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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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3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6:5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五十八章 早晚取你人頭


劉弘基從被罷職為民到重新啟用並沒有相隔多久,當日秦王率軍攻打玄武門的時候,他本是要自殺謝罪,卻被李淵一張聖旨召入皇宮。在御書房裡李淵狠狠的將其罵了一頓,甚至罵其為不忠不義之徒。但因為劉弘基的功勞實在太大,皇帝最終還是免了他的死罪,只是剝去了所有官職爵位,貶為庶民。

燕王李閒圍困長安城之前,李淵又派人把他叫了去,將其夔國公的爵位恢復,又封其為兵備府大元帥,開府儀同三司,加柱國。官爵猶在郯國公張公謹之上,此時長安城中的軍務李淵大半都交給了他。

昨日夜裡幾場大火燒得人心惶惶,幸虧劉弘基早有堤防城防軍的動作極快,火雖然燒毀了不少房屋建築,但影響卻並不是很大,慶幸的是燕王李閒埋伏於城中的細作沒有再趁機作亂,這讓劉弘基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乃是李家軍攻入長安城的首功之臣,自大業八年大隋皇帝楊廣下旨親征高句麗的時候,他就到了遼西懷遠鎮投李淵。他父親是河州刺史劉昇,與李淵乃是故交,兩家交情極好,常有往來。後來劉昇病故,家道中落。

劉弘基成年之後家中便一貧如洗,比起普通百姓尚且不如,正值大業皇帝楊廣下旨征伐遼東,他本是要參軍隨行,奈何沒有錢買馬跟不上大部隊,只好獨自一人徒步趕往遼西報到。半路上盤纏用盡,實在沒有辦法便與一屠夫偷了耕牛宰殺賣錢度日,被縣令拘入大牢。

大隋律例,殺耕牛是重罪,還好他仗義有些朋友,花錢將他保了出來,劉弘基一路往北走,半路上偷了一匹馬趕到了懷遠鎮投入李淵門下,從此之後屢立戰功,李淵對其極為器重。太原起兵之後,劉弘基一路廝殺未嚐一敗,更是最先殺入長安城,乃是大唐定都的首功。

本來秦王李世民造反之際,劉弘基萬念俱灰。誰想到又是因為有人造反,他恢復了所有官職爵位,甚至現在可以說得上位極人臣。

第二日一早太陽還沒有冒出來,劉弘基便約上郯國公張公謹一道進太極宮。因為到了太早玄武門還沒開,兩個人在外面等了足足半個時辰。皇帝嚴令,無論出現任何情況,沒有他的旨意玄武門都不可提前開啟。便是領著禁軍的高蓮生也沒有這個權利,攻城戍衛,其實還是掌控在李淵自己手裡。

“昨夜那場火……”

張公謹看了劉弘基一眼,話說了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想來便是李閒的內應做的。”

劉弘基低聲道。

“可為何沒了下文?”

張公謹不解道:“明明已經火起,城中也稍有些亂了,火光那麼亮城外叛軍不應該看不到啊……而且既然李閒在城中的內應放火,必是與李閒有所約定。城中火起,李閒便引兵攻城……火起了,他為何一動不動?”

“我也想了半夜!”

劉弘基揉了揉脹痛的眼睛,嘆了口氣說道:“想來想去也不外乎一個可能,這火並不是李閒與內應約定好的信號。”

“那他的內應為何放火?”

張公謹嘆了口氣道:“不通啊……”

“我也沒想通,不僅僅是你我,昨夜這一場虛驚,只怕陛下也未必能猜透李閒的用意。”

“希望平安無事吧。”

張公謹苦笑著搖了搖頭:“多事之秋啊!”

“稍後進宮,我打算請陛下派人殺出重圍去求援,郡王李孝恭手中最少也有五萬兵,秦王手裡也有五六萬人馬,若是信使坐騎的腳程快,兩個月之內援軍就應該能趕回來。東都城外李道宗手中有十三四萬人馬,而且還有大船,若是走水路自東都到長安,用不了許久……若是運氣好的話,九月之前長安之圍就能​​解開。”

“談何容易!”

張公謹壓低聲音道:“秦王那邊自然好說……畢竟若是李閒進了城的話,秦王才是真的沒有了希望,他再想打回長安城何其之難。所以若是消息送出去,秦王和李孝恭定然是會率軍回援的,可現在他們兩個正和蕭銑激戰,若是為了驅虎再將蕭銑這頭狼引來,不一定是件好事啊。蕭銑擁兵四十萬,秦王和李孝恭哪有那麼容易脫身的。”

“至於李道宗那十幾萬人馬……且不說被燕雲軍宇文士及牽制著,不說被王世充牽制著,就算有大船能往回趕又如何?燕雲軍的水師天下致銳,大隋東萊水師盡在李閒手裡,李道宗要想走水路返回長安救駕,何其之難!”

劉弘基嘆了口氣道:“我也考慮過,可若是不派人求援,長安城……”

正說到這裡,玄武門開,高蓮生帶著一隊禁軍趕到門口,見了劉弘基和張公謹連忙行禮:“兩位國公,陛下正在等你們。”

御書房

李淵聽劉弘基說完隨即點了點頭道:“朕想找你們來,正是要說這件事。賊兵圍城,東面兵力最是薄弱,若是派遣一員大將領精騎殺出,賊兵未見得就攔得住。若是能召來東都兵馬馳援,賊兵必然要退。”

劉弘基垂首道:“臣手下有一猛將名徐盛怒,有萬夫不當之勇。”

張公謹也到:“臣帳下有虎將韋天垂,亦有萬夫不當之勇。”

李淵嗯了一聲道:“讓徐盛怒帶一千精騎從城東殺出,直奔東都召李道宗立刻率軍回援。韋天垂率一千精騎從城南殺出,直往荊襄調李孝恭的人馬回來。若是不耽誤行程,兩月之內援軍便可回來。”

他看了劉弘基和張公謹一眼說道:“守城兩月,盡在兩位愛卿身上。”

“臣怎敢不效死力!”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城防的事弘基多用心些……弘慎,昨夜裡賊人放火之事,你怎麼看。”

張公謹聽到陛下問自己,連忙垂首道:“臣以為,必是李閒與城中所留細作的聯絡信號,或是約定攻城,或是想要傳遞什麼消息。”

“不管是什麼……”

李淵站起來走到門口,看著巍峨的太極宮說道:“這些人在城中潛著總不是什麼好事,弘基多操心城防的事,至於燕雲賊在城中的細作,這件事你多用心些……禁軍之中有個別將叫萬玉樓,是緝拿兇犯尋踪覓跡的高手,朕會調他到你軍中協助你。”

“臣遵旨!”

“太子身邊,朕曾經送了他四衛甲士,臨陣殺敵或許還比不過兵備府的人馬,但追緝兇犯這些人遠比兵備府的人要擅長。其中朱雀衛的人朕已經下旨都屠了,還有麒麟,玄武,白澤三衛,算起來也有千餘人手,都交給你,就算挨家挨戶的查,也要將燕雲賊在城中佈置的細作全都拿下!”

“喏!”

李淵忽然嘆了口氣道:“朕知道突圍之事太過險峻殘酷,一會兒你們兩個將徐盛怒和韋天垂兩個人找來,朕要親自交待他們幾句。”

“另外……”

李淵看了劉弘基一眼道:“你與寧兒關係還算不錯,她一直對你以兄長相稱,在遼西懷遠鎮的時候沒少纏著你討教兵法武藝,你去勸勸她……河東郡兵馬多是抽調自寧兒的娘子軍,若是她上城指揮,軍心必然大振。”

劉弘基一驚,想到不久之前看到李慧寧時候,她眼神中的絕望哀傷他就覺得一陣為難,這個時候讓李慧寧上城,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光明。

李淵交待劉弘基和張公謹派人突圍求援之後,忽然腦子裡一亮,猛的想起一件事情來,他立刻極暢然痛快的笑了起來個人不知道皇帝忽然想起了什麼,只覺得李淵驟然發笑看起來有些怪異。

“朕怎麼這麼糊塗!”

李淵猛的拍了一下腦門大笑道:“宮裡還有一個極有用的人,朕這段日子只顧著其他事,竟是忘得一乾二淨,現在想起這人來,說不得她一人便能退了城外近二十萬叛軍!”

劉弘基和張公謹面面相覷,心說宮裡還有這等人物?怎麼從不曾聽說陛下又得了什麼能人異士,難道是前朝名將?可大隋的名將差不多都死絕了,自張須陀戰死之後大隋更是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將領,王世充這樣的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名將。

“當初太子曾經將李閒的姑姑請到東宮做客,後來太子遇刺之後,朕便讓獨孤學將那女子帶到了太極宮裡,這段日子太忙了些竟是忘得這麼死。李閒不是極重情分的麼,這女人對他有大恩,朕倒是要看看,他如何面對這個女人!”

“高蓮生!”

李淵吩咐道:“快去將那個女子帶來見朕!”

高蓮生急急忙忙的去了,過了半個時辰臉色極難看的跑了回來,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淵一眼,然後嗓音發顫的說道:“奴婢沒有找到關押罪犯的地方,宮裡閒著的房子都查遍了,竟是連人影都沒有看到。”

“去傳獨孤學,人是他關起來的!”

又一個時辰之後,獨孤學推開禁軍駐地一座偏僻之處的房門,引領著皇帝走了進去,這屋子裡的光線極暗,竟是好一會眼睛才適應下來。

“臣到刑部赴任之前,曾經與陛下提起過這個女子,陛下說誰也不要告訴,先關著日後說不定……人呢?!”

獨孤學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臉色大變。

李淵快步走進去,視線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哪裡有什麼女子,便是老鼠都沒有看到一隻。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拳頭攥的很緊顯然是在極力壓制著心中的怒火。

“禁軍駐地,宮城重地!竟是被人劫走了欽犯,朕……要你們何用?”

“陛下……”

高蓮生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然後指了指桌子上說道:“有一封信。”

李淵黑著臉走過去,忽然想到什麼隨即吩咐一個宦官道:“打開來看看是!”

那小宦官連忙上前,將信封打開抽出一張紙來,洋洋灑灑十幾言。

“四年前我自長安城回鉅野澤的時候,小閒子與我說起李淵。他說李淵有帝命,但卻福薄消受不起,當日我尚且不信,今日才知道那小子竟然真有些眼光。可在我眼裡,做皇帝之前的李淵是個冷血無情的畜生,做皇帝之後……便是個優柔寡斷的白痴!”

最後一句話:“早晚取你人頭,報藥師之仇!”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0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五十九章 闖營


李淵回頭看向獨孤學,眼神中的寒冷甚至能凍結空氣,臉色發白的獨孤學顯然懵了,下意識的看向皇帝隨即緩緩的跪倒下來:“臣……失職”

李淵死死的盯著他的臉,就這樣過了至少幾分鐘的時間,他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無奈和疲倦:“算了……這件事料來你也是不知情的,朕不相信你有這個膽子放跑了張婉承,還敢領著朕來看一間空房子”

“臣調任刑部之後,知道張婉承被關在這裡的人只有六個,因為刑部的事情最近太多了些,所以臣竟是忘了這邊陛下說起過,關押張婉承的地方絕對不能洩露出去,所以便是高蓮生接任監門衛將軍臣也不曾告訴過他,說起來這都是臣的失職,臣有罪……留下看管張婉承的是臣的人,想來他們當中有人是燕雲賊的細作…… ”

“手已經伸到太極宮裡來了”

李淵嘆了口氣有些頹然的說道:“朕還真想知道,這宮裡面到底還有誰是李閒安排進來的人,能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太極宮裡偷出去,這本事當真大的很啊,朕的太極宮裡有內衛六百,禁軍三千,竟是被人全都當成了土雞瓦狗……恥辱……不僅僅是朕的恥辱,也是大唐的恥辱”

隨行的人員聽到這句話都跪了下來,內侍總管高蓮生偷偷看了一眼獨孤學,其中明顯帶著感激的成分,如果獨孤學將張婉承的事推到他身上,他才是真的百口莫辯,禁軍現在是他領著的,獨孤學去刑部赴任之前張婉承還在,也就是說這麼大個婁子是出在自己上任之後,說起來如果皇帝怪罪的話便是割了他的腦袋也不為過

但是今天他的運氣確實不錯,皇帝心情雖然不好到了極致,但顯然還刻意控制著,沒有將怒火發洩出來的意思

這院子是空的,負責看守張婉承的幾個人都已經沒了,至於去了哪兒竟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可見太極宮裡防備措施漏洞還是很大

“陛下”

一個禁軍別將湊過來俯身道:“在隔壁房子裡發現了四具屍體,著禁軍服飾,應該便是原來的看守,看樣子已經死了至少有三四日”

“三四日”

李淵眼神一凜隨即冷笑起來:“人死了三四日,竟是沒有人發現,這是太極宮,不是山村野寨,禁軍中難道就不點名報備的嗎?高蓮生,你怎麼做的禁軍都尉”

高蓮生在心中哀鳴了一聲,心說該來的還是來了

“奴婢,有罪”

他將頭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辯解什麼,可他確實覺著自己有些冤枉,他上任之後確實派人點過卯,各營的花名冊上也沒有標註出來,缺了人各營別將上報人數的時候,也沒有人提到少了幾個,他雖然領著禁軍,但他還是內侍總管,御書房這邊幾乎一日都脫不開身,他哪裡有時間親自去各營查點人數?

“朕現在還能信誰”

李淵忽然大聲喊了一句,然後轉身大步離去,留下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

回到御書房之後,李淵派人將張公謹找了來想了想,又派人將萬玉樓叫來

萬玉樓急匆匆趕到御書房的時候,郯國公張公謹已經到了有一會兒,在看到皇帝口裡的人才竟是這樣一個令人矚目的大胖子,張公謹忍不住在心中有些質疑,他實在想不通,這個胖子真是個尋踪覓跡的高手?他怎麼能跑得起來?

“臣萬玉樓叩見陛下”

進了門之後萬玉樓沒敢抬頭,直接跪了下去

“朕在這邊”

李淵看著對著一面空牆磕頭的萬玉樓忍不住被他氣樂了,胖子那戰戰兢兢對著牆壁磕頭的樣子實在讓人覺著有些可笑,以至於李淵心裡的陰霾都淡了一分,只是一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救走張婉承,他的怒火就忍不往上躥

“你站起來說話”

“臣不敢”

萬玉樓垂著頭頂著地說道

“抬起頭來”

李淵冷聲道

萬玉樓連忙抬頭,沒敢看皇帝又迅速的低了下去

李淵忍不住搖了搖頭,走到萬玉樓身邊看著他說道:“人有敬畏之心這是好的,朕問過……你到了禁軍之後沒有什麼怨言,做事也還算小心謹慎,是個知道進退明辨事理的人,當初朕本來想殺了你的,畢竟在玄武門城上你沒能護住太子……但朕聽說,那日你從玄武門上直接躍下去追緝兇手,雖然沒有抓到獨孤一柔,但你確實沒有懈怠輕慢……這很好,所以朕留下你的命,再為大唐效力,你可願意?”

“臣萬死不辭”

萬玉樓低著頭恭敬道

“好”

李淵點頭道:“朕不要你死一萬次,一次也不要你去死,你這條命是朕留下的,朕要你好好活著為朕做事”

萬玉樓回到自己駐地的時候,讓人將房門窗戶全都關閉,然後縱身一躍趴在了大床上,那張床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竟是沒有倒下去,胖子翻著身打著滾在床上折騰,用被子堵住嘴放聲大笑,笑得要多賤有多賤

“還他娘的有這樣的好事?”

他瘋夠了,在床上坐起來有些得意的自語道:“還真是口渴有人送水,餓了有人送肉,想女人的時候就有個自己送上門的黃花大閨女”

想到李淵將他歸入張公謹的軍中,他的玄武衛也就脫了禁軍的管制約束,兵備府衙門裡的大門可是要比玄武門好進出多了,柳暗花明的感覺讓人爽的一塌糊塗,笑夠了之後萬玉樓起身,將自己的部下全都召集起來,然後帶著數百人浩浩蕩蕩的往玄武門那邊走了過去,高蓮生知道皇帝讓他徹查長安城中燕雲軍細作的事,所以立刻開了城門放他出去

藉著稽查城中細作的機會,萬玉樓聯繫王啟年和吳不善,告訴他們兩個明天晚上他就會想辦法在西內苑城門放火,讓他們兩個做好準備接應燕王進城

萬玉樓說完這話的時候,坐在王啟年不遠處的一個人說道:“上次在皇城放的那把火沒起什麼作用,這次我要在太極宮裡點一把火”

聽到這句話,王啟年,吳不善和萬玉樓三人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我的姑奶奶,好不容易把您從太極宮裡偷出來的,您就別想著再進去了行不行?”

王啟年帶著哭腔哀求道

萬玉樓也是一臉可憐的說道:“姑奶奶啊,您就踏實踏實,說起來您老人家非得在桌子上留一封信,李淵的臉都被氣綠了,萬一連累了那人,咱們的計劃還得起變化,他可是有大作用的,到時候朝中百官還指望著他去盯著呢”

“行了行了”

一身男裝打扮的張婉承擺了擺手道:“這些都是早就算計好了的事,那傢伙既然敢放我出來就算定了李淵不會把他怎麼樣,要不是因為這樣,萬胖子你有機會出太極宮?”

“說起來……”

萬玉樓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那傢伙的算計當真了不得,竟是把自己也算計進去,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那麼大膽子,萬一李淵暴怒之下派人殺了他,主公要是知道了,咱們也得跟著受牽連”

“是個狠人”

王啟年也點頭道:“所以咱們不能出一點婁子,人家費那麼大勁爭取來的機會,咱們若是不能把握住,顯出咱們廢物來了”

“明夜子時玄武門”

萬玉樓站起來揮舞了一下拳頭,器宇軒昂的說道:“某要建不世之功”

兵備府衙門

張公謹看著面前的心腹大將韋天垂叮囑到:“今晚子時,我讓人將南門打開,你帶一千精騎殺出去,只管向前沖不要計較死傷多少人馬,只要殺出重圍,用最快的速度趕往荊襄,請郡王李孝恭立刻回軍救援長安”

“末將明白”

身材魁梧的韋天垂拍了拍胸脯說道:“陛下的信任,大將軍的信任,末將必不辱使命”

張公謹點了點頭道:“寧可死戰,不可敗退,你記住了麼”

西內苑城門

劉弘基將自己的佩刀解下來遞給徐盛怒道:“今夜廝殺,萬般凶險,若是實在難以沖出去就回來,陛下面前自然有我為你解釋,東城那邊看起來燕雲軍戒備鬆散,可李閒用兵向來謹慎,哪裡會給人留下機會?看起來簡單輕易之處,九成是他故意留下來的陷阱”

“末將……”

徐盛怒眼圈一紅,接過橫刀道:“末將不能回來,若是沖不出去便應戰死,不然連累了大將軍您,末將於心何忍?當初我家逢巨變是大將軍您收留了我,今日正是末將報恩之時”

劉弘基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予你之恩是我予你的,你不必將這事和朝廷混為一談……好好活著,說一句掉腦袋的話……秦王造反之際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大唐終究是李家的,誰坐上那把椅子也是李家的……何苦讓那麼多人去送死?”

“大將軍”

徐盛怒不可思議的看了劉弘基一眼,實在沒有想到劉弘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劉弘基掃視了一圈城牆上當值的士兵,忍不住感慨道:“你看看這士兵,年長者不過四十歲,年幼者不過十四五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於這一戰,皇帝贏了,他們的家人能領到一點薄涼撫卹,城外的人贏了,他們甚至連撫卹都沒有”

他猛的拍了一下城牆垛子:“若是與外敵廝殺,殺高句麗人,殺突厥人,甚至殺竇建德人,蕭銑的人都沒什麼,可偏偏現在是大唐的人在自相殘殺,我心裡……不痛快”

長安南城明德門,東城通化門同時打開,徐盛怒率軍一千出通化門,韋天垂率軍一千出明德門,不打火把,戰馬也勒住了嘴巴,趁著夜色緩緩出城,待快到燕雲軍大營的時候才驟然加速,筆直的朝著營盤衝了過去

率軍堵住長安南城各城門的是牛進達,他已經睡下,猛然聽到營中號角聲想起來立刻翻身爬起來,這幾日他都沒有卸甲,伸手抓了身邊長槊快步走了出去營前面已經有幾處起了火,不少人都在往營門方向跑

“弓箭手都退下來,巨盾結陣頂上去弓箭手在後,長矛手次之”

牛進達一邊大步往前走一邊吩咐道:“夜晚突襲必然是輕騎突進,弓箭手擋不住,讓騎兵全都上馬,若是唐軍闖營而出就殺過去,一個也不要走了”

“喏”

眾人應了一聲,大步而行

牛進達冷笑了一聲,心說等了這幾日,終於等來了

東城外

聽到號角聲想起,裴行儼哈哈大笑,抓起一對銅錘衝出大帳,一邊跑一邊喊道:“來幾個殺幾個,老子這幾日憋的手都癢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1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章 殞命


徐盛怒祖籍霍邑,他父親本來是霍邑守軍一別將,他也在隋軍中任職,唐軍攻打霍邑,宋老生派他父親誘敵,卻只給一千人馬,敗於秦王李世民之後,逃回霍邑城中,宋老生以軍法處置,斬了他的父親,將他也下於牢獄

太子李建成攻破霍邑,劉弘基陣斬宋老生他便投在劉弘基軍中,一直視劉弘基為恩人

出兵之前,劉弘基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感觸極深,城外的燕王李閒,幾乎人人都知道也是當今皇帝的兒子,只不過皇帝為了保存顏面不肯相認,如今燕王兵臨城下,皇帝派兵馬出城去求援,說來說去,打來打去還是他們李家人自己的事,死的卻是那麼多無辜兵士,無論如何這件事確實都讓人覺著有些憋屈窩囊

誠如劉弘基所說,這一戰若是陛下贏了,戰死的袍澤家眷或許還能領到一些撫卹,可若是燕王勝了,怎麼可能會給唐軍陣亡的將士們發撫卹?唐軍守城,燕雲軍攻城,也不知道會有多少燕雲軍士兵死於唐軍之手,若是再給唐軍發撫卹,難道燕王就不怕寒了燕雲軍將士們的心?

所以這一戰無論誰勝了,對於士兵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就算朝廷發些撫卹又能怎麼樣?

士兵們戰死,不是與外敵作戰而死,死的何其憋屈窩囊?

李家自己人之間的爭鬥,卻要牽連這麼多無辜百姓

而張公謹在叮囑韋天垂的時候,說的話卻截然相反他告訴韋天垂,寧可死戰也不要退卻,陛下這段日子心情極差,誰知道會不會引起雷霆之怒?韋天垂是張公謹的親兵出身,對張公謹也是忠心耿耿,他能從一個親兵升任為鷹揚郎將,全靠張公謹的提拔

如今張公謹用到他,他自然也要​​以死效力

子時一到,城南的明德門、城東的通化門同時打開,兩員虎將各帶一千精騎殺出了城門,不管是徐盛怒還是韋天垂其實心裡都明白,這次突襲燕雲軍大營就算能殺出去,只怕手下兵士也剩不下幾個人,燕雲軍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精銳之師,這些年未嚐一敗,與這樣的對手作戰,無論是誰都會心生忐忑

徐盛怒一馬當先沖向燕雲軍大營,距離還有一百二十步的時候,羽箭就帶著破空之風激射而來,弓箭手臨陣不過三矢,指的便是對騎兵作戰而言輕騎度太快,一百多步的距離瞬息而至,便是最優秀的弓箭手也很難射出第四箭

徐盛怒騎兵出身,射術自然不可小覷,聽著弓弦響動便將身子伏低藏於戰馬一側,耳邊羽箭呼嘯而過,身後的騎兵哀嚎著落馬,這些聲音不斷的傳進徐盛怒的耳朵裡,從燕雲軍開始發箭他就知道,這次突襲只怕很難成功了

燕雲軍早有準備,輕騎踏陣,對方的弓箭手竟然能這麼快集結起來並且列陣拒敵,突襲已經不能再稱之為突襲,只能稱為硬闖,以一千輕騎硬闖早就有所準備的敵軍連營……這不是神話故事,燕雲軍也不是流寇難民,所以這一戰注定了血腥慘烈

羽箭擦著徐盛怒的身子飛過去,這種距離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覺他並不陌生

距離燕雲軍大營還有三四十步的時候,他猛的坐直了身子將手裡的長槊端平

“殺穿敵營”

他大聲喊了一句,然後提馬從鹿角上躍了過去

後面的騎兵有騎術不精者直接撞在了拒馬上,削尖了的木頭狠狠的刺進戰馬的身體裡,小腿粗細的木頭在戰馬身上留下巨大猙獰的傷口,戰馬穿在上面一時間還倒不下去,發出一聲一聲絕望的嘶鳴

士兵們從馬背上跌落下來,運氣好的還能站起來往前衝,運氣不好的直接被袍澤的戰馬撞倒,來不及站起來就被接踵而至的馬蹄子踩得血肉模糊

燕雲軍弓箭手在三箭之後便開始迅速回撤,順著後面長矛手方陣特意留下來的通道撤到軍陣後面,弓箭手後撤,長矛手隨即將通道關閉

隨著指揮軍官的命令,長矛手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頂了四五步將陣型展開,第一排長矛手下蹲,雙手握緊矛桿,將矛鋒上揚,矛桿頂在地面上

第二排士兵半蹲,手裡長矛同樣頂在地上,矛鋒揚起,第三排士兵直立而站,長矛搭在前面士兵的肩膀上,第四排也是如此,長矛一排一排向外面伸著,就如同一隻巨大的刺猬,在火把的照耀下,密林一樣的矛鋒上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幽寒光彩

“殺”

徐盛怒大吼了一聲,用長槊向前一指

但他卻將戰馬勒住減,讓自己身後的騎兵們越過去狠狠的撞進了槍陣中

高高躍起的戰馬狠狠的從半空砸落下來撞進槍陣中,馬背上的騎士其實在還沒落地的時候就已經身死,躍起的戰馬身上最少有六七條長矛狠狠的戳了進去,馬背上的騎士如果運氣好的話,雙腿被刺短但還能有一口氣活著,運氣不好的,直接被數不清的長矛在身上戳出密集的血洞來

長矛穿過戰馬的身軀,骨骼和矛鋒摩擦而過的時候那種聲音令人牙酸,沉重的戰馬砸下來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而被砸倒下的燕雲軍長矛手也很難再有站起來的機會,輕騎踏陣,要想衝破已經結陣以待的長槍兵,除了靠最前面的騎兵用人命開路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辦法

如林般長矛太密集,密集到撞上來的唐軍士兵身上傷口最少的一個也有六七處,而戰馬在撞翻了一片長矛手之後隨即殞命,它們最後的使命便是以身軀為後面的騎兵開路,最前面幾排長矛手的陣型被撞得有些凌亂,但唐軍騎兵的傷亡同樣巨大

輕騎兵的防禦力極低,身上薄薄的皮甲根本就擋不住矛鋒刺入,隨著騎兵和長矛手撞在一起,人的哀嚎和戰馬的嘶鳴聲隨即響徹天際

徐盛怒故意放慢了幾分,有一百多名唐軍騎兵越他衝了過去,騎兵的長槊比燕雲軍士兵手裡的長矛殺傷力要大的多,也要長一些,但沖在最前面的騎兵根本就沒有機會第二次舉起長槊,因為他們每個人面對的都不止一條長矛

血肉飛濺,殺氣激盪

最前面的一百多名唐軍騎兵沒有一個人活下來,最強悍的一個也只衝進去不足十步便被刺成了肉泥,但燕雲軍的槍陣也被唐軍騎兵撞開了一個豁口,這豁口雖然不大,但卻為後面的騎兵打開了一扇有可能生存下去的大門

“殺”

徐盛怒一聲暴喝,挺槊衝進了槍陣之中

隨著唐軍騎兵發了狠,被撞開的豁口被逐漸撕開口子越來越大,湧入槍陣的騎兵也越來越多

若是唐軍騎兵的數量再多一些的話,極有可能將槍陣徹底撕開,但徐盛怒只有一千騎兵,而槍陣的厚度又太大,如果不能盡快殺出去的話,他麾下精騎都會如陷入泥潭一般被槍陣困死,一旦輕騎失去了速度上的優勢,被困於槍陣之中的話,那麼馬背上的騎兵將變得毫無還手之力,草靶子一樣頃刻間就會被長矛手戳死

徐盛怒連戳帶削接連殺了四五個燕雲軍士兵,他殺人的速度已經快極,但槍陣實在太厚重了,至少有二十排橫列,之前自殺式撞進來的騎兵只沖開三排,衝進來之後他就感覺戰馬的四蹄像是被絆住了似的,速度越來越慢

他一槊將一名燕雲軍士兵的心口刺穿,抽出槊鋒順勢橫掃又切開另一名士兵的咽喉,可就在他準備再刺一槊的時候,戰馬忽然哀嚎了一聲向一邊歪倒了下去,徐盛怒大驚,這才發現護在自己左右的親兵都已經被長矛從馬背上戳了下去

一條白蠟桿鐵鋒頭的長槍狠狠的刺進了他坐騎的肚子裡,戰馬身子顫抖了一下,隨著那長槍抽出來,一股血瀑布一樣噴了出來,這一條長槍才抽出去,六七條長槍隨即而來,噗噗的聲音不絕於耳,戰馬立刻就被戳成了篩子

徐盛怒連忙將腳從馬鐙中抽了出來,長槊橫掃逼退了湧過來的燕雲軍士兵,縱身一躍從馬背上跳了下去,身子就地一滾躲開兩條長矛,槊鋒一掃,斬斷了三條小腿,他趁機站起來向後急退,面前立刻就補滿了殺氣騰騰的燕雲軍長矛手

“將軍退”

唐軍騎兵如墜泥潭一般已經被徹底困住,長龍一樣的陣型逐漸被燕雲軍斬斷分割,後面跟不上來的騎兵大聲呼喊著,拼了命的往這邊衝,試圖將徐盛怒接應回去

“若是不能衝出便退回來,陛下面前我自然會為你說話”

“這場廝殺,殺的不是突厥人,不是高句麗人,而是自相殘殺,就算殺的人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不管是誰贏了,終究是天家的人”

劉弘基的話在徐盛怒耳邊迴響,他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跡忽然放生大笑:“大將軍,請恕末將違命不尊,今日死戰,以報大將軍為末將報了殺父之仇”

“殺”

徐盛怒一聲暴喝,挺槊殺進了人群

“都閃開”

一聲大喝從燕雲軍槍陣後面響起,隨即一個身材敦實的戰將手持一對銅錘分開士兵朝著徐盛怒衝了過來,一看到那對銅錘,徐盛怒便知道對方是誰燕雲軍雙錘將裴行儼,人稱武痴,還是個戰場上的瘋子

“來的好”

已經中了兩處槍傷的徐盛怒眼神驟然一亮,一槊刺向裴行儼的咽喉,裴行儼也不躲閃,左手錘猛的迎了上去,鐺的一聲脆響,那槊鋒立刻就被鎚頭上巨大的力度震開,徐盛怒長槊險些脫手,才穩住槊桿,裴行儼一個箭步衝過來,右手錘高高舉起,直接奔著徐盛怒的額頭砸了下來

徐盛怒舉槊迎了上去,鐺的一聲,巨大的力度之下他的兩手虎口同時崩裂,長槊握不住被一錘砸落在地,裴行儼跨步向前,一腳踹在徐盛怒的心口上,徐盛怒的身子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倒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你不是我對手,跪下投降饒你不死”

裴行儼緩步走到徐盛怒身前說道

“若怕死,我又何必來廝殺?”

徐盛怒艱難的爬了起來,從腰畔將橫刀抽出來指向裴行儼,他嘴裡不斷有血溢出來,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是條漢子”

裴行儼肅然說了一句,然後一錘砸了過去:“我成全你的名聲”

血……綻放在碎裂頭顱之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20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一章 逃命
   

徐盛怒的橫刀擋不住裴行儼的銅錘,橫刀才來得及舉起來那錘就已經到了他的頭頂,銅錘砸在橫刀的刀背上,鐺的一聲將橫刀狠狠的夯進徐盛怒的鐵盔中,幾乎與此同時,銅錘緊跟著橫刀砸在他的頭顱上

鐵盔被直接砸癟了進去,一顆大好頭顱如碎裂的西瓜一般四散腦殼崩碎,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混合在一起激蕩了出去,因為距離太近,有幾塊碎肉粘在了裴行儼的臉上,他向後退了一步,抬手將臉上的血肉抹去,沒有再多看一眼緩緩倒下去的徐盛怒,闊步朝著被困住的唐軍騎兵走了過去

“大將軍有令,爾等投降不殺”

裴行儼的親兵大聲呼喊了一句,隨即包圍住唐軍騎兵的燕雲軍士兵整齊吶喊起來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被困在槍陣裡唐軍騎兵猶在死戰,隨著呼喊聲響起,燕雲軍士兵向後退了出去留出來一片空地,雖然廝殺從開始到現在才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但戰死的唐軍騎兵已經過半數,剩下的人也幾乎個個帶傷,還騎在戰馬上的人不足一成,還能站著的連三百人都不足毫無疑問,如果燕雲軍士兵不後撤的話,他們這些人最多再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就會被屠戮殆盡

裴行儼闊步走到陣前,看著面前那些渾身是血的唐軍騎兵朗聲道:“燕王殿下旨意,你們也是漢家兒郎,與我燕雲軍兄弟們都是一般的出身,這場廝殺全因城中那個皇帝而起,燕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們若是肯降,燕王待你們如待我燕雲軍兄弟們一般無二”

“投降?”

一個唐軍校尉抹去額頭上的血水,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眾人面前,他先是抱拳對裴行儼行了一禮,肅然道:“謝過大將軍不殺之恩,但……”

他回頭看了那些同袍,聲音嘶啞悲涼的說道:“這次挑選出來衝陣的弟兄們,家都在長安城,這是皇帝陛下親自下的旨意,為的是什麼大家自然也都明白,若是投降,我們家中妻兒父母只怕也落不得一個好下場,從選了我們出城衝陣那一天開始,我們早就沒有了退路”

“我們投降,禍連家人”

他看著裴行儼聲音微微顫抖著說道:“所以謝過大將軍的恩義,謝過燕王的恩義,我等卻不能遵命”

“我們不想死”

有個年紀只有十六七歲的唐軍士兵哀嚎了一聲跌坐在地上,他看著那校尉哭嚎道:“我不想死……我還沒活夠,我還沒有娶妻生子,我還沒有為我劉家傳宗接代啊,我不想死……”

“誰想死?”

那校尉慘笑著問:“你問問弟兄們,誰想死?”

“可我們不死,家中父母怎麼辦?”

他看向手下士兵們,大聲道:“我不強求你們,願意投降的就丟下兵器,燕王斷然不會欺騙咱們,你們也知道今日本是必死的,燕雲軍沒必要放咱們一條生路,若是還顧忌家中親人的,就跟我站到一起來,也不勞燕雲軍的弟兄們動手,我們自己了斷”

聽到這番話,唐軍騎兵中有人忍不住將橫刀丟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臉色木然的走到那校尉身邊,眼神​​中哪裡還有一絲神采

“白痴”

裴行儼罵了一句道:“若是你們不死,歸入我燕雲軍中,明日一早到城外叫陣的時候將實情說出來,難道李淵還敢下令殺了你們的家人?若是真這樣做的話,他必將失去民心”

“對啊”

有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條生路:“只要咱們在陣前將這事說出來,皇帝必然是不敢下令殺人的”

那校尉一怔,隨即頹然的將橫刀丟在地上,忍不住嘆了一聲,在心裡忍不住想到,咱們這些人只要將這事說出來,皇帝迫於無奈或許不會對咱們家人下手,可皇帝的名譽也會跟著一落千丈,燕王……好算計

他出身世家,所想到的事自然比那些寒門出身的士兵要深的多,在這種時候,竟是還想到了燕王這樣做的目的,可是誰又能忍受得住活下來的誘惑?視死如歸這種事哪有那麼多,被傳頌的多半都是謊言,誰都不願意死,哪怕能多活幾天也好過血肉模糊的死去,連一具全屍都留不下

“降了……”

他看向裴行儼,緩緩的跪了下去

城東的廝殺很快結束,從徐盛怒率領輕騎踏進燕雲軍連營,到殘兵四百餘人投降也不足半個時辰,而城南這邊的戰鬥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韋天垂是郯國公張公謹麾下大將,此人以武藝精湛聞名,軍中比武,少有人是他的對手,此人在數次廝殺中也立過不少功勞,手裡的人命算起來也已經有幾十條,殺人太多之後對生命也就沒有了敬畏之心,但不代表對自己的生命不會珍惜

從衝陣一開始,韋天垂就知道今日絕不會成功了

不同於裴行儼的戰術,從一開始牛進達就沒有讓弓箭手列陣頂上去,而是讓弓箭手後撤,數千名手持盾牌的步兵結成了一個凹形的陣型,將唐軍騎兵放進了大營,而衝進大營的唐軍騎兵還來不及高興,就發現自己陷入了重圍之中

手持一人高巨盾的燕雲軍步兵人挨著人站著,密密麻麻的盾牌組成了一道一道的城牆,衝進大營的唐軍騎兵驟然驚醒,再勒住戰馬打算退出去已經晚了,四周的盾陣開始合攏,厚重的陣型緩緩的壓了上來

躲在那些巨盾後面的士兵完全被遮擋住,唐軍騎兵手裡的長槊就算再鋒利竟是找不到目標,他們的面前是整齊連綿的盾陣,長槊胡亂捅過去根本就傷不到燕雲軍士兵

而就在盾陣合圍之後,躲在巨盾後面的唐軍士兵開始發威,每一排巨盾手後面是一排手持投槍的士兵,當盾陣合圍逼近唐軍騎兵二十步之內,隨著牛進達一聲令下,數不清的投槍從巨盾後面飛了出來,暴雨一樣狠狠的砸進唐軍騎兵的軍陣中

一時間哀嚎聲響徹天際,唐軍士兵躲無可躲,後路被同袍堵死根本無法轉身,向前衝的話同樣是死路一條

“撞開他們”

處在最後隊的韋天垂大聲命令著:“向前衝,只有將盾陣撞開才有活路,別停下當靶子,往前衝”

他一邊大喊,卻偷偷調轉戰馬往回衝了出去,趁著燕雲軍還沒有反擊,他有時間衝到明德門外,只要城門打開自己回到城中,以郯國公對自己的器重,想來也不會太為難自己,他不知道城東的徐盛怒選擇了一條截然相反的路,如果他知道的話也不會改變自己的選擇

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韋天垂心裡罵著,燕雲軍早就做好了準備,別說突襲,就算郯國公調集上萬大軍硬闖也未必能將燕雲軍連營沖開

所以他乾脆利落的選擇了逃命

密集的投槍無窮無盡一般投了過來,聚集在一起的唐軍騎兵一層一層的被投槍從馬背上撕下來,就如同巨大而密集的冰雹砸進池塘裡一樣,在水面上激蕩起一片血花,輕騎身上的皮甲根本擋不住沉重且鋒利的投槍,而停下來是他們犯下的最致命的錯誤

無法想像這種慘烈,密密麻麻的投槍覆蓋過去,騎兵和戰馬根本就無法躲閃,而隨著盾陣逐漸合攏,看起來他們最後的生路也即將被斷絕

韋天垂帶著十幾個親兵返身逃了出去,隨著他的臨陣脫逃,唐軍騎兵後隊也隨即崩潰,士兵們紛紛撥轉馬頭跟在韋天垂後面往回跑,後面淤積的人群散開,前面的騎兵也有了一條生路,潰敗一開始就以一種無法阻止的速度蔓延了出去

唐軍竟是才一沖殺就立刻逃了,便是連牛進達都沒有想到他本來以為既然來衝陣,那唐軍必然抱著決死之心,來的騎兵並不多,顯然是打算衝出去求援的,既然如此,萬萬沒有才一開始就潰敗的道理

可這種事就這樣發生了,是個笑話,是個很冷的笑話

韋天垂一路狂奔,仗著他的戰馬好一路領先的往明德門外沖,他瘋了一樣的打馬,告訴自己只要衝到城門就能活下來

明德門城樓前,手扶著城垛看著外面的郯國公張公謹臉色鐵青,他的手抓著城磚,因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條條隆起

“放箭”

他從嘴角裡擠出兩個字,隨即拂袖而去

箭雨從城牆上覆蓋了下去,其中還夾雜著小腿粗細的重弩,逃回來的唐軍騎兵沒有死在燕雲軍手中,而是死在了同袍手中,韋天垂運氣極差,被一支重弩直接轟碎了半邊身子,落在地上的屍體看起來就好像半截蛆蟲一樣噁心,而讓人唏噓的是,他的戰馬竟是完好無損,身上一處傷都沒有

戰馬孤零零的站在韋天垂的屍體旁邊,不斷的用嘴巴拱著主人的身子試圖將他喚醒,它的嘴裡發出輕聲的呼喚,只是已經冰冷的屍體怎麼能給它回應?

在戰馬身後不遠處,白羽覆蓋了一層,數百名大唐精銳騎兵全都被射死在這裡,沒有一個人活著觸碰到已經觸手可及的城門

想死的死了,想活下來的也死了

張公謹沒有多看一眼外面,嘴唇抽搐,臉色陰寒

西內苑城門上,劉弘基飲盡壺中酒,流下一行清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2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二章 佈置

   
兩支突圍求援的人馬全軍覆沒,這件事李淵得知的時候他甚至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也不知道今天皇帝是怎麼了,竟是一點怒意都沒有。他只是面如表情的吩咐兵部尚書將撫卹加倍發下去,無論是逃回來被張公謹下令射死的,還是投降了燕雲軍的,一律按戰死論,撫卹必須在兩日之內發到那些士兵家中。

吩咐完了之後他起身走出御書房,一路緩步走出太極宮,出了玄武門直接登上了西內苑城門,已經三四天沒有下過城牆的劉弘基連忙來迎。李淵看到頭髮凌亂衣衫滿是髒污的劉弘基顯然怔了一下,隨即拍了拍劉弘基的肩膀走到城牆邊上。

他看著城外燕雲軍連綿不盡的營帳,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劉弘基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什麼,也只是站在一邊不言不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淵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回頭看了劉弘基一眼問道:“弘基,如果要你來看,李閒什麼時候會開始攻城?”

“不會太久,臣推測,三五日之內。”

劉弘基想了想回答道。

“是啊……”

李淵有些感慨的說道:“他總是要忍幾天的,得做個樣子給城中百姓看,給滿朝文武看,甚至是給天下臣民看……他是來清君側的,不是來造反奪位的。他提了條件,雖然明知道朕不會答應但還是要等上幾日,因為他要彰顯他師出有名。”

“朕聽說……”

李淵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燕雲軍中有一種威力極大的火器,投入人群中可在瞬間殺死數十人,若是投到城門前,便是厚重城門也擋不住幾次焚燒。朕沒有見過,弘基……你可見過?”

“臣也不曾見過。”

劉弘基如實回答道。

“也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又是誰想出來的這逆天手段。”

“據說是李閒自己想出來的。”

聽到這個回答李淵明顯怔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朕有二十三個兒子。”

他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劉弘基心裡已經咯噔一下震顫起來。皇帝說他有二十三個兒子,但誰都知道,皇帝陛下只有二十二個兒子。

“陛下!”

他試圖阻止皇帝不要再說下去,但李淵卻擺了擺手道:“此間又沒有外人,弘基,當初你到遼西懷遠鎮投靠朕的時候,朕就把你當自家人看待。你與建成世民關係都極好,便是寧兒也把你當大哥看待。今日這話朕只是對你說,便是裴寂劉政會也沒機會聽到朕嘮叨這些。”

他看著外面的燕雲軍連營繼續說道:“朕有二十三個兒子,四個嫡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頓了一下,留給了劉弘基一段反應時間。劉弘基不是笨蛋,甚至比一般人要聰明的多。當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立刻就反應過來,馬上就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手竟是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著,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燕王……燕王……不是?”

劉弘基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嗓音發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問出了這句話,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後背上一陣冰冷。

“他不是。”

皇帝點了點頭,嘴角上的笑意顯得格外苦澀:“到了現在這會兒,朕倒是希望他是!朕有二十三個兒子,長子建成老成持重,自十幾年前府裡的大小事務就都交給他處理,事事都能辦的很謹慎順暢。朕又讓他領兵,臨陣作戰雖然稍顯青澀但還是讓朕滿意的。朕有意培養他,就是為了讓他繼承朕的家業。”

“次子世民,自幼在隴西老宅裡獨自長大,雖然疏於管教但學識武藝都還算過得去,是個自律的人。但朕現在才明白這自律只是表象,他一個人生活的時間久了難免會變得性子粗野,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他就想著搶過來,想盡辦法的搶過來,其實這性子……倒是極適合做皇帝。”

“三子玄霸自幼多病,皇后求佛多年佛祖也沒有眷顧他,身子才好轉一些以為災厄過去的時候,終究還是墜馬死了。”

“老四元吉性子比世民還要野,朕記得在遼西懷遠鎮的時候他小小年紀,便嘴裡掛著人不為我所用便應殺之這樣的混賬話,朕怒極問他哪裡學來的這些話,他還振振有詞說出自後漢書。他性子如此而且不止自律,朕說過他早晚要吃虧在這上面,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吃了這麼大的虧,竟是連性命也丟了……”

李淵語氣平緩的說道:“可是說起來,他們四個竟然都不如李閒。如果李閒他也是……朕曾經真的想過要把皇位傳給他的。可朕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朕就知道,他不是……隴西老宅裡的下人都死了,刑部查來的消息說是被劉武周的殘兵殺的,現在想想……料來也是李閒做的,想來他在進長安城之前便也知道他不是了。所以進了城之後他所有的表現,都是在演戲。”

不管是劉弘基還是皇帝,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點名李閒不是什麼。

可就是這個不是,讓劉弘基震撼的無以復加。

“朕很後悔當年做下的那件錯事,但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後悔自然也沒有用處。剛剛得知李閒便是朕當年丟了的那個孩子的時候,朕心裡真的很歡喜。說給皇后知道,她竟是開心的嚎啕大哭,便是病也好了幾分。朕便一直盼著他回來,皇后也盼著他回來,終於盼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個讓人無語的笑話!”

“玄霸,元吉,建成相繼離朕而去,朕這個白髮人竟是接連送走了三個黑髮人。只剩下一個世民,還是有大過錯的。朕當時真的動了心思,如果建成的子嗣中沒有人適合接過這個擔子的,朕就把皇位給他!”

“所以朕將他召回長安城,朕是真的很想看看他。朕看到了,心也冷了。他不是……他竟然不是……”

李淵有些神經質的笑了起來,透著無盡的蒼涼悲哀。

“朕知道皇后是怎麼死的,她早就病入膏肓只盼著臨死前還有機會能再見一次自己的骨肉。朕是想滿足她,但想不到是朕害死了她。”

“太像了……皇后縱然神智偶有不清的時候,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見到自己盼了很久的兒子回來,卻發現根本就不是……皇后是想不開憋住了氣而死。 ”

“他就是個孽障!”

李淵的語氣驟然拔高,甚至變得尖銳起來:“朕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便跟他說過,朕能給他的不會少了他,但朕不能給他的他想都不要去想。可他卻不滿足,緊盯著朕的位子不放。這樣的人……朕還有什麼必要念著骨肉親情嗎?”

說完這句話,李淵猛的回頭看向劉弘基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弘基,你不要有什麼顧忌,如果有機會殺了他就不要手下留情。朕要這樣的逆子無用,世民若是回不來,朕就把皇位傳給建成的子嗣!”

劉弘基艱難的咽了口吐沫,吞下一嘴的苦澀。

“臣明白!”

他終於明白了皇帝說這番話的意思。

如今城裡城外的人,不僅是文武百官,便是百姓們也都差不多知道燕王便是皇帝嫡子的事。所以領兵守城的幾個將軍,無論是誰都會心存顧忌。即便燕王就是在造反,即便這樣的大罪足夠凌遲處死的,但依然不敢有人動殺了他心思,因為他是皇帝的嫡子,除了皇帝之外誰也不敢也不能有這個心思!

當李淵說出這番話之後,劉弘基便明白了。

皇帝現在想要燕王去死。他甚至可以想像的到,皇帝現在一定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當初請燕王回來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想到會是今日這般局面。

皇帝絕不會無緣無故和自己說這樣隱秘震撼的事,所以劉弘基一開始就加著小心。他明白如果燕王沒有造反的話,這件事便是爛在皇帝肚子裡他也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如果燕王自己也不知道的話,毫無疑問皇帝連他也會瞞著,讓燕王整日活在自己是皇帝嫡子的美麗幻想中。但現在,這個秘密到了不得不說出來的時候。

“李閒是個草莽出身的,逢戰喜歡自己站在最前面。若是燕雲賊攻城,他必然臨陣親自指揮,若是有機會你就想辦法率軍反沖殺一陣,不惜一切代價給朕殺了他。”

李淵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下城牆。

劉弘基躬著身子送他下去,臨下城之際皇帝忽然站住,也不回頭聲音有些清冷的說道:“朕聽說這兩日你說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話,頗多不敬不實之處,但朕不想和你計較這些,你好自為之。”

如果說之前皇帝是在示之以誠​​,那麼現在便是震之以威。

劉弘基知道,皇帝是要自己絕對的效忠。

“臣明白!”

他垂首,心中激盪不安。

李淵離開西內苑城門之後便回了太極宮御書房,然後派人將張公謹招來。張公謹以為皇帝要責備自己用人不當之錯,一路上心懷忐忑。一直到進了御書房他都沒沒敢抬頭,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

“昨日夜裡的事,朕知道不是你的錯。”

李淵看了張公謹一眼,將手裡的奏摺放下後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說道:“坐下說話。”

“臣不敢。”

“讓你坐就坐。”

李淵語氣加重了幾分說道。

張公謹惴惴不安的欠著身子坐下來,等著皇帝說話。

“從今日起你就不要再去城南了。”

皇帝接下來的話嚇了張公謹一跳,他以為皇帝要解除自己的兵權,連忙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解釋,李淵接下來的話讓他驚訝的無以復加。

“你從城南,城東的守軍中抽調一萬精銳,你就坐鎮兵備府衙門盯著西內苑那邊……若是劉弘基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你便率軍接替西內苑的城防!必要時候……殺幾個人也是無妨的。”

李淵走到張公謹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朕信得過你,如今長安城裡你是朕唯一信得過的人了。玄武門乃重中之重,絕不能有一點閃失!”

“臣遵旨!”

張公謹抬起頭,眼神格外明亮。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2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三章 房玄齡之策

   
六月的時候天氣已經熱的讓人有些煩躁,尤其是當身上還必須披著一層厚厚的皮甲的時候,這種煩躁就會被無限度的擴大,但不管是城內的唐軍還是城外的燕雲軍,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雖然處於戰時但每日操練依然不斷,揮汗如雨之後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酣暢淋漓。

李閒巡查了一遍營盤之後便返回了自己的大帳,雖然已經等了幾日城中依然沒有什麼消息,但李閒似乎一點也不急。現在他要做的事並不多,專心致志拿下長安城才是最重要的。河北竇建德有宇文士及帶兵盯著,江淮有張亮率軍鎮守,至於東都王世充,那是已經蒸熟了的饅頭,隨時可以揭鍋吞下去。

在躺椅上躺下來,隨手拿起一本書隨意翻了翻。

才看了沒幾眼,謝映登在外面叫了一聲,進來之後躬身施禮道:“按照主公的吩咐,杜如晦等人已經自鉅野澤啟程,算上消息來回耽擱的這些日子,估摸著再有一個月左右就能到達大營。”

“嗯”

李閒點了點頭道:“杜如晦和長孫無忌到了之後,孤也能清閒些。那些瑣碎的事都交給老杜……孤倒是忘了,現在營裡還閒著個有本事的。一會兒將房玄齡找來,孤也不能白養幾個閒人。屈突通是個領兵的能手,孤已經讓他先領著五千人馬在城西叔寶手下做事,再看他幾日,若是真下定了心思跟著孤,再給他一支人馬領著就是了。”

“才降過來,主公讓他領軍是不是稍有不妥?”

謝映登謹慎的提醒了一句。

“無妨,他現在還有別的選擇?房玄齡和他都不是笨蛋,既然進了孤的大營他們的後路也就斷得差不多了。李淵那邊他們只能死心,李世民即便回來還敢用他們?而且現在孤站的位置他們也看的極清楚,李淵也好,李世民也好,都不如跟著孤。”

“還是應該堤防些。”

謝映登道:“房玄齡倒是好說,前些日子我與他交談過幾次,此人心胸雖然不甚開闊,但胸腹中有真才實學,若是誠心為主公效力倒是個治世之才,有許多見解,便是臣也頗折服。屈突通……此人常年領兵,心性堅硬狠辣,主公若是要用此人還是三思為號。”

“嗯!”

李閒點了點頭微笑道:“不說這個了,如果到後日早晨城裡的密諜還有信號傳出來的話,那也就不能再等下去了。現在已經到了六月末,九月後天氣就要變涼,孤還想著年前將東都事也解決了,若是時間充裕對竇建德也該到了算賬的時候。當然這些事不可能在年前一併都解決了,但還是要抓緊些辦,等河北地面上的事都平了,孤對荊襄,川蜀也是要用兵的。”

“竇建德是之後必須解決的事,只要滅了他,我燕雲寨的疆域便能連成一片。而且只要河北平定,也就打通了到漁陽涿郡等地的通道。高句麗最近有點猖狂啊,乙支文德死後高句麗好像也不太平,現在是誰做國王都說不好……但他們的野心卻都一個樣,當初楊廣沒能剿了他們,但也讓高句麗人元氣大傷,這才恢復了幾年就敢打河西諸郡的主意了,要是由著他們鬧騰下去,誰知道還會做出什麼噁心人的事情來。”

“王伏寶那邊怎麼樣?”

李閒忽然轉移了話題,他這個人思維天馬行空跳躍性極大,跟他說話的人若是不熟悉他的性格,只怕會很不適應。

“王啟年回來了,吳不善也在河北暴露了,現在這事誰盯著?”

“冷亦。”

謝映登道:“每半個月一份密報送過來,但最近竇建德動兵不得已重新啟用王伏寶,冷亦的消息也就不如以往按時,畢竟軍中傳遞消息不方便了許多。”

“王伏寶這個人對竇建德還沒有死心,或是因為竇建德對他有恩,或是因為竇紅線,冷亦不好直接去勸,現在還沒​​找到逼反了他的機會。”

“找不到就自己去創造!”

李閒擺了擺手道:“冷亦擅長的是暗殺伏擊,讓他想些辦法策反了王伏寶確實不太適合。你斟酌一下,實在不行就從諜子裡選合適的人過去幫他。”

李閒走到輿圖邊看了看,指了指某處道:“王伏寶率軍就在此處和達溪將軍對峙著,此人雖然也是草莽出身但深得用兵之法,不可小覷。竇建德南下,不能因為他而壞了長安這邊的事,你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往江都去一趟,調張亮北上策應宇文士及,退了竇建德的兵,順勢把李道宗那十幾萬唐軍也解決了。”

“臣這就著人去辦。”

謝映登想了想又問:“若是不能策反王伏寶……”

李閒視線從輿圖上離開,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就讓竇建德也不能用他。現在竇建德身邊沒幾個人真正懂得領兵,王伏寶若是再能執掌兵權……不好。”

“臣明白了!”

謝映登點了點頭,心中了然。

謝映登離開之後便將房玄齡找了來,這個本來應該成為大唐朝廷新貴的人接連受挫折之後性子反而內斂了不少,看起來更加的穩重起來。說實話連他自己都覺著人生際遇實在有些妙不可言,當初跟著李世民造反,說起來如果李世民完全按照他的策劃去辦的話,未必就不能成就大事。

但李世民太自負了些,說起來他骨子裡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當初他提議待東都之事解決了之後再圖謀奪嫡,但李世民卻根本就不想等著。按照房玄齡的設想,東都城破之後,必然會生擒一眾王世充手下的官員,還有大鄭皇宮裡的宮女嬪妃,這些人都是要押赴長安的,李淵也必然會讓李世民在長安城獻俘,倒是大軍回長安名正言順,再突然發難,必然可成大事。

李世民卻根本聽不進去,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獻計殺李元吉然後送回長安,卻並不帶兵馬,只帶數百忠心甲士即可。進入長安城之後太子必然要來接他,就在城門處突然發難誅殺太子,扣押兵備府衙門的將領,然後進太極宮威逼皇帝退位。

可李世民還是不聽,只說不帶兵馬回去怎麼可能成了事。他出謀劃策,但李世民往往只聽一半。這讓房玄齡頗多不滿,以至於兵敗之後他和屈突通殺出血路逃出去之後,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尋李世民。

兵敗之後,他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的仕途算是到了盡頭。以他現在的名望,不管去投蕭銑還是竇建德都不會受到重用,秦王逃入深山,他無奈只好勸說屈突通再想辦法去尋李世民。

屈突通的名望要比他大得多,以屈突通領兵的本事,不管投去何處前程都要比他明朗的多,但房玄齡如何肯放走這最後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屈突通若是棄他而去的話,他才真的無路可走了。好不容易勸說了屈突通去找李世民,半路卻被那黑臉將軍羅士信一口氣將人馬殺散,他和屈突通也都做了階下囚。

但讓​​他想不到的是,李閒對他倒是頗為看重。這讓房玄齡又看到了希望,燕王起兵圍困長安之後,他覺得自己重施報復的希望更加的大了起來。

不造反的燕王終究只是燕王,造了反的燕王……

每當想到這裡,房玄齡就忍不住心懷激盪。

走進李閒大帳之後,房玄齡恭敬的施禮:“臣房玄齡,拜見主公。”

正在輿圖上標示著竇建德夏軍動向,李閒頭也沒抬起來隨意指了指說道:“自己先找椅子坐,等孤將地圖上夏軍的進兵路線捋順了再和你說話。壺裡有茶,矮几上有酒,自己動手不要拘束。”

“臣謝主公。”

房玄齡沒有坐下來,而是緩步走到李閒身邊,仔細的看著年輕但絕對令人信服的燕王殿下用炭筆在地圖上繪畫,以板尺將幾個地方相連,然後又計算出距離,標註出夏軍兵力,不多時地圖上夏軍的兵力佈置便一覽無餘,格外的清晰順暢。

房玄齡心中一陣讚歎,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方式所以感覺非常新奇。有心想對燕王請教,又怕顯得失禮。

“這是孤想出來的一種標註方式,看地圖的時候更直觀清晰。”

李閒看出房玄齡的好奇卻不得不說謊,因為他總不能說繪圖是現代戰爭中參謀們的基本功課吧。

“主公大才!”

房玄齡心悅誠服道:“臣聽聞軍中所用之遠程拋石車,射程足足提高了近三成的重弩,還有霹靂彈,還有戰船上的撞角裝置皆是主公親自構想出來的,臣嘆服。”

“人力無窮,最重要的就是敢想,孤只是想的比別人多一些罷了。而且大部分的事孤都只是有個想法,交給下面人去實施,真正說起來,孤倒是沒出什麼力。”

“人力無窮……”

房玄齡回味了一下這四個字,若有所思。

“孤找你來,是想問問你。”

李閒在椅子上坐下來後語氣平和的說道:“竇建德領兵南下襲擾我東平、齊、魯三地,宇文士及雖然有十幾萬人馬但還要提防李道宗,兵力有些不夠用。既要穩定根基之地,又要退竇建德之兵,還要順勢解決了李道宗麾下那十餘萬唐軍精銳,你可有良策?”

他沒說已經調了江都張亮率軍北上的事,只是為了考量一下房玄齡的本事。他是穿過來的人,房謀杜斷這四個字他可是早就印在腦子裡了。

“容臣想想。”

房玄齡緩步走到地圖前,看著李閒標註出來的那些線條眉頭逐漸皺了起來。李閒也不急,在一邊品茶等候。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房玄齡站直了身子微微吐出一口濁氣:“臣以為,僅僅是靠著宇文將軍那十萬大軍,很難做到盡善盡美。”

“主公可派人聯絡羅藝,此人坐鎮涿郡,麾下精兵數萬,可許以厚利讓他出兵南下,竇建德傾盡全國之兵,河北諸郡必然兵力空虛,無須多,羅藝只需下三五城,竇建德必然心慌。”

“再以水師襲擾河北沿河各城,造大軍即將北上的假象。然後派遣一得力大將,只帶萬餘精銳入河北地界,打一處就走,不與夏軍糾纏,若是能一路高歌猛進,河北必然大亂。”

“以何厚利誘羅藝南下?”

“高官顯爵,幽州兵馬所克諸城物資皆歸羅藝所有。涿郡疲憊,羅藝最怕的就是養不起他那五千虎賁!”

“還有……”

“李道宗統領重兵在外,心思必然不如在長安時候那麼安分。人都有所愛,若投其所愛……未必不能讓李道宗臣服。找不到所愛之處,那便找他所怕之處!”

“主公可假做一道李淵的密旨,調李道宗二十日之內務必返回長安,不然殺無赦……”

房玄齡微笑著說道:“便是飛,他也飛不回來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3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四章 那不是現在操心的事


房玄齡微笑著說出逼反李道宗的辦法的時候,李閒忍不住在心裡非常認真的感慨說文人果然都是沒有好心眼的,這計策雖然說不上太過精妙絕倫,但若是沒有一顆壞心的人肯定想不出來。李閒暫時沒有想到這個辦法,那麼或許也可以理解為房玄齡比他還要壞一些。

其實在這個時代哪有什麼好壞善惡之分,只以勝敗論英雄。贏了的便是無恥之極,也被人稱頌。輸了的即便道德仁義,終究也是半生罵名。

李閒聽房玄齡說完之後點了點頭說道:“以後你便在孤身邊做事,你思慮周到,若孤有什麼疏漏之處也好隨時提醒。你初到燕雲寨,暫且也不能給你個太高的職位……待長安城破之後,朝廷裡必然有你一個位置……你曾在禮部為官,有些禮制上的事你多說些,這些事孤倒是不甚了解。”

房玄齡心中一動,知道一個好前程重新擺在了自己面前。

剛要答話,李閒繼續說道:“河東王李承德那裡你也多去幾次……算了,日後孤將他叫到這大帳中,你便在這裡多教他些帝王禮儀。”

“河東王?”

房玄齡一怔,隨即立刻明白了李閒話中的兩層含義。他立刻俯身道:“臣明白!”

因為從燕王這句話而窺測到了某些隱秘的事,房玄齡心中激盪難平。他的心思何等的透徹玲瓏,李閒的話才說完他只詫異了一下便立刻明白。河東王李承德只是燕王抬起來的傀儡罷了,教他多少帝王禮儀只怕也沒什麼機會用到。這一層意思,便是燕王若是攻破長安,必然會死要逼李淵退位,立李承德為帝。

第二層意思,才是重中之重。因為猜到了這一點,房玄齡激動的幾乎壓制不住內心的欣悅。

教授河東王李承德帝王禮儀,何必要到燕王大帳中來教?何必要在燕王身邊教?與其說是要教授河東王,還不如是教燕王這些!燕王之所以讓他跟在身邊時刻提醒有什麼疏漏,分明心中有那個念頭!

這就好!

房玄齡心中狂喜,忍不住在心中歡呼,這就太好了!

燕王有稱帝之心,這個時候重用自己,那將來燕王登基大寶之日,朝廷上何止是有自己一個位置那麼簡單,說不定還是個極重要的位置。

“你去吧。”

李閒擺了擺手道:“軍務上的事暫且不用你去費神費力,至於哪些是需要你做的,料來你自己心中也已經了然,孤喜歡的便是你這剔透的心思。”

“臣告退!”

房玄齡躬身施禮,然後轉身走出大帳。今日的收穫實在太大了,大到讓他都難以自持。文人也好,武將也罷,哪個不想名垂青史?以燕王如今的實力,拿下長安就算艱難些,但終究還是必然會成功的。只要自己多用些心思,前程一片光明。他大步的往回走,心說這樣的好消息一定要快些告訴屈突通才是。

那個傢伙一直心裡不安,唯恐燕王沒有稱帝之心。若是燕王沒有這心思,就算投靠燕王,日後又能如何?現在燕王已經透露出這個心思來,屈突通也就能死心塌地的留下來。房玄齡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找屈突通分享自己的所得,不是因為他和屈突通關係有多親近,而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曾是秦王的人,初到燕雲軍中,自然要多互相扶持一些,若是他們兩個在離心離德,哪裡能鬥得過燕雲軍那一般老臣?

就算不去鬥,只為了自保兩個人也要抱成團。

李閒走到大帳門口,看著房玄齡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挑了挑。想到不久之前謝映登提醒自己還不能輕易重用屈突通之事,忍不住笑了笑。他之所以剛才對房玄齡說那番話,無非就是想讓房玄齡那樣去想。這番話房玄齡必然不會藏著,新近的降臣需要讓他們踏實下來。而要讓他死心塌地,沒有什麼比有一個好前程更管用的辦法了。

他轉身走回大帳,仔細將房玄齡之前的話想了一遍,隨即提筆在紙張上寫了幾行字,叫過親兵吩咐道:“去交給軍稽衛謝大檔頭,讓軍稽處二部的人按照大唐的聖旨模樣做一份,做好之後再給孤送過來。”

親兵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照辦。

當謝映登看到李閒寫的那些字之後先是怔住片刻,隨即笑道:“這樣陰損的辦法,必然是出自房玄齡之口了。”

長安城方圓百里之內六月初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雨,房陵郡卻已經陰雨多日。自從攻克房陵郡郡治光遷城之後大雨就一直沒停,大軍在光遷已經停留了足足六日,即便天色立刻放晴,道路泥濘也不是立刻就能出兵的。這讓李世民的心情有些灰暗,無緣無故就想發脾氣。

李世民撐著傘站在城牆上,因為雨實在太大了些,視線透過雨幕根本就看不出去多遠,四周都是灰濛濛的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和灰濛濛的大地連成一片,所以顯得格外壓抑。雖然撐著傘,但李世民的身上已經被雨水澆透。陰雨多日,天氣顯得很涼,風吹過濕透了的衣服,李世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主公,還是回去吧。”

為李世民撐傘的尉遲恭身上也早就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衣服流進靴子裡,腳底下膩膩糊糊的感覺極不好,這讓尉遲恭感覺自己好像踩在碎屍內臟上似的,越是去想,心裡的煩躁噁心就越重。

“回吧。”

李世民嘆了口氣,轉身往城樓方向走了過去。

雨水打在城牆上激蕩起來一層水霧,靴子踩在水面上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順著城牆上的斜坡,雨水小河一樣淌了下去。

光遷城臨著築水,這幾日大雨之後築水暴漲,河面比以往寬了近一倍,本是平緩的河流竟是變得狂暴起來。李世民本來打算攻克光遷城之後立刻進兵百里之外的永清縣城,只要再攻克永清,順著荊山腳下一路往東北方向就能直撲南漳,克南漳,襄陽便近在咫尺。

但一場大雨阻斷了他的行程,看這架勢也不知道還要再下幾日雨。

“韓將軍呢?”

李世民一邊走一邊問。

現在的他對韓世萼極為倚重,畢竟若不是韓世萼率軍接應,此時他說不定還在冒著雨去攻打那些只有幾百人防守堡寨,為了奪得幾百石糧食而歡欣鼓舞。憑白得了數萬大軍,他的人生也迎來了第二次轉折。

他覺得自己的第一次轉折,是他從隴右老宅返回太原。當時他本以為自己可以一飛沖天,但卻無奈接受了失敗的結果。幸好上天眷顧,賜了韓世萼過來輔佐。

“築水暴漲,韓將軍帶著人馬去巡查河防。若是被築水湧入光遷城裡的話,大軍說不得要露宿野地了。”

尉遲恭回答道。

“這麼大的雨,真是辛苦他了。”

李世民搖了搖頭,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現在他才算真正認識到了韓世萼的才能,文可治國,武可安邦,比起大唐那些數得上的重臣也絲毫都不遜色。得了一個韓世萼,便相當於得了房玄齡和李孝恭兩個人,李世民如何會不開心?

走進城樓之後,李世民也沒心思換一身乾爽的衣服,走到地圖前面看了看,盯著某處微微皺眉。

“李孝恭便在此處。”

李世民指著那個地方說道:“他屯兵於武當山,距離咱們這裡,若是道路通暢起來的話,不足五日的路程,他麾下多騎兵,若是傾力而來用不了三日便能趕到。他駐紮之地距離谷城同樣不足五日的路程,他選擇屯兵的這個地方……當真讓人難受。”

尉遲恭一邊擰著衣服上的雨水一邊說道:“怕他做什麼,如今殿下麾下兵精糧足,若是他敢來,臣去取了他的腦袋就是。”

“呵呵,敬德之勇冠絕古今。”

李世民笑了笑說道:“築水過谷城,若是孤手裡有水軍的話倒是可以趁著河水暴漲,一路殺過去先將谷城佔了再說。”

“谷城中蕭銑屯駐重兵,便是有水軍也難以攻克。”

聲音從門外傳來,李世民抬頭看過去就看到韓世萼出現在門口。韓世萼進門之後先是對李世民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子一邊脫蓑衣一邊說道:“李孝恭之所以按兵不動,便是因為谷城不好打……谷城是襄陽西北門戶,蕭銑派了大將茂元宗率軍駐紮此地,與襄陽互為犄角,相互救援,這一手安排的確實漂亮。”

“這麼大的雨,你還出去做什麼!”

李世民假意埋怨了一句,快步迎過去竟是親手為韓世萼解開蓑衣。

“臣惶恐”

韓世萼退後一步道:“不敢勞動主公。”

李世民替他將蓑衣脫下來笑道:“你為孤打江山,孤為你拿一件蓑衣罷了。”

“水勢如何?”

他將蓑衣隨手丟在一邊問道。

“若是再下兩三日,河水就要進城了。”

韓世萼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丟一個木盆下去,順流就能到永清!”

聽到這句話,李世民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妙!太妙了!”

他快步走回地圖邊,仔細看了看隨即興奮道:“若是在城東六七十里出斷了築水,然後再扒開!大水就能直接衝進永清縣城裡去!到時候乘漁船就能衝上永清城頭!”

韓世萼也是眼前一亮,隨即撫掌道:“主公果然妙計!”

尉遲恭怔了一下,想了想提醒道:“永清縣城蕭銑駐軍一萬……可還有上萬百姓……”

“管不了那麼多!”

李世民擺了擺手,站直了身子語氣森然道:“孤現在沒心思去管百姓,那是孤以後再操心的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4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五章 破門


唐武德三年六月二十,天氣開始轉陰,從早晨開始就悶熱的讓人想要罵娘,但雨就是沒有下來,吳記包子舖裡的白臉吳不善和瘦子王啟年眉頭緊鎖,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希望到了晚上不要下雨……”

王啟年咬了一口平時最愛吃的灌湯包,發現今天這包子也變得一點誘惑力都沒了,索然無味,吃進嘴裡一點味道都沒有。

“就怕下雨持續幾天,到時候大軍冒雨攻城,對兄弟們來說困難更大,雨澆得抬不起頭,城牆上的唐軍低著頭射箭倒是影響不大……如果再找不到機會,主公就算不怪罪咱們,咱們還有什麼臉面見主公?”

吳不善搖頭嘆了口氣,咬了咬牙說道:“如果胖子還不能找到機會靠近西內苑,那我便帶著手下兄弟硬闖,再這麼等下去只能說是咱們的無能!就算把我手下幾百個兄弟的命都搭上,也好過攻城時候多損失數千乃至上萬的士兵。”

他看了王啟年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在老家還有個婆娘……”

“滾你的蛋!”

王啟年臉色驟然一變,忍不住罵道:“老子最煩的就是這種事,你有個婆娘關老子屁事,你難道是想讓我去接管了她?別扯淡了,以老子的身份就算找十個八個黃花大閨女難道還他娘的難了?你自己的婆娘你自己想辦法照顧去,別跟老子說這些話……有本事你就死,你倒是看看老子管不管你這破事!”

“老王……”

挨了罵的吳不善卻沒有生氣,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事我說了不算,誰也不想死,但咱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會兒我就去召集弟兄們,如果運氣好的話衝到西內苑不是什麼難事。死胖子現在被張公謹盯著太緊,他未見得有機會下手。不能等到晚上了,等一會兒讓兄弟們吃一頓飽飯,我們就上路……說什麼也不能讓兄弟們做餓死鬼。”

“我……”

王啟年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我去幫忙和麵。”

他站起來,背過身子的時候揉了揉發酸的鼻子,感覺自己眼眶是裡濕乎乎的,這種感覺讓他有一種罵娘的衝動。他走向廚房,卻發現廚房裡的幾個小伙計已經在忙活了,和麵的和麵,剁肉餡的剁肉餡,但幾個人的臉色倒是平靜的讓人不敢相信,。

“老王,你還欠我三兩銀子,上次賭錢你輸了賴賬一直不肯給!”

一個小伙計嘟嘟囔囔的說道。

王啟年鼻子酸著從袖口裡將錢袋子摸出來,塞進那小伙計手裡強作歡笑的說道:“你個慫貨,老子還能欠你那幾兩碎銀子?老子是幫你拿出去放貸,你看看,這才幾天連本帶利變成幾十兩了,你就偷著樂去吧。”

小伙計從錢袋子裡數出三兩銀子攥在手心裡,嘿嘿笑了笑然後又遞給王啟年:“給我娘!鉅野澤水寨邊上漁村,進去之後第二戶人家就是我家……這些年其實檔頭沒少給銀子,但我心想著反正也不知道哪天死,娶了媳婦也是禍害人所以沒攢下錢……現在想想竟是沒給我老娘留下什麼,這三兩銀子少了點,但好歹是個念想。”

他看著王啟年,想了想又說道:“如果有空,老王你多去我家坐坐……我娘保過媒,都成了的。”

王啟年忍不住,眼淚還是流了下來,說自己還真是窩囊啊,這些年看了這麼多生離死別的事,怎麼還這樣沒出息,已經這麼大歲數了還他娘的哭!

正要說句什麼安慰一下那小伙計,忽然外面的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一個身穿唐軍服飾的漢子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因為著急,他的臉色白的嚇人。

“吳大哥在不在!”

吳不善認的這漢子是萬玉樓手下的人,曾經跟萬玉樓一塊來過幾次。

這漢子進門後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說道:“我們檔頭帶著兄弟們往西內苑衝過去了,檔頭讓我來告訴你,準備接應。我們檔頭沒找到機會,讓幾個兄弟假扮逃犯往西內苑那邊跑,他帶著人在後面追,這會只怕快要到了!”

“萬玉樓你媽娘,這樣倉促這不是送死嗎!”

吳不善罵了一句,但也知道是因為這陰沉沉的天逼得萬玉樓不得不冒險行事。

“發信號,召集弟兄們去接應那個王八蛋!”

王啟年從廚房衝出來,一邊跑一邊說道:“我也去!”

“你去能幹嘛!”

吳不善怒道。

“我一直以為那胖子比我怕死……”

王啟年笑了笑,將圍裙丟在一邊抬起下頜驕傲的說道:“老子要是死在他後面,下去見了他還不得被他嘲笑?我可丟不起這個人,給我把刀!”

他挺直了腰板,在眾人眼中竟是顯得高大了起來。

萬玉樓雖然能出太極宮,但進入兵備府衙門之後本以為可以趁機行事,但從昨日開始便再難自由行動。從城南和城東調集來的精銳人馬進入兵備府,張公謹從昨日夜裡便下令所有人不得隨意出入,便是萬玉樓也沒辦法將手下密諜都拉出來。

今天一早天氣逐漸轉陰,萬玉樓的心情比天氣還陰。他焦躁的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實在沒有辦法,咬了咬牙將幾個心腹找了來。安排了一番之後便去找張公謹,說手下人抓住了幾個燕雲軍的密諜,必須盡快帶著那幾個人去抓捕其他同夥,張公謹倒是沒懷疑他什麼,只去看了看那幾個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之後便讓他速去速回。

出了兵備府的大門,萬玉樓一邊走一邊語氣歉疚的說道:“幾位兄弟,別怪做哥哥的手狠,不把你們打一頓怎麼取信張公謹?那傢伙太謹慎,臨死之前還讓你們幾個受苦是做哥哥的無能,等一會兒衝到西內苑之後,你們躲在哥哥身後,我塊大……還能替你們幾支箭!”

“死相難看和死相好看都是死。”

挨了打的親信笑著說道:“檔頭我可不敢站在你身後,萬一你倒下來的時候一屁股坐我身上,我死相還不得更難看……”

數百名混進玄武衛的密諜出了門之後在城中兜了幾個圈子,然後便直奔西內苑,幾個背上背著火藥包的密諜每個人都穿了兩層皮甲,被眾人護在中間,他們這十幾個人是今天最重要的人,在衝到西內苑城門前誰都能倒下,唯獨他們不能倒下。

因為身上的官軍號衣,一路上他們並沒有受到阻攔,等到了西內苑城門不遠處到時候被巡防的城防軍截住,萬玉樓解釋說自己是奉了皇命稽查欽犯的,但那當值的校尉就是不肯讓他靠近城門,要想過去可以,他自己先過去找劉弘基大將軍說清楚,大將軍讓他過再放行。

萬玉樓大怒說我有皇命在身。

那校尉大聲道:“非常時期,除非你拿出聖旨來,不然誰也不能違抗大將軍軍令。”

萬玉樓抽刀一刀劈了那校尉,回身喊了一句:“抓欽犯!”

他手下武藝高強的密諜一擁而上,不多時便將二十幾個唐軍士兵砍翻在地。眾人加速沖向西內苑城門,才跑出去沒多久城牆上的號角聲就響了起來。

“生同生!”

萬玉樓高呼一聲,腳下一點沖在最前面。

“死同死!”

他手下密諜大聲喊著,緊緊護著那十幾個背負了火藥包的密諜緊跟在萬玉樓身後。城牆上有人喊話,至於喊了什麼誰也沒有在意。因為他們身上還穿著禁軍服飾,所以城牆上的守軍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萬玉樓已經往前衝出去幾十步。

“大將軍有令,再靠近一步殺無赦!”

守城門的別將大聲喊了一句,隨即下令弓箭手拉開硬弓。距離還有七八十步的時候,那別將咬了咬牙手猛的往下一壓。羽箭驟然間射了出去,瞬息而至,萬玉樓揮刀斬落了幾隻羽箭,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用連弩!”

緊跟在他後面的密諜被射翻了二十幾個,後面的迅速遞補上來,近了五十步之後密諜手中的連弩開始發威,堵在城門前的唐軍被連弩射中立刻就倒下去一層。城牆上的唐軍也開始發箭,羽箭越來越密集,幾百人的隊伍順著大街往城門衝,完全暴露在了守軍弓箭手的視線之內。

密諜一個接著一個的被射死,但卻沒有一個人退縮。從燕雲寨建立開始,密諜的挑選便極為嚴苛,他們不但是最精銳的士兵,還是最忠心的部下,在需要他們送死的時候,他們毫無例外的選擇了履行自己的職責。

尤其是,檔頭萬玉樓一直沖在最前面。

在損失了至少一百多名密諜之後,萬玉樓終於衝到了城門口,大批的唐軍士兵蜂擁而至,萬玉樓這個時候如天神下凡一般,手裡的橫刀潑出一片血光,進一步殺一人,當後面的密諜追上去的時候,死在萬玉樓手裡的唐軍士兵已經不下十人。

“攔住他們!”

被驚動了的劉弘基站在城牆上俯身往下看著大聲喊了幾句,不少唐軍士兵順著馬道沖下去試圖將密諜攔住。

從一開始,廝殺便格外慘烈。

萬玉樓一刀劈飛了面前唐軍士兵的半邊腦殼,回頭大喊道:“有火藥包的衝進去,老子照看著你們背後!”

整整兩個團的密諜,近六百人,衝到城門口之後已經損失了近一半,後面的人護著有火藥包的密諜殺到城門下,萬玉樓隨即轉身,帶著密諜組成了一道人牆將唐軍擋住,一開始是他們往裡衝唐軍阻攔,現在變成了他們阻攔唐軍往裡衝。

刀刀見血,拳拳打實。

人頭在腳下亂滾,殘肢斷臂在半空飛舞。

十幾個有火藥包的密諜衝到城門下,然後迅速的掏出火折子將火藥包上的引信點燃,幾個火藥包堆在城門下面,點燃之後他們有人立刻朝著萬玉樓大喊:“檔頭!速走!”

“走?!”

萬玉樓看了一眼密密麻麻衝過來的唐軍士兵,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回身喊道:“貼著牆角趴下,要是你們不死,老子跟你們拜把子做兄弟!”

十幾個密諜在門洞內順著牆根趴了下來,剛臥倒火藥包的引信就燃燒到了盡頭。

轟的一聲巨響,一大團火球順著門洞瘋狂的湧了出來,伏在門口的密諜猶如被颶風吹倒的麥子似的,齊刷刷的被巨大的衝擊力吹的向前撲倒。一聲巨響之後,餘下的火藥包紛紛爆炸,火光在門洞裡一次一次閃耀。

二部配置的火藥威力就算不足以炸坍塌了城牆,但接二連三的爆炸還是將城門轟開了一個巨大的破洞。城門發出一聲極難聽的呻吟,隨即緩緩的倒了下來。

伏倒在門洞裡的十幾個密諜,全部殞命。

就在這個時候,城外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

燕雲軍,攻城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24 17:5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六百六十六章 比死噁心一萬倍

   
吳不善帶著人衝出吳記包子舖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衝上松柏樓發信號。松柏樓距離吳記包子舖並不遠,是​​一座三層木樓,規模不小,據說還是城中某位重臣名下的產業。但不管是誰的產業,在吳不善眼裡這樓子是早就想好了的放信號的地方。因為這樓子夠高,僅此而已。

七八個密諜衝進松柏樓的時候嚇壞了樓子裡的伙計,還以為是來了強人搶劫財物。沒想道那七八個人直接衝上了三樓,然後開窗子甩套索又爬上了樓頂,隨即,一大團巨大的煙花在長安城上空綻放,絢麗而奪目。

城外燕雲軍中,一直有負責觀察城中動向的人,當看到那一大團煙花爆開來之後,負責觀察的斥候立刻吹響了號角。

“城中有信號!”

聽到號角聲,正站在一座高坡上看著灰濛濛的天出神的謝映登眼神立刻一變,隨即轉身快步往李閒的大帳跑了過去,才跑到半路就看到伍雲召帶著不少將領往大營方向疾奔,遠處的營地中騎兵已經上馬,時刻等待著信號的燕雲軍士兵們在這一刻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激動。

已經等了這麼多天,終於等到廝殺的時候了。

“主公已經知道,正在大帳中分派軍務!”

伍雲召與謝映登擦肩而過的時候急匆匆說了一句,半步也沒有停留直奔自己所部大營的方向衝了過去。銳金營的數萬人馬在聽到號角聲之後已經在中低級將校的指揮下開始集結,騎兵上馬,步兵列隊。伍雲召衝回大營之後直接躍上自己的戰馬,用手指著長安城大聲喊道:“該著是咱們銳金營的運氣,今日輪到咱們攻城!”

“破長安,建功立業!”

伍雲召大喝一聲,催馬向前衝了出去。

五千騎兵隨即啟動,跟在他身後狂風漫捲一般衝了出去。數萬步兵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大步朝著長安城的方向跑。在大營一側,輜重營的輔兵已經推著巨大的衝城錘,攻城樓車緩緩啟動,早就已經架起來的拋石車旁邊聚集了不少士兵,正奮力的將盤索絞動起來。吱呀吱呀的聲音中,拋石車的大臂緩緩的沉了下來。

“以號角傳令,各門都要進攻,分散守軍兵力。”

大帳中,李閒指著長安城的地圖說道:“若是唐軍分兵,則變佯攻為主攻,若唐軍不分兵,主攻便在西內苑這邊。”

他直起身子看了雄闊海一眼道:“讓你的陌刀營準備,一會兒萬一銳金營頂不進去,你的陌刀營就要出動,以重甲衝進城門將唐軍撞開。進城之後直撲玄武門,若是密諜沒能接應,你就帶人直接攻過去。進城的騎兵直搗兵備府衙門以及皇城各部!”

李閒的手指在牆壁上掛著的巨大地圖上一路指過去:“孤在長安城總那兩個月,走遍城池,繪製了這副地圖,所有有駐軍的地方都已經標註了出來。你們看著這地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讓你們各自記下的地方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

“那好!”

李閒大聲吩咐道:“入城之後,各自帶兵攻打你們記住的地方,務求最快……這段日子你們一直都在請戰,孤對你們說要不動如山,不能有焦躁之心,現在是要動的時候了,既然要動,就要動如奔雷!”

“孤帶人直衝太極宮……”

李閒掃視了眾人一眼道:“你們攻打各自的目標,誰要是比孤的速度快了,孤重賞!”

“喏!”

眾將抱拳聽令。

“去吧!”

李閒擺了擺手,轉身看了一眼嚇得臉色發白的河東王李承德,走到他身邊說道:“見了大唐的皇帝,你可知道怎麼說?”

“我……我忘了……”

李承德顫抖著聲音回答,眼神中都是懼意。

“無妨!”

李閒也沒時間理會他,轉身走向帳外道:“進了城也無需你說什麼,只要大軍進城,自然有的是人說話,見風使舵者朝廷裡從來不缺!”

穿黑甲,掛黑刀,騎大黑馬。

燕王李閒,再上沙場!

萬玉樓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揉了揉眼睛卻依然看不清眼前的場面。眼前所有的東西都是紅的,只能看到紅色的幕布中有人影來回閃動。他搖搖晃晃的想往前走,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爆炸的巨大衝擊力將他掀翻了出去,若不是他反應遠比一般人要快些,要不是他輕功確實極好,要不是他那一身的肥肉……他現在就是一灘殘肢斷臂。

只是震盪讓他暫時失去了意識,他掙扎​​著站起來只是一種本能。眼睛裡看到的都是一片血紅,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此時身處戰場!

爆炸之前,密諜已經戰死了六成以上,還活著的只剩下二百餘人。箭雨,槍林,唐軍密密麻麻的湧過來他們硬是靠著血肉之軀鑄成長城。爆炸之後,還活著的密諜已經不足百人,還能馬上站起來不足二十個,身上沒有傷的一個都沒有。

爆炸產生的巨大衝擊波蕩出去之後,密集聚攏在一起的人群就好像被狂風吹倒的野草,地上齊刷刷的都是倒下的人,不管是唐軍士兵還是密諜,爆炸之後的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站在城牆上的劉弘基被震得向後翻倒了出去,幾個士兵連忙跑過來扶他,臉色煞白的劉弘基猛的推開身邊的親兵,扶著城垛爬起來俯身往下去看,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承受不住的熱浪,臉被烤的鑽心的疼,眼睛根本就睜不開,就好像一團火焰在眼前焚燒一般。劉弘基啊的叫了一聲再次跌坐在地,捂著臉呻吟了幾聲。

“敵襲!”

“敵襲!”

就在這個時候,瞭望手看到了遠處燕雲軍大營方向有​​一片黑潮迅速的捲了過來,沒多久就能看到那被戰馬踏起來的滾滾煙塵,在煙塵中,身穿黑甲的燕雲軍騎兵如翻騰的浪潮,勢不可擋的湧了過來。

這邊城門才被炸開,燕雲軍那邊的騎兵竟是已經快要衝到城下了!

“弓箭手……”

忍著疼的劉弘基剛要下令弓箭手和操作床子弩的士兵發箭,天空中忽然有一大片密集的黑點在人的瞳孔中逐漸放大。最初出現在人視線中的時候只是一個黑點,但是很快,那黑點逐漸放大中到了眼前,那是數不清的巨石!

無法形容這個場面,任何語言描繪出來的場面也無法達到這種震撼之萬一。數百塊巨大的石頭呼嘯而來,迅疾如雷電般狠狠的砸在城牆上,也有不少掉進了城內。巨大的石頭輕易的將城垛撞碎,將城樓砸坍,將城牆上的士兵砸成了肉泥,也將床子弩砸成一地碎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即便窮盡想像之力也難以想像出這種場面。呼嘯而至的巨石在城牆上砸出了一個一個的深坑,砰砰的聲音中,城牆似乎都要坍塌下來似的,不管是站在城牆上的士兵還是城下的士兵,他們都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和身體也隨著那撞擊而顫抖,他們甚至錯覺,城牆馬上就要坍了。

碎石激盪,塵煙炸起。

城牆上立刻傳來一片哀號聲,膽子小的跪在被砸沒了半邊身子的同袍屍體旁邊嚎啕大哭。膽子大的招呼著同伴靠在牆根處,更多的人則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城門處的爆炸已經足夠震撼人心了,可相比於數百塊從天而降的巨石來說連那爆炸都顯得沒有那麼不可接受了。

距離長安城六百步之外,數百架拋石車完成了一次拋射之後,操控拋石車的士兵們立刻忙活起來,絞動盤索,抬上巨石,所有人都拼盡全力。因為他們要在騎兵衝擊城門之前,再完成一輪拋射。

燕雲軍這些日子沒有動靜,但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做好。只等著城中信號傳來,數百架拋石車立刻發威。

當第二輪巨石襲來的時候,城牆上的唐軍一陣絕望。這種威勢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止抵抗的,除了逃避之外他們根本沒有一點辦法。

萬玉樓清醒過來,是因為一股溫熱的血濺在了他臉上。因為他神智上迷糊,根本就沒有發覺有幾個站起來的唐軍朝著自己衝了過來。他手下一個密諜啊的喊了一聲將萬玉樓撲倒,這一瞬間,密諜的背後上後腦上連續挨了幾刀,微燙的血灑了萬玉樓一臉,他下意識的抬手抹了一把,視線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當看到死在自己身上的密諜,看到那幾個唐軍猙獰的臉,萬玉樓的眼睛瞬間變得赤紅!

“啊!”

他猛的翻身坐起來發出一聲咆哮,一腳蹬著距離自己最近那個唐軍士兵的小腿上,那唐軍士兵身子不穩向前撲倒,眼看著就要砸在萬玉樓身上,萬玉樓一拳轟在這人的面門上,巨大的力度下,這唐軍士兵的腦袋猛的向後一仰,咔嚓一聲頸骨隨即斷裂。

按著地面站起來,萬玉樓瘋虎一樣衝了出去。碩大的拳頭狠狠的砸在敵人的臉上,心口上,每一拳都用盡全力,砰砰的聲音中,三四個唐軍士兵被接連轟翻在地。他彎腰撿起來一柄橫刀,剛要刺入一個敵人的心口,一支羽箭噗的一聲射穿了他的胳膊,才抓起來的橫刀又掉了下去。

萬玉樓嘴角抽搐了一下,咬著牙將羽箭從胳膊上抽出來狠狠的刺進那個唐軍士兵的眼窩裡,一股血箭一樣射出來,噴進了萬玉樓嘴裡。

腥苦,辣澀。

這味道極不好,但萬玉樓卻絲毫都不在意。

他再次撿起橫刀,一邊往前走一邊殺人:“還我兄弟命!”

每殺一人,他便低吼一聲。

“還我兄弟命!”

幾十名唐軍士兵朝著他衝了過來,人還沒到,幾支羽箭先後射在萬玉樓身上。萬玉樓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卻強撐著沒有摔下去。看著面前撲過來的唐軍士兵,萬玉樓啐了一口血,竟是咧嘴笑了笑。

白色的牙齒縫隙裡都是血,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生同生,死同死……”

他喃喃的說了一句,然後將橫刀對準了自己的心口:“爺頂天立地,怎麼能死在你們這些人手裡?”

刀尖已經刺進了肉裡,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萬玉樓!”

遠處傳來一聲呼喊,聲音有些飄忽。

“你他娘的要是敢死,老子就娶了你閨女!”

已經抱了必死之心的萬玉樓聽到這句話一愣,隨即看到遠處那個枯瘦乾癟還難看的要死的老頭朝著自己衝了過來。他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動作奇快的將橫刀抽了出來,驚恐慌亂還有憤怒的罵道:“我閨女才三歲,你這老東西要是敢打她主意,我跟你玩命!”

他驟然發現,當一個六十歲的乾癟老頭說要取他三歲瓷娃娃一樣可愛漂亮閨女的時候,比死要噁心一萬倍。
a519095 發表於 2012-12-25 04:49
本帖最後由 a519095 於 2012-12-25 04:56 編輯

   第六百六十七章你是誰?

    「報!」

    傳令兵急匆匆的衝進兵備府衙門,正遇到披掛了鎧甲準備趕去西內苑的張公謹。傳令兵氣喘吁吁的道:「報!燕云賊內應打開了城門,大將軍劉弘基受了傷,請您立刻趕去西內苑!」

    「我知道了!」

    張公謹臉色鐵青的應了一句,心中的震撼早就如翻江倒海一般。皇帝讓他調集一萬精兵防備著劉弘基,可這仗才一開始打劉弘基就受了傷。現在這一萬人的精銳反倒成了救命稻草,不得不這就好像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笑話。皇帝這樣安排,也算是無心插柳。

    他狠狠搖了搖頭甩去煩亂的思緒,回頭大聲吩咐道:「所有騎兵立刻上馬直衝西內苑,攔在前面的不管是誰一律殺無赦。直接殺出城門迎戰,絕不能讓燕云軍靠近城門。我會親自率軍自後面趕上去,今日一戰……必須傾盡全力!」

    「喏!」

    十幾個將領應了一聲,跟著張公謹快步走出了兵備府衙門。

    就在這同時,一個禁軍別將跌跌撞撞的跑進太極宮,一邊跑一邊哆嗦,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進的宮城。沿途的太監和宮女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他哪裡還有心思在意這些。一口氣跑到御書房,這別將剛要在外面喊忽然醒悟,不由得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自己若是冒冒失失的在御書房外大喊叛軍破門的話,只怕陛下立刻就會讓人割了自己的腦袋!

    「什麼事?」

    內侍總管高蓮生看到這別將如此心急的跑進來臉色一變,剛才聽到了巨響他就知道城門那邊出了變故,此時見這個本應該守在玄武門上的別將跑過來,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出了什麼事。

    「燕云賊內應破開了城門,燕云軍……正在攻城!譙國公重傷,郯國公正帶兵往西內苑趕過去……」

    這別將壓低聲音道。

    「等著!」

    高蓮生急促的了兩個字,抬起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的如此厲害。

    「陛下……」

    「不要了!」

    屋子裡傳出李淵的聲音,透著極濃烈的疲倦和蒼涼:「去告訴張公謹,務必守住西內苑,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要把城門堵住,城防軍的人命不夠,就調禁軍去堵……還要告訴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從其他各門調兵!李閒用兵詭詐,四面皆攻只有西內苑那邊是主攻,但只要分兵趕往西內苑,各門的進攻都會變成主攻!」

    完這句話之後,李淵沉默了一會兒下令道:「封鎖所有宮門,就算是堵死也不能放一個人進來……除非是燕云軍退兵,否則誰叫門都不要開,只管亂箭射過去!請……去請平陽公主上城,協助郯國公指揮!」

    「喏!」

    高蓮生在外面應了一聲,提起官服就往外跑,因為跑的急了一下子撲倒在地,折斷了門牙兩顆,血流了一下巴。[.715k.cm無限升級]

    伍云召率軍直撲西內苑城門,在他隊伍的一側,伍天錫率軍一萬筆直的殺向永安宮,上次李世民攻城的時候,李淵在永安宮埋伏了數萬禁軍堵住了李世民的退路,以至於李世民大敗,只帶著不足三千殘兵殺了出去。有這件事在前面擺著,若是不堤防李淵故技重施那就太白痴了些。

    永安宮裡確實埋伏了人馬,但這次他們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相比於李世民,李閒是個謹慎的稍有些過分的人。這是他從逃亡養成的性格,謹慎,但也會在特殊時候變得瘋狂暴戾。一個人的性格往往會因為際遇而改變,李閒從經歷生死殺伐,一個不心便會殞命,他所思慮的事遠比李世民要複雜的多。
    他是怕死,怕失敗,怕失去,但他瘋狂的時候,同樣毫無顧忌,暴戾如洪荒猛獸。這種看起來有些矛盾的性格,並不是與生俱來。

    伍天錫率軍攔住永安宮內的伏兵,埋伏好了的唐軍還沒有來得及殺出去就被伍天錫率軍逼了回去,廝殺在永安宮內展開,士氣如虹的燕云軍一個個如瘋虎下山,打起仗來天王老子也不怕這是燕云軍的特質。雖然伍天錫的兵力上還要略少於唐軍,但從一開始燕云軍就佔據著絕對的主動。

    伍云召率軍殺到西內苑城門的時候,恰好拋石車第二輪拋射結束,累計上千塊巨石砸在這一段城牆上,其密度可想而知,別城牆上的床子弩,便是弓箭手都損失了超過半數,城牆上到處都是巨石,而每一塊巨石下面都會壓著一片碎屍。城門樓已經被轟坍,倒下來的時候最少埋進去幾十個人。

    城牆上的濃烈煙塵讓人睜不開眼,嘴巴裡都是塵土。

    眼看著伍云召就要率軍殺進城門的時候,數千唐軍騎兵在濃煙中衝了出來,筆直的迎著伍云召衝了過去!

    ……

    ……

    唐軍大將王伯超一馬當先,率領數千精騎衝出城門。如今長安城中能用做衝鋒陷陣的虎將不多,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一個夏逢春。這兩個人的武藝都極精湛,皇帝對他們兩個也格外重視,所以出城求援的時候,李淵都沒捨得用這兩個人。

    王伯超善用一柄巨大的長刀,這刀的長度與聶奪手裡的巨刀不相上下,但要略窄幾分,比起聶奪的刀要靈活不少。此人自加入娘子軍之後逢戰必為先鋒,到了現在也不知道手下斬過的人有多少。

    娘子軍中多奇人異士,他和夏逢春是最出彩的兩個。而且此人自視極高,當初品評天下豪傑的時候,他曾經過,這天下間除了羅士信之外,再無一人在他眼裡。便是傳聞中黑刀無敵的燕王,在他眼裡也不算什麼。在他看來,燕王李閒之所以被傳的神乎其神,無非是因為他是燕云寨的首領。

    他是個少言寡語的性子,所以出城之後也沒下達什麼軍令,只是以巨大的斬馬刀指向迎面而來的燕云軍,他身後的親兵立刻往前提護住他的左右。跟著王伯超的時間久了,他們都知道王伯超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頃刻間,兩支騎兵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就好像兩條相對奔雷般捲過來的大河,頭對頭極慘烈的撞在一起,一瞬間血浪就激盪了起來。

    王伯超看到燕云軍中那一面大旗的時候,立刻撥馬朝著那邊殺了過去。他是個性子簡單粗暴的人,在他眼裡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值一提。只要手中斬馬刀足夠鋒利,這世間什麼樣的陰謀詭計都擋不住他一刀立劈。

    伍云召見唐軍將領朝著自己衝了過來,他冷笑一聲吩咐道:「不要減速,殺過去將敵人踏翻!」

    看到那銀甲白袍的燕云軍將領之後,王伯超的眼神立刻一亮。他催動戰馬衝了過去,也不喊話,待衝到近前他一刀朝著那白袍將軍斬了下去。

    他不認識伍云召,見這人身邊騎兵眾多還豎著將旗,心裡只簡單的認為一刀斬了他便算完事,在他眼裡,這個即便穿戴了盔甲也透著一股書卷氣的傢伙,根本就是個繡花枕頭,就算那人手裡的鐵槍,比起繡花針來也強不了多少。

    可就在他巨刀欲劈的時候眼前卻恍惚了一下,然後他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或是因為他太驕傲自大了些,根本就沒看清那鐵槍什麼時候竟然刺了過來,距離自己心口已經近在咫尺!

    王伯超大驚,立刻將巨刀沉下來擋在胸前。

    噹的一聲,槍頭戳在刀面上發出一聲脆響,一串火星崩了出來,濺在王伯超臉上一陣刺痛。

    他心中一惱,揮刀橫斬。

    伍云召刺出去一槍之後也吃了一驚,他沒有料到這使刀的敵將竟然動作這麼快,以往衝殺,幾乎沒有人能擋得住他這一槍。兩個人都有些低估對方,但一招之後立刻都變了心態。

    伍云召見對方橫了巨刀掃過來,他身子往前一伏躲了過去,再起身時兩個人已經錯馬而過,伍云召回身一槍刺向王伯超後背,王伯超恰好也回身一刀斬向伍云召,兩個人的兵器在半空中相碰,噹的一聲脆響,又是一片火星閃耀。

    錯馬而過之後,伍云召雖然極想殺回去再與那魁梧漢子過幾招,但念及燕王重託,他怎麼敢因此誤事。他清嘯一聲,帶著人馬朝著城門衝了過去。攔在他面前的唐軍騎兵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他一槍之威,同樣,他身後的騎兵也沒有人擋得住王伯超一刀。

    「賊休走!」

    見伍云召沒有回頭,性子粗魯直接的王伯超大怒,撥馬就要追上去繼續廝殺,忽然感覺身邊有一道黑影刷的閃了一下,他立刻揮刀劈了過去,這一刀雖然是下意識而發,但卻用盡了全力,刀鋒破碎了空氣帶著風雷之聲,威勢駭人!

    但!

    這一刀卻落空了。

    刀子才劈出去一半便忽然失去了力度,雖然慣性下走完了軌跡,但和出刀之時相比差的太遠,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心口上戳著一條長槊。三尺長的槊鋒已經刺穿了他的身子,將心臟一分為二。

    他下意識的低頭去看,於是看到了那槊鋒在自己心口上絞肉機一樣猛的一轉。瞬間,王伯超腦子裡就鑽出來一個想法……他的心空了。

    不是空,而是碎。

    一個身穿鐵甲的黑臉大將將長槊抽回來,看都沒多看他一眼。

    「太慢」

    那人淡淡的了兩個字,隨即撥馬就走。

    「你是誰!」

    臨死之前,王伯超嘶啞著嗓子急切喊了一句。

    對方卻根本沒有回答,只留給他一道雄健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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