秦王和齊王靈柩的官員,人挨著人站著他竟是擠不回去。就在這個時候,官道上馳來的騎兵為首那大將厲聲喝了一句。

“秦王奉旨歸都誅殺奸佞,所有人不得擅動不然殺無赦!”

喊了一聲的正是大將屈突通,他一馬當先的衝了過來,劈了鐵甲的戰馬直接將一個文官撞飛了出去,後面的騎兵竟是絲毫不停,也不知道踏死踏傷了多少人直接從城門中衝了進去。新文禮大驚失色,待招呼守城官軍關城門的時候早就來不及了。

他連忙派人往宮裡傳訊,可哪裡比得上裂虎營輕騎的速度?

眼看著五千裂虎營精騎撞開了人群,屈突通為首殷開山斷後,竟是直接朝著玄武門方向衝了過去,裂虎營的騎兵更是將馬槊抬了起來,那分明是大唐官軍標準的騎兵攻擊陣型!新文禮立刻往城牆上跑了出去,仗著他武藝不俗這才沒被困死。

他才爬上城牆,一千精騎遞補上來將城門外所有的官員全都圍了,箭上弦,但凡有人亂動的一概射翻在地。新文禮趴在城牆上往下看了看,認得領兵的乃是東征大軍的行軍長史司馬房玄齡,還有唐儉。

再後面,打著飛虎旗,飛鷹旗的精銳士兵一隊一隊的湧進了城門,手持連弩和巨盾的士兵迅速的在城門內列陣。

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上,穿了一身玄鐵黑甲的秦王李世民抬起頭看了看城牆上亂作一團的長安守軍,嘴角微微挑起勾勒出一抹不屑。

他抬頭看了看,恰好看到露出了頭的新文禮。

“新東成……太子何在”

李世民揚起下頜問道。

“太子……太子殿下在玄武門……等著。”

李世民微微皺眉,心裡忽然生出些許不祥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51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六章 今晚一起看流星雨


大興城自開皇二年開始營建第二年便建成,如此規模龐大的都城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不得不說是個奇蹟。開皇二年正月宇文愷開始督造,第二年三月便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的建設。要知道這座城池是明朝南京城的近兩倍,明清北京城的一倍半。差不多同時期拜占庭都城君士坦丁堡的七倍,古羅馬城的七倍,巴格達的六倍!

大興城本來有開遠,金光,延平,安化,明德等九門,東西南各三門。但後​​來在大隋高祖文皇帝的堅持下,宇文愷不得不在北面又開了玄武門,但因為玄武門破了龍首塬的風水,宇文愷索性在北面又開了光華,景耀,芳林,安理,至德等八門,原本北城沒有城門卻一下子建了八座。

宇文愷硬生生用這種方式將玄武門在風水上的散勢改為八門匯聚之勢,但是很顯然的是這樣的改動並不成功。他本是為了破解玄武門的血光大災之隱患,以八門匯聚之勢來克制玄武門的兇氣。

可這種兇氣顯然沒有被壓制住,大隋雖然短命,但晉王楊廣和太子楊勇奪嫡的事搞出來的腥風血雨現在人們還沒有忘記。大唐才立國,皇帝李淵還建在,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之間的矛盾就已經到了化不開的地步。

自玄武門便能直接進入宮城,騎兵用不了多久便能控制住太極宮。太極宮東側便是太子李建成新擴建的東宮,而東宮東北,出玄武門正東沒多遠便是現在正在興建的永安宮。

三日前,大批禁軍湧入永安宮,嚇壞了宇文愷。

玄武門距離在建的永安宮沒多遠,距離太極宮沒多遠,距離太子的東宮也沒多遠,所以李世民才會說只要拿下玄武門便控制了整座都城。太極宮往南便是皇城,出廣運,長樂,承天三門直通皇城。

宮城和皇城的東西南三面便是長安城的一百零八坊,是百姓居住之所。

這座大城恢弘之極,比起長安城來便是東都洛陽也要差了不少。長安城的大小,幾乎是東都城的兩倍。

李世民率軍奪了城門,得知李建成在玄武門等著​​迎接齊王李元吉的靈柩。他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總覺得今日這事似乎順利的有些反常。但轉念一想既然已經到了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只要攻克玄武門便能直入太極宮。只要入了太極宮,這長安城便屬於他李世民了。

屈突通和殷開山的騎兵搶奪的城門,其實是大唐立國之後在長安城北側又建立起來的一座甕城,又稱為西內苑。進了西內苑騎兵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衝過玄武門,只要城門沒有關閉,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將太極宮全都拿下。

雖然李淵為人謹慎小心,宮城禁軍輪換極沒有規律。但李世民卻知道戍衛宮城的禁軍,平常情況下不會超過兩千人。即便今日有些變化,禁軍的數量最多不會超過三千。而這三千禁軍還要分守太極宮,掖庭宮,東宮,皇城。就算玄武門駐有重兵,也絕不會超過一千人。

早就已經算計好了宮城守軍數量的李世民,對於此時自己手中所掌控的力量還是頗為自信的。

他仰首問甕城上的新文禮太子在哪裡,新文禮縮於城垛間回答說太子便在玄武門。

李世民沒有多停留,下令唐儉帶兵一千守住城門,監視城防守軍,又在長安城外留下房玄齡領兵一萬以為接應。在距離長安城二十里外,讓大將王須拔領兵一萬接應。在屈突通和殷開山的五千精騎入城之後,他自帶精銳步騎兵兩萬多人進入了城中。

他有自信,以數十倍之兵力硬攻玄武門,便是玄武門真如鐵打的一般也絕難守得住,克玄武,而得天下。

玄武門城門樓上,太子李建成早就換了一身戎裝站在那裡,他身邊左側是手下三個最親信的部署,麒麟衛統領皇甫無奇,朱雀衛統領獨孤一柔,玄武衛統領萬玉樓。右側,則是柴紹,張公謹,定彥平,王伯超,夏逢春等一眾武將。

玄武門上,藍衣灰甲的禁軍密密麻麻的站了幾排,弓箭手已經將箭壺擺在身側,隨手就能將狼牙箭抽出來。每隔十五步便有一座床弩,小腿粗細的重弩已經裝填,絞索已經繃緊,只待一聲令下便能揮箭如​​雨。

李建成看了看身邊的諸多武將,眼神不由自主的往永安宮那邊瞟了瞟。

柴紹站在李建成身側,他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激盪難平。說起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如今大唐才立國那位自幼獨自在隴右李家老宅長大的秦王便會心急來搶那把椅子。他的眉頭微微皺著,想到自己身後就是太極宮不由得緊了緊拳頭。

“王伯超,夏逢春。”

他側頭低聲吩咐了一句:“一會兒絕不可離開太子殿下身側!”

“喏!”

王伯超和夏逢春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是凝重。

“來了!”

張公謹指著前面順著大街壓過來的一條洪流說了兩個字,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竟然疼的幾乎發不出聲音。

鐵蹄踏地,如戰鼓轟鳴。

御書房

屋子裡點了檀香,繚繞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揮之不去。這香味雖然不是很濃郁,但鑽進人的鼻子便如飄在腦子裡一樣格外的清晰。桌案上的熱茶飄起來的熱氣散發出一種茶香,兩種香氣都是能讓人安神淡然下來的東西。

李淵斜靠在椅子上看著面前這個倔強而又惹人心疼的女子,忍不住緩緩的搖了搖頭:“朕沒想到……這個時候你會趕回來。朕也沒有想到,非但你回來了,便是連他也一併帶了回來。”

捧著一杯熱茶卻一口都沒有喝的李慧寧抬起頭看了李淵一眼,沒有回答什麼又將頭低了下去。

“朕想知道,他護送你回長安,為什麼他卻不肯來見朕?難道二十年前那件事他就那麼在意?那時候他才是個襁褓中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朕的種!既然不知,哪裡來的這般深仇大恨?”

李慧寧這次連頭都沒有抬,依然不語。

李淵嘆了口氣道:“算了,既然你回來了,他也回來了,說明你們心裡都還念著朕。尤其是他,能回來就說明心裡還存了孝道。朕也明白他為什麼不進長安城,世民和建成之間的事他不好插手。而且他若是帶兵進城,朕也是不許的。”

李慧寧看著茶杯低聲道:“我回城之前安之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

李淵問。

李慧寧看著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笑容有些發苦的說道:“他說他帶了兵來,一旦真的有大凶險他會率軍攻城。若是……若是局面還控制的住,他便會立刻帶著水師回鉅野澤去。”

李淵嗯了一聲,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眼神裡的光彩卻瞞不住人。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難得的是……趁著這個亂七八糟的時候他沒動那個心思,很好,比世民好的多。”

聽到他說這句話,李慧寧猛的抬起頭說道:“世民有什麼錯?”

李淵臉色一變怒道:“意圖逆弒篡位,無君無父,這不算錯那你告訴朕什麼算錯!”

“是父皇您讓世民變成這樣的!”

李慧寧針鋒相對的說了一句,她的視線直直的盯著李淵的眼睛,沒有一絲懼意:“若不是父皇您逼著世民去和大哥爭,難道會有今日這局面?將他送到隴右老家的時候我覺得父皇您錯了,現在看來您把他接回來更是錯了,而用他來做大哥的墊腳石,大錯特錯!”

她倔強而驕傲的仰著下頜,等著著皇帝的雷霆之怒。

但是她卻驚訝的發現,父親並沒有生氣反而如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般憔悴。他靠在椅子上,每聽李慧寧說一句,他臉上的痛苦之色便越發的濃郁一分。當李慧寧說出大錯特錯四個字之後,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但很快消失不見。

“寧兒……你不懂權衡之道……”

“我只懂不能骨肉相殘!”

她咬著牙繼續說著能刺進李淵心口的話,同時也刺痛了她自己的心。

“其實……朕一直想著讓你們兄妹幾個和氣著,相親相愛著,若朕不坐上那龍椅,若李家沒有化家為國,若咱們避世回到隴右老宅去,朕之所想所求只怕也不難實現。”

李淵緩緩坐直了身子,語氣陡然一變眼神也隨即變得凜然起來:“但朕既然坐上了那龍椅,就不能只考慮家,而要為整個天下考慮。你說世民是朕逼反了的,但你想過沒有若是朕不逼他,難道他便甘心只做個秦王?!怪只怪朕成了擁有天下之人,而他們是朕的兒子!”

李淵站起來,挺直了腰身道:“只有一個人能繼承朕的天下,剩下的若不能恭從便抹去好了。朕是父親,但朕更是一個皇帝!楊家的江山兩世而亡,朕的大唐要千秋萬代!”

長安城偏西北七十里,渭水分叉口,近千條戰船依次停靠在岸邊,當初大隋興建大興城的時候,引渭水進城特意開鑿了一條大渠,船隻順著這條大渠向南順六而下,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到大興城。

但是很顯然,李閒的艦隊似乎沒有進城的打算。

除了銳金營和李閒的親衛營兵馬下船駐紮之外,其他包括水師在內的兩萬餘人竟是沒有下船。

站在一座高坡上,李閒極力遠眺卻依然看不到那座大城。

“沒什麼意思。”

看不到長安城,他有些興趣索然。

葉懷袖和張小狄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似乎對李閒這麼快調整過來自己的心態都有些吃驚。

張小狄順著李閒的視線往南看了看,好奇問道:“安之哥哥你在看什麼?”

李閒揉了揉張小狄的頭髮笑道:“不都說哪裡死的人太多就有血光沖天麼?可看了這許久什麼都沒有,所以沒意思……晚上再來看。”

葉懷袖微笑道:“白天都看不到,晚上看什麼?”

李閒極認真的說道:“你難道沒聽人說過,但凡大人物死了之後天空都有星辰墜落,其大如斗,墜向何處何處之類的。”

“安之哥哥你不是說那是騙人的,其實那是流星嗎?”

“對啊”

李閒笑著說道:“今晚一起看流星雨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2 21:5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零七章 瘋了


李慧寧怒視著自己的父親,想起之前李淵之前說的那句誰不肯恭從那麼便將誰抹去就是了,她的心就好像被一大塊寒冰包裹住了似的,似乎渾身的血液都被凍僵。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她的雙手確實冷的好像冰一樣。

誠如李閒所說,李慧寧是李家人中最不像是李家人的那個。她太感性了些,或許因為她是個女子本來心就軟,但世家出身的女子又有幾個真正軟心腸的?蕭怡甄還在洺州竇建德處,而不是追隨楊廣而去。楊廣的姐姐嫁給了始畢可汗,多少次突厥人南下這個女人都參與其中?莫說這樣的亂世,便是承平天下國泰民安,那些世家中人又有幾個有人情的?

她就好像一隻出生在狼窩中的羊,即便她僥倖活了下來但注定了承受別人所不知的苦痛折磨。

“他是你的兒子,是我的弟弟!”

李慧寧站起來看著李淵說道:“你輕易說抹去兩個字便抹去了?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生下他?”

“朕的子女很多,不缺他一個。”

李淵冷冷的說道。他指了指北面有些驕傲得意的說道:“便是隨便撿回來的一個,難道就比世民差了?”

“那宮城外面那些官員呢,那些士兵呢?如果他們都死了難道你就高興?就算你勝了,明日上朝的時候面對空蕩蕩的大殿難道你就能笑得出來?父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為什麼要讓那麼多人去送死!”

“寧兒!”

李淵打斷了李慧寧的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說道:“你自幼聰慧,怎麼現在變得如此笨?世民在外面做什麼?他是在搶朕的皇位。既然他為的是那把椅子,那他怎麼可能將滿朝文武殺盡?他不是個白痴,說不得現在正在給那些官員們許下承諾呢。而且他隨隨便便許出來的東西,肯定比朕對那些官員的賞賜要厚重!”

“為什麼?”

李慧寧不解的問道:“既然明知道這樣,為什麼你還要將那些官員送到城外去?如果那些官員們全都投靠了世民,難道您還能將他們都殺了?”

“為什麼不能?”

李淵冷笑道:“朕將他們送到城門外去等著世民,就是要讓世民抓著他們,朕倒是要看看有幾個孬種為了活命投靠過去,又有幾個左右搖擺的世家以為有可以投機一次!朕的大唐不需要那些諂媚奸佞的小人,把他們送出去朕就是要看看他們都是一副什麼嘴臉!不用等太久,一會兒你就會知道有多少人… …不,是有多少敗類站在世民的陣營裡聲討朕!這樣的人,世民捨不得殺,朕來殺!”

“你就不怕大唐元氣大傷?”

李慧寧被李淵的話接連震撼的幾乎窒息,她說什麼也想不到,看起來溫和寬厚的父親,大唐帝國的皇帝陛下怎麼會有如此一顆冷硬的心。

“元氣大傷?”

李淵冷笑了一聲道:“寧兒,你告訴朕大隋亡於誰人之手?”

不等李慧寧回答,李淵聲音越發冷靜的說道:“你真以為一任帝王的昏庸就能覆滅一個龐大的帝國?若是滿朝文武不是一個個只想著自己,若是他們能盡職盡責,六部九卿,十二衛的大將軍,地方郡縣的父母官都能盡職盡責,就算皇帝十年不早朝國家也依然太平無事!”

“大隋不是亡於楊廣的驕奢無道,也不是亡於天災,而是亡於世家!裴家,崔家,王家,虞家,獨孤家,宇文家,包括咱們李家,都是大隋的掘墓人!這些年沒有比朕看得更明白的人,朕既然看的如此清楚怎麼可能讓朕的大唐步楊家​​的後塵?!”

他雖然已經兩鬢霜白,雖然身形頗為瘦削,但是當他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的時候,他便是天下間最雄偉壯闊那人。因為他是大唐的皇帝,是當今天下權勢最大之人。

“那些世家之人就好像蒼蠅。”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淵自嘲的笑了笑,因為他知道自己曾經也是那些蒼蠅中的一隻。

“他們就好像蛀蟲,短短三十年便將一個強大無匹的帝國蛀成了朽木,輕輕一碰就變成了齏粉!大隋是被這些人挖空了的,楊廣繼位的時候看起來大隋依然強大,但其實內憂早就已經藏都藏不住。便是沒有遼東那三戰,大​​隋依然是要覆滅。所有人都說楊廣把自己的江山玩沒了,若是沒有三征高句麗大隋也不會坍塌下去。”

“這是放屁!白痴才會說這樣的話!”

李淵因為激動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征伐高句麗哪兒錯了?沒錯!楊廣一輩子做了太多的糊塗事,唯獨打遼東這件事沒錯!若不是世家將大隋已經蛀空了,大隋豈是一兩場敗仗就能導致崩塌了的?而且若不是楊廣昏庸只顧著遊山玩水,第一次東征根本就不會敗。兩百萬大軍被一座遼東城拖住半年,只有楊廣那樣自以為是的傢伙才會幹出這樣的蠢事!”

“但你想想,如果大隋不打高句麗,以高元之野心難道就會不打遼西?失了遼西中原便無屏障,漁陽諸郡都會落入高句麗人手裡!到時候涿郡就要腹背受敵,外面是突厥人,裡面是高句麗人,羅藝的虎賁重甲再威武善戰也只有五千人!”

“如果大隋沒有戰敗而是第一戰就平定了遼東。那現在天下會是什麼樣?大隋將四方永固天下歸心!”

李淵舒了口氣道:“所以朕將來也是要征伐遼東的,非但要打,朕還要親征!”

或許是因為太激動了些,李淵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顯得有些疲勞。他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李慧寧說道:“竟是跟你說了這麼多朕從來沒想過要說的話,寧兒,不管你是不是聽的進去,但朕說的這些都不是廢話,就算今天你不明白,以後你也會明白的。”

他看著李慧寧說道:“門外那些官員,他們九成都是世家出身的。大隋被他們挖空了隨即坍塌傾覆,他們自然就要選擇下一座大山繼續挖。將能用的東西都挖到自己家裡去,就算是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的野草野花他們也要挖走,這不是他們需要而是因為他們貪!貪已經成了他們骨子裡的東西,用刀子都剔不掉!既然剔不掉那朕何必再去割肉剜骨?直接一刀子捅進喉嚨裡豈不痛快些?”

“你剛才說的沒錯……這些官員若是一口氣都殺了。朕的大唐確實會元氣大傷,甚至數年內都不會恢復過來。但這和讓那些敗類將大唐挖空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不過是三五年的時間罷了,難道朕的肩膀還不能將大唐江山頂起來?朕若是頂不起來,那你大哥就繼續來頂。”

“那些世家的人他​​們不會安於現狀,一個國家平穩的時間久了他們就會渾身發癢。他們就開始蠢蠢欲動,將這天下再攪亂起來。因為越亂,他們得到的好處就會越多。”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都是對世家的厭惡和憎恨,就好像他已經徹底忘了他隴西李家曾經也是名符其實的世家。他確實忘了,他必須忘了,因為他已經化家為國,而且世代大家這樣的理想早就被他拋到了臭水溝裡,他要的是世代大國!

“大唐朝廷裡那些穿著一二品三四品官服的傢伙領著朕給的俸祿,享受著朕給的待遇,難道他們就是真心效忠朕的?李密說臨死前跟世民說過什麼,雖然朕不在場但難道就瞞得住朕?滿朝文武有幾個沒有對李密表過忠心的?滿朝文武有幾個沒有給和竇建德王世充寫過密信的?”

“既然他們蠢蠢欲動,那麼朕就給他們一個蠢蠢欲動的機會。讓他們去動,朕也就有機會將這些毒瘤一個一個剜了去,永絕後患!”

聽完這句話,李慧寧身子猛的一顫。因為她終於意識到,原來李世民真的很可悲。他不過是父親的一個棋子,一個為了讓大唐江山穩固千秋萬代的棋子。她現在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父親明知道世民帶著數萬精銳回長安就是要造反的,他卻不聞不問不阻止。因為他就是要世民造反,而且看起來成功機會很大的那種造反。

只有這樣,那些蒼蠅一樣的世家之人才會立刻撲過去簇擁在世民身邊。這樣一來,誰什麼嘴臉就都看得一清二楚。

世民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

就算沒有世民,或許父親也會將元吉抬到那個高度。如果元吉不行,那麼父親會選擇誰?想到這裡她的心忽然停了一下窒息的讓人想要大喊一聲宣洩疼痛,因為她終於又明白了一件事。這件事想明白之後,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掉進了一條深不見底寒冷刺骨的大河裡。

父親從一開始好像就對安之表現的很親切熱情,按理說安之的勢力之大足以影響到天下格局,但父親卻一直容忍著,對安之他表現的絕對像個慈祥的父親。從一開始他就在對安之示好,比對任何子女都要寬容。現在想起來,原來安之也只是他的一顆備用的棋子。如果世民不行,元吉不行,那麼安之行不行?

父親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安之,他讓自己去找安之談也無非是讓安之看到些許希望。就好像讓世民看到了希望一樣,其目的最終還是將那些對大唐威脅更大的世家剷除掉!

他沒有親情,從來都沒有!

“都要殺?”

她喃喃的問了一句,心裡卻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既然朕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不管是他們還是朕都不會浪費這次機會。若是他們勝了,大唐便會如大隋一樣被他們掌握在手裡隨意擺弄,他們也自然不會對朕客氣。若是朕勝了,又何須對他們客氣?”

“大隋之前,歷朝歷代的真正權利都控制在他們手裡。但大唐是朕的,朕絕不會容忍權利不在李家人自己手裡攥著!多少年來,寒門出身的子弟辛苦攀爬掙扎卻爭不過一個別人從娘胎裡帶來的地位,這其中多少驚采絕豔之輩就此隕落凋零?若是那些寒門出身的人才都能為朕所用,朕還需要那些世家做什麼?”

“朕給那些官員們一個蠢蠢欲動的機會,自然也是在給寒門子弟一個蠢蠢欲動的機會。朕若是將那些心懷不軌的世家都平了,寒門子弟必然看到上位的希望。朕用他們,他們便會對朕感激涕零!朕給他們的越多,他們就對對朕越忠心。”

“可是……”

李慧寧抬起頭,看著李淵輕聲道:“今日之寒門子弟,若是得到你重用用不了三十年便又是一個一個的世家崛起。”

“那再平了就是。”

李淵擺了擺手淡然道:“自朕之後,決不允許世家之人左右朝局左右天下。朕之子孫都要記住這一點,這樣李家的天下便會千秋萬代江山永固。”

看著父親豪邁自信的神情,李慧寧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一個極荒謬可笑的念頭。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覺著父親瘋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