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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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3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3:3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不好用

   
長安城裡到底有多少密諜只有三個人知道,李閒,葉懷袖,謝映登。但現在李閒要做的事卻不能將密諜的人用出來,殺幾條朝中某位大人物的探路狗而已。若是讓密諜的人來做這件事自然更加隱秘穩妥,京兆尹,長安,刑部,大理寺的那些斷案高手也未必查的出來。人是要殺的,而且還得讓人不需要費一些心思就能想到是李閒下的手,這才是目的。若是動用密諜,人死了卻查不到緣故,還是會有人懷疑到李閒身上,那樣的話反而會讓人想到,在這長安城中李閒必然還有其他力量。

密諜還不到暴露出來的時候,得不償失。

宋國公蕭瑀邸

蕭瑀初到長安的時候,便得到了李淵的重用。封為宋國公,民部尚書。說起來,李世民身後不乏世家支持,其中最讓人不可忽視的便是看起來已經沒落的獨孤世家,這個曾經輝煌到了頂峰一三後的家族,在大隋傾覆之後也漸漸衰落,但毫無疑問,獨孤家依然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蕭瑀是獨孤家的女婿。

提到獨孤家,不得不提到的便是獨孤信。是北周時期雲中人,年輕時候便以樣貌俊美而著稱。此人為將極勇武,曾經單人獨騎仗著手中一條長槊生擒漁陽王袁肆周,因軍功卓著被封為別將,升遷不斷,散騎郎,新野郡守,荊州大都督,武衛將軍,衛大將軍,都護三荊軍事,尚書左僕射,荊州刺史,車騎大將軍,隴右十州統領諸軍事,冀州刺史,封趙國公。

獨孤信一生最自負者有三,其一,風度翩翩少有人及。其二,無論為將還是為官都極有聲望。其三也是他最得意的事便是他挑選了幾個好女婿。

獨孤信有六個兒子七個女兒,六個兒子都入仕為官,名氣雖然不小,但相比於他的女兒來說就要差了一籌。他的長女是北周明敬皇后。四女兒嫁給了李淵的父親,唐國公李昞。而他最小的女兒獨孤伽羅嫁給了楊堅,是大隋的文獻皇后。李淵稱帝之後尊稱母親為元貞皇后,七個女兒有三個做了皇后,只怕獨孤信在泉下有知也會發笑吧。

只是獨孤信死的太早了些,沒有享受到女兒帶給他的尊崇。獨孤伽羅十四歲那年嫁給楊堅,同年獨孤信在與宇文護爭鋒中敗亡,獨孤家險些也隨即隕落。幸好有獨孤伽羅這個好女兒在,盡心盡力協助楊堅開創了大隋開皇盛世。獨孤家的聲望也到了頂峰,她死去之後,楊堅每每提起她還會落淚,淒然道:“若是泉下有知,當與我來相會。”

不得不說的是,獨孤伽羅是堅決要求廢掉太子楊勇改立楊廣的。

蕭瑀是蕭皇后的弟弟,是梁朝皇帝的子嗣,是獨孤家的女婿,這身份疊加起來其實已經很嚇人了,李淵登基之初重用他也大有深意。蕭瑀的妻子是獨孤伽羅的侄女,而李淵是獨孤伽羅的外甥,論起來蕭瑀的妻子和李淵是姑表之親。而蕭瑀之所以對李世民有所傾向,還要說到李世民征伐薛舉的時候。

當時蕭瑀在河池為官,李世民登拜訪,蕭瑀設宴款待,席間李世民對其極為尊重,稱其為姑父,並將李淵的親筆寫拿出來交給他,誠懇的請他到長安共商朝政。蕭瑀極感動,又喜歡李世民對自己尊敬,所以將河池兵馬全都交給了李世民,自己帶著隨從趕赴了長安。

說起來,蕭瑀入大唐為官,是李世民請來的。

已經到了掌燈時分,蕭瑀卻在書房中一直沒有出來。妻子知道他近幾日心情不好,也不敢派人去打擾。

書房中,蕭瑀臉鐵青的看著面前跪倒的人眼神中隱隱有怒意。

“陛下不殺你而是讓你去地方上做官,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你竟然還想著抗旨不尊?”

宋宇臉發白,連忙釋道:“下官若是到了地方上……怎麼可能活得下去?下官為御史,平日裡多直言,不知道得罪了幾多權貴,此番離開長安只怕用不了許久連命都保不住,求大人您救我。”

蕭瑀初到長安是為民部尚書,也就是禮部尚書。後改為尚書左僕射,位同宰相。此人本是極正直的,但涉及到了李世民的事,他不得不多做了些安排。

“有我在自然保你後半生無憂,宋宇……”

蕭瑀嘆了口氣道:“說起來陛下對你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成見,你在地方上做三二年縣令,我自然會將你調回京城為官,我偏偏便想不明白你怕的是什麼。御史直言無罪,地位特殊,但你到了地方上何須再做這直言之事?一縣之內以你為尊,豈不比一個御史要暢然?”

“下官……”

宋宇張了張嘴就被蕭瑀打斷,他起身將書法的拉開後說道:“你且安心去赴任,後面的事我自然會為你安排。稍後我還有一分奏摺要寫,今日便到這裡……你若是再不出長安,便是我也沒辦法在陛下面前為你說話。”

宋宇咽了口苦澀,點了點頭起身落寞離去。

等宋宇離開之後,蕭瑀依然沒有心情吃晚飯,關上書房的回桌子邊上看著自己寫了個開頭的請罪折子,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寫。

前幾日在御書房裡李淵的怒火,明顯就是針對他的。柴紹,裴寂等人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這份奏摺自那日回來之後他便打算寫,可到了今日卻依然沒有寫完。御史宋宇,方正然參李閒的奏摺確實都是他授意的,但他這樣做卻並不是完全出於私心。

當初李淵請他來長安,對他極為敬重。甚至說過李家江山靠卿之肩頭扛起這樣的話,現在每每想起蕭瑀依然感動不已。如今大唐江山未定便朝局不安,社稷不穩,他心急如焚。看陛下的意思對燕王李閒格外器重,他真怕皇帝一時糊塗將李閒的身份公開,然後將皇位傳給這個“外人”。

他本就對李世民看好,但太子建成老成持重確實乃是繼位的不二人選,他不願參與到皇子奪嫡的爭鬥中,但太子既然已經死了,在他心中皇位的繼承人選自然是秦王李世民。至於李世民犯下的過錯,其實全在皇帝一念之間,為如何讓皇帝動這一念,他必須想個辦法。

坐在桌案邊沉思了很久,蕭瑀終究還是沒有提筆寫這份請罪的奏摺。

“來人”

蕭瑀吩咐道:“去請魏徵大人到我上議事。”

“大人……現在已經很晚了。”

外的管家提醒道。

“現在就去!”

管家不敢再勸,只好立刻親自動身往魏徵家裡去請。魏徵是太子所倚重之人,東宮內史郎。若是不出意外太子繼位的話,他便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太子死後,他的前程也不明朗起來。前些日禮部尚書隨從李世民叛亂被殺之後過了小半個月,魏徵才被提拔起來任禮部尚書。

魏徵被提起來,是蕭瑀在李淵面前極力主張的結果。本來依著李淵的意思,太子李建成的一班舊臣是不會再用的。畢竟日後無論誰繼承帝位,也不會用太子舊臣。但魏徵為人太過剛直,恰好與蕭瑀子相同,他不忍魏徵逐漸退出朝堂所以在李淵面前三次舉薦。

有這份關係在,蕭瑀和魏徵私下裡的關係極好。

現在的蕭瑀頭腦裡很亂,他知道自己必須找個相對來說的局外人來幫自己分析一下了。而之所以他對李世民的事如此上心,還有一個原因則在於……他是如今朝廷裡唯一一個知道李世民在何處的人。

李世民知道自己日後回到長安必然離不開重臣的支持,而蕭瑀則是不二人選。所以他匯合了韓世萼後,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秘密找到了蕭瑀。蕭瑀寫了一封親筆信讓那信使帶了回去,將長安的情況說了一番。

既然秦王李世民沒有死,而且還迅速的又掌控了一股力量,蕭瑀更加堅定了擁立秦王的之心,而現在最大的阻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燕王李閒。

以聶奪的身手想要避開齊王外的禁軍其實並不是太難,但他根本就沒有打算避開而是直接從大門走了出去。他知道身後定然會有宮裡派來的人跟著,附近這幾條街上早就遍布朝廷的眼線。但他似乎並不在意,而是看起來好像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著。

夜晚帶刀而行,若是被京兆尹的巡城衙役或是城防軍巡邏的士兵看到了,甚至可以無需審問直接砍了。聶奪卻絲毫不在意似的,他背後縛著的那扇板一樣的巨刀已經成了他的標誌。

他順著大街一路緩緩而行,不仔細去看就知道身後最少跟著五個人以上。而且當遇到城防軍巡邏人馬的時候,其中還有一個人迅速的繞路到了前面替他將城防軍的人擋住。這份待遇,說起來還真是不低了。

他就這樣在大街上了半個時辰,七轉八轉,然後在路邊一家還沒有關的小吃店裡吃了碗熱麵,沒有喝酒。

吃飽了肚子之後,他繼續前行,依然漫無目的。

就在跟在他後面的人忍不住開始罵娘的時候,他轉過身子開始往回走,步伐比之前還要緩慢,又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回了齊王,期間只吃了一碗熱麵,什麼事都沒幹。

但是就在當夜,從尚書左僕射家裡出來的前御史宋宇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一刀斬為兩段。

回到齊王之後進了自己的房間,聶奪將背後的巨刀摘下來隨意丟在地上,啪嗒一聲那刀竟然裂開,裹著巨刀的黑布散開之後才看清,這哪裡是他的巨大開山刀,分明是一塊寬大的木板,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房門被人推開,一柄巨刀從外面迅疾的飛了進來。聶奪伸手接住順勢戳在地上,鐺的一聲,青磚竟是碎了一塊。

門外一個儒衫的年輕男子緩步了進來,微微搖頭道:“不如我的好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1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三十九章 誤打誤撞

   
伍雲召是個沒讀過幾天書的,他在深山老林中長大,自幼讀過的書加起來或許還不如一位真正的書生半年的閱讀量。而且他所讀過的都是當初救下他的老管家辛苦找來的兵書戰策,但這並不妨礙他喜歡穿一身書生長袍。

有一種人,他即便手上的血能塗滿一整面白牆,但是看起來他的樣子依然很乾淨透徹,而有一種人即便一個人都沒有殺過,但他身上的冰冷氣息依然讓人不寒而慄。毫無疑問,伍雲召和聶奪就分別屬於這兩種。

就算聶奪空著手在大街上,也會給人一種他隨時可能殺人的錯覺。伍雲召則是除非你親眼看見他殺人,否則絕不會相信這樣看起來書卷氣極濃的人也會殺人。其實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才最容易讓人產生誤,誰又能想到寧采臣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竟然有膽子泡鬼?

所以,當聶奪出齊王大門的時候,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覺得他肯定是要去做什麼事的,當他只是吃了一碗熱湯麵就回到齊王之後,那些盯著他了一路的人還在詫異和不解,疑神疑鬼是不是自己漏過了什麼沒有看到?而伍雲召是從後院翻牆出去的,就在聶奪出大的差不多同時。

他提著聶奪的巨大砍山刀,等在前御史宋宇回家的必經之路上。他靠在一棵垂柳下休息,在宋宇的馬車從這裡經過的時候他才睜開眼走出去,然後也沒有攔住馬車,也沒有將宋宇從馬車裡揪出來殺人之前說點什麼義正詞嚴的話。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刀將馬車從中間劈開,馬車兩半了,坐在馬車裡的人自然也兩半了。

伍雲召的第二刀將拉車的駑馬和趕車的馬夫切開,人兩片,馬兩片,然後他在宋宇的身上將砍山刀上血跡擦淨,用黑布將砍山刀裹起來扛在肩膀上,就好像什麼都沒有做過一樣,一臉平靜的離開了殺人的現場。他一共出了兩刀,殺了兩個人,一匹馬,一架馬車。然後他回到齊王將刀還給聶奪,埋怨了一句刀不好使。

聶奪看了他一眼然後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砍山刀,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之後語速極緩慢的說道:“你去殺人,我來背黑鍋,你還埋怨我的刀不好使… …你不覺得過分了些?”

伍雲召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下次你去殺,我幫你背黑鍋。”

說完這句他忽然笑了笑,指了指李閒的書房方向說道:“其實你剛才說錯了,這不是黑鍋,因為早晚那些人都會猜到是主公派人下的手,這事主公從一開始也沒打算能瞞得住多久,所以這不是黑鍋……即便是,也是主公背著。”

聶奪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他將門板一樣的砍山刀一絲不苟的用黑布裹起來放在自己床邊,有些遺憾的說道:“只是可惜了……殺的都是些小魚小蝦,一個從七品的御史而已,下一個什麼官職?”

“從六品,稍微高些。”

“名單上好像沒有四品以上的人。”

聶奪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名單上的那些名字後有些提不起神的說道:“如果能殺幾個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才好,如果可能的話,將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的大人物從頭至尾犁一遍,這才有些興致啊……”

“你為什麼不說直接將太極宮裡那個殺了,何必殺那麼多人?”

“我不敢。”

聶奪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殺進太極宮裡去,我的刀雖然很堅固鋒利,但人殺的多了總會變的鈍起來,若是殺到刀子崩斷了我還不能殺了他那多不值?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若是我真殺了那人,主公會不會一怒把我的刀子撅斷了丟進茅廁裡。”

“我豪不懷疑。”

伍雲召笑著說道:“如果你現在去殺了他的話,主公一定不會怪罪你。最多也就是將你和刀一塊撅斷了丟進茅坑裡……”

“主公現在有多強?”

聶奪忽然問了一句。

“有多強?”

伍雲召皺眉仔細想了想斟酌再三之後還是不由得嘆了口氣:“關鍵就在於,沒有人願意去試試。”

“你常年領兵在外有些事你不知道,並不是沒有人有這個膽子。剛巧我知道一個瘋子,在主公來長安之前和主公切磋過。”

“羅士信?”

“嗯”

“也只能是這個瘋子了……”

“誰贏了?”

“你覺得呢?”

他們兩個人的談話聽起來似乎是有些無聊,但當他們兩個將話題小心翼翼的轉移到了羅士信和李閒那一次比試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對方都有些刻意壓制的躍躍欲試。他們自然不敢去找李閒切磋武藝,但幸好還有一個羅士信。在他們眼裡或是並不是看不到羅士信的強大,可沒有試過無論如何都有些遺憾。不敢去想和李閒比試,不代表他們不敢和其他人比試。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每個武者心裡都有一個天下第一夢。

而此時,就在伍雲召和聶奪說到羅士信的時候,被提到的人正在一座大山下懊惱不已。葉懷袖和他商議,李世民這個人是必然不能留下的。他們雖然不知道李閒具體的打算是什麼,但作為李閒的手下他們覺得自己有必要為李閒解決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李閒身在長安,長安北側的燕雲軍大營暫時由秦瓊率領。但毫無疑問,葉懷袖特殊的身份在那擺著,很多事秦瓊都是找她商議著辦。在主公沒有下令趁機誅殺李世民這件事上,葉懷袖有著不一樣的看法。雖然她理解李閒這樣安排的初衷是什麼,但她還是覺著給一個極有威脅的對手翻身的機會並不是很划得來。

李閒不殺李世民,是為了取信於李淵。如果他帶兵誅殺李世民,李淵必然對他有所戒備。他將自己擺在一個處身事外的地方,李淵便會對他放鬆戒備之心。這次李閒帶來的人馬除了陳雀兒的水師就是伍雲召的銳金營,再加上親衛營。無論是水師,銳金營騎兵,還是親衛營騎和重甲陌刀隊都不適合攻城,讓這樣的野戰精銳在攻城戰中大量消耗絕對是一件不智的事。

且不說沒有趁亂攻克長安的把握,就算能攻克消耗必然巨大,到時候還能以多少人馬守住長安?援軍不濟,給養不足,唐軍若是反撲的話根本就守不住,甚至可能連長安城的局面都穩定不了。所以李閒要的就是拖住李淵,讓他掉以輕心。然後等著徐世績率領征伐杜伏威的得勝之師趕過來。

三十萬燕雲軍,十幾萬被徐世績帶走平定杜伏威。十萬大軍由宇文士及率領,牽制著東都唐軍的兵馬,還要防範河北竇建德趁虛而入。李閒必須要等,等徐世績盡快趕來。

所以他必須放過李世民,也絕不能盲目的靠著他麾下的精騎和水師去攻打長安城。

但葉懷袖和羅士信等人商議之後,還是決定除掉李世民。在葉懷袖看來,現在李閒最大目標可以說不是某個人,甚至不是李淵而是現在的局勢。殺了李淵,不一定就能順利接手李唐如今的江山。唐軍分散在各地的人馬只怕立刻就會割據出去,到時候再一個一個的平定變數太大。李閒的目標是順利接手李唐王朝,而想要順利的接過來,最大的妨礙反而是李世民。

羅士信親自帶著兩千騎從燕雲軍大營悄然離去,用了數日的時間追趕李世民的腳步卻被那一片大山攔住。李孝恭在山北側還留下了不少人馬,羅士信趕到之後才惱火的發現自己來晚了。

無功而返對於一個極自信的人來說,算得上是一種痛苦。

他本想順勢將大山北側留守的唐軍幾千人馬順勢滅了,但一想到李閒此時在長安城中受制於人。若是燕雲軍滅了唐軍一部的消息漏出去,李閒在長安城的安全就難以保證。所以他只能接受無功而返的事實,準備星夜兼程趕回大營去。

其實他追來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但無可奈何的是為了繞過長安,為了躲開唐軍追擊李世民的人馬,他的騎兵必須兜一個大圈子繞過去。說起來,他到了山腳下只比李孝恭晚了半日。

既然無法下手,羅士信只能帶兵再繞路回去。

晝伏夜行,兩千騎兵白日便選隱秘的地方休息,晚上出發趕路,從那座大山返回大營的路上,夜晚疾行的羅士信忽然和一支人馬迎頭相撞。黑暗中也分不清對方什麼身份,雙方又都沒有打起火把,距離近到聽到彼此隊伍的馬蹄聲才停了下來。

迎面而來的隊伍停了下來,只是片刻之後突然加速朝著羅士信的精騎衝了過來。羅士信自然不會被嚇走,沒能追上李世民的怒火這會全都被那支來路不明的隊伍激了出來。他索帶著輕騎一陣衝殺,激戰半個時辰之後將對方擊潰。羅士信以為是追擊李世民的唐軍隊伍,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撿到了幾個燙手山芋。

對方雖然主動發動攻擊,但他們哪裡會想到遇到的是燕雲軍最銳的輕騎,再加上馬背上的羅士信確實難逢敵手,對方雖然兵力稍多但完全不是對手。

半個時辰之後,敵軍被殺死大半,餘部皆潰,那支軍隊的主將一個也沒能跑了,全被羅士信帶人擒住。

待將那幾個為首的將領捆綁了帶上來審問之後,羅士信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巧合到讓人有些無語。這次與他相遇的隊伍根本就不是唐軍追擊李世民的隊伍,而是當初隨李世民攻打長安城失敗後逃出來的一支人馬。被羅士信帶兵生擒活捉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屈突通和房玄齡。

當日在長安城西內苑城外,叛軍被圍困,李世民和他們在突圍的時候散。屈突通和房玄齡帶著四千餘人馬殺出重圍後向正東逃,李世民則率領殘軍往西南方向撤。那一戰太凶險了些,逃出來的叛軍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同伴去了何處。

唐儉帶著一些人馬殺出去後到現在還沒有下落,屈突通和房玄齡商議之後推測李世民定然是進入了山脈。

他們帶著人馬找了個地方躲了幾日,然後急匆匆南下追趕李世民。沒成想碰到殺神羅士信,這兩人就都做了階下囚。

但這兩個人確實算得上燙手山芋,羅士信真想一槊一個將他們全都戳死算了。

“不是唐軍?”

屈突通這才看清和自己部下激戰的士兵身上的黑甲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碰到的是誰的隊伍。他自認倒霉,本來士兵們就已經如驚弓之鳥,遇到的又是燕雲軍最精銳的騎兵,這一戰其實還沒打就已經輸了。當知道領兵之人竟然是羅士信之後,屈突通的眼神猛然一亮。

“我與你父乃是至交,你想殺我?”

屈突通問羅士信。

羅士信頭疼的皺了皺眉頭,深思熟慮之後吩咐道:“我自然不能殺了你,但我可以堵住你的嘴巴捆起來帶回大營中去,然後交給秦大哥處置……你總不能和秦大哥他老爹也是至交吧?”

說完,在屈突通目瞪口呆中,羅士信擺了擺手下令將他和房玄齡全都堵住嘴巴綁起來,放在馬背上隨軍而行,一路趕回燕雲軍大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2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章 布一放眼天下的小局

   
屋子裡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茶香,隨著茶杯裡冒出來的熱氣逐漸在書房裡擴散開來。齊王的書房足夠大,存書也足夠多,對於前世是一個只要有煙有書就能整日不動地方的人來說,這絕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李閒喜歡讀書,喜歡寫字,小時候逃亡路上,他閒極無聊也會在地上用木棍胡亂寫一氣,什麼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這樣的警世明言也不知道被他在某處沙灘上用狂草筆法寫出來過,然後腳底一抹便沒了痕跡。

後來身份日漸尊貴,書房裡的硯台也換成了兩梯足的箕型端硯,紙張也是最好的,筆就有九種,但寫字的心態卻依然不變。至於讀書,凡是文字對於他來說便有一些吸引力,曾經李閒在逃亡路上笑談過,以後實在混不下去就默寫金瓶梅賺些銀子度日。

無事的時候,李閒便會坐在書房裡看齊王的存書。這些書冊大多還很新,顯然曾經的主人似乎對書冊沒有什麼興趣,這些東西也不過是尋來做樣子的,倒是便宜了李閒。

放下手裡的書冊,李閒看了一眼聶奪和伍雲召。

“今日劉政會來裡坐了坐,說起李世民。”

李閒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劉政會說,李孝恭率軍追進西城郡,但李世民麾下已經得了韓世萼的援軍,又在西城郡搜羅了不少人馬,李孝恭手下兵力不足難以為繼,不得不派人星夜兼程趕回長安報信,李淵打算派兵去支援李孝恭。說起來,李世民倒是個膽子足夠大的,剛剛得了韓世萼的兵馬竟然就敢跑去和蕭銑搶地盤……蕭銑手裡可是有四十萬大軍的。”

李閒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算來算去他部下也就韓世萼手中那兩萬多人,再加上招募來的兩三萬郡兵和民勇,這樣的兵力竟是似乎完全不把蕭銑放在眼裡似的。”

伍雲召和聶奪不知道李閒的意思,所以只是靜靜的聽著。

蕭銑佔據荊襄之地,西臨川蜀,比起杜伏威來還要強大不知幾倍。此人乃是梁朝皇室後裔,他的姑母便是楊廣的妻子蕭皇后。他在大業十三年起兵反隋,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挫折便成就了一番事業。大唐立國之後他也在江陵建立了梁國,按照蕭氏梁朝的舊制置百官,設郡縣。

李閒停頓了一下說道:“劉政會來這裡和我說這些,無非是替李淵來探我的意思。如今李淵手下的兵力也捉襟見肘,長安城裡的禁軍,城防軍,河東郡的兵馬加起來倒是不少,不下八九萬,但有咱們的人在長安北面李淵怎麼敢隨意調動長安兵馬馳援李孝恭?還不是安著讓我南下的心思,想的倒是真。”

“我若是帶著銳金營和水師兵馬南下,咱們燕雲軍的兵力就算徹底分散開了。軍師的人馬,宇文士及的人馬,再加上我的親衛營和銳金營各處一方。待我南下之後李淵自然會調集人馬將我歸來的路堵住,然後再想辦法將軍師和宇文士及解決掉……”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嘲諷之意。

“李淵跟我做足了戲,本打算是讓我帶兵去和竇建德拼個你死我活,但李世民的事打亂了他的部署,他便藉機想將燕雲軍拆散分開。”

伍雲召想了想說道:“李淵並不知道軍師已經得勝歸來,更不會知道軍師已經率軍直河東。若是他知道的話,現在便已經是撕破臉的時候了。所以他有這個想法並不是什麼壞事,最起碼說明他還不知道軍師的動向。”

李閒點了點頭道:“算計著軍師拿下河東郡還需要一些時日,只要河東郡拿下,李淵在太原留下的兵馬想要南下長安便沒那麼容易。只需遣一善守的良將,率軍數萬鎮守河東,長安便差不多就是一座孤城……至於竇建德,密諜傳回來的消息說,他確實試探了幾次準備渡河南下,卻被蘇勝才帶兵擋住。”

“來淵說的不錯,蘇勝才是個善守的將軍。大隋水師本來分成三部,來淵一部,蘇勝才一部,還有一部分投降了杜伏威。如今三部俱在我手中,這也是李淵不知道的。軍師水路帶著的是杜伏威的水師所以進展速度不慢,而有蘇勝才和宇文士及擋住竇建德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將現在的狀況分析了一遍後說道:“我現在的勝算就在於,李淵有太多的不知道。”

“可是主公……”

聶奪微微皺眉問道:“劉政會既然來試探,想來用不了多久李淵便會自己和您來說。屬下覺著,倒是恰好利用這個機會出城去。”

“這不重要。”

李閒擺了擺手道:“重要的是劉政會今日給我送來一些新茶,提到了一句連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但我卻不得不在意……”

李閒頓了一下說道:“新茶已經到了長安,劉政會隨口說了一句是陸路送來的……按理說水路的新茶應該先到,但陸路的反而先到了……想來軍師在河道上殺的太狠了些,反而漏了些馬腳。若是有心人仔細想一下便會猜到,水路上一定是出了問題。李淵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現在還煩著沒心思計較這些小事,但我也不能不在意,所以你們得抓緊些。”

李閒吩咐道:“長安城必須再亂一些,越亂越好,越快亂起來越好,不能讓李淵有心思有時間去想旁的事,讓他整日為了長安城裡的事焦頭爛額,替軍師多拖幾日是幾日……所以該殺的你們就盡快去殺。”

“可是殺宋宇才幾天,是不是太緊湊了些?”

“一開始咱們可以慢慢,但現在必須跑起來。”

李閒淡淡道:“也得讓咱們的對手跟著跑起來。”

其實李閒不是不明白為什麼李世民帶著五六萬並不銳的人馬,就敢對蕭銑動心思。他如今處在那個位置,除了奪蕭銑的地盤和百姓擴充兵力之外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因為李淵沒有選擇的緣故,關於李世民謀亂的通告朝廷並沒有下發。南邊各郡縣的官員還不知道李世民造反,但李孝恭就在他後面跟著。

在大唐的領地內,他已經沒有能力再擴充實力。李孝恭咬的緊,雖然現在他兵多而李孝恭兵少,但他卻不能回過頭去除掉李孝恭,那樣一來南邊郡縣的官員就都會有所猜忌,李孝恭也絕不會允許他再安心的招募兵勇。大唐這邊不能補充實力,川蜀之地又太難行,只怕打不下幾個城池就會被李孝恭追上,毫無疑問補充了兵力的李孝恭可是不能小覷的。

可他若是對蕭銑動兵,李孝恭絕不敢在後面拖住他。萬一他出了什麼閃失,李孝恭在李淵面前絕沒辦法交待。相反,若是他與蕭銑激戰,李孝恭說不得無奈之下還要派兵增援。李世民這樣做是為了扭轉頹勢,從被動變為主動。

只要他勝了蕭銑,便能得荊襄富庶之地。到時候也有和李淵對抗的資本,也給李淵一個將他迎回去的台階。平定蕭銑,無論如何也算得上一件極大的功勞了。李淵剛好以這個為藉口,讓李世民返回長安。

最無奈的當屬李孝恭,他本是帶兵追李世民的。現在李世民將兵鋒對準蕭銑這個外人,他反而要處處為李世民考慮。李世民兵力不足真要有什麼危險,他還必須帶兵衝上去救援。

而李淵打算將讓李閒帶著人馬去支援李孝恭,一是可以分散燕雲軍的力量,二是藉與蕭銑開戰這個機會消耗李閒的兵力。李孝恭和李世民都不是笨蛋,李閒只要帶兵前往他們便會想辦法讓李閒直面蕭銑去作戰。

看起來,李淵的算計和李世民的算計都很妙。

只要李閒和李淵一天沒有撕破臉,李閒現在扮演的角色也不能不遵從李淵的命令,那麼李淵必然就是贏家。

這是一個大局,李閒卻想了一個不出長安城的小局來破了這大局。

而李閒對於李世民攻打蕭銑沒有什麼擔憂,相反,他知道李世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所以他樂於看到李世民去和蕭銑硬碰硬,蕭銑早晚都是要打的,既然現在李世民先去打了,李閒怎麼會不樂見其成?

若是能讓讓李世民李孝恭的人馬和蕭銑拼一個兩敗俱傷,日後燕雲軍南下攻打荊襄之地也能少費一些力氣。

滅了杜伏威,江淮之地落入李閒之手。日後只要再滅了蕭銑,佔據荊襄,便可趁勢西進川蜀。這些都是必然要做的事,正如必然要滅掉河北的竇建德一樣。滅杜伏威,然後再滅蕭銑,江淮,川蜀之地若平,整個江南便掌控在手裡。滅竇建德,佔據河北之地,便能和涿郡連成一片,整個北方便算平定了八分。

剩下的便是關隴之地,而只要拿下長安,這就不是問題。

李閒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雖然看起來如今他在長安城內布小局,但眼光卻放了長安之外,放眼天下。

御書房

劉政會去了齊王之後便直接來找李淵覆命,只是這一趟的有些沒什麼用處。他和李閒談了足有一個時辰,他幾次將話題引到南下的事上,李閒又幾次將話題偏開。劉政會無奈,只得再找話題,然後循序漸進再給李閒提醒。可李閒若是想裝傻,怎麼可能有人能讓他變得聰明起來?整整一個時辰,李閒只說書法繪畫,說花鳥魚蟲,甚至說起服飾,女子的首飾,偏偏關於南下的事一個字都不提。

李淵聽了劉政會的回覆,心裡忍不住有些著急。

“明日朕將他召進宮裡來,再聽聽他如何說。若是他不願領兵南下……朕便直接在朝堂上下旨。除非他現在就想反了,不然他沒辦法拒絕。 ”

李淵想了想說道。

“會不會太心急了些?”

劉政會提醒道:“若是陛下明旨,他表面上應承下來,帶了兵便乘船返回鉅野澤,似乎沒有辦法攔得住他。臣以為,還是應該想辦法讓他願意去。”

“哪裡有辦法!”

李淵微惱的說道。

“不如臣拉上裴寂明日再去勸勸,若是再不成,陛下再下旨也罷。”

“就這樣吧”

李淵揉了揉發酸的眉角,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2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一章 御書房結案


總算是過了皇后的喪期,長安城裡的色彩也重新變得多了起來。雖然青樓裡的姑娘還不敢打扮的花枝招展,但顏色稍微光鮮一些的衣服總算可以換下穿了一個多月的素服。天氣已經變得溫暖起來,大街上的女子都早早的換上了紗裙,即便早晨的風從身上掃過的時候那涼意還讓人皮膚發緊,但這絲毫也不影響她們展示自己妙曼身姿的勇氣。

這段日子長安太平無事,百姓也好朝臣也好都鬆了一口氣。雖然死了一個從七品的前御史,但這對於​​之前發生的一系列大事死的一系列大人物來說簡直不值一提。皇后喪期一過,人們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刑部的人在調查宋宇的死因,經驗豐富的仵作斷定凶器必然是一柄超乎尋常之大的刀,也或許是槊,戟這樣的長兵器。畢竟能將車廂劈開的武器絕對不會太小,而從斷口上來看更像是陌刀,環首大刀之類的武器。

這樣的兵器只有軍方才有。

普通百姓禁​​止帶刀,別說陌刀,環首大刀這樣的重型武器,便是橫刀,甚至短刀民間百姓也不許私藏。在朝廷制定的法令中明確指出,刀是凶器,但劍不是,劍在這個時代飾品的意義更加重要一些。事實上,作為飾品的劍也很難殺的了人。太薄了些,一碰就彎。

而大唐軍方的人似乎沒有理由去殺一個已經失了勢的御史,再說此人即將赴外地就任,若是有什麼私怨的話,完全沒必要在長安城中下手。路途遙遠,隨便製造個死於劫匪的假象並不難。雖然宋宇得罪過一些權貴,但顯然還沒有到讓人迫不及待想殺他的地步。

一個不太複雜的推理之後,刑部的人便被得出來的一個假設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宋宇是第一個彈劾燕王的御史,燕王似乎有理由殺他。而且燕王手下一個侍衛手裡,有一柄足夠大的環首刀。

可這假設得出來的又太輕易了些,反而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真的。

才剛剛接任刑部侍郎的皇甫無奇覺著這事有些棘手,一個不小心就有誣陷一位王爺的嫌疑。若是惹惱了那人,只怕不好收拾局面。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甚至可以上升到謀逆那個層次去,往小了說死一個小小的前御史實在不值一提。燕王似乎也沒有必要容不下這樣一個小人物,更沒必要做得這麼明顯到讓人很容易就看出來。

但皇甫無奇不敢擅做主張,還是將這假設寫好了奏摺呈遞了上去。早朝散了之後才遞上去的奏摺,沒過半個時辰他就被李淵叫進了御書房。第一次進御書房的皇甫無奇確實有些緊張,以至於手心裡都捏了一把汗。

他進門之後就行了大禮然後一直沒敢抬頭,所以不知道這房子裡除了皇帝之外還有什麼人。只是進門的時候聽見皇帝和人說話,聽聲音依稀能辨認出尚書左僕射蕭瑀,納言裴寂,中書令劉政會。他不知道的還有兩個人,永興公虞世南和譙國公柴紹。

“這便是你這些日子查到的東西?”

皇甫無奇聽到啪的一聲被嚇了一跳,那份奏摺被李淵丟在他腳邊。皇甫無奇嚇得哆嗦了一下,立刻跪下去道:“臣知道其中也頗多蹊蹺之處,但從現場勘查的痕跡和仵作的推測來看,確實有這個跡象。而且臣只是推測……不敢定論。”

“你是刑部侍郎。”

李淵看了皇甫無奇一眼,語氣不滿的說道:“朕要看的不是你的假設和推測,朕要看的是定論。你上這份奏摺的目的是什麼?讓朕幫著你想一想案情?幫你去假設推測?朕要看的不是這個東西,而是你結案的奏摺。”

“臣知罪!”

皇甫無奇深深的低著頭說道,語氣惶恐不安。

“你初到刑部任職,做事有紕漏朕不怪你。但你可知道朕為什么生氣?”

“臣不知。”

“因為你蠢!”

李淵忍著怒火道:“若宋宇真是燕王李閒派人殺的,你便不應該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時候寫這樣一份奏摺。沒有證據,你應該知道誣陷朝廷重臣是什麼罪過。如果宋宇不是燕王派人殺的,那你就是徹徹底底的在陷害他,朕自然就要問問你,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你跟著太子做事的時候,太子幾次說你是個謹慎持重的,對查案也在行,所以朕破格將你提為刑部侍郎……但你沒有讓朕看到你的能力,而是看到了你的愚蠢。”

“臣知罪了。”

“這件事就到這吧。”

李淵似乎是不再想和他說什麼,擺了擺手道:“朕已經看過了你的奏摺,宋宇死於幾個潑皮無賴之手,目的是為了劫財,刑部如此結案公正清明朕很欣慰。至於那幾個潑皮無賴,自然是要明正典刑的……你明白了嗎。”

“臣……”

皇甫無奇感覺後背上的冷汗真的如冰一樣涼,他有些顫抖的說道:“臣明白了!”

他退出御書房的時候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泡透,走路的時候衣服粘在腿上極不舒服。出了這間屋子之後,皇甫無奇感覺自己一下子輕鬆的幾乎能飄起來。只是出門的時候他隱約聽到皇帝的話,讓他心裡又驟然一緊。

“怎麼這麼多蠢人?朕居然還用以為官!”

蕭瑀回到自己府裡之後,仔細回想了一下皇甫無奇的推測,總覺得也確實太兒戲了些,心說太子身邊如果都是這樣的蠢材,他被算計死也就不算什麼太讓人難以置信的事了。說來說去,太子的死就是因為用人不查用人不當。皇甫無奇和那個殺了太子的獨孤一柔都是太子的親信,看起來似乎確實都蠢的要命。

雖然皇甫無奇的假設有些道理,但他只需去查一查在齊王府外圍戒備的人自然就知道。在宋宇死的那個晚上燕王李閒的那個使一柄巨大環首刀的侍衛確實出去過,但他只是很無聊的背著大刀吃了一碗熱湯麵。人和刀都有不在場的證人,而且這證人還是皇帝的人。

太子用的都是蠢人,所以才會有之後的遺憾事。

雖然知道這樣想有些過分,但蕭瑀卻確實如此認為。獨孤一柔出手太慢了些,若她早早的便刺死了太子,秦王怎麼可能現在顛沛流離?只怕現在已經入主東宮,大唐的朝局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搖搖晃晃。想起秦王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他只能說是秦王運氣太差了些。

只是他卻不知道李閒曾經有過一番對運氣的說法:如果將成功和失敗都歸結於運氣的話,毫無疑問這個人是個愚蠢且懶惰的人。好運氣不會幫任何一個人一輩子,它能在關鍵時刻降臨一次已經是天大的福氣。若是事事都想靠運氣來完成,那麼還不如事事都不要去想來的實在靠譜。

他才脫了靴子打算歇一歇,忽然外面的想起老管家的聲音。

“大人,御史方正然求見。”

蕭瑀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他來的來意是什麼,對這個算得上心腹的人他最反感的便是此人的膽小囉嗦。他本是打算不見的,但轉念一想日後還要用得到此人所以又將靴子蹬上吩咐道:“帶他去書房等我。”

蕭瑀到了書房的時候,方正然已經等的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見蕭瑀進門,連忙施了一個大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已經這麼晚了,什麼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說!”

蕭瑀語氣微重的問道。

“大人……下官聽說,刑部勘驗宋宇死因的奏摺遞上去了?”

方正然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消息倒是靈通!”

蕭瑀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件事刑部已經結案了,宋宇是被幾個劫財的潑皮混混殺死的。刑部的官差已經在全力捉拿兇手,這件事到此而至。你可以放心回去了,我今日忙了一天有些乏了。”

才說了兩句,蕭瑀便下了逐客令。但方正然顯然很不滿足,他壯著膽子說道:“結案?怎麼可能?其中那麼多疑點,再說城防軍和京兆尹衙門的人晝夜巡視,怎麼可能有潑皮行凶?”

蕭瑀頓時一陣怒火上沖,他剛才還想著太子手下的人都是蠢貨,卻沒想道這方正然比皇甫無奇還​​要蠢一百倍!

“是在御書房結的案子,你還不明白嗎?!”

方正然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只是,下官擔心……”

“齊王府外有數百禁軍,還有禁宮侍衛,眼睜睜的看著燕王的護衛都在,根本就沒有殺宋宇!”

聽到這句話,方正然明顯鬆了一口氣:“下官冒昧了,這就告辭……這就告辭。”

出了蕭瑀的府邸,方正然心裡其實還隱隱有著不安。但既然蕭瑀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他也不得不覺著自己確實疑神疑鬼了。他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回府,可猛然間想起來宋宇就是坐馬車離開蕭府的半路上被人殺了的,據說馬車都被劈成了兩段,所以他立刻改變了主意。

“我要騎馬回去!”

騎了護衛的馬,方正然逃命一般回到了家裡。一路平安無事讓他終於將提著的心放了下去,他將馬交給門口的隨從,然後快步走回臥室。

“夫人,夫人!快給我倒杯茶,渴死我了!”

他推門走進去有些急迫的說道,話還沒說完他便愣住瞳孔瞬間變大。

他的床上坐著一個穿甲胄的年輕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在那男子的左腳邊有兩具屍體,正是他夫人和貼身丫鬟的,那男子的右腳邊靠床立著一柄一人多高的環首大刀,上面還在往下滴血。

“今天是我,上次是他……但刀還是這把刀,祝你去下輩子的路上旅途愉快。”

這男子微笑著說道,語氣冷的好像萬年不化的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3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二章 接二連三亂人心

   
皇甫無奇站在方正然的寢室口,看著地上那一大灘血跡怔怔出神。

方正然就淒慘的多了,他的屍體收拾起來有些麻煩。

與殺宋宇的手法一般無二,是一刀兩段而且不是橫著斬斷的,刀鋒從額頭劈進去從胯下劈出來,就好像經過確的測量一樣,兩片屍體幾乎沒有一點差別,最讓人驚訝驚奇驚嘆的是,便是胯下那東西也是從正中劈開的,讓人不得不說這兇手做事是個極認真的人,一絲不苟到了讓人憤怒的地步。

屍體還好說些,內臟什麼的黏糊糊的東西都是用簸箕收進木桶裡抬出去的。這樣慘烈的殺人現場在戰場之外並不多見,但正因為皇甫無奇上過戰場,所以他斷定下手殺人的必然出自軍方,只有在戰場上經歷過浴血殺伐的人,才會下手如此的乾脆果斷。而黑道上那些收錢殺人的殺手,除非雇主有要求否則絕不會做這樣血腥噁心的事。

也只有適應了血腥,習慣了血腥,甚至喜歡血腥感覺的人才會做這樣變態的事,也可以理為他將殺宋宇,方正然這兩個人視為戰場廝殺,兇手一絲不苟的做事風格,或許只是他是按照軍人的方式在執行軍命。

大唐長安軍方的人應該沒理由殺方正然,唯一有理由殺人的便是燕王李閒,可事實上燕王殺人的理由也不算個理由,若是御史上一份彈劾的奏摺便要殺之而後快,那大唐的朝臣用不了多久就被他殺絕了。

除非是他城中還有內應。

皇甫無奇堅信長安城裡必然有許多燕雲軍的諜子,畢竟燕雲軍軍稽衛的名號極響亮。如果堂堂燕王進入長安城密諜根本不做準備的話,那李閒要這個部也就沒有一點意義了。皇甫無奇知道燕雲軍軍稽衛的口號是什麼,在他以前看來這口號有些白痴,但現在他才知道當一支軍隊,一個政權的穩固建立在對一個人的絕對忠誠之上的時候,這支軍隊這個政權將極可怕。而這個人,更可怕。

一切為了燕王。

這是軍稽衛的口號,也是宗旨。

既然軍稽衛的存在就是為了燕王李閒,那麼李閒在長安城裡的內應肯定不在少數。要想瞞過齊王外的禁軍,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根本不動用身邊的衛而是動用密諜。

皇甫無奇想到這一點之後立刻又否定掉。

如果李閒真的動用密諜殺人,殺的還是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這豈不是自己將實力全都暴露出來了?如果殺的是對李閒最有抵觸之心的大人物,比如說尚書左僕射蕭瑀那樣的人動用暗地裡的實力這還可以理解,可是為了宋宇和方正然這樣的人暴露實力簡直就是兒戲。皇甫無奇絕不相信李閒是個白痴。

他皺著眉頭想了很久還是沒有理清頭緒,不由得搖頭苦笑了一聲。心說自己為什麼就認定人是李閒派人殺的?或許是有人故意引導著人們往這​​個方向去猜測也是極有可能的。比如反對皇帝重用李閒的人,完全可以靠著殺幾個小人物來引起皇帝的警覺。自己在推測下手的極有可能是李閒,難道皇帝就不這麼想?

想到宋宇的案子在御書房結案的場景,皇甫無奇就一陣頭大。

既然皇帝都不願意將矛頭指向燕王李閒,自己又何苦這樣做?太子已經死了,若不是被蕭瑀舉薦進入禮部任職的魏徵在​​皇帝面前幾次替自己說話,再加上裴寂大人也在其中做了些事,自己的仕途早就隨著太子的死而斷絕。

太子死的時候自己就在身邊,沒有能保護住太子這已經是身為內衛最大的失職。皇帝沒有下旨砍了自己的腦袋就已經是萬幸之事,如今還能一躍坐到刑部侍郎的椅子上自然要加倍珍惜。皇帝絕不會允許自己再犯錯,一點錯誤都有可能導致自己身敗名裂。

還要按之前宋宇死的那種方式結案?

皇甫無奇嘆了口氣,心說如此專業的殺人手法全都推到潑皮無賴身上,倒是真抬舉了那些潑皮。方正然夫妻二人再加上一個貼身丫鬟死在寢室中,外面的下人竟是沒有一個發覺的,這手法無論如何也太讓人驚駭了些。

還要不要上奏摺?

這是皇甫無奇想到的第二個難題,這個難題更讓他頭痛。可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從院子外面進來一大隊人,離著還遠所以看不清楚樣貌,但身上那身紫色官服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身份。要知道只有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員才可以穿紫色官服,三品以上……已經是跺跺腳地皮都跟著顫的大人物了。

見皇甫無奇有些發呆,一個刑部的員外郎連忙過來提醒道:“這是新任的刑部尚書獨孤學獨孤大人,原來是監衛將軍,您是認識的。今天才到任,聽說又出了命案所以親自過來查看。”

刑部侍郎是正四品的官,已經極高,但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皇甫無奇又知道這個獨孤學在皇帝面前極受重視自然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幾步行了一個大禮:“下官皇甫無奇,見過尚書大人,

“皇甫兄不必多禮,你我又不是外人,再說這裡也沒有外人。”

獨孤學擺了擺手,舉步到方正然寢室口看了看直接問道:“有什麼發現?”

“大人,兇手顯然和殺前御史宋宇是同一個人。殺人的手法別無二致,皆是一刀兩斷……但關鍵是,宋宇的案子已經結了。前些日子的時候殺人的幾個潑皮無賴下官已經帶人擒獲,陛下親自下旨都在菜市口砍了。”

“這事我知道。”

獨孤學微微皺眉,忽然靠近皇甫無奇低聲說道:“既然案子結了那就肯定不是同一夥人,你派人去查查這方正然的撫裡有沒有誰對方正然不滿的,既然不是潑皮,那便是惡奴無疑。陛下那裡也好交差,但有一樣……”

他語氣肅然的說道:“案子可以這樣結,但絕不能就這樣算了。陛下雖然願意看到這樣結案,但心裡未必就舒服。若是日後問起來你我手裡一點東西都沒有,陛下只怕會更憤怒。所以該查的還得查,別管查到誰頭上有證據就保存下來。現在用不到,誰知道以後是不是用的到?”

皇甫無奇愣住,隨即對獨孤學欽佩到了極致。心說不虧是在大隋朝廷裡做過刑部侍郎的人,對於這些事做起來就是謹慎的多。而且獨孤學這樣提醒自己,顯然是在示好,還不是因為人家初到刑部需要拉攏人心,自己如今這尷尬的身份地位能讓獨孤學表現出尊重已經殊為不易了。

“下官明白!”

“這案子結的要快,惡奴殺主這種事令人厭惡,不可輕饒了。”

獨孤學說完向後退了一步,抱拳朗聲道:“皇甫兄令人欽佩,這案子竟然這麼快就查到了真兇,讓我汗顏啊,以後刑部中有什麼事,還望皇甫兄不吝教授。”

皇甫無奇知道對方這是在抬舉自己,連忙抱拳道:“大人謬讚,若不是大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這院子裡藏著真兇,下官想破了腦袋也破不了案子,

兩個人做戲,一群人看著。

這案子就又如此荒謬的結了。

御書房

因為皇帝最近的精神狀態極不好,所以屋子裡的檀香氣味顯得比以往濃了不少。但李淵的心情還是踏實不下來,別說檀香,這會便是給他一整罈杜康他也不了憂。眉頭緊鎖的皇帝看著面前垂首站著的人,語氣中透著些憤怒和無奈。

“朕要的不是你這種模棱兩可的場面話,朕讓你提前去刑部還不是因為這事?皇甫無奇不懂如何做官,所以才寫了那麼一份白痴奏摺。獨孤學……朕看你是太會做官了!”

獨孤學低聲道:“陛下,畢竟這事若是按線索分析,確實有可能牽扯到燕王身上。但沒有證據,所有的假設推測也就都毫無用處。再者,如果燕王要殺宋宇和方正然,卻不動用身邊的人,那麼必然城中就有他的內應,這樣顯而易見的事燕王怎麼可能想不到?”

“朕也是這樣考慮的。”

李淵擺了擺手道:“他應不是這樣無聊無趣,也不會這麼傻。”

“但不代表燕王沒有嫌疑。”

獨孤學如實說道。

“你剛才想說什麼?之前說或許也有別的可能那句話,繼續說下去。”

李淵問道。

“臣是在想,既然如此輕易的就讓人想到殺人者有可能是燕王的人,那麼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畢竟指向燕王太明顯了些,不得不讓人懷疑這是有人故意嫁禍。”

“為什麼?”

李淵問。

“因為有人不喜歡燕王,有人希望他死,即便不死,也要倒下去。”

“獨孤學”

李淵忽然鄭重的問道:“你告訴朕,你是如何認為的。不要說謊話也不要說敷衍朕的話,你心裡如何想就如何說!”

“臣以為……”

獨孤學抬起頭看向李淵道:“燕王不宜在長安久居了。”

“朕……明日便召他入宮,讓他領兵去協助李孝恭剿平蕭銑。”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外面傳來高蓮生的聲音:“陛下,刑部郎皇甫無奇求見。”

“讓他進來!”

皇甫無奇進之後先是看了獨孤學一眼,然後語氣有些惶恐的說道:“就在一個時辰前有人潛入尚書左僕射蕭瑀大人的府裡,行凶殺人,但所幸蕭瑀大人不在中,只死了幾個下人。兇手遁逃,長安的官差正在追查。”

“反了嗎!”

李淵暴怒,站起來罵道:“真當朕的長安城是……”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忽然裴寂從外面急匆匆進來急切道:“陛下……半個時辰前,燕王李閒遇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41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三章 長安城裡果然有的是傻子

   
前御史宋宇半路遇刺,御史方正然在家中遇刺,這兩個人雖然都是朝廷官員,但相對來說影響並不大,和蕭瑀家中進了刺客相比相差的太遠太遠。

李淵被接二連三的消息先是氣得幾乎暴跳然後震驚到無以復加,說實話他心中也隱隱猜著宋宇和方正然的死跟李閒有關係,畢竟​​這兩個人是先後上書彈劾李閒的御史。

當皇甫無奇有些驚慌失措的趕到太極宮說蕭瑀家中進了殺手的時候,李淵的第一反應就是李閒太過分了!

他本想說這是朕的長安城,不是某些人的山野村寨!

可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納言裴寂急匆匆的進宮來告訴他,燕王李閒也遇刺了。

李淵心裡頓時亂的一塌糊塗,如果說李閒有理由對蕭瑀下手,那麼誰會李閒下手?李閒只帶著二十幾個護衛進入長安城,進入大唐的都城,這是全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事,進城的時候甚至有很多人親眼看見。李閒在長安城裡閒來無事的時候又喜歡逛大街小巷的,幾乎半個長安城的人都見過他帶著護衛漫步街頭。

他敢帶著這麼一點護衛進城,敢帶著這麼幾個護衛四處行,其表現出來的態度是對大唐皇帝陛下的信任,是對大唐朝廷的信任,也是對長安城中百姓的信任。可現在李閒遇刺,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那麼城外那近五萬燕雲軍暴怒起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如果燕雲軍攻城,憑藉長安城中的人馬守住不是問題,問題是,燕雲寨裡還有二十幾萬大軍!

城外燕雲軍距離長安城已經不足三十里,旦夕可至。領兵的是燕雲軍大將秦瓊,還有猛將程知節,還有兩個絕世殺神,一個被譽為馬上無敵羅士信,一個被譽為步戰無敵雄闊海。那數萬燕雲軍也是精銳中的精銳,真要是暴動起來就算打不下長安城,也足以讓大唐都城顫抖起來。

如今大唐已經經不起風吹雨打了,長安萬一出了什麼閃失整個國家也會跟著風雨飄搖!第一時間李淵想到的就是該如何補救,這個對李閒下手的人絕不能留下,無論是誰,哪怕是朝廷中屈指可數的重臣也不能留!

“是誰?”

李淵臉煞白的怒問道:“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裴寂的臉也極難看,猶豫了一下說道:“臣不知道,目前還沒有查出刺客的身份。但幸好燕王殿下受的傷應該並不是太重,聽說是被刺客刺中了左肩,倒是凶險之極,若不是燕王反應足夠快閃了一下的話,這一刀就正好刺進心臟裡。”

“受傷了?!”

李淵聽到這番話心裡頓時又緊了一下。

“傷口雖然很大但沒傷著要害,流了不少血,燕王自己的侍衛已經給他敷藥了。京兆尹,長安城防軍,還有刑部當值的官員都已經趕過去了。 ”

“刺客呢?”

李淵追問。

“事情敗露,自殺身亡。”

“獨孤學,你現在就去!”

李淵指著外面急切說道:“去,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大唐的都城試圖謀殺國之重臣!”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裴寂,你也去……絕不要讓李閒出齊王宮,如果他出了朕就只能讓他到宮裡來,否則…..”

“臣明白!臣這就去!”

獨孤學和裴寂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面。李淵緊跟著吩咐皇甫無奇道:“你去蕭瑀的府裡看看,讓蕭瑀立刻進宮半路不要耽擱!等下……讓劉政會和你一起去。”

等皇甫無奇也急匆匆了之後,李淵忽然發現心裡許久不曾有過的恐懼竟然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自從登基之後,這個世界上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能嚇到他了,

長安城裡不能亂,絕不能亂。

李淵告訴自己,才剛剛建立的大唐更不能亂。

劉政會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臉大變的蕭瑀,忍不住搖了搖頭,撩開車窗的簾子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問道:“你給我個實話,這件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剛才還因為自己裡進了刺客而暴怒的蕭瑀此時臉白的像紙一樣,他實在想不到才半個時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本來他還在後怕和慶幸,慶幸於自己不在裡所以免於一死,同時也慶幸於自己可以用這件事來做文章,無論這件事是不是李閒派人做的,他都有機會利用這件事來促使陛下下決心。

可就在他腦子裡醞釀著稍後進宮如何對陛下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劉政會就急匆匆的找到了他帶給他一個足夠震撼的消息。

就在他裡進了刺客之後半個時辰,燕王李閒遇刺受了傷。刺客下手極狠辣,險些要了燕王的命。

這件事將蕭瑀的打算徹底打亂,他現在腦子裡亂的好像漿糊一樣。自己裡進了刺客,緊跟著燕王遇刺,這件事難道真的是巧合?如果真是的話,那只能說自己的運氣簡直差到了極致!先不說自己這邊的事必然要靠後一些處理,畢竟李閒的身份有些特殊,蕭瑀擔心的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只怕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宋宇的死和方正然的死,蕭瑀也認為和李閒脫不了干係。而且他頗多微詞,畢竟宋宇和方正然都是他的人。他是尚書左僕射,統管六部,他若是有這個想法,隨之附和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宋宇死了,方正然死了,緊跟著他的府裡進了刺客,李閒是幕後主使的這件事看起來越來越清晰。

李閒和蕭瑀之間的矛盾,在這段日子以來也一直是朝臣們津津樂道的事。

有人打算刺殺蕭瑀,緊跟著燕王遇刺。

心裡**一些的人立刻就會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刺殺李閒的人會不會是蕭瑀派去的?他的府裡才出現了刺客,然後派人報復這種事似乎說起來也合情合理。有人說蕭瑀怎麼可能做這樣的傻事,但人在暴怒中做出來的事也確實沒有什麼理智可講。

蕭瑀不怕任何人這樣認為,他只怕皇帝也這樣想。

劉政會急匆匆趕過來找他,讓他立刻進宮面見陛下。蕭瑀也正打算去太極宮,只是沒想到突然之間會出這麼大的變故。他愣了好大一會,竟似有些呆傻了一般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醒悟過來,今天這件事看來陛下也確實懷疑是自己派人做的了。

如果李閒也認為是自己派人對他下手,那麼會出什麼樣的事誰又控制的住?

腦子裡亂的很,以至於他竟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劉政會問的話。

“你說什麼?”

他反應過來後問了一句。

“我說這件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劉政會微惱道:“現在滿朝文武,甚至全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你針對燕王。這件事無論怎麼想都應該和你有關係,現在你還是想想一會兒陛下若是問起來你該如何作答。陛下震怒,摔了杯子,將刑部,京兆尹,城防軍的官員罵了個無地自容。這件事如果沒有個交待的話,天曉得長安城裡又要掉多少顆腦袋!”

“為什麼是我?”

蕭瑀怔住隨即反問:“你為什麼會覺得跟我有關係?”

劉政會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所以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既然你府裡進了刺客,很多人都立刻覺著是燕王派人下的手,為什麼燕王遇刺人們就不能想是不是和你有關係?當然,我相信你和這件事沒關係,但你能阻止別人這麼想嗎?宋宇的死,方正然的死,你險些遇刺,這些事被人引導著都往燕王身上指過去,所以現在燕王遇刺,人們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你,

蕭瑀聽劉政會說完之後再次陷入沉默,想了很久之後忽然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這件事真的和李閒有關係,我現在才知道他的心機有多可怕。”

“他只帶二十幾個護衛進城,然後每日閒來無事就到大街上去轉,是為表現一個姿態,讓百姓們,朝臣們,甚至讓陛下都看到他的沒有戒備,他的信任。然後他派人殺了宋宇,殺了方正然,再派人假意行刺我,都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所有人都看著他,他隨即設計一次自己遇刺的事……然後人們自然而然想到了我。”

蕭瑀嘆了口氣,滿嘴苦澀的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無話可說了。”

劉政會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極認真的問道:“怎麼到了現在,你還固執的認為是燕王策劃了這一切?”

蕭瑀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在車廂中閉上眼似乎筋疲力盡了一般。馬車搖晃中距離宮城越來越近,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猛的睜開眼,眼睛裡都是掩飾不住的驚恐和擔憂。因為他才想明白,為什麼皇帝這麼急著讓他進宮了。

御醫想將李閒左肩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拆開來看一下,可才往前了幾步就被李閒身邊背負巨刀的護衛一腳踹翻了出去。

裴寂苦笑著搖頭,心說這下真的是捅了馬蜂窩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護衛手裡的環首刀,心說就是這柄大刀引起了很多人的懷疑啊。

“御醫只是想為燕王檢查傷勢。”

裴寂上前一步釋道。

斜靠在椅子上支著下頜閉目養神的李​​閒緩緩睜開眼,擺了擺手示意聶奪不要衝動。

“孤的傷口已經處理過,沒必要再拆開來。如果僅僅是為了給孤治療傷勢,那就免了吧。如果是皇帝派你們來檢查我是不是裝作受傷的樣子,那麼孤倒是不介意讓他看看。”

“臣不敢!”

御醫惶恐的說道。

“殿下”

裴寂輕聲道:“您知道的,陛下絕不會有這個意思。”

李閒忽然笑了笑,指了指不遠處躺著的幾具屍體問道:“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那幾具屍體不是密諜假扮的,而是真正的刺客。

所以李閒現在其實很開心,他本可以輕易的躲過刺過來的那一刀,但他沒有,而是故意讓刀子在自己肩膀上劃出一道口子。五個刺客配合出手,顯然在一起訓練了不止一天。而久經戰陣的李閒怎麼會看不出來,那五個人的配合正是大隋府兵臨兵作戰的時候經常使用的五人梅花小陣。

長安城裡果然有的是傻子。

他在心裡笑了笑,格外暢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5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一個一個去問


李閒的臉色很平靜,和裴寂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淡然若水,甚至眸子裡也看不到一點憤怒,可他越是這樣平靜,裴寂心裡的擔憂就越是強烈。他心裡總有一種感覺,這平靜下面有一團爆裂熾熱的火焰生在逐漸升騰。

“伍雲召,你來向裴寂大人說一下。”

李閒指了指那五具刺客的屍體說道。

伍雲召應了一聲,緩步到那些屍體旁邊說道:“這五個人,百姓裝束,包裹裡藏了刀子,不是軍隊的制式橫刀,我查看了下,也不是大唐三大工坊做的兵器。他們身上的衣服普通至極,便是裡面的衣衫也看不出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裴寂嗯了一聲,心裡踏實了一些。只要證據不足以引向大唐的軍方,不足以引向朝中某位大人物就好辦。

“但是他們出手的時候的配合,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只有真正在沙場上經歷過無數次血戰的人,才會做到如他們那樣嫻熟狠辣。他們的手上都有厚厚的刀繭,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來,這五個人都是軍武出身。”

伍雲召繼續說道:“當然,常年用刀的人未必就是軍人。”

他蹲下來將其中一個士兵的褲子扒下來,指著那死屍的兩條腿說道:“這是常年騎馬的人才會有的痕跡,這人的身上最少有四五處傷勢,其中有三處箭傷。如果他不是軍武出身,我很難想到為什麼身上會有這樣多軍人才有的痕跡。”

“雖然他們的服飾,兵器都沒有留下馬腳,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出身軍方的事不可否認。”

裴寂只覺得一陣頭大,忍不住出言說道:“說不定是軍隊裡遣散回去的老兵,不一定現在還是軍人。也有可能是叛軍的漏網之魚,當然,也可能是常年劫掠的馬賊。”

伍雲召點頭道:“大人分析的有道理,但憑藉他們五個人的身手和配合,如果沒有犯過重罪的話任何一支軍隊都不會捨得將他們遣返回家。至於馬賊……長安城裡如果出現馬賊,那麼我覺得有必要問問,方圓二百里之內大唐官軍最少清剿過四次,為什麼還有漏網之魚?大人的第二個假設倒是很有道理,他們極有可能是叛軍的漏網之魚。”

“這些不重要。”

李閒擺了擺手道:“孤現在只是在想,長安城裡是誰容不下孤?”

“長安城是陛下的長安城,陛下倚重殿下您,這長安城中怎麼可能有人敢容不得殿下?”

裴寂語氣認真的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太惡劣卑劣了些,陛下已經嚴令刑部的人追查。殿下請放心,用不了多少時日便能捕獲真兇。陛下自然會給您一個公道,絕不會讓你在長安城裡受了委屈。”

“刑部的人?”

李閒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獨孤學問道:“你既然是刑部尚書,想來斷案定然是一流的。那麼孤問你,你覺得這些刺客的身份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獨孤學沉吟了片刻說道:“下官以為,剛才伍將軍分析的極有道理。長安城裡不可能有馬賊,軍隊中更不會也更不敢有人對您有這樣大的仇恨。所以,下官也覺著這些人極有可能是叛軍餘孽,至於他們為什麼行刺殿下您,下官一定會盡快查清楚。”

“那你告訴孤,你查清楚需要多久?”

李閒聲音平靜的問道。

“下官不敢保證……”

獨孤學肅然道:“但下官可以保證的是,務必盡心盡力的偵破此案還殿下您一個公道。下官雖然才剛剛接任刑部尚書,但對刑名上的事也還算擅長。若是殿下信得過下官,給下官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

李閒微微皺眉道:“你用半個月的時間去追查,先不說成功與否。孤只想問你,這半個月間長安城十幾座城會不會關閉不開?如果不會,那麼幕後的主使之人會不會逃出城去?孤沒時間在長安城裡再待上半個月,所以這件事就不勞動刑部的人了。”

他緩緩起身,緩步向外:“孤不會嫌麻煩,孤打算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問過去。”

“殿下!”

裴寂大驚,連忙上前攔在李閒面前道:“陛下還請您入宮一趟的。”

“等孤問完了事情,自然會進宮裡去見皇帝。”

他回身看了一眼然後極認真的說道:“孤身邊只有這些侍衛,太少了些,所以孤需要快一點,需要去問的地方又太多了些,所以孤必須抓緊點時間。”

“刀可在?”

他問。

抱著黑刀的青鳶回答道:“刀在”

“劍可在?”

凰鸞立刻回答道:“劍在!”

李閒點了點頭道:“那好,孤便用刀劍去問。”

“陛下!陛下!”

長安城戍衛將軍,譙國公柴紹和郯國公張公謹快步進御書房,兩個人幾乎同時躬身行禮,性子稍顯急躁的柴紹語速很快的說道:“城北三十幾里外的燕雲軍忽然全軍開拔,馬步人馬不下五萬直奔長安而來。其中大約五千精銳輕騎脫離大隊人馬,全速往西內苑城方向衝了過來。”

郯國公張公謹道:“臣已經調集城防守軍,從各門抽調​​銳趕赴西門內苑城助防。”

“臣也抽調了萬餘人馬趕赴西門內苑。”

柴紹垂首道。

“怎麼會這麼快!”

李淵臉色一變,猛的站起來問道:“是誰出城去向燕雲軍報信的!”

柴紹道:“燕王遇刺之後,他手下十八個青衫刀客立刻便有四人分別從四個城門出去,因為事情太突然,所以城守的軍兵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臣奉了陛下的旨意火速下令不許任何人出城,但還是慢了些許。”

“臣倒是攔住了兩個……”

張公謹嘆了口氣道:“但於事無補。”

“讓燕王立刻進宮來,就說朕有要事要找他商議……等下,朕親自去找他。”

張公謹臉有些難看的說道:“如果陛下打算親自前去的話,倒是應該快些……裴寂大人派人送來急報,燕王帶著護衛,讓人捧著陛下賜給他的免死金牌,直接往蕭瑀大人的府邸去了。”

剛剛猜到御書房裡沒多久的蕭瑀臉色大變,下意識的看向皇帝。

“擔心什麼來什麼!”

李淵咬了咬牙問道:“刺客的身份查明了沒有?獨孤學怎麼說?”

柴紹的臉極不自然,有些擔憂的說道:“獨孤大人查看過屍體,可以確定刺客都是軍武出身。他懷疑,刺客是藏匿起來的叛軍餘孽。”

“餘孽?”

李淵忍不住大罵道:“三萬多顆人頭在西內苑城外砍了足足有六七個時辰,哪裡還來的叛軍餘孽!朕只是想不明白,朝中怎麼就那麼多白痴!”

“臣請陛下做主。”

蕭瑀看了李淵一眼後垂首說道:“這件事,屬實與臣沒有一絲關係。臣雖然愚鈍,卻不敢蔑視國法,不敢無視天威,而且臣除了家中護院之外沒權利調動一兵一卒。臣請陛下做主,護佑臣家宅安寧。”

“朕知道不關你的事,但朕更想知道是誰惹的事。若是查出來,朕必將其碎屍萬段!”

這句話太狠了些,御書房中的幾個人都是臉上大變。也不知道怎麼了,張公謹忽然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柴紹,隨即發現柴紹的臉似乎顯得尤為慘白。他以為自己發現了什麼,但又注意到了柴紹的眼神一直看著御書房外,張公謹順著柴紹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了一臉憔悴依然還穿著素服的平陽公主李慧寧。

“父皇,是不是有人要殺安之!”

李慧寧跑進來急切的問道。

“朕正在與朝廷重臣商議國事,誰讓你隨意闖進來的?!出去!”

李淵皺著眉頭說道。

“父皇……”

“出去!”

李淵手指著外低聲嘶吼了一句。

李慧寧咬了咬嘴,轉身往外跑了出去。

“成何體統!”

李淵看著她的背影罵了四個字,然後看向張公謹道:“你親自帶兵出城,將燕雲軍的人馬攔住。若是他們敢硬闖,那就下令放箭!就算李閒被人行刺,國法家規,也輪不到他們來出頭!柴紹,你帶兵守住玄武門,但凡有人沒有旨意進宮的,殺無赦!”

“這樣……”

張公謹猶豫了一下,本想勸說幾句見李淵的臉色實在嚇人,所以便沒有說出口。他心中擔憂,這樣會不會將燕王李閒的怒火徹底激發出來?

“蕭瑀可在?”

蕭瑀府邸門口,李閒臉色平靜的看著守在門前的幾個蕭家僕從問道。

“我家大人不在。”

雖然不認識李閒,但那幾個僕從也知道來的是大人物不敢怠慢,看起來這人極沒有禮貌,他們卻也不敢輕易得罪。雖說宰相管家,天子近下,這樣的人比起身上有功名的人還要跋扈些,可那要看他們面對的是誰。李閒雖然沒有穿王服,但他身邊可站著一個穿紫衣的朝廷大員!而且這穿紫衣的幾個僕從還都認識,分明就是納言大人裴寂!

“蕭大人在宮裡,我已經跟您說過了。”

裴寂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總要親眼看過。”

李閒舉步往上,幾個僕從連忙攔住客氣的說道:“府裡出了事,不方便見客。”

“孤不是客。”

李閒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那幾個僕從就都往門兩邊飛了出去。聶奪出手如電,三兩下便將那幾人全都擊倒在地。皇甫無奇正在院子裡,聽見響動急忙往外趕,才到門口就看見李閒硬闖,連忙迎上去施禮道:“下官皇甫無奇見過殿下​​。”

“原來你便是皇甫無奇?”

“下官是。”

“蕭瑀可在家裡。”

“不在。”

“嗯……斬了。”

李閒丟下兩個字,扭頭就走。

“不要!”

裴寂急切大喊,哪裡還來得及。以皇甫無奇的身手竟然沒做出反應,被聶奪手起刀落斬了頭顱!若是真要交手,聶奪雖然稍勝一籌,但絕不會如此輕易簡單的殺了他,奈何皇甫無奇根本沒有想到李閒會明目張膽的下令殺人!

李閒看都沒看一眼,緩步向遠處:“去兵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4:59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五章 原來是你

   
毫無理由,毫無藉口,毫無根據,粗暴簡單野蠻的殺了一個朝廷正四品大員,這樣的事無論如何都顯得太荒謬也太讓人震撼了些。誰也沒有想到李閒會如此的不懂規矩,就好像一頭從深山老林中出來衝進城裡的猛虎,將規矩制度全都撕扯成了碎片,根本就不顧及城中有不少人拿著刀擎著硬幹,似乎算定了那些渺小的人根本就不敢舉起刀拉開弦。

李閒緩步而行,身後十幾個青衫刀客跟在後面。他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換了一身衣服看不出來身上有傷。他的臉色平靜,步伐平穩,也看不出來有怒意。但毫無疑問,此時的李閒在很多人眼裡就是那頭進了城依然帶著狂傲野的猛虎。

裴寂早就讓人趕去皇宮和兵部報信,李閒走的並不快似乎不介意裴寂讓人通報消息。而此時從太極宮沖沖出來大隊的禁軍已經趕到了兵部大門口,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幾排。但皇帝特意吩咐過,這些禁軍士兵身上都沒有帶著兵器,而是每個人手裡都擎著一面巨盾,猶如在兵部門口建起來一道厚重的城牆。

兵部衙裡的官員一個個膽顫心驚,燕王遇刺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刺客是軍方的人,暴怒的燕王已經斬了一位刑部侍郎。沒有人懷疑,如果他到了兵部得不到一個想要的消息的話,他也會在兵部留下一片血跡。兵部尚書和兵部侍郎急匆匆逃出進了太極宮,躲進宮城裡心裡還在打鼓。

兵部裡留下的一群員外郎,郎中全都人心惶惶,就算外面堵了一道兵牆他們心裡依然無法平靜下來。正四品的朝廷大員說斬就斬了,這燕王到底多大的膽子?根本無視皇權國法,誰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難道他真就敢想到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誰攔著就殺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皇帝怎麼可能容得下他?

裴寂不知道該怎麼勸說,皇甫無奇的被斬說實話真把他給嚇壞了。李淵自太原起兵,裴寂也是領過兵的人,殺人的事也見的多了,可畢竟那是在戰場上廝殺,你不殺敵人,敵人必要殺你。但這可是在大唐的都城長安,大唐的一位領兵王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殺一位正四品的官員。

他不是很了解李閒,之前李閒給他的印像是個淡然平靜的年輕人,寫得一手好字,也能做一手好文章。看起來有些書卷氣,比身上的殺伐之氣似乎還要濃一些。但今天裴寂總算是看到了這書卷氣遮掩下的另一面,那是一種沉默中卻讓人不敢視的森冷殺意。

太極宮裡應該已經做出了決定,兵部尚書和兵部侍郎幾位高官也躲了出去。剛剛回到裴寂身邊的親信低聲對他說了一遍,告訴他皇帝已經動身準備親自去兵部門口等著,這讓裴寂鬆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前面李閒的背影,心說任何人的臉面都可以不給,但皇帝的臉面你總是要顧及一下的吧。

可就在他剛想到這裡的時候,在前面的李閒忽然頓住腳步,然後扭頭拐進一條小巷子。

“去城防軍兵備衙。”

裴寂忍不住在心裡叫了一聲我的祖宗唉,趕緊吩咐親信趕去兵部那邊報信。只是此處距離城防軍兵備衙已經沒多遠了,拐過前面的小巷子再半條街就是兵備的正門。李閒閒來無事整日在長安城中漫步,對道路的熟悉情況就連裴寂都有些汗顏。

裴寂看著李閒輕車熟路的走向兵備衙,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燕王每日在大街上閒逛,真的是閒逛嗎?他是不是從進城那天就預料到了有這一天?如果一個人連閒逛都帶著這樣令人窒息的目的,那麼他真的僅僅是想殺幾個人立威?

想到這裡,裴寂立刻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急匆匆趕到兵部門口的李淵才站穩,裴寂的親信就趕到了這裡。聽說李閒帶著人轉去兵備衙,李淵本就陰沉的臉​​更加難看起來。

“張公謹,帶三百騎兵去攔著他,朕倒是要問問,他到底打算幹什麼!”

郯國公張公謹連忙應了一聲,帶著三百騎兵風一樣衝了出去。雖然從出事到現在才過去短短的兩個多時辰,但朝中百官全都知道了這件事。凡是身上有軍職的人全都急了,紛紛派人去查手下是否缺了士兵,尤其是身手極好的老兵,極有可能是旅率校尉一級的軍官!萬一刺殺燕王那五個人是出自自己軍中,他們不敢想像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局。

城外有數萬燕雲軍銳,燕王麾下還有二十幾萬百戰雄兵,為了平復他的怒火,陛下必然是要大開殺戒的。現在這個時期,就連陛下也不敢真的對燕王怎麼樣。誰要是攤上這件事,除了自認倒霉還能做什麼?

長安城防兵備衙亂了套,兩位掌兵的國公都不在,下面的幾個郎將全都急了,派人去軍營中調查有沒有缺了人手的親信還沒有趕回來,萬一李閒帶著人前來問責他們誰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各營兵馬都在集結清點人數,就連急匆匆從各抽調出來往玄武門方向趕路的軍隊,也是一變跑一邊清點士兵。李閒往兵部的時候,各營中早就開始忙亂起來。等李閒緩步到兵備衙門前的時候,剛好有一個文案官員火燒火燎的從外站著的士兵人縫裡擠了進去。李閒看著兵備衙戒備森嚴的樣子,心裡忍不住覺著好笑。

如果不這樣一長安城裡的人,包括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那些人真的看不清楚現在什麼局面,現在也有必然讓所有人都清晰的認知到大唐的皇帝並不是掌握主動權的那個人。雖然他在李閒面前表現的足夠強勢,但他做的戲在李閒眼裡顯得格外拙劣不堪。如果李閒不是先見過老甄,不是先知道那個故事,不是先知道自己長相與她有七八分相似,說不得對李淵的謊話就信了幾成。

但可惜的是,李閒知道自己的長相就說明了太多問題,李淵從看見自己第一眼的時候只怕就已經猜到了什麼,所以才會派人趕去隴右調查。他對李閒表現出來的種種,都不過是因為李閒現在的實力太強。就算李淵再裝腔作勢,大唐現在兵力捉襟見肘的局面也不可能改變。他除了以一位父親的身份來壓李閒,還能如何?

往兵備衙趕過去的李淵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實在沒有辦法便將那件事說明。就算李閒並不是如他最初時候預料的身份也沒關係,因為他以為李閒不知道。他以為,李閒只知道是他的兒子,卻並不知道這個兒子到底是個什麼分量。李淵以為李閒不知道而他自己知道,所以到了現在還在打算用父子之名和許一個極大好處來約束住李閒。

只是這件事一旦公開,皇帝的名聲必然受到影響。一個嫡子出現,代表著將來皇位的繼承人選又有了新的選擇,秦王造反是事實,燕王功勞巨大也事實,只要這事李淵不得不公開,朝臣立刻就會變得不安起來。

但現在李淵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想不到如何去安撫李閒。如果大唐現在兵力雄厚,如果不是李世民造反更加削弱了國力,李淵絕不會做出這樣的妥協。

他腦子裡飛速的盤算著,如果真的是軍隊中大將策劃了刺殺李閒的事,自己該如何決斷?殺大將平熄李閒的憤怒,這樣做似乎無可厚非,畢竟局面所迫不得不如此。可這樣一來皇帝的顏面何存?如果不殺大將,不殺重臣,如何能將這件事解決?

只能用認親的事來拖住李閒發洩殺意,然後再給他一個名分地位,就如對待李世民那樣將他抬起來,甚至可以抬到繼承人那個高度去。只要過一二年,大唐的局面緩和下來,東都王世充解決掉,南邊荊襄的蕭銑解決掉,河北的竇建德解決掉,大唐能抽調出來的軍隊就能充分應對危局。

李閒!

在李淵心中早就是一個必然要殺的人!

但現在不能殺,只能拖著。拖到大唐將所有外敵都踩死,然後再來想辦法對付李閒。這個過程不會太長,快則一二年,長則三五年……大不了讓他做二三太子,這已經是李淵最壞的打算了。

這打算就在李淵自己心裡,無論是誰他都不會告訴。

他需要的是時間,他不知道的是,李閒也需要時間,而且李閒需要的時間似乎比他需要的時間要短一些。李閒親自進入長安城,就是來爭取這個時間的。如果李淵不是打算將他調往荊襄,他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如果李淵老老實實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李閒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張公謹帶著三百騎兵趕往兵備衙,半路上忽然想到,此時整個長安城的所有軍方的人都被李閒調動了起來,只怕就算是兵部下令清查士兵人數,下面人辦事的速度也沒有今日這般快。也不知道會不會查出不少吃空餉的蛀蟲來,一念至此張公謹竟是啞然失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說自己怎麼還有心情想到這個。

他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些許,等他趕到兵備衙前的時候,李閒已經到了。幾個長安城防軍的郎將躲在士兵組成的人牆後面正在愁眉苦臉的對李閒說著好話,一個個死了爹似的滿臉惶恐不安。

之前跑進衙的文案帶回來一個極不好的消息,誰也沒想到漏子真的就出在了兵備衙裡。

看到張公謹趕到,一個郎將急忙迎過去在張公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張公謹的臉頓時變得煞白,他下意識的看向李閒竟是嚇得手都抖了起來。他害怕的不是李閒,而是震撼於怎麼會是這個人!

瞬間,張公謹的心裡就好像坍塌了一座大山般。

“殿下……”

他舉步向李閒,躬身施禮道:“請給末將一點時間,最多一個時辰必然給您一個答覆。”

“一個時辰?”

李閒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道:“好,孤就等你一個時辰。”

恰在此時,忽然從街口轉過來一隊人馬,為首那人穿了一身銀甲,手持一條長槊帶著數百騎風一樣捲了過來。

“奉旨誅殺叛賊李閒!”

那人高呼一聲,催馬筆直的朝著李閒所在撞了過來。

張公謹看著那人帶兵衝至,心裡忍不住一聲悲嘆。

看來真的便是你了,就算你和燕王在舊日裡有些間隙,但時至今日你已經是大唐數一數二的重臣,還是皇親國戚身份尊崇。皇帝對你也頗多倚重,你怎麼就如此糊塗做這樣的傻事?無論如何,我也沒有想到會是你,你這又是何苦?而你偏偏有這般自負,真以為五個身手好的人就能殺得了李閒?

他卻不知道,那人哪裡是調了五個好手,而是足足調動了一個團三百兵!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查到了虧空?只是那人沒有想到,李閒竟是早就預料到了似的做了準備,那埋伏在兩側的一百五十名箭手竟是一個沒有用上!後續的殺手還來不及出手,李閒就退回了齊王宮裡,緊跟著裴寂就被請進了齊王宮,只半個時辰不到這事就傳揚開來,那人立刻就陷入了被動。

李閒看著衝過來的那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本想打你一頓便罷了,你卻自己要送了命過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5:10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六章 原來是她

   
時間往回倒退大半日,起床梳洗之後李閒一如往日帶著護衛出門閒逛,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今日看起來他的興致好像很好,一路上不斷與路邊擺攤的商販說笑幾句,距離齊王較近的百姓也都認識這位和藹可親的王爺,倒是也能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他甚至還為青鳶和凰鸞兩個人各自挑選了一支玉簪,雖然不是什麼上等的寶貝但勝在造型別緻做工也精緻,李閒親自挑選然後付錢,倒是讓青鳶和凰鸞兩個人都紅了臉。這算得上是李閒送給她們兩個人的第一份禮物,雖然不貴重,但她們兩個都寶貝的不得了。

兩個人一邊一邊低頭把玩,顯然是極喜歡的。

李閒買了簪子又到一個賣字畫的攤子前面,看了看那攤子上擺著的幾幅字和山水畫,畫他是看不太懂的,但筆法粗糙,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敗筆這絕對瞞不住人,所以李閒只看了一眼便將視線移開,發現有兩幅字寫的倒是不俗。

“這是誰的字?”

“這是……”

那小販習慣的就要胡編亂造,下意識的醒悟面前這位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算起來皇帝之下也就他地位最高了,自己騙他那不是自找沒趣麼。所以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殿下,這是草民自己寫的字……看著前朝幾位名家的字帖臨摹的。”

“筆力倒是不俗了。”

李閒讚了一句。

那小販紅著臉說道:“草民從十三歲就幹這個,整整幹了二十年了,這二十年只寫這一百幾十個字,若是再寫不好豈不丟人?說起來,倒是有人說過,草民寫這字已經能以假亂真了。”

“多少錢?”

李閒問道。

那小販連忙擺手道:“殿下喜歡只管拿去就是了,這紙雖然是上等的宣紙,墨也是好墨,但這東西是草民自己寫的,今日給了殿下明日我還能再寫幾幅出來,說起來並不值錢。如實能讓殿下念著草民一點好,這才是真正賺到了。”

“你倒是實誠!”

李閒笑了笑,讓那小販將幾幅字都包起來,然後他隨意在攤子上拿了支筆,蘸飽了墨汁,鋪開宣紙一氣呵成寫了“成於所執”四個字,吹了吹墨跡後笑著說道:“不能白拿你的,這四個字送你,如你這般練下去,說不得再過一個十年便是一位真正的書法大家。不過現在還是我這字值錢些,你拿去賣了也能補貼家用。”

那小販千恩萬謝的接過來,看著那幾個字竟是愛不釋手。

李閒笑了笑,低聲對青鳶道:“誰說秉著一顆貪財市儈心寫不出好字來,他的書法已經登堂入室。那些說什麼不修身養寫不出來好東西的傢伙們都是放屁,有些人練心十年也未必比他寫的漂亮。字好看就是好看,哪裡有那麼多扯淡的什麼情思韻味在裡面。”

這話若是被某些書法大家聽了,或許會被氣的翹了鬍子。

“殿下,草民知道你極愛書法的,草民昨日尋了個孤本來,要不您過目?”

站在不遠處易碧齋的掌櫃與李閒相熟,他店裡的書卷都極好,李閒時常光顧,聽到他召喚隨即笑著了過去。才到門口問是什麼孤本,忽然從易碧齋店裡出幾個百姓,嘟嘟囔囔的說什麼東西太貴簡直是在宰人之類的話,李閒側身想給他們讓路,在最後面那人忽然開衣服從裡面將刀子抽了出來,一刀刺向李閒的心臟!

其實從那幾個人才出來的時候李閒便看出了不妥,先不說幾個衣衫普通的百姓出現在易碧齋就有些令人生疑,在最後面那人故意隱藏著身子,但眼神閃爍臉色發白顯然也是極緊張的。李閒經歷過太多的生死殺伐,輕易便看穿了這幾個人絕對有問題。就在那人拔刀的同時​​,李閒的腳步便微微錯了一下,只需一腳便能將那人踹飛出去,但他心思一轉念間肩膀向下一沉,硬是挨了一刀隨即向後倒退了出去。

便在這個時候,埋伏在大街兩側的一百多名弓箭手緊盯著那裡,一旦刺客失手就要輪到他們出手了。眼看著李閒被五個刺客包圍,那些箭手沒有人拉起弓弦。可就是這猶豫的一會兒,他們才發現自己錯失了唯一得手的機會。

李閒向後退,那五個刺客立刻追了過來,但李閒腳步一頓身子猛的向前衝了出去,一拳將一個刺客的面龐砸的坍塌了下去,下一秒李閒已經推著這半死的刺客向前急沖,硬是將易碧齋的房撞碎了一片衝進了屋子裡。在下一秒,李閒的護衛已經將剩餘的四個刺客團團圍住。

有四個青衫刀客就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立刻分作四個方向衝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被圍住的四個刺客眼見不能得手,兩個咬碎了嘴裡的丸服毒自殺,兩個將刀子戳進自己心口裡。

這大街上其他幾個埋伏著刺客的地方一陣大亂,本來想衝過來的支援的刺客竟是被人偷襲,沒看清是誰就被捅傷了十幾個人,然後房頂上便傳來一陣呼喝聲,不少弓箭手被人從後面偷襲,他們往暗處射了一陣,互相支援著快速遁走。

這殺局從一開始到結束時間很短,短的讓街上的百姓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李閒看著騎馬挺槊衝過來的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在鄱陽湖邊,自己和青青喝烈酒吃烤魚時候遇到的那夫妻二人。當時青青還曾讚歎過,這樣一對璧人真是看著令人艷羨。然後他便因為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暴打了那男人一頓,倒是對那個女子心裡有幾分親近感覺。

沒錯,這人便是柴紹。

李閒早晨出在大街上閒逛的時候,身邊的護衛一個都不缺,但卻有人進了蕭瑀的府裡行凶殺人,殺人的兇手不是李閒的護衛,也不是密諜,而是柴紹安排的軍中好手。他先是安排殺手進入蕭府行凶,然後立刻安排人手刺殺李閒。這算計雖然簡單,但絕對能混淆視聽。誰也不會想到是他派人安排的,人們自然而然的便會想到是不是蕭瑀安排的報復。

宋宇的死,方正然的死,讓他看到了一個殺李閒的機會。他早有殺李閒之心,自從當日在鄱陽湖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頓之後便存了這個心思。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李閒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強大到讓整個大唐帝國都為之震顫的地步。他雖然位高權重,但連皇帝都沒有辦法的事,他又有什麼辦法?

幸好,李閒竟然冒冒失失的進了長安城,而且身邊居然只帶著二十幾個護衛,這讓他看到了殺李閒的希望。

他只是沒有想到,刺殺沒成功之後李閒的反應竟然會是如此簡單野蠻。李閒不進宮,不報官,而是帶著人一個衙一個衙的問,然後殺人。這一路上,李閒先去了蕭瑀的府裡,斬了刑部侍郎皇甫無奇,然後去了京兆尹衙門,斬了一個從五品的文官,再到長安城門,斬了攔路的總捕,然後去兵部,半路卻轉道向兵備衙。

這兩個多時辰的時間,李閒成功將整個長安城的軍方都得不得不清點人數。

所以柴紹知道自己要暴露了,他調了整整一個團三百兵,那五個刺客其中三個旅率兩個校尉,都是他的親信。這件事根本藏不住,一旦軍方開始查他就沒有可能藏住。所以他立刻借進宮的機會試探李淵的反應,知道皇帝這次動了真怒索性做事做到底。他出宮之後又立刻調了數百精銳騎兵,打著​​天子的名號沖向兵備衙。

“奉旨誅殺叛賊李閒!”

已經紅了眼睛的柴紹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殺李閒!

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他停手難道皇帝就能饒得了他?大唐如今國家未穩,李閒的實力又太強,皇帝現在也只能安撫他而不能得罪,柴紹本以為等到的絕世良機變成了一個陷阱,跳進去就別想再安然無恙的爬出來。若是李閒不死,他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而若是李閒死了,自己反而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他是駙馬,雖然自長安逃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和平陽公主生活在一起,但他駙馬的身份毋庸置疑,而且皇帝對他很看重!自太原起兵,他的軍功僅次於秦王李世民!只要李閒死了,木已成舟,皇帝就算殺了自己也於事無補,而且如今大唐缺少將領,他就還有機會翻身,可李閒不死的話……他只能成為一個犧牲品。

皇帝到兵備衙之前,必殺李閒!

縱馬持槊,他赤紅著眼睛嘶吼道:“攔我者死!”

郯國公張公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李閒,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樣的選擇,他身邊有數百騎完全可以派出去阻攔柴紹,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猶豫了幾次都沒有下達這個命令。所以但他看到李閒看向自己眼神中的那一抹輕蔑和玩味,他就覺得臉上被打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燒起來。

“列陣,保護燕王殿下!”

張公謹咬了咬牙,想到若是自己毫無作為的話皇帝那邊絕對不好交待,隨即下令士兵在李閒面前列陣,但此時已經稍微有些晚了。柴紹的戰馬速度極快,自街口轉過來並沒有多遠,此時距離李閒已經只有二十幾米的距離,再列陣根本就來不及。

李閒向一側伸手,青鳶便將黑刀刷的一聲抽了出來遞到李閒手裡。李閒身邊的十幾個青衫刀客也幾乎同時抽刀,一瞬間一股澎湃如浪潮般的殺意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可就在這個時候變故突起,讓人絕對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支破甲錐嗖的一聲擦著張公謹的身子飛了過去,速度迅疾如電,只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柴紹身前,在柴紹一聲驚呼中,破甲錐準的鑽進了他的咽喉中,穿頸而過,帶出一朵淒絕的血。

張公謹等人立刻回頭去看,卻見平陽公主李慧寧顫抖著手握著一張硬弓還保持著開弓的姿勢,臉色雪白,兩行清淚順著她的下頜止不住的滴落下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5:1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四十七章 我要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平陽公主李慧寧是什麼時候到了這裡的,就連李閒都被眼前看到的場面震撼的無以復加。譙國公柴紹帶著幾百騎兵衝過來要殺李閒,但李閒心中卻根本沒有一絲懼意。就算他身邊沒有十幾個挑細選出來的青衫刀客,只有伍雲召、聶奪在,他們三個人從幾百騎兵中殺出一條血路也不算什麼太難做到的事。

不出意外的話,李閒在三五百騎中割了柴紹的腦袋也不算什麼難事。

柴紹帶著人馬衝過來的那一刻,李閒是真的起了殺心。即便張公謹沒有下令他麾下的人馬列陣防禦,李閒手裡的黑刀難道就是一個擺設?

柴紹若是死在李閒手裡,李閒心中也絕沒有什麼負疚之情。可偏偏射死柴紹的是李慧寧,這讓李閒心中的愧疚歉然濃烈到了化不開的地步。對於李慧寧,他本來就有歉意,雖然他對李慧寧的利用並沒有傷害她本身,但利用了就是利用了。這個人對他是真的當做弟弟來看待,雖然有時候確實顯得太白痴了些,可越是白痴,感情越是真實可靠一些。

兵備衙外面的兵有不少弓箭手,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對譙國公放箭。本來兵備衙的三位大將軍,李孝恭領兵去了荊襄,李道宗率軍圍困東都,劉弘基被削職為民賦閒在家。新任的兩個大將軍,一個是郯國公張公謹,另一個便是柴紹。

他是兵備最高的將領,兵備的人馬怎麼可能對他下手?

弓箭手不敢,李慧寧不願。

不敢的人終究還是不敢,不願的人卻終究還是拉開了弓弦。被她一腳踹翻在地跌坐在那裡的那個唐軍士兵,看著平陽公主搶了自己的硬弓和箭壺,看著大將軍柴紹被一箭射穿了喉嚨,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張大了嘴巴如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公主殿下……”

張公謹只覺得嘴裡苦澀到了極致,他看著李慧寧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是納言裴寂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嚇得沒了主意,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腦子裡一片空白。跟著柴紹​​殺過來的數百騎兵全都勒住了戰馬,眼睜睜的看著柴紹的屍體從馬背上跌了下去卻無能為力。沒有人敢喊出來報仇的話,因為殺柴紹的人不是李閒,而是柴紹的妻子。

柴紹的屍體嘭的一聲從馬背上掉下來摔在地上,箭羽撞在青石板路上又狠狠的刺進去半截。羽箭在脖子裡經過的時候,箭桿和頸骨摩擦的那種令人牙酸的聲音甚至都清晰可聞。箭簇從後頸頂出來,血順著傷口泉水一樣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著。

他臉朝下趴在地上,在落地之後的竟是還沒有死透,費勁全部的力氣極艱難的抬起頭看向李慧寧,他眼神中只有驚訝卻沒有意思憤怒。他看著她流淚的臉,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一股血從他的嘴裡溢出來順著下頜往下淌,被射碎了頸骨他嗓子裡只能發出幾聲咔咔的聲音,就好像風吹過一面漏了的破鼓。

在他生命最後的幾秒鐘,他的眼神變得越發複雜起來。他極辛苦的試圖將手抬起來召喚自己的妻子,但力氣卻在瞬間流失殆盡。他的手頹然落地,抬著的下頜也垂落下去磕在青石板上。

誰也不知道臨死之前柴紹想對妻子表示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便是李慧寧自己也沒有讀懂柴紹嘴角上的笑意到底是釋然還是譏諷。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臨死之前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讓妻子到自己的身邊來。李慧寧臉色慘白的緩步過去,動作機械,四肢僵硬,看起來就好像一具沒了生機的行屍

李閒緩步過去,從李慧寧手裡將硬弓奪過來卻沒有阻止她繼續前行。看著手裡的硬弓李閒微微搖頭嘆息一聲,隨手將那殺了一位國公的硬弓丟在地上。人若是死在他手裡,他不會有愧疚。人死在別人手裡,他心裡卻好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般難受。

李閒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他知道自己足夠虛偽,足夠狠毒,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冷血的人。

看著李慧寧頹然的跪倒在柴紹屍體旁邊,他覺得心裡猛的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他沒有多看李慧寧一眼,緩步走向遠處。恰在這個時候,大隊軍士護衛下的大唐皇帝李淵快步趕來,也被眼前看到的場面震撼住,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現在你覺得夠了嗎?!”

御書房外面的人都聽到了皇帝的咆哮,內總管高蓮生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幾位朝廷重臣,下意識的將腳步往前挪了挪,他想讓自己距離御書房遠一點,雖然他知道自己絕不可以私自離開,但哪怕是稍微遠一點的距離也讓他覺得心裡能踏實一些。皇帝的怒火似乎能將太極宮都燒起來似的,他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燒成一團灰燼。

高蓮生抬起頭看了看灰的蒼穹,錯覺於今日的陰霾怎麼壓的這麼低。那厚重的烏雲似乎就壓在太極宮房頂上似的,壓的人都喘不過來氣。

他本想到那幾位朝廷重臣身邊說幾句話,可是一看到那幾個人見自己靠近便停止了低聲交談,他又覺得索然無味,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轉身回御書房口站著,抬起頭看著天空,心說今年的第一場雨怎麼會來的這麼晚。

御書房裡,暴怒的李淵眼神仿似能殺人一樣死死的盯在李閒臉上。他這些日子咆哮的場面已經足夠多了,多到讓皇帝的威嚴都顯得有些廉價。但毫無疑問,前些日子他所有的怒火加起來,也不如今天的濃烈熾熱。

“夠了?”

李閒抬起頭看著皇帝反問了一句,他的眼神裡沒有一點異樣的意味,平靜的就好像如鏡子面一般的湖水。他站在窗口,負著手看著窗外那一牆綻放出新綠的薔薇有些出神。

“陛下想問我什麼夠不夠?”

他問。

李淵被李閒這種淡然如水所以顯得格外輕狂的表情氣得幾乎窒息,如果不是現在他還不能動這個人,如果不是數萬燕雲軍精銳就在西內苑城外駐紮,如果不是大唐十萬精兵在東都受制於燕雲軍宇文士及部,如果不是他覺著李閒還有利用價值,如果他打得過李閒,他恨不得親自動手將這個無恥之徒撕扯成碎片。

“什麼夠不夠?”

李淵怒極反笑:“長安死了一個從七品的總捕,京兆尹死了一個從五品的錄事,刑部死了一個正四品的郎,還死了一個從一品的開國公!今日一天,因為你就死了這麼多人,你難道還覺著不夠?”

“夠了”

李閒從外面的薔薇上收回視線,看了李淵一眼淡淡的說道:“只要想殺我的人死了就已經足夠,如果先死的是柴紹,那麼之前那幾個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死。我不是個嗜殺之人,也不是個性子跋扈的,但若是有人​​想殺我,我總得問個清楚。 ”

“你為什麼要殺皇甫無奇!”

“他懷疑是我殺了宋宇和方正然,試圖暗中派人綁我手下一個青衫護衛,這些事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意。”

“那你為什麼要殺長安和京兆尹的官員!”

“因為他們打算跟我講道理。”

李閒語氣平淡的說道:“恰好那個時候我沒心情講道理,既然他們試圖說服我不要進去查,那我只好用刀子告訴他們這樣做不可以。無論是誰,差一點被人殺了只怕也沒心情再去講道理。”

“既然想殺我的人不遵守規矩,我何必要遵守規矩?”

李淵被他的話問的一窒,隨即冷笑道:“朕的大唐都城裡原來有這麼多不懂規矩不講道理的人,朕倒是小瞧了你們。”

“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陛下會按規矩追查真兇。如果規矩之內查不到兇手,那麼我也就只能自認倒霉。但只要我不死,就得講道理?”

李閒語氣依然平淡的說道:“這樣是不是有些不講道理?”

李淵實在沒有心情再和他談下去,擺了擺手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朕不想追究你擅殺朝廷命官的罪過,你自己也應該回去反省,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裡窩火,但你行事太過獨斷太多粗魯!大唐是有法制的國家,長安是有法制的都城,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要遵守法制!朕可以不計較你的過失,但你卻不能不認識到自己的過失!”

“好”

李閒點了點頭道:“但必須在案子問清楚之後。”

“你還想怎麼樣?”

李淵猛的站起來問道。

“想殺我的人絕對不止一個柴紹,兵備衙調出一個團的兵也絕不是沒人知道。 ”

不等李淵回答,李閒看著他極認真的說道:“我要出城去,在大營中等消息。”

“你在威脅朕?”

李閒搖了搖頭道:“我只想知道還有誰在威脅我。我可以很嚴肅認真的回答……我要出城回到大營裡去不是威脅你,而是因為長安城裡不安全,陛下知道的……我是個怕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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