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超能力] 全能進化 作者：三千境界 (連載中)

Episode.191 有像無象-3

    「什麼怎麼？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可別說出『我跟你不熟』這種打擊人的話哦？」

    東樺撇撇嘴，用鐵鏽般沉重的聲音說道。

    雖然面色極其嚴肅，但給人的感覺始終是在說冷笑話一樣。

    看來他果真沒有半點幽默細胞。

    「咦、咦？Mr.Zeit大人也認識這個『煤氣罐』嗎？妾身剛想介紹的說……」

    從東樺背後突然鑽出來的，是穿著粉色浴衣的黑炎雛蜂。

    真是一對彆扭的組合。

    東樺似乎是跟著雛蜂來的，而且兩人看上去還認識。

    「別叫我『煤氣罐』！——這是我第1921次警告你了！」

    口無遮攔的雛蜂這次似乎再次踩到了「雷區」，只見東樺臉色陡然陰沉下去，語氣也變得兇殘起來。

    「呵呵，那麼妾身也決定第1921次短暫無視煤氣罐的語言恐嚇。」

    雛蜂舌尖在唇間一滑，展露出惡作劇般的詭笑。

    「哈？煤氣罐……？這傢伙？」

    碎花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東樺，實在很難將這種滑稽的外號跟這個【伽藍區】下屬的多面間諜聯繫在一起。

    「是呀，碎花親，他以前可是——」

    「別說！千萬別說！」

    原本一副遊刃有餘模樣的東樺臉色頓時發青，後背瞬間被大量湧出的冷汗浸濕。

    「誒？這算是對妾身的哀求嗎？」

    黑炎雛蜂單手叉腰，趾高氣昂地看著神色難堪的東樺。

    「是、是的……」

    東樺垂下肩，無可奈何地吐出了一口氣。

    「啊啦，那妾身就暫且替你保密好了。畢竟那可是你一輩子的污點呢……」

    而雛蜂的情緒變化則與之完全相反，她雙手抱胸，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該死的女人，賤人！混蛋！」

    東樺額間暴起青筋，咬牙切齒地瞪著雛蜂，小聲嘟噥道。

    「喂喂，呆瓜女人，我說你還是差不多一點好了。這麼喜歡抓人家把柄，你難道是小學生麼？」

    碎花用同情的眼光瞄了東樺一眼，伸手一攬，將雛蜂摟過來，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碎花親你在說什麼呀？妾身沒有聽懂哦。」

    雛蜂笑著向碎花遞去純潔而清澈的眼神。

    很明顯，她在故意裝傻。

    「哼，少給我裝，我問你，那傢伙怎麼會到這裡來，他不是【伽藍區】的人麼？莫非是你領進來的？」

    碎花有些生氣地怒哼一聲，加重了右手的力道，幾乎都要將碎花的鎖骨捏斷。

    「疼、疼死啦，碎花親！妾身剛才只是在走廊上偶然撞見那個『煤氣罐』的，一開始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這邊啊。」

    見碎花的氣勢變得強硬起來，雛蜂立刻就軟了下來，之前那副得意忘形的樣子一時間煙消云散。

    「話說他是你的什麼人？該不會是舊情人之類的吧？」

    不顧拚力掙扎的雛蜂，碎花繼續步步緊逼。

    「什麼嘛，妾身跟那傢伙只是以前認識而已，而且、而且妾身的心和肉體都早已經是屬於碎花親的了！」

    雛蜂以斬釘截鐵的姿態大聲宣告道。

    「虧你這變態能夠氣定神閒地說出這麼不知廉恥的話啊！還有，你什麼時候換的衣服？不會趁我不在的時候跑去酒店的公共浴室泡澡了吧？我之前難道沒有命令你乖乖罰站嗎！」

    碎花聞言一時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但隨後她立即揪起雛蜂的左臉，將之狠狠地拉成了面條狀。

    「對母雞（對不起）——！！！」

    在碎花瘋狂的捏臉攻勢下，雛蜂只有哭喪著臉，大聲道歉。

    「我突然覺得……你的部下比我的部下還要搞笑。」

    一邊抽著雪茄煙，一邊漠然看著亂成一鍋粥的房間，科林冷不防地開口對秋旋說道。

    「哪裡哪裡……我覺得布拉德利先生今天也很搞笑。」

    「過獎了，這該歸功我優秀的遺傳基因。」

    「那麼……我該歸功於誰？含有幽默因子的裘蕾病毒麼？啊哈哈……」

    不知道該用怎樣表情面對眼前事態的秋旋，只能與科林相互說著冷笑話。

    ***

    結果這場騷動持續了10多分鐘終於才平息了下來。

    「那麼，閒話休提，首先我來說明一下我的來意。」

    東樺清了清嗓子，用嚴肅的眼神重新掃視了一遍眾人，最後將目光放在了秋旋身上。

    「根據紫晶向『主宰』遞交的SIBYL-EX超時空實驗的2號報告，『主宰』已經決定向你提供資金、技術以及戰力上的支持，以協助你修正【世界線】的行為。從我們對當前時間流的檢測結果來看，當前【世界線】已經出現了大分裂的徵兆，很有可能將在最近幾天內脫出原有的【世界線收束範圍】——而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事情出現前所未有的轉機都是你秋旋的功勞。

    本來應該在你進行時空跳躍之後立刻與你取得聯繫，但因為此次的行動需要繞過空海軍方的監聽，耽擱了不少的時間，所以才拖到了現在。」

    東樺拿出一根碳棒形狀的激光投射器，在空氣中投影出由紫晶親自攥寫的實驗報告文本，在密密麻麻的、用德文書寫的報告後，伽藍區的徽記——橄欖七芒星正緩緩轉動著。

    「等等，你說紫晶？她怎麼可能還留有原來世界線上的記憶？而且看你的樣子……似乎也還記得原來的事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旋從東樺話中聽出了蹊蹺，他眉頭一皺，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

    「這就要歸功於『主宰』的能力了。相信紫晶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主宰』在幾十年前進行『時空逆向回溯』實驗的時候，身體被LCH（大型強子對撞機）產生的微型『克爾黑洞』吸入並壓碎，但卻由於偶然的原因，意識與瞬間形成的『嬰空間』結合在一起，變成了高維空間上的特殊存在。

    而這樣一來，當世界線出現變動之時，『主宰』的【信息】並不會隨之改變，而會不受影響的保留下來，所以他才能夠研究出【時間機器】。而經常出入【伽藍區】的紫晶和我都受到了那裡特異能量場的影響，從而也具備些許了被『主宰』稱為命運之眼（the eyes of destiny）的能力，在世界線發生變動之時，有很小一部分原有記憶會保存下來。

    總體上來說，就是你這小子在原來的世界線中給紫晶和我都留下了深刻映像，所以有關你的記憶，被自動保存了下來。說來，好久都沒有見到紫晶那傢伙像這樣為一個外人擔心的樣子了，你這傢伙，某種程度上還真讓人羨慕吶。」

    東樺說罷，只是淡然一笑。

Episode.192 有像無象-4

    「原來如此……又欠了她一個人情……她這次——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秋旋的臉色頓時有些黯淡了下去。

    與「紫晶」這個名字相連的，儘是一些悲傷的回憶。

    涉月靜的自殺、紗葉玲的離世……

    ——任何一絲記憶的碎片幾乎都能徹底擊潰秋旋早已疲憊不堪的身心。

    但秋旋之所以至今還未倒下，也正是拜紫晶所賜。

    在秋旋深受重傷之時，她拖著虛弱的身軀，一瘸一拐地將秋旋背到了艾德羅都【Ψ區】的最底層，沒有紫晶的幫助，秋旋此刻根本不會存在於這裡。

    而這次【伽藍區】因為紫晶的報告而派遣東樺前來助陣，讓他感覺又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哈，很遺憾，沒有。我也早就這樣勸過她了：『既然你那麼關心那小子的話，不如這次跟我一起行動吧。』你猜那女人怎麼說？——『不了，他有他必須踏入的沼澤，而我也有我必須應對的戰場』你要問她現在在哪裡的話，我倒是可以清楚的告訴你：離地1100公里的順行軌道上的達拉斯（Dollas）空間站，那裡是對【世界線變動率】進行精密觀測的優良位置。

    說實話，就連她的老搭檔我也沒有想到，行事一貫懶散的她，這次會那麼積極地主動請纓負責這個項目的總監督工作。」

    說起紫晶性格上的微妙變化，東樺像發牢騷一般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紫晶說的沒錯……我也有我必須踏入的沼澤……」

    知道紫晶付出那麼多，都是為了自己，秋旋在慚愧的同時也感覺受到了鼓舞。

    既然紫晶都那樣說了，那道謝的話還是先珍藏起來為好。

    「莫非空海的【伽藍區】存在CPT（正反共軛時空反演）的不受恆……可能還不止，是接近亂數程度的錯位現象？令人吃驚，太令人吃驚了……你們掌握的這種技術沒準已經大大超出目前所定義的『科學』範疇了……」

    聽著東樺的訴說，連科林這個局外人都感到相當驚訝。

    他將抽了一半的雪茄煙隨手按在了牆上，視線一直固定在被激光投射器映射在空中的SIBEL-EX超時空實驗的德文報告，至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雖然虛擬影像只是截取的一部分，但仍可窺見驚世計劃的冰山一角。

    「雖然實際差別很大，不過概論上確實如此。由於【伽藍區】本身就不是自然誕生的空間，所以難免會因為與世界線相互衝突，而形成某種『錯位』。呵呵，閣下應該就是中情局【Snifter】組的科林-布拉德利先生吧？雖然你們自入境一來一直行事低調，不過這次既然捲入了事態，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地能夠輕易脫身了哦？……這種說法或許你有些聽不懂，不過你只要明白一點就可以了：事情的前前後後不僅關聯到空海的命運，也與星條旗之所向的利益息息相關。當初、你所敬重的索蘭德上校或許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才不惜代價地向弄清事件真相吧？」

    東樺嘴角微彎地笑著說道，但事實上，他所談及的話題一點也不好笑。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不出所料，科林果然沒有意識到東樺話中暗指。

    「東樺……關於蘇菲亞-索蘭德失蹤一事，你莫非知道些什麼？」

    直覺異常敏銳的秋旋突然開口問道。

    他隱隱感覺東樺似乎已經將什麼重要的東西掌握在手了，總是一副留有餘力的樣子。

    「當然，如果我對一切都一無所知的話，『主宰』又何必派我來幫你忙呢？不要小看了我這個多面間諜的情報收集能力哦！」

    東樺一改之前的飄忽態度，神色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蘇菲亞遺留下來的實像受納儀你們已經檢查過了，為何不接著看看邊緣葉擴充器的解析結果？相信看過那個以後，你們就會把握住事情的要點了。」

    他收回那碳棒形狀的激光投射器，指了指科林手裡的USB存儲卡外觀的邊緣葉擴充器（L.L.E），若有所指的說道。

    「……差點忘記了！」

    科林聞言一拍腦門，立即將他那半透明的晶板拿起，麻利地按動了幾個鍵位之後，將L.L.E裝置收錄的信息迅速調出了數據庫。

    「黑洞衛星」實像受納儀與讀心能力者專用記錄設備「邊緣葉擴充器」的解析結果幾乎是同時完成的，因為當時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張奇特的R.I.R掃瞄影像上，根本沒人想起去查看邊緣葉擴充器的解析結果。

    「好了，文件解密調出完成。因為這是私人設備，所以要完全解鎖還需要一道指紋驗證，所以……」

    在半透明晶板閃爍出綠色的亮光後，科林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間的汗，將連著L.L.E裝置的半透明晶板遞給了秋旋，示意他將手指放在認證區域內。

    秋旋立即伸出食指，摁了下去。

    隨著一聲「Authentication Success」（認證成功）的提示音，L.L.E的外殼上突然變得閃閃發亮起來，似乎程序的某種機制被觸發了。

    緊接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聲音，從L.L.E設備中傳出：

    「秋旋先生，你聽的到嗎？我是蘇菲亞-索蘭德，當您聽到這個留言之時，我或許早已不在人世。首先請不要對此感到驚訝，這份留言來自於你現在所處世界的『平行世界』，也可以說，是來自於另一個空間。

    雖然不清楚在那裡，我們兩人的人生會不會出現交集，也不清楚這份留言會不會傳遞到過去，可是……我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挽回一切了。

    危險的開端純屬偶然，而這份偶然也必將成為世界的定數。在你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前所未有的危機將會完全扼殺你的存在，吞噬你的理想。而危機的預兆將會在4月28日晚上9點核心區『根源之地』顯現。

    相信我，我並不是妄想家，也不是精神分裂的瘋子，我所說的話全部都是真實。請不要對其中的任何一句，產生半點的懷疑。

    我是個失敗者， 徹底的失敗者，因為我的失敗，未來的世界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地獄。責任在我，可我當初怎麼會想到，因為我的一個輕率舉動，徹底毀了世界，也毀了我自己。

    所以，秋旋先生，請不要重蹈我的覆轍，也不能這樣再悠閒下去了。

    我已經沒有重來的機會了，就算改寫歷史，就算重新啟用時間機器，最多四天之內，一切必定會崩壞。

    所以，請找到我吧！不要無視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不要放過任何的線索！找到我、找到我、找到我！！！！這算是我最後的請求，拜託您了，秋旋先生，一切的一切都……」

Episode.193 有像無象-5

    仿若情緒瞬間失控一般，原本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語調，到最後突然轉變為悲慼的慟哭。

    「找到我、找到我、找到我……」

    ——泣聲之憐，令人為之揪心。

    「……」

    當聲音戛然而止之時，眾人也均一臉無言地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是被那種極悲的情緒感染，還是單純是因為太過震驚而說不出話來。

    「這個……該不會是……Boss大人之前提到過的語音郵件？」

    青霧碎花挽著雙手深思片刻，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沉默。

    「聲音……聽上去似乎好痛苦的樣子，就像是經歷了肝腸寸斷之悲……」

    黑炎雛蜂則是同情地嘆了口氣，露出被雨淋濕的小狗般充滿擔心的神色，難過地說道。

    「唉，比上次碎花親哭的還傷心呢……」

    「嗯哼——！還真是聽到了有意思的話呢，雛蜂小姐，你的陽壽恐怕會在今天耗盡哦~★」

    青霧碎花笑著轉過臉，口氣異常嬌柔地說道。

    而背後散發出的則是無比陰森的黑氣，在那黑氣之中還隱約可以窺見勾魂使者白無常的鬼影。

    太恐怖了，碎花的瞬時零度暴走。

    「啊、啊咧？……碎花親、你怎麼了？」

    遲鈍的雛蜂顯然還沒意識到危險的逼近。

    「……」

    碎花邁著喪屍般的步伐，一語不發，搖搖晃晃地向雛蜂走來。

    然後，緩緩抬起緊握成拳的手，對準碎花的頭部重重地錘了下去。

    「對、對、對不起嘛~~~~~~~~」

    承受著碎花的暴力，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的雛蜂只能大聲求饒。

    「咔咔咔，真是自作自受的女人。」

    東樺見雛蜂終於吃到了苦頭，發出有如廉價動畫裡壞人的咯咯笑聲。

    生來就是一張撲克牌臉的東樺，笑起來讓人感覺只是單純的面部抽搐運動，連五官比例都會瞬間失調。

    總之，崩壞到了已經讓人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搞笑，還是想嚇人的程度了。

    不遜於此時碎花的兇殘笑容。

    「……那麼，你對此有何看法？中情局的L.L.E(邊緣葉擴充器)設備本身就帶有發信功能，如果將信息加載到發送終端，並利用R.I.R（實像受納儀）與『絕對觀測點』相連的網絡，是能夠讓信息跨越【世界線收束範圍】的。畢竟只是 以『漂流瓶』的方式傳送數據的話，從技術層面上講，比你當初定點記憶數據傳輸要簡單得多。

    如此一來，這封語音留言，恐怕你早就收到了吧？」

    東樺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有些裝模作樣地拉了拉衣領，看著臉上被陰云籠罩的秋旋，不緊不慢地問道。

    「唔……雖然是這樣，但當初收到那封Last-Word語音留言時，不知道是不是在傳送數據受損，總之語音郵件的內容極其模糊，從中截取的信息量也非常少。

    曾經猜測了無數次郵件完整的內容……但從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蘇菲亞最後反覆說的『找到我』——這是什麼意思？」

    秋旋思緒混亂地提問道。

    「找到我……難道索蘭德上校根本就沒有死，只是被軟禁在什麼地方了嗎？」

    科林反覆揣摩著蘇菲亞的留言，腦中推論出連他自己也覺得非常驚訝的結論。

    「哈？別開玩笑了，那樣的話，站在這裡的那個又是誰呢？」

    碎花指了指女體的秋旋，立即駁斥了科林那沒頭沒腦的結論。

    「這個……」

    科林一時也被問住了。

    「科林先生的推論應該沒有問題，存在矛盾點的，我想應該在其他地方。首先，從時間點上就存在矛盾之處，從內容上看，這封留言的錄製以及發送時間都在5月4日，也就是說至少蘇菲亞在5月4日之前應該都還是活著的。

    可是由R.I.R裝置捕獲到的蘇菲亞的失蹤時間是在1月17日，而蘇菲亞的人格被【腐爛寄生】能力者吞噬掉也是在那之後的事情，中間那段空白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而且留言中蘇菲亞也提到了『時間機器』……難道除了【伽藍區】的STB裝置之外，還存在第二台時間機器？」

    這次秋旋卻出人意料的站在了科林這邊，他以反向推論的方式得出了另一個無法解釋的「矛盾點」。既然在兩個相反的層面上都存在矛盾之處，那麼也就是說明科林的結論並沒有錯。

    「嘖……思維真是敏銳啊。難怪連『主宰』也會看上你……你的猜測沒有錯，有證據表明：時間機器存在第二台，而真正的蘇菲亞現在還並沒有死。」

    即便是一向孤傲自大的東樺，此時也不得不對秋旋得出的與事實完全相符的猜測表示震驚。

    他這邊還沒有將自己獲知的情報公開，秋旋卻已經得出了正確的結論。

    帶著些許的不甘，東樺深吸一口氣，講出了令人咋舌的事實。

    「第二台……時間機器？索蘭德上校真的還活著？」

    科林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別賣關子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東樺。」

    或許是因為預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秋旋聞言臉色立刻變得陰沉起來。

    「那好吧……根據我之前的秘密調查，發現了兩個重要的情報：其一，是關於【絕對戰線】組織的背景以及來歷的。」

    東樺說道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再次從口袋中拿出碳棒形狀的激光投射器，將一份秘密文檔的影印版，以全息成像的方式投射到了空氣中。

    與那份文檔一起出現的嗎，是一個盤繞成漩渦形狀的赤龍徽記。

    秋旋曾在西朝云的衣服上見到過這種奇特的圓型LOGO。

    文檔的內容以Tress（特雷斯）密碼文的方式記錄，秋旋完全看不懂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只有將目光重新放在東樺的身上，等待他的說明。

    「這是一份從CERN（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的加密數據庫中找到的即將被銷毀的記錄文件備份，根據文件上的內容，內部控制CERN的是一個三百人委員會。

    在這個『三百人委員會』的操縱下，CERN百分之八十的研究經費都被暗地裡撥給了一個的名為『Armored-Flechette'（裝甲鏢彈）隱秘項目。因為項目代號與絕對戰線組織名稱的英文縮寫A.F一致，引起了我的懷疑。

    後來，通過『主宰』提供的技術手段，我順著資金的流向，漸漸將這個地下研究項目的內容查了出來——原來CERN早在【伽藍區】之前，就一直在致力於時間機器的研究工作。但是，由於磁場設置的誤區，讓他們始終都沒有成功地用LCH（大型強子對撞機）產生出克爾黑洞，當然更別說將微型黑洞內部的能量穩定住了。

    失敗歸失敗，在源源不斷的研究經費支持下，Armored-Flechette項目始終沒有停止，至今還處以緩慢的進度運轉中。

    那麼，請設想一下，如果CERN有一天將時間機器成功的研發出來了，事情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東樺說道最後，拋磚引玉似地問道。

Episode.194 有像無象-6

    「這種問題沒有多大討論的價值吧？CERN研製出時間機器之後，無非是利用它改變歷史——正如你們【伽藍區】在10年前做的那樣。」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了，根本不用深思就能想得到。

    秋旋有些不明白東樺這傢伙為什麼總喜歡故弄玄虛。

    「不對，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十年前的SIBYL（希貝爾）超時空實驗可以說完全是個偶然，當時距離薩格雷斯-阿斯莫德教授——也就是現在的『主宰』——被英國方面驅逐出境才不到兩年，艾德羅都海底實驗室內的LCH（大型強子對撞機）才剛剛組裝完畢。那時候，資金緊缺，人手不足，甚至連一張完備的STB（時空緩衝期器）的圖紙都沒有，研究基本上是靠著『主宰』的構架與紫晶的理論一步步艱難地從零開始的。

    可以說，SIBYL超時空實驗的成功連『主宰』自己都沒有想到——當然，這次實驗竟然能引發【世界線收束範圍】的改變，這也是我們所始料未及的。按照當初的設想，一張『魂閃』零號試驗機的圖紙，僅能讓中國的軍事科技進步五年左右，不會造成【世界線】的高頻變動。

    但這個設想，在『蝴蝶效應』面前失效了。我們徹底改變了21世紀的歷史走向，並創造了一個之前根本不存在的都市——『螢光之都』空海。」

    東樺故作姿態地聳了聳肩膀，將話題繼續深入。

    「但CERN（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卻與之完全相反，領導CERN的『三百人委員會』一直以來都是以功利性的目的將大筆的資金投入『時間機器』的研發項目的——雖然貼上了一層所謂的Armored-Flechette（裝甲鏢彈）的偽標籤。

    根據主宰的推算，按照目前的進度CERN完成時間機器至少也得在30年之後。而當那個時刻到來之際，他們也遲早會發現我們【伽藍區】當初在【世界線】上動的手腳。

    那樣的話，你想想看，如果CERN發現空海這座城市原本就是不該存在的，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

    他一支手撐在已經壞掉了的立式加濕機上，身體微微前傾，面色凝重地瞪著秋旋。

    像是在談論某種禁忌的話題一般。

    「……」

    喉嚨中一時間像是被塞入了異物。

    連呼吸都感覺有些不順暢起來。

    真相的閘門打開的一瞬間，洶湧而來的滔天洪水，一時將秋旋的腦子沖的一片空白。

    他顫動著嘴唇，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嘶啞的話：

    「……將整個空海……消除？」

    線索連上了。

    當他終於明白一直一來究竟是在和什麼人為敵的時候，一種蒼白無力的感覺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

    ——魯莽。

    是的，當初的自己實在是太魯莽了。

    因為抱著想要拯救某人，想要守護某人的想法，一根筋地將自己擲入危機的漩渦中。

    但是

    哪怕最開始能夠冷靜下來，多想想再行動，也不會經歷如此多的坎坷。

    連最基本的方向都走錯了。

    「這麼說……絕對戰線就是CERN？空海市毀滅的未來不是由『雅典娜行動』引發的，而是CERN在啟用時間機器之後，就已經造成的【既定結果】？」

    青霧碎花也看出了些許端倪，用不確定的口吻問道。

    「準確的說來，CERN應該是絕對戰線的前身——也就是說，【絕對戰線】是來自於遙遠未來的組織，他們所掌握的一些尖端技術也證明了這一點……」

    以多面間諜自居的東樺，擺出一副說教的樣子對碎花的說法進行了訂正。

    他拿出一個高爾夫球大小的Webpad，啟用專用網絡連上了艾德羅都的數據庫，將一份視頻文件調出，以實境投影的方式讓視頻影像取代了房間的背景。

    眾人只覺室內突然一暗，然後當光線重新恢復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一個奇怪的地方：

    ——燃燒的深坑中中，散落著巨大的鋼鐵殘骸，焦臭的油污狀外洩物將土壤都染成了黑色。

    那樣被劇毒侵蝕的土壤，就連桫欏蔓枝也無法生長。

    這裡是空海市外圍，「桫欏樹海」的東北部。

    一群身穿防護服的研究人員正在小心翼翼的對廢墟中的飛行器殘骸進行回收。

    「這是4月28日晚，被陸少游空尉擊落的【絕對戰線】旗艦——烏伊薩爾號（Uysal）的殘骸。根據對殘骸的仔細檢查，這個半圓環狀的飛行器，無論從引擎設計上還是動力結構上都比空海PLA現役戰機先進數倍，而且最為可怕的是它強大的雷達隱形能力。

    陸少游空尉的飛行小隊撞了大運，剛好在它即將進入空海區域領空的時候，發現了它的蹤跡，並利用敵人的鬆懈一口氣將其擊落……如果不是這樣，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全部是未來人構成的組織嗎？那怎麼可能……」

    雛蜂憑感情否定了東樺的說法。

    事實上，這種事聽上去的確相當荒唐。

    「不、不是所有。根據現有情報，【絕對戰線】內部還存在一個名為【永久機關】的核心機構，該機構由四個人組成，分別冠以『時』、『空』、『光』、『暗』四大【支柱】的代號。而領導『雅典娜行動』的就是其中的暗之支柱-西朝云。

    我推測，真正來自於未來的僅是【永久機關】裡的四個領導者而已，其他的人應該都是他們在進行時空跳躍後，從這個世界拉攏來的戰力。」

    東樺略一搖頭，沉聲說道。

    他似乎很擅長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恕我冒犯……這些和您剛才提到的美國一方的利益又有何關聯？」

    聽到這裡，科林終於忍不住尋根究底地問道。

    「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您還不明白嗎，科林先生？那些歐洲瘋子得到了時間機器後，第一時間自然會設法將引發世界線大分裂的空海市毀掉。而鑑於你們CIA這次在中國空海地區進行的『不明行動』，中國方面必定要將責任歸咎在貴國身上。

    你到時只能辯解你們的目的只是為了尋找失蹤的特工嗎，但這種無憑無據的話恐怕連媒體都不會相信。

    結果呢，當然會導致雙方發生形式誤判，那自然會演變成戰爭……到時候遭殃的恐怕就不僅僅是我們了……或許蘇菲亞所掌握的內幕，還遠遠不至於此，但這已經是我能夠想到的最糟糕的結局了。」

    東樺啪地一聲將Webpad關閉，周圍之景漸漸還原。

Episode.195 有像無象-7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現在我們【Snifer】組的處境的確尷尬……』」

    科林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只無頭蒼蠅一樣，沒頭沒腦地一頭紮進了荊棘堆裡，弄得個進退兩難的結果。

    事實上，因為CERN涉嫌侵吞UNESCO（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方面的投資，以及其在日內瓦境內秘密建造的類核反應堆設施，已經引起了五角大樓方面的懷疑。

    而根據科林掌握的情報，五角大樓已經啟動了針對CERN的Disintegrate(離解)計劃，一旦掌握了CERN正在秘密從事危險研究的決定性證據，美駐德拉姆施泰因軍事基地的F-37X「虹彩龍（Prismatic-Dragon）」超線性轟炸機編隊將會將CERN的研究設施夷為平地。

    如果CERN真的就是【絕對戰線】的前身，那麼【絕對戰線】必定會將美國方面視為最大的眼中釘。利用「時間差」帶來的情報與科技的不對等優勢，【絕對戰線】在毀滅空海之前一定會設法阻撓五角大樓的Disintegrate(離解)計劃。

    要達成這個目的，沒有比被派遣進入中國空海特別行政區執行搜救任務的【Snifer】小組更適合充當「棋子」這個角色了。

    「——以上，就是情報的第一項內容。這第二項嘛……」

    不知道怎麼回事，東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好像在顧忌著什麼。

    「是關於蘇菲亞還活著的事？」

    想起東樺剛才的話，秋旋忍不住插嘴道。

    「因為牽扯到【伽藍區】的最高機密，本來我是不打算告訴你們的，不過剛才轉念一想，這次我洩露的情報已經夠多的了……大體而言，我也不是什麼守口如瓶的人。所以，就稍微提示你們一些關鍵點好了。」

    說到這裡，東樺笑眯眯地豎起一根食指：

    「接下來是有獎問答時間，首先我來提問~~~！」

    然後他矯揉造作地清了清嗓子，將目光轉向秋旋。

    「問題一，請由我們的秋旋小姐來回答——你現在的這具身體曾被【Mutation】（突變）病毒感染過吧？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受到【絕對戰線】的精神操縱？沒有考慮過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嗎？」

    「請務必訂正你對我的稱呼。」

    秋旋用充滿威嚴感的目光，冷冷地瞪著故意混淆性別稱呼的東樺。

    老實說，幽默感缺失的東樺也只會開些劣等玩笑。

    「啊哈哈，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吧？關鍵是我提出的問題啊，問題。」

    東樺見秋旋生氣了，唯有尷尬一笑，試圖轉移話題。

    「說起來……我之前也很在意這件事，是藥劑失效了？還是……？」

    東樺的話，讓青霧碎花不得不重新審視之前被她忽略的問題：

    同樣是注射【Mutation】（突變）藥劑，為什麼在4月28日晚，「蘇菲亞」沒有因受到精神操縱加入【絕對戰線】的「活死人軍團」，攻打【斬切光域】？

    仔細想想的話，這其中必有玄機。

    「因為那個只是蘇菲亞的克隆體罷了——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人造人（homunculus）。」

    東樺說完，眾人均顯驚異之情。

    「德國國家基因實驗室駐中國空海分部擁有完整的基因複製與改造技術，而根據核心區的監控錄像顯示，在2040年12月下旬，蘇菲亞-索蘭德曾經頻繁出入過該實驗室……」

    「等等！你的意思是索蘭德上校利用德國那邊的技術自己製作了一個複製體？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說在這裡的僅是複製體的話，那『真身』又在什麼地方？」

    科林一臉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粗魯地打斷了東樺的話。

    「別激動，科林先生。你問的，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我的工作一般而言是負責監視CIA、FSB等組織派遣向中國大陸空海特別行政區的情報人員的動向。當然，剃刀組的蘇菲亞-索蘭德也曾是我的重點監視對象。

    可是、當時的我並沒有對這個細節太過關注，直到後來收到美國方面的信息說蘇菲亞-索蘭德失蹤的時候，我才根據蘇菲亞失蹤前的行動路線，對她的下落展開調查。

    通過對德國國家基因實驗室內的主控計算機數據沉渣的修復，我發現了蘇菲亞曾經接收過基因複製的簡短記錄，但後來卻沒有在冷凍樣本庫中找到蘇菲亞的真身。所以，這條線索因不得已而中斷。

    而現在看來，我當初的猜測是正確的，一直扮演著『受害者』的其實不過是蘇菲亞利用基因技術製造的完美『替身』而已。這個被Mu病毒感染過的身體，之所以沒受到病毒的精神操縱影響，也是因為『人造人』的基因構造和普通人有著較大差別的原因。其本尊現在一定躲在空海的某處，籌劃著下一步的行動。」

    東樺一口咬定似地說道。

    「……這樣一來疑點不就更多了？……」

    秋旋將信將疑地說道，表情有些僵硬。

    發送「Last-Word」語音留言的蘇菲亞到底是真身，還是複製體？ 實像受納儀（R.I.R）記錄的是真身的行動，還是假身的？

    老實說，秋旋現在有些被弄糊塗了。

    「——————————————」

    突然，眼前亮起紅光。

    裂帛之音也幾乎在一瞬間炸響，空氣彷彿被某種東西撕開一道裂縫。

    秋旋下意識地伸手一抓，將迎面來襲的某物硬生生地攔在手裡。

    「呣————！」

    衝擊力道比想像中的要大很多，堅硬的物體險些將手掌貫穿，連手骨也有被攪爛的危險。

    「這是……？！」

    他攤開手掌，只見一顆8mm子彈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手掌心處一片紅色的勒痕。

    空手毫髮無損地接住了來襲的子彈。

    「呼呼，現在你相信了吧？這個身體是人造人的事實？」

    不遠處、傳來了東樺的詭笑，秋旋抬眼一看，只見他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把灰色的半自動手槍。

Episode.196 有像無象-8

    「喂、東樺！你這小子、找死嗎？」

    青霧碎花斜拉起嘴角，冰冷的指尖驟然迸射出殺意。

    以超快的速度抽出軍用匕首，筆直地向東樺的心臟急貫。

    ——無法用肉眼看清的極限速度。

    沒有華麗的前技，沒有一絲供人喘息的空隙，刀尖徑直切入了東樺的上衣。

    「啪塔」一聲，匕首刺穿襯衫，在即將切破肉體之時陡然停了下來。

    「……哼，再做出對BOSS不敬的舉動，立刻讓你腦袋開花！」

    兇殘的眼神中容不下半點的妥協。

    ——這就是戰鬥狀態下的青霧碎花，連死神都畏懼的人物。

    「哈……真是一隻爪牙鋒利的『忠犬』呢。怪不得軍方一對你們NAIL組織束手無策。」

    東樺強壓住驚愕之情，逞強似地笑了笑，故作鎮定的說道。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足以讓東樺冷汗直流。

    「呵呵，碎花親如果是『忠犬』的話，那麼妾身應該就是『惡犬』了吧？」

    黑炎雛蜂抿嘴一笑，「溫柔」地將「妖刀-浣花半雀影」出鞘，無比「親切」地將刀刃架在了東樺的脖頸上。

    ——笑裡藏刀的典型映照。

    「被兩位美女用刀指著……這份豔福我還真消受不起吶……喂喂，秋旋，你也不管管這兩個傢伙嗎？雖然你不是凰天，但至少對她們有命令權的吧？」

    刀鋒出流瀉出的殺意，讓東樺的體溫若霧一般散開。

    他苦笑一聲，連忙向一旁的秋旋求助。

    「啊、命令權的話，應該算有的吧？不過，總覺得現在沒什麼幹勁呢……」

    出乎意料的冷漠答覆。

    銀發混血的少女嘻嘻的小聲竊笑著。

    「……你這混蛋，不要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東樺被氣得咬牙切齒。

    「呃……說來這次本身就是你自作自受吧？」

    「好吧，我道歉……」

    東樺一時間找不到措辭反駁秋旋的話，他噎住氣瞪了秋旋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道了歉。

    見東樺終於服軟，碎花與雛蜂對視一眼，各自收回了武器。

    「中國的女人真是可怕。」

    見原本美麗可人的美女突然之間顯露厲鬼之像，即便是身在一旁的科林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聯想起之前在諾拉斯通訊大樓頂層與青霧碎花的戰鬥，他對東方女性溫柔賢惠的固有映像瞬間崩壞。

    「失禮了，那麼，現在回到正題。雖然方式的確太過危險，但好歹證明了我現在這具肢體的韌度能承受住秒速873米的8mm子彈的衝擊，這應該能得出這是用基因技術製造出的『人造人』的結論了。」

    知道東樺並沒有惡意，秋旋也沒有對他突然朝自己開槍的行為過多追究。

    反倒是在「龍卷行動」中找到的蘇菲亞-索蘭德，竟然是「人造人」的事實讓他產生了興趣。

    「既然蘇菲亞有活著的可能，那就預示著事態可能沒我們之前想像的那樣糟糕。圍繞在她身上的謎團還存在著許多，至少目前不會擔心這些謎團的答案被永遠掩蓋的危險了。」

    秋旋托著手臂，說出自己最直接的想法。

    「誒呢，如此一來，科林先生那邊也應該有了與我們繼續合作的動力了吧？」

    雛蜂歪頭看著科林。

    「確實，若不能將索蘭德上校活著帶回五角大樓，我根本無法向上級交代。」

    科林緊抓著胸口，有些惆悵地說道。

    如果這次任務失敗，他恐怕會引咎辭職。

    當然，最壞的情況還不止這樣，中情局和國防部那邊可能會同時追究他的責任。

    畢竟當時為了能爭取到這個任務，他連自己的同事都得罪了，還在上司面前下了軍令狀。

    當時，頭腦發熱的他，根本就沒有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知道能幫上多大的忙，可是我會竭盡全力的。」

    即便深知前途多難，他想要見到蘇菲亞的心情還是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而他自己對蘇菲亞究竟抱有什麼樣的感情，他也想等到兩人重逢時，再親自去確認。

    「哈，這樣一來我的工作又可以減輕一些了。老實說，我喜歡你這種乾脆的人。」

    東樺十指相錯，鬆了鬆手關節，像是剛扔下了一個累贅般輕鬆地笑著。

    「這句話……聽上去好噁心……」

    雛蜂只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同感。」

    碎花也大傷腦筋地嘆了一口氣。

    「喂，你們不跟我抬槓，會死啊！」

    東樺又憋起一肚子火，大聲抗議起來。

    他今天總有種遇見剋星（煞星？）的感覺。

    「誰叫你這悶騷男的隱藏槽點實在是太多了？」

    碎花白了動畫一眼，那種眼神簡直像將對方當作是地上的一團垃圾一般的輕蔑。

    「……嘁，我忍~~~~」

    覺得一味向著一個女人發脾氣，實在有失騎士風度，東樺只能表情僵硬地強壓住怒火。

    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了麼？

    「與其進行漫才表演，不如再多提供給我一些情報吧，東樺？」

    稍微一走神，話題又不知道偏到哪裡去了。

    秋旋只有強行將談話主題矯正。

    「嘛，現在是特殊時期，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儘管問吧。畢竟如果對事態一知半解的話，呆頭呆腦的你們，很容易在接下來的行動裡礙手礙腳，所以把話都說清楚了是最好的。」

    東樺聳了聳肩，示意秋旋說下去。

    「龍犽——我想知道這個人的詳細情報。」

    秋旋調整了一下呼吸，神色凝重地問道。

    「龍犽……」

    提起這個名字，東樺的雙眼微微縮了一下。

    「這個人簡直是個怪胎，根本不知道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甚至連『主宰』都查不到他的身份。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這個人同時在多個方面製造著事端。一方面阻撓絕對戰線的雅典娜行動，一方面又為『主宰』的【計劃】添亂……老實說，我們現在根本拿他毫無不辦法。」

    他的口氣就像是在談論什麼晦氣的事一樣，充滿了厭惡。

    「【怪胎】麼？很恰當的比喻吶……這個男人的行動異常詭異，以至於我根本沒有摸清他到底是從屬的哪一方勢力。本想寄希望於你們【伽藍區】，但沒想到你們也是這樣，在相同的線索上卡殼。所以，比起對櫻野公園的調查，我覺得龍犽的行動才是我們首先應該關注的。」

    秋旋略微失望地攤了攤手，提出了接下來的行動建議。

    「慢著，莫非你知道現在那個怪胎在哪？」

    東樺明顯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那當然，別忘了……我可是來自於『過去』的『時間旅客』。」

    銀發混血的美女挺直了胸膛，縵然說道。

Episode.197 夜降黖祭Part.1

    4月29日，14點13分47秒，學院區第三綜合醫院。

    陰霾籠罩的天空讓原本混沌的意識變得更加稠糜。

    靜謐的四周，緊張感如衝破冰層的暗流，悄然來襲。

    「■■■■■■■■■■■■——」

    與北約「伊卡洛斯（Icarus）」圖像追蹤衛星相連的機動卡車上，寂靜已經持續了好幾分鐘了，只剩羅貝爾塔的觸碰筆在感應崗位的輸入台上劃動的聲音。

    在她的身邊，秋旋與青霧碎花正一聲不響地盯著閃爍著藍色噪點的屏幕。

    手持「速火」（Sure-Fire）紅外線望遠鏡，從車內向外窺視的科林，也已經被悶熱的空氣弄濕了後背。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也有人依然缺乏緊張感：

    「快給我……舔……舔這裡……啊~就是這裡，啊~~好舒服~對、就是那樣……」

    卡車後端的氣密艙裡，雛蜂正埋頭倒在勘察座上做著春秋大夢。

    一邊砸著嘴，一邊面帶潮紅地說著夢話。

    看她現在的樣子，估計早把秋旋分配給她的任務全然拋之腦後了吧。

    時間的指針悄然指向了14點14分整。

    「倒計時10秒……」

    秋旋坐了下來，翹起纖細的美腿，拿起桌上的一杯紅茶，頗為愜意地呷了一口。

    「10、9、8、7、6、5、4、3、2、1、0——!」

    話音尚未落地，便聽見刺耳的警笛聲若海浪般陣陣席捲而來。

    「很好。」

    科林旋動著望遠鏡上的旋鈕，調整了一下勘測參數。

    「時間精確到秒……這裡果然發生了刑事案件。」

    看著列隊聚集在第三綜合醫院門口疏散人群、拉起警戒線的空海警備局刑警大隊，科林對眼前這個銀發混血女子「時間旅客」的真實身份已經沒有了懷疑。

    「那是【Sanctuary】組織的騫山濁流為了改良其【電磁風暴】（Lightning-Storm）的鬼化能力，而進行的殺人實驗。龍犽恐怕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秋旋鎮定自若地解釋道，手裡端著的帶有濃烈麥芽味香氣的阿薩姆紅茶正冒著霧白的熱氣。

    在上一條【世界線】上，與凰天失去聯絡正是在第三綜合醫院殺人時間後。當時因為【電子幽靈】的出現擾亂了磁場，警備局的水色警督一行人受到【騷靈現象】的影響而昏迷，為了儘可能的減少死亡人數，秋旋不得不在解決了【電子幽靈】之後立刻趕去醫院17F的緊急救助中心，凰天似乎因為察覺到了什麼線索，而選擇留在現場繼續調查。

    但就是在他離開後不久，凰天就消失了蹤影。

    當天晚上，從【幻象王國】的漆原梔子口中得知了凰天被龍犽殺死的事實。

    ——此刻、回到「過去」的秋旋，有機會改變凰天死亡的未來。

    事實上，在上一次的輪迴中，事態逐漸惡化也是以凰天之死為開端的。

    「嗡——嗡——」

    這時，感應崗位的警報器被系統拉響，令人焦躁的低音波將桌面都震得劇烈抖動了起來。

    「『伊卡洛斯』已經檢測到預設追蹤目標，長官。圖像過濾完畢，已將勘測數據外送，等待答覆。」

    羅貝爾塔靈巧的手指在光子鍵盤上跳動。

    她所正對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圈，仿若惡魔之瞳。一條綠色的線像是時針一般，圍繞這那顆紅圈不停的旋轉。

    「……這麼快就出現了？」

    看著屏幕上緩緩移動的紅點，科林不由捏緊了拳頭。

    「比想像中要快很多嘛。」

    因為之前無聊的等待而昏昏欲睡的青霧碎花，終於又提振起精神，她伸了伸懶腰，將脖子扭得咯吱作響。

    「喀嚓——」

    伴隨著像是冰塊碎裂般的聲音，機動卡車通訊艙的金屬內壁上球形異物凹陷下去。

    ——一個金屬頭顱從凹陷處鑽出，顯得煞是詭異。

    「嗨，你們這群該死的混蛋有好好的活著嗎？」

    保齡球大小的「金屬人頭」嬉笑著向秋旋一行人打了個無趣的招呼。

    這個人……不、即便只聽說話口氣也能聽出，「它」就是東樺。

    ——利用【金屬操控】（Metal control）東樺能夠做出這種「分身」，以「金屬」為媒介，實事傳遞信息。

    「任務情況怎麼養了？」

    不去理會東樺缺乏幽默感的發言，秋旋放下茶杯，徑直問道。

    「已經在龍犽身上植入了『迷你型』Hacksaw機械呪蜂，安心吧，至少今天之內，他是不會對此有所察覺的。」

    金屬「分身」將東樺那洋洋自得的語調原封不動的傳了過來。

    ——Hacksaw機械呪蜂是CIA的仿生偵查機器人，無論從大小還是結構外觀上都容易與真的大黃蜂混淆，極具隱蔽性。

    但那樣的設計依然還是存在著風險，一旦接近目標，很容易被稍有警覺之人發現。

    可是這次，不得不說是東樺立了大功。

    他在行動開始之前，便利用【金屬操控】能力將科林提供的Hacksaw機械呪蜂體積整體縮小到了37立方μm——肉眼很難察覺的程度。

    「希望如此……現在他具體在什麼地方？」

    秋旋托著下巴盤算了一會兒，繼續問道。

    「……」

    金屬頭顱沉默了好一會兒，東樺應該是查看『迷你型』Hacksaw機械呪蜂傳送過來的監視影像去了。

    約莫半分鐘之後，得到了東樺那邊的答覆：

    「那怪胎正蹲在第三綜合醫院附近的一個自動販賣機上……手裡拿著類似手機的東西，似乎還在和某個人進行著通話。暫時沒有移動，也沒有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

    「那先不要打草驚蛇，繼續保持監視，我們立刻去其他地方布控。」

    秋旋全神貫注地聽完東樺發回的情報，從座椅上優雅站起，象徵性地下達了行動開始的命令：

    「是時候行動了！」

    「等等，Boss大人，我還得先去將那個只會偷懶的母豬叫醒。」

    聽覺敏銳的青霧碎花察覺到了後部氣密艙內傳來的微弱鼾聲，她大少腦筋地攤了攤手，從腰間掛著的槍套中拔出她那把銀灰色的「沙漠之鷹」，持槍快步走進了氣密艙內。

    「呯——呯——」

    兩聲清脆的槍響之後，衣衫不整、髮梢凌亂的黑炎雛蜂狼狽不堪地奪門而出。

    臉上還殘存著一條長長的口水印。

    「嗚——太過分了、碎花親！你這是家庭暴力！」

    「你妹的家庭暴力——！！！！！！！！」

Episode.198 夜降黖祭Part.2

    「啊啊、何等污穢的空氣吶，都快將人的鼻子熏歪了。醫院——還真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地方：背負著原罪的人類從這裡降生，被命運拋棄的失敗者在這裡接受病魔的蝕虐，脆弱不堪的生命又在這裡消亡、變為陳腐的屍體，然後再像存放豬肉一般塞進與棺材等大的冷凍隔層裡，有些還被丟入防腐劑溶液中，被製成了可笑的標本……」

    坐在自動販賣機上的奇怪男子，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試圖驅散在他看來十分「污穢」的空氣。

    ——即便這裡是醫院後部的庭院，空氣中充斥著的消毒水味兒仍濃烈到能將花香完全掩蓋的地步。

    平心而論，消毒水的味道雖算不上好聞，但卻也不似下水道的惡臭那般令人反胃。

    男子歇斯底里般的抱怨、再加上那特立獨行的坐姿，足以讓旁人認為他精神有問題，但是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招來異樣的眼神。

    那不是因為他遭到了無視，而是因為醫院後門這裡從不久之前開始就已經變得空空蕩蕩、杳無人蹤。

    由於醫院病房區5層的女廁發生了殺人事件，接到報案迅速趕來的刑警們立刻封鎖了整間醫院，醫院方面也動員起醫護人員將所有住院的病人有序地安置回病房。

    平時的這個時候，應該許多病人在這裡做著復健，但現在空無一人的庭院在陰暗天空的襯映下卻顯得有些淒涼。

    「……真是的，那些討厭的人類就喜歡聚集在這種比糞坑還要污濁的場所，吵吵嚷嚷、嘰嘰喳喳的，煩死人了！啊啊啊、煩死人了！」

    嘈雜之聲從兇殺案開始的時候就一直沒有斷過，這讓男子感到相當煩燥。

    他像是得了強迫症一般，不斷地將手裡攥著的ZIPPO打火機打燃、熄滅、打燃、熄滅——，如此反覆。

    不管怎麼樣，這位年輕男子今天的心情顯然是糟糕透頂。

    「▂▃▄▅▆▇█」

    手機響了。

    在普通人聽來絕對是單調且乏味電子單音。

    「喂喂。」

    男子也不看來電號碼，隨手拎起比紙還薄的微型手機，貼在耳邊，按下了接聽鍵。

    「啊、那個……您好，請問是龍犽先生嗎？」

    相當溫柔細弱的少女的聲音，語氣聽上去似乎有些害羞。

    「……嗯，我就是。」

    龍犽微微皺起眉頭，瞥了一眼來電號碼——是第一次接入的陌生號碼。

    「啊、太好了……終於聯繫上您了。事實上，我有個問題想諮詢一下您。」

    少女有些開心地笑了起來。

    「什麼問題，你說吧。我可是世界上最專業的情報販子，換句話說，連我都不瞭解的事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坐在自動販賣機上的龍犽隨意晃著雙腿，腳跟與自動販賣機的玻璃櫥窗相撞，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您的死期——可以準確地告訴我具體時間嗎？」

    「少女」提出了惡作劇般的問題。

    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毫無疑問剛才那是某個成年女子的假聲。

    「可以啊，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一萬四千年以後的今天。」

    龍犽動了動眉毛，淡淡地回答道。

    「我明白了。那麼第二個問題：如果我要想將您的死期提前到30秒之後，我該怎麼做？」

    女子露骨地問道。

    「召喚一顆小行星，並讓其以秒速3萬英里的速度撞向中國大陸。」

    龍犽將十指扣向腦後，氣定神閒地說道。

    手機以奇異的姿態穩穩地「立」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哼，那樣的話，全人類都會滅亡的吧，你這個白痴。」

    女子詛咒似地哼了一聲，有些不快地說道。

    「所以說——你讓我現在就死的難度，可比讓全人類滅亡的難度都還要大哦，漆原梔子小姐。」

    龍犽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沒錯，電話的另一邊，正是唯一能稱得上是他龍犽的宿敵的女人——漆原梔子。

    「什麼嘛，這麼快就猜到了我的身份，真無聊……」

    電話那邊，女子索然無味地嘆著氣。

    「因為世界上敢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的，也只有你漆原梔子了啊。話說，我已經更換了5次聯繫方式，你竟然還能查到我的電話，真夠讓人驚訝的呢……怎麼？這次找你的心上人我，又有什麼事呀？該不會那種無聊的問候，就是話題的全部了吧？」

    像是故意挑戰漆原梔子的底線一般，龍犽用輕浮的口氣問道。

    「真不害臊，我的心上人從來就是這座美麗的都市——空海。你這種人渣，要是某天落得個橫死街頭的下場，那倒是皆大歡喜呢。」

    漆原梔子一如既往的毒舌。

    「什麼『皆大歡喜』啊，到時候全人類一定會因為我的死而集體弔唁，聯合國也會為我豎立偉大的紀念碑，然後定下國際哀悼日。」

    龍犽並沒有因為漆原梔子的話而大發雷霆，反倒洋洋自得起來。

    「……最近，我空海市內又亂了起來，我看這百分之一百二十與你龍犽有關吧？」

    沒有理會龍犽中二般的發言，漆原梔子有所暗指地問道。

    ——她明白，對付龍犽這種嚴重的中二病患者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置Play」。（凌辱的一種,較多的做法是限制女性(也不限於女性)的視覺,聽覺或行動力,將其帶至人跡罕至的公共場所(開始時一般在室內)「衣著單薄」地放置一段時間）

    「真是無端的指責，我還在猜測這背後的黑幕是不是你漆原梔子呢。」

    龍犽敷衍了事地說道。

    「少給我裝蒜了，龍犽，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從你盯上那個『人工死徒』開始，我就在留意你的一舉一動了，你難道想以製造『災禍』的方式讓他的『起源』覺醒？切，卑劣的行為，你真是個殘忍的男人。」

    漆原梔子的口氣變得極其嚴厲起來，從語氣中便可窺見滔天的怒火。

    「啊啊、你說那件事啊。死徒27祖的12號空席，也總得有人來填補，不是麼？自從幽魂獵捕者？[SYLVIA-SERPENT]死去之後，以『混亂』為起源的死徒再也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你知道我的目的，既然天賜我一顆絕佳的棋子，我又怎可能輕易放過？」

    對漆原梔子的責罵置若罔聞，龍犽自命不凡地大笑了起來。

    「遲早，你會被自己親手設下的棋子給毀了的。」

    漆原梔子沉默片刻，咬牙說道。

    「我期待著這麼一天。」

    龍犽歡愉地伸了伸手臂。

    「嘟、嘟、嘟……」

    短促的電子音響起，看來漆原梔子已經掛掉了電話。

    「你這次……又要成為我的阻礙麼？漆原梔子？」

    龍犽將手機揣進衣兜裡，靠在牆壁上，望著陰暗的天空，嘴角露出了無比恐怖的笑容。

Episode.199 夜降黖祭Part.3

    「噔噔噔——」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硬底皮鞋與復古石板路相互碰撞，聲音異常清脆。

    兩名正在庭院裡進行著巡查工作的刑警，發現了蹲坐在自動販賣機上的龍犽，他們對著龍犽指指點點了幾下，提著高壓電擊警棍快步向這邊走來。

    「嗯哼——果然這個樣子……太過顯眼了麼？不，不如說——總有人喜歡多管閒事吶。」

    龍犽一面微笑著向那兩個警察頻頻招手致意，一面感到有些麻煩地抱怨道。

    「喲，長官！是來收保護費的嗎？」

    見那兩名刑警走近，龍犽把雙手揣進外套的上衣口袋裡，用一副地痞流氓專用的捲舌腔，裝模作樣地說道。

    毫無疑問，他正在把這兩名警察當猴耍，並樂此不疲。

    「保護費？你在說什麼胡話？趕緊從那上面下來，先生。」

    其中一個大塊頭、粗手臂的警察拿起高壓電擊警棍，猛敲了一下自動販賣機，極具威懾力地命令道。

    「幾分鐘前我們警備局就已經封鎖了這家醫院，你怎麼還在這裡？請出示有效證件，並為你的行動提供一份合理的解釋，否則，你將會被我們當作犯罪嫌疑人處理。」

    瘦高個的警察用一隻手指著龍犽的鼻子，一隻手伸進了制服的內側，似乎準備掏出配槍。

    「嘿咻——」

    龍犽並沒有聽從警察的命令，從自動販賣機上下來，反而耍了一個靈活的後空翻，躍上了二樓病房的陽台上，站得更高了。

    「受不了用仰視的方式看人麼？嘖嘖，低賤的人類啊，在王者的腳下恐懼、顫抖、戰戰兢兢吧——那才是你們應有的卑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稍微俯下身，對著地面上那兩名刑警做了一個鬼臉之後，肆無忌憚地狂笑了起來。

    「「……」」

    兩位刑警狐疑地看著龍犽接近癲狂的舉動，臉色變得相當不自然起來，像是觸到了霉頭。

    他們很有默契的轉過臉，相互對視著，僅以眼神交流。

    很快，達成了共識：

    ——這個年輕男子精神有些不正常，估計是醫院精神科病房裡跑出來的瘋子。

    瘦高個的刑警將即將掏出的配槍塞了回去，將高壓電擊警棍也扔在了地上，隨後，他屈膝將身體彎成了拱橋狀。

    「嘿——」

    大塊頭的刑警費力地爬上了同伴的身體，小心翼翼地站起，在「人梯」的支撐下，不斷向上揮舞著警棍，試圖將站在陽台上的龍犽電暈後交給醫院方面處理。

    但無奈這二人動作實在太過笨拙，連龍犽的腳尖也夠不到，兩人搖搖晃晃了一陣子之後，在最下面的瘦高個刑警一個重心不穩，人梯轟然坍塌，兩人均是慘叫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哈哈……大叔，你們是在玩雜耍，還是在搞笑啊？在檢查別人精神有沒有問題之前，請自己先去醫院裡做個精神鑑定吧！」

    站在二樓陽台邊緣的龍犽樂得手舞足蹈。

    「閉、閉嘴！混小子，敢耍我們啊，活得不耐煩了吧？」

    「哼，這傢伙根本是在裝瘋賣傻嘛！」

    在意識到龍犽一直都在那自己當猴耍，兩位刑警不禁惱羞成怒，他們各自大罵一句，掏出配槍，將槍口齊齊對準了高高在上的龍犽。

    「我看……活得不耐煩的……是——你——們——吧？」

    龍犽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令人感到惡寒的猙獰。

    像是活動頸骨一般，以極其怪異地放式將頭扭動了一圈，刀鋒般的雙瞳瞪視著黑洞洞的槍口，刻意拖長了說話的尾音。

    （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位刑警此時均覺頭皮一陣發麻，呼吸也變得慌亂起來，握槍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無形的壓力擠壓著腦髓。

    「不准動！再動的話我就……」

    大塊頭的刑警明顯有些沉不住氣，他將槍口微抬，大聲喝道。

    可是，他還未說完，就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氣管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幹得皺巴巴的。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因為缺氧而發出悲鳴。

    他張大了嘴巴，想出聲呼救，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死忍著頭部的劇痛，艱難地轉過身，欲要向自己的同伴求救，但不到片刻，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球中就已經被絕望吞沒。

    「喀……啊……」

    ——瘦高個的刑警面色發青地跪倒在地，雙手發瘋死似地抓撓著喉嚨，指甲將皮膚剜出一條條慘不忍睹的血絲。

    僅僅兩分鐘之後，兩人便若被抽乾水分的殭屍一般，顫顫巍巍地倒在了地上，扭動幾下，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喲，夏音，幹得不錯嘛。」

    龍犽乾脆利落地從病房二樓的陽台跳下，穩穩地落地之後，向著站在牆角陰影裡的少女打了個爽快的招呼。

    「啊嗚……龍犽先生，剛才那種情況，你明明可以直接逃走的吧？為什麼要激怒警備局的人，自己給自己製造一堆麻煩呢？」

    少女有些不高興地甩甩頭，章魚觸手搬的頭髮刷啦啦的擺動著。

    她身穿灰白色的毛衣，外面套著棕色的上裝，領口還打著黃色的蝴蝶結，下身是米色的短裙，勻稱而白皙的雙腿上套著白色的長筒靴。

    她正是霧澤初高的三年級科生——夏音，[Sanctuary]組織的成員之一，被Pr裝置開發出的鬼化能力為「致命瓦斯」（Fatal Gas），能夠將一定空間內空氣中的氮氣轉換為瓦斯氣體。

    方才，正是她操縱用能力生成的瓦斯氣團，在暗中包裹住那兩名刑警的身體，從而使其在內部氧氣耗盡之後窒息身亡。

    「那樣的話，未免也太無聊了一點~缺少刺激的生活，那簡直和地獄沒什麼區別……唔，原來偷偷跟蹤我跑到這邊來的，還不止你一個人啊……」

    龍犽說到一半，突然噤聲，他皺著眉頭看向夏音身邊：

    一個身穿白色劍道服、手持木刀的長發女生正笑眯眯地立在那裡。

    從來沒見過的傢伙。

    「啊嗚……抱歉抱歉，忘了向龍犽先生您介紹了，她叫六花千晶，是我好朋友。而且我根本不是跟蹤您到這邊來的啊，是有正事啦。」

    夏音連忙揪住劍道服的領口，將那女生拽了過來，向龍犽介紹道。

    「你好，我是夏音前輩的朋友，名字是六花千晶。」

    那女生用木刀的刀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擺出有些可愛的姿勢，大方地做著自我介紹。

    「……正事？」

    龍犽沒有明白夏音到底在搞什麼鬼。

    「嗚啊……是千晶想加入我們[Sanctuary]組織的事啦。因為騫山學長最近都找不到人影，所以只有來找您了。拜託了，請一定要同意她加入！Pr裝置的話，我已經偷偷給她用過了……」

    夏音雙手合十，做出一副道歉的姿勢，彎下了腰。

    章魚觸手般的頭髮軟綿綿地耷拉下來。

    「嗯嗯，就是這樣，因為[Sanctuary]這個名字很酷，然後都市傳說裡又有提到，所以一直非常非常憧憬~~~」

    六花千晶像可愛的松鼠一般點著頭。

    「別隨便加人進來啊……不過，算了，多一個少一個也無所謂。不過……先得確認一點，你被Pr裝置開發出的能力是什麼？」

    龍犽細細打量著六花千晶，問道。

    「嘿嘿。」

    六花千晶笑著吐了吐舌頭，也不直接回答。

    片刻之後，她的原本清澈的雙眸突然被血色覆蓋。

    霎時間，只聽「噝噝噝」的聲音不絕於耳，地面石板間的縫隙中突然黑壓壓地鑽出一大片食腐苔蛛。

    如洪水般的蜘蛛群，瞬間將地面上的那兩人啃噬得屍骨無存。

    「這就是我的鬼化能力——[蜘蛛之母]（Mother of Arachnid）。」

    六花千晶微笑著說道。

Episode.200 夜降黖祭Part.4

    第三綜合醫院，1F，公共休息室。

    「那、那個……我……我、我……我喜、喜、喜、喜……」

    臉頰漲得通紅的少女，用極其認真的眼神盯著端坐的短髮女子，嘗試著說出自己認為十分「羞人」的話。

    顯然，事情進展的並不是很順利，由於過度的緊張與害羞，少女的體溫急劇升高中，白嫩的臉部肌膚變得像熟透了的紅蘋果一般，大腦回路似乎也被燒壞了，不僅影響到了語言表達功能，還讓頭頂冒起了陣陣青煙。

    少女身穿深綠色的學院女生制服，衣領上繡有藍色波浪形的徽記，一頭烏黑濃密的黑色直髮如瀑布般侵瀉在肩邊。

    而坐在她面前的成shu女子，則身穿貼身的仿真膠體工作服，個子相當高挑，令人垂涎三尺的縵妙身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極具魅力。一雙漂亮的雙眼皮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忸怩的少女。

    女子正掛著點滴，右腕的動脈處插著針管，輸液管連著的吊瓶上裝著的透明液體是帶有輕微精神鎮定功能的藥劑。

    黑長直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一生的勇氣，把一切都拋到腦後，幾乎是用吼的方式「傳達」出自己的「心意」：

    「——喜、喜帆妮▂▃▄▅▆▇█▇▆▅▄▃▂」

    但是，卻出乎意料的破音了。

    不光破音了，連腔調聽上去都相當滑稽。

    「噗——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喜帆妮』？那是哪國的語言呀？朝鮮語嗎？哈哈哈哈~紗……紗葉玲……哈哈哈，你這傻到可愛的傻蛋丫頭~呼呼哈哈哈~~」

    短髮女子憋著、憋著、憋著，最後終於憋不住了，趴在長椅上，錘地大笑起來。

    「不、不許笑啦~~喂啊，不要再笑了啦……哼，荒夜老師是個壞人，明明說好不笑的……」

    羞紅了臉的少女紗葉玲，連忙張皇失措地看了一下周圍，然後伸手去捂荒夜的嘴，但她那雪白纖細的手臂卻被力氣極大的荒夜輕易攔下。

    感覺自己像個傻蛋一樣被荒夜好好地取笑了一番，紗葉玲生氣地鼓起嘴，別過頭，鬱悶地望向休息室的門口。

    但荒夜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收斂。

    結果，她依舊像是被點到笑穴一樣，一直笑到渾身脫力為止。

    「喂喂，傻蛋丫頭，生氣了？嗯哼，我家紗葉玲不會那麼小氣吧？」

    荒夜看著扭頭生著悶氣的紗葉玲，連忙抿嘴忍住再次發笑的衝動，伸手戳了戳紗葉玲的左肩。

    「荒夜老師是壞人……荒夜老師是壞人……荒夜老師是壞人……」

    紗葉玲繼續不理荒夜，嘴裡倒是賭氣地碎碎唸起來。

    「好啦好啦~~我道歉，誠懇地道歉~」

    為了讓紗葉玲消火，荒夜只能苦笑一下，扶著點滴瓶欲要給紗葉玲鞠躬致歉，但卻被紗葉玲阻止了：

    「誒、誒？！荒夜老師快坐好啦，針頭等下脫落了就大事不好了呀！我、我才沒有生氣呢~~只是……有些沮喪……」

    性子溫柔的紗葉玲立刻就軟了下來，她慌忙扶荒野老師坐好，然後像只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靠在荒野肩膀上。

    「紗葉玲，你這樣沒底氣的話，可是不行的哦~至少，得拿出一點自信呀。你看，你長得那麼漂亮，性格又好，還會體貼人，老師要是個男的，肯定會第一個追求你的……」

    荒夜總算擺出了一點人民教師的架勢，以說教地口吻說道。

    「荒夜老師真不害臊~~~」

    紗葉玲紅著臉，難為情地掐了一下荒夜的手背，示意她就此打住。

    「老師我說的、句句可都是實話呢，你想想看，紗葉玲。如果你真的很差勁的話，大家怎麼會推選你當監察部部長呢？所以，稍微自信一點嘛，來、笑一個。」

    荒夜伸手捏了捏紗葉玲的臉蛋，將她的嘴巴拉扯成V字形。

    「沒有的，其實我、缺點好多好多……而且，被選上監察部部長，也是因為當時另一個候選人——雨竹柚同學在學生幹部選舉日那天請了病假的緣故……雨竹柚她那麼優秀，10個我也比不過她呢。」

    紗葉玲經常就會這樣，只要一說到自己，就會莫名其妙的自卑起來。

    「別提那個『怪物』好不好呀~~成績又好、家境又富裕，穿著得體，待人彬彬有禮……唉，雨竹柚那種女生簡直是『女性公敵』呢，就連老師我都羨慕死了。不過，你什麼事都要和她比的話，那怎麼可以呢？你看，老師身為女人算是糟糕透頂了吧？——又喜歡酗酒、脾氣也大，紗葉玲不是比老師強多了？」

    提起雨竹柚，荒夜就有些頭疼。

    那個女孩太過優秀，以至於每次在X樞紐與她撞見，看見對方超有禮貌地向自己鞠躬問好時，都會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不過，反倒是紗葉玲這種鄰家Girl型的女生，非常和她的胃口，所以她一直與紗葉玲的關係都非常融洽。

    「才沒有呢——！荒夜老師人很好的……」

    紗葉玲立刻搖頭否認荒夜的說法。

    「呵呵，我要是真那麼好，男友當初也不會因為嫌棄我，在情人節那天就把我甩了啊……不過、好歹老師也算是『過來人』了，談不上什麼『說教』，就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戀愛這種事，可是萬萬拖不得的哦。如果因為害怕受傷，而不敢主動出擊的話，只會讓自己傷得更深……一味逃避的話，你永遠都得不到幸福的』……啊啊、年輕就是好啊，像老師這種女人，再過幾年估計就沒人要咯……」

    荒夜十指反手相扣，舒展了一下身體，自嘲般地說道。

    「什麼嘛，老師說了一大堆，自己最後還是要放棄呀？這可不行的哦，喏、我們來做個約定吧……」

    紗葉玲湊到荒夜眼前，伸出小指，做出拉勾的姿勢。

    「一起為戀愛加油吧！」

    「噗，這算什麼，女性戀愛同盟嗎？」

    荒夜忍俊不禁道。

    「嗯，荒夜老師這麼認為的話，那就是咯！」

    紗葉玲微笑著點了點頭。

    「傻蛋丫頭……還挺會說的嘛，那好，老師一定會遵守這個約定的！」

    荒夜用左手摸了摸紗葉玲的頭，然後也伸出小指，與紗葉玲拉勾勾。

    「哼哼，那——為了慶祝女性戀愛同盟的建立，快去外面給我買兩杯CORONA的凍啤酒~！」

    荒夜將左臂舉得高高的，頗有興致地說道。

    「不行，老師說過要戒酒的，我可是監督人。」

    秒答。

    紗葉玲未等荒夜話音落地，便用毋庸置疑地口吻說道。

    「那只要一杯、一杯就好！」

    荒夜苦著臉請求道。

    「不行不行不行，我會買咖啡回來的。」

    「無情」地拒絕了好幾次後，紗葉玲轉身向休息室外走去。

    在門口處，她與一個銀發混血的美麗女子擦肩而過。

    （好漂亮……她是外國人嗎？）

    察覺到自己已經怔怔地盯著對方看了好久之後，她連忙移開了視線。

    畢竟一直盯著陌生人看是一種很沒禮貌的行為。

    （那個人——總有種……熟悉的感覺，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