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超能力] 全能進化 作者：三千境界 (連載中)

Episode.221 晚暮花香（上）

    「有必要那麼吃驚麼，你們兩個？」

    雨竹柚轉頭朝芳野和紗葉玲俏皮地眨了眨眼，繼續拿起吹風機，歡快地吹著頭髮。

    烏黑秀麗的長發就那樣像湖水的柔波般輕飄飄的泛著漣漪。

    僅是嬌倩的背影就能讓人浮想聯翩，雨竹柚的確是一位了不得的大美人。

    「柚子，你該不會……在和小玲開玩笑吧？」

    芳野瞄了一眼身旁呆立不動的紗葉玲：

    她正稍稍傾斜著腦袋，眼睛只是傻傻地注視著前方，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身體則維持著便利店看板娘的姿勢，就那樣動也不動地佇立原地。

    雖然乍看上去稍微有些可愛，但芳野還是對這樣的紗葉玲感到一絲的憂慮。

    她知道，紗葉玲有些時候就是會這樣，稍微遇到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就會自動斷掉大腦回路，像個傻蛋一樣滿臉微笑地愣在原地。

    通常來說，至少得過好一會兒，紗葉玲才會緩過勁兒來。

    「我為什麼要和她開玩笑呀？」

    雨竹柚專心致志地吹著頭髮，連頭也沒回就用理所當然的口吻反問道。

    「因為……那個……你看，那種『我要當你的競爭對手』的話不像是柚子的風格嘛……再說啦，以前都沒聽說過你對哪個男生有感覺的，這次這麼突然的……」

    芳野支支吾吾地說道，她感覺今天的雨竹柚好像和以往有些不一樣，心裡隱隱為此而感到不安。

    「呵呵，那我重申一下，我剛才可是非~常認真的哦。」

    雨竹柚放下吹風機，高舉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後，轉過身，坦率地笑著說道。

    「啊……說實在的，芳野相當震驚。因為以前和菲扉他們談論戀愛話題的時候，柚子你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嘛……我們都以為你對……對這個年紀的男生沒有興趣的說。」

    芳野將信將疑地仔細打量著雨竹柚，在確認她似乎並沒有說謊之後，垂頭吐出有些失落的嘆息。

    事實上，不光芳野這麼想。

    「雨竹柚討厭男人」——像這樣的傳言幾乎已經傳遍了全校。

    因為很多因為仰慕雨竹柚的美貌與才能，主動向她示好的男生無一例外地都被她婉言拒絕了。

    雖然一直有這種傳言，但雨竹柚的人氣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反而讓她的人氣從男生那邊迅速蔓延到女生這邊，這也是芳野打心底羨慕雨竹柚的根本原因。

    「你們這群笨丫頭，就會胡思亂想。好歹我也算個身心健全的女孩子啊，對順眼的男生一見鍾情很自然吧？」

    雨竹柚稍微撥弄了一下捲曲的發梢，拿起梳妝台前的玻璃水杯，用裡面的蘇打水潤了潤嘴唇。

    「柚子你連話都沒有和那個轉校生說上幾句吧？如果不是他在班上作了自我介紹，甚至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這已經很不自然了耶！」

    芳野一激動，身上裹著的浴巾都滑了下來。膨脹的胸部就那樣毫無遮掩地挺立出來。

    她只好在說完話後，慌慌張張地俯下身，將浴巾撈起來用手抵在胸前。

    「那我問你——你覺得那個叫秋旋的轉校生怎麼樣？」

    雨竹柚僅是嫣然一笑，拋給芳野一個棘手的難題。

    「誒？我、我嗎？……要說怎麼樣……很困難啊……因為對他都不怎麼瞭解……長得還可以啦……但性格似乎有些壞……好幾次嘗試和他搭話她都沒有理過我……」

    芳野重新裹好浴巾，搔著頭想了一會兒後，慎重地選擇措辭回答雨竹柚的提問。

    秋旋給芳野的印象是屬於「不好不壞」的那一類，雖然當時秋旋在自我介紹時回答她的提問說自己不討厭年齡比較大的女生之時，曾令她一度心動。但之後，她曾多次想與秋旋說話，並嘗試想跟他結交朋友之時，秋旋那種冷漠的態度卻讓她大失所望。

    「嗯哼——但是我跟你不同哦。第一次見到那個轉校生的時候，就有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的感覺，不只是『在過去的什麼地方見到過』的這種程度，從直覺上講更接近『我似乎曾經和他關係很好』的這種微妙的體感。」

    雨竹柚喉嚨中發出了不知道是認可還是反對的聲音，她挽著手、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只是很正常的既視感（Déjà vu 法文），心理錯覺而已，連一見鍾情都算不上喔？」

    芳野皺著眉頭，她有些無法理解雨竹柚的心思。

    她記得執教【精神力強化】課程茉莉老師曾經說過，既視感是一種較普遍的心理錯覺，通常在大腦疲勞的狀況下，容易產生對初見之物「似曾相識」的感覺。

    「唉……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事實上，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既視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如果某一天你在自己的數碼相機裡，發現了你與一個你從沒見過的人的合影，而就在你對此感到疑惑之時，那個人卻突然闖入了你的生活之中——你覺得那時你會怎麼想？」

    雨竹柚靠著梳妝台前的椅子端正地坐了下來，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之後，如是說道。

    「柚子，你的這個假設也太離奇了點吧？」

    芳野沒有明白雨竹柚到底想說什麼。

    「好吧……或許你看了這個之後就會明白了。」

    雨竹柚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烘乾機那邊，將自己的黑色制服外套取了出來，在外套的口袋裡摸索了半天，翻出了一張被雨水泡的有些發皺的照片，遞到了芳野手中。

    「……這是？」

    芳野疑惑地接過照片一看，當即就愣住了：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一輛高架磁懸浮列車中。

    照片上的雨竹柚正站在列車的座椅上壞笑著揚著拳頭，另一隻手則比出V字形勝利手勢。

    而在她的旁邊，一個擁有琥珀色瞳孔的少年正搞怪地做出腹部受到重創的姿勢——雙手摀住腹部，身體微弓，似乎疼的嘴巴都歪了。

    照片的右下角印著相當詭異的時間條：30/4/2041(2041年4月30日)。

    毫無疑問，照片中與雨竹柚合影的那個男生，就是今天才剛轉來2年A班的插班生秋旋！

Episode.222 晚暮花香（中）

    「這..這..這莫非是——『超常現象』？喂喂，柚子，這是『超常現象』吧？對吧對吧？起因是時空錯亂，還是世界線的重疊？還是說柚子曾經在不知不覺中穿越了時光隧道？」

    對神秘現象、奇談怪異相當狂熱的少女立即亢奮了起來，她激動地抓住雨竹柚的手，蹦蹦跳跳地說著，眼睛裡都快要放出光來。

    「芳野同學，妄想過頭的話可是有患上精神分裂症的風險喔？」

    芳野的這個可愛模樣，讓雨竹柚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

    她雖然覺得這件事有古怪，但卻不認為原因是那種超乎現實的東西。

    畢竟「眼見為實」好歹也算是她的座右銘。

    「絕對絕對是這樣沒錯的！芳野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說哦！搞不好這是柚子與那個轉校生同學前世緣分的具現化——！」

    芳野繼續以興奮地口吻說出令人噴飯的假想。

    她右拳緊握在胸前，神情嚴肅地以45度角仰望天空，讓人不禁腦補小宇宙爆發時的聲效。

    「唉，你還不如說這是惡魔的詛咒呢，科幻廚真是可怕……總之，事情的真相我還在調查中，初步認為這多半是某人的惡作劇。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多少有些在意那個轉校生。他一看就是那種老好人的類型，多半除了學習優秀之外還是家政萬能，這樣的男生我是不怎麼討厭啦。」

    雨竹柚傷腦筋地揉了揉太陽穴，將有些纏人的芳野推開。

    在這個推廣了超能力開發課程的學院區中，每天都會誕生大大小小的都市怪談，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能力者（Saer）的惡作劇，雨竹柚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什麼嘛，明明先挑起話題的是柚子你吧？現在這副冷冷淡淡的態度有什麼怎麼回事嘛？這樣會顯得芳野很幼稚耶！」

    芳野氣鼓鼓地發著牢騷。

    看來自己的興趣被好朋友所看不起讓她有些失落。

    「不是作為當事人的我冷淡，而是芳野你太過熱情啦。再說這種事情，怎麼看都是一種浪漫的惡作……」

    「那並不是惡作劇。」

    雨竹柚的話突然之間被紗葉玲打斷了，她那斬釘截鐵的說話口氣讓雨竹柚和芳野都不由得吃了一驚。

    她們一齊轉過頭，發現紗葉玲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向這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總覺得現在的紗葉玲跟以前有些判若兩人。

    「我可以保證，那張相片絕對不是什麼惡作劇。」

    紗葉玲再次加重了口氣，強調道。

    「為什麼紗葉玲會那麼肯定？看上去……你似乎知道些什麼？」

    紗葉玲的反常表現勾起了雨竹柚強烈的好奇心，她稍微挪了挪椅子，背靠全身鏡擺坐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不著一縷的右腿優雅地翹起，被夕陽映染著的雪白的腳輕輕地搖晃著。

    「嗯，其實這件事，我很早就想對你們說了，但是又怕你們不相信，所以連紗代玲那邊也沒有提起。但這次既然連柚子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我想…我果真還是將它說出來比較好……」

    紗葉玲的神情緩和了下來，聲音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柔。

    看來她才是屬於那種不擅長發脾氣的人，就連剛才好不容易積攢起的那麼一點點威嚴感，都很快被弄得不見了蹤影。

    「一個星期之前，紗代玲把她的一個外校的學妹帶到家裡玩，那個學妹據說一直想報考我們深月SA學院，但因為偏差值太低最後沒能如願。所以呢，她最大的願望就想穿穿深月SA學院的女子制服，而紗代玲又太高了，她的校服那個學妹又沒法穿，所以想來拜託體型與她差不多的我……」

    紗葉玲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所以你就把校服借給那個學妹了？然後呢？」

    急性子的雨竹柚忍不住插嘴問道。

    「肯定是這樣的啦，柚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小玲了，一旦她被認真拜託了，不管是什麼難辦的事情都不會拒絕的……小玲以後肯定會是個賢惠的妻子的，嗯嗯。」

    芳野在不知不覺中又聯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自顧自地說道。

    「喂，芳芳你又在說什……唉，算了，我接著說……因為我們這邊還沒有開學，所以想著把校服借給紗代玲的學妹也無所謂，所以也就真的借出去了。之後的第二天，那個學妹也很守時的把校服還了回來，還的時候還一直點頭哈腰的道謝，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可就在我準備將校服重新放回衣櫥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在衣服口袋裡發現了一個只有S班的科生才有資格擁有的『金色校徽』，校徽的背面印著一個從來都沒聽說過的名字——『秋旋』。」

    紗葉玲此時也沒心思和愛說玩笑話的芳野鬧了，她嘆了一大口氣，接著往下說。

    「咦、咦？還…還有這種事？那個轉校生秋旋似乎無處不在啊……想想看，這也太滲人了點吧？」

    芳野驚訝得合不攏嘴，她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有些太過詭異了。

    不知不覺的，渾身上下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而雨竹柚的反應則與芳野完全相反，她皺起眉頭，用手拖著下巴陷入了沉默。

    「這件事其實還沒完呢。4月28號這天，也就是『衡量之間』開啟APT測試的日子，我在校門口撞見了那個轉校生秋旋。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金色校徽』的主人，而他卻一見面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紗葉玲將視線在雨竹柚和芳野之間游移了一陣子，然後開口將4月28日這天的奇遇——從遇見秋旋，到參與「龍卷行動」的詳細經歷——甚至連秋旋和可能是人造病毒『裘蕾』的帶原者一事，都毫不保留地告訴了雨竹柚和芳野。

    「來自於另一個時空……裘蕾病毒（cure-virus）攜帶者？嗚啊……我真的還是敗給了傻蛋芳野了呢……沒想到那個轉校生會藏有那麼多的『黑幕』。這樣看來，那傢伙在另一個時空中也和本小姐混得很熟嘛。呵呵，真是……相當有趣的事實呢……呵呵呵。」

    雨竹柚的垂頭喪氣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她很快便擺脫了輸給芳野直覺的失落感，滿臉賊笑地撥弄起她那卷卷的發梢起來。

    天知道古靈精怪的雨竹柚現在到底在打什麼樣的「壞主意」。

    「小玲小玲！那現在你有什麼打算呢？還是準備好好地調查那個轉校生的真實身份嗎？」

    預言命中的芳野顯得格外開心，她滿懷期待地看著紗葉玲，問道。

Episode.223 晚暮花香（下）

    「不會。」

    出乎意料地，紗葉玲抿嘴一笑，只是輕輕搖著頭。

    「我仔細想過了，身份什麼的其實並不重要。秋旋會對此有所隱瞞，我想……也一定有他的苦衷吧？就算以關心他為理由，去探尋他並不願意公開的身世……這樣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明明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這邊的好奇心而已……太虛偽了……真是虛偽呢，我自己。」

    紗葉玲的臉上染上了一層淺淺的陰影。

    將頭壓的低低她看上去非常落寞。

    晶瑩的淚水從眼眶中滑落。

    為什麼會突然感到那麼傷心呢？明明只是在恨自己的不爭氣。

    不知道，但就是覺得心裡好難過。

    難過得，快要窒息了。

    「小玲，不可以那樣貶低自己的……嗯，那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這個人……簡直是神經大條……根本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對不起……」

    芳野以為是自己弄哭了紗葉玲，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拉著紗葉玲的衣角，一個勁兒地向她道起歉來。

    「紗葉玲？呃……哭了嗎？抱歉，似乎……我也有錯的樣子，真的很對不起。」

    紗葉玲悲傷的表情讓雨竹柚都覺得有些難過，她抓耳撓腮地苦惱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放下了面子，好好地向對方道歉。

    「這根本就不是你們的錯，為什麼還要向我道歉呢？果然是在安慰我吧……謝謝……從以前…從國中的時候開始，柚子和芳芳你們就一直這樣，一直這樣嬌慣著愛哭鼻子的紗葉玲，一直容忍著任性軟弱的紗葉玲……」

    紗葉玲強忍住淚水，緩緩地抬起，眼角有些紅紅的。

    「所以、都多虧了你們，紗葉玲的每一天才會過得那麼開心……雖然很想就這樣一直依賴別人過一輩子，不過……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原來一直是那麼地討厭自己，討厭那個總是猶豫不決、總是一事無成、總是軟弱不已的自己。」

    為了某人，能夠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生命。

    為了某人，能夠犧牲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在遇到秋旋之前，這些都是紗葉玲不敢想像的事情。

    所以當她越來越感覺到秋旋的存在如同陽光般耀眼的時候，同時也就越發地厭惡那個陰暗的自己。

    厭惡到，恨不得殺了自己。

    這或許一種「精神潔癖」，但更準確地來說，這是紗葉玲所擁有的一種特別的「溫柔」。

    如果她接受了太多別人贈予的東西，她就會想方設法地給予其相應的回報。

    但一旦對方贈予的是她永遠無法回饋的珍貴之物時，她就會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安。

    是的，她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孩。

    善良到，仍誰見了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發誓要盡全力守護她一輩子。

    芳野是這樣，雨竹柚是這樣，秋旋……也更是這樣。

    「最近……我總感到非常的不安，直覺告訴我，如果我不盡快改變自己的話，所有的幸福都將離我遠去……每一天每一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到我已經死了……夢到大家都離我而去……我不要這樣的事情發生，堅決不要，無論如何也不要！」

    紗葉玲恐懼地縮著肩，聲音都有些走調了。

    纖細到可以與鐵絲一決勝負的身體正在瑟瑟發抖。

    她最近不止一次夢見過自己渾身是血地栽入陰冷的海水中，而周圍明明有人，但卻都對她的呼救視而不見。

    ——就這樣，每次都會在恐懼與絕望中從夢中驚醒。

    揮之不去的噩夢一直摧殘著她脆弱的神經，在遇見秋旋之前，她的失眠症就已經很嚴重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發覺得有很嚴重的事情將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害怕夢境成真的紗葉玲，不得不擔驚受怕地度過每一天，而且因為害怕朋友擔心，也一直沒有告訴雨竹柚和芳野她們。

    而現在，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抹殺掉那個軟弱的自己，然後勇敢地去迎接那未知的未來。

    寄生蟲一般的生活，她已經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我發誓我不會再哭鼻子了……也不會再成為你們的累贅了……所以……請你們不要離開我……好嗎？」

    閃爍著淚光的烏黑雙眸，與瞳孔中流露出的堅強與決心，讓此時此刻的紗葉玲看上去更加惹人憐惜。

    雨竹柚大大地垂了一次頭之後，以一如既往的優雅之姿走到了紗葉玲身前，像個大姊姊一樣，伸手撥開紗葉玲的留海，親暱地撫摸著她的額頭。

    「你瞧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什麼傻話呢。我和芳野，還有A班的大家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嗎？剛才說要和你競爭也是逗你玩的，本小姐的芳心可是沒那麼容易被人捕獲走的哦！嘿嘿~~何況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和芳野那傢伙一樣，在戀愛方面是個白痴……大概最後會一輩子嫁不出去吧……」

    雨竹柚親切的笑了起來。

    「喂啊，柚子！就算你在哄小玲開心，那種話還是太傷人了一點吧？人家才不是戀愛白痴呢！最後也不會嫁不出去！哼~柚子剛才說得沒一句是真話。」

    不知道為什麼，芳野好像對這種事情十分敏感，想極力否認被雨竹柚亂安的「頭銜」，掄起粉拳、手臂向風車一樣轉起圈兒來。

    「笨、傻蛋……！你會不會看場合說話啊！看你最近和木菲扉打得那麼火熱，難道連骨子裡都被那個世界第一的超級大傻蛋給同化了嗎！」

    雨竹柚連忙紅著臉一把用關節技將週期性犯傻的芳野強制從紗葉玲身邊拉開，狠狠地揪著芳野肉感十足的臉頰，以「疼痛教育法」讓對方閉嘴。

    「嗚啊……今天的柚子……好可怕！！……」

    感受到從雨竹柚身上不斷湧出的強烈殺氣，芳野頓時有種自己身處某種雌雄猛獸懷裡的錯覺。

    她只能像只受到驚嚇的貓咪一般，努力將身體蜷縮起來，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總、總而言之……紗葉玲，你要知道一點，無論你遇到什麼樣的困難，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的人，我和芳野都不會拋棄你的。所謂『朋友』，大概就是這樣一種很特別很特別的關係啦……老實說，現在你突然說不想什麼事都依賴我們……還真的有些不太習慣呢，畢竟是朋友的話就應該多依賴一下對方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在將沒事多嘴的芳野「處決」掉之後，雨竹柚笑眯眯地回到了紗葉玲身邊，毫不掩飾地把關切的視線投向心情低落的紗葉玲。

    「不，柚子。我決定了的事情，我不想就那樣輕易的放棄。我真的想變得堅強起來，真的很想……所以、能拜託你們做我的監督人嗎？」

    淚痕為干的紗葉玲用幹勁十足的眼神看著雨竹柚。

    「什麼拜託不拜託的，我早說了——身為朋友，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雨竹柚嘴角微微上翹，緊皺的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

    「嗯，謝謝……」

    紗葉玲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這次終於有些稍微接近柚子的感覺了……真是……太好了……」

    強迫自己把即將湧出的開心的淚水嚥回肚子裡之後，紗葉玲猛地撲到了雨竹柚的懷裡，就那樣緊摟她的腰，將臉深埋進胸膛，一句多餘的話也說不出來。

    ——似乎只有擁抱對方才能表達她此刻地內心感受。

    雨竹柚釋然一笑，也輕輕地抱住了紗葉玲。

    有一句話，雨竹柚猶豫了好久，直但最後還是沒有趁機把它說出來：

    （紗葉玲……你或許一直都沒察覺到吧？其實我才是……一直在依賴你們啊……）

Episode.224 君之命運（上）

    陪紗葉玲咬了一會兒耳朵之後，雨竹柚從牆角的烘乾機裡將自己的學院制服取出，站在全身鏡前開始穿起了衣服，閒來無事的紗葉玲也在後面幫著她整理衣領。

    學校換衣間裡的烘乾機還是非常有效率的，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被濕淋淋的校服裡吸著的水分就已經完全蒸發掉了，附帶的自動熨燙功能，讓被烘乾的衣物連一絲褶皺也沒有，添加的薰衣草味的固體清潔劑也讓衣物表面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美妙香味。

    深月SA學院裡的女子制服，是校方聘請《ELLA》時裝雜誌的設計師製作的校服名牌「ELLA STLYE」的款式。與紗葉玲身穿的秋草色系校服不同，雨竹柚鍾愛的是「ELLA STLYE」

    的一個特別的「變種」——以黑色為基調的「ELLA CHARM」。

    「ELLA CHARM」著重強調「時尚感」，左領口袖有深月SA學院校徽的黑色連帽大衣突出一種成熟的魅力，而下身精巧設計的格紋裙、黑色長襪與樂福鞋與上裝搭配在一起，則無疑更顯得吸引力十足。

    ——不斷變更細節樣式與附屬衣物、引領時尚潮流的學院制服也成了深月SA學院的獨特象徵。甚至可以說，深月SA學院在國中考生（尤其是女生）中的高人氣，有很大程度得歸功於這裡漂亮的校服。

    雨竹柚本來就是個極易奪走男生視線的大美人穿上這款與她相性十分相符的「ELLA CHARM」之後，簡直美到會讓人看呆的地步。

    「嗯……衣服穿好了……謝啦，紗葉玲。」

    雨竹柚跨上梳妝台上放著的尼龍手提包，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確認一切完美之後，轉過身，向一直在幫她打理領子的紗葉玲親切地笑道。

    「嘿嘿，柚子真的好漂亮。其實我在考慮……要不要把校服換成你這樣的『ELLA CHARM 』……」

    紗葉玲把雙手放在雨竹柚的肩上，打量了美到不可思議的雨竹柚一會兒後，羨慕地笑了起來。

    「諸般生意諸般怨啦，其實我也蠻想穿穿看紗葉玲的那種秋草色系的制服看看呢。老是一身黑色，也很壓抑的。」

    雨竹柚習慣性地撥弄了她那柔軟捲曲的黑髮，面帶笑意地說道。

    「而且，說什麼『漂亮』啊，與你比起來，我也就是只醜八怪而已。誒、我說真的哦——我感覺紗葉玲要是好好打扮一下，應該相當不錯的……」

    雨竹柚用右手輕輕托著紗葉玲尖尖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道。

    「至少頭髮不要像這樣披散下來，會顯得有些陰暗的……下次扎個馬尾試試？」

    雨竹柚將紗葉玲的留海撈起，並將直直披散下來的頭髮用另一隻手束成一團並用髮帶紮緊，認真地為紗葉玲做起了形象參謀。

    「欸——！！！不愧是號稱『美少年殺手』的柚子同學……小玲的髮型像這樣稍微變換一下的話，真的有種驚豔的感覺呢！」

    剛剛換好衣服的芳野，原本正在辛苦地穿上後拉式的紗紗裙，可當她聽到雨竹柚和紗葉玲之間的對話之後，忍不住回頭看向穿衣鏡那邊，立即就被扎馬尾的紗葉玲給震驚到了。

    ——被黑色髮帶紮起歪向一邊的可愛髮辮，讓紗葉玲顯得意外的搶眼。

    晃眼一看，這樣的紗葉玲真的比雨竹柚還漂亮很多。

    「傻蛋芳野，不要老說些子虛烏有的事，我什麼事時候有的那種稱號啊？」

    雨竹柚一面仔細地幫紗葉玲修正著髮型的細節之處，一面頭也不回地與芳野鬥著嘴。

    「柚子你才是呢！『傻蛋』這個稱號是木菲扉專用的吧？為什麼老強行安在我頭上？」

    芳野自然是一點也不服氣地回起了嘴。

    「不是我誇你……雖然說她比你還要蠢好多，不過你也毫不遜色哦。」

    雨竹柚不懷好意地歪嘴笑了。

    「你本來就沒有在誇我嘛！」

    純情的芳野哪裡是古靈精怪的雨竹柚的對手，她不到一個回合便敗下陣來。

    順帶一提，她倆現在的勝負記錄是0比37。.

    在鬥嘴上，芳野一次也沒有贏過雨竹柚。

    ——攻受關係從一開始就一目瞭然。

    「好了~~髮型重塑完畢！紗葉玲你以後就保持這樣吧……」

    幫天生麗質的紗葉玲設計合適的髮型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雨竹柚沒花多少時間便順利「完工」，她微微一笑，靈巧地閃到一邊，將穿衣鏡讓給紗葉玲。

    「芳芳……你看怎麼樣？」

    紅著臉瞄了鏡子裡的自己一眼後，紗葉玲有些忐忑地轉過頭，詢問起芳野的意見。

    「100分！不不、120分——！怎麼說好呢，有種『霹靂無敵』的感覺！」

    猛點頭的芳野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紗葉玲的樣貌真的一點也不比任何人遜色，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在打扮上多下功夫而已。

    「柚、柚子……那個……晚飯吃了嗎？沒有的話……讓我請客吧……」

    紗葉玲有些靦腆地低下頭，用特有的慌慌張張的語調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得出，現在的她相當開心。

    「改天好啦，今天可是事先說好了讓芳野做東的。等下你就跟我們去西霞關那邊吃壽喜燒吧。」

    見紗葉玲終於心情好轉，雨竹柚的心中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對吧？芳野，你可不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

    雨竹柚說著轉過頭，惡作劇地向芳野眨了眨眼。

    「我才沒有柚子說得那麼吝嗇呢！對象是紗葉玲的話，請她吃……吃一輩子的晚飯也無所謂的！」

    小孩子脾氣的芳野經不起雨竹柚的挑逗，又開始逞強了起來。

    「啊……那我呢？我果然被你討厭了嗎？」

    雨竹柚故作傷心地嘆了一大口氣。

    「誒、誒？不、不是這樣的啊！柚子也一樣的！」

    町芳野以為雨竹柚真的傷心了，慌忙解釋道。

    「嘿嘿，這還差不多。那我們出發吧，再晚就趕不上去商業區的高架磁懸浮了。」

    芳野有趣的反應讓雨竹柚不由莞爾，她跨上自己的手提包，快步走到換衣間的門邊，向還在市內的兩位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們快點跟上來。

Episode.225 君之命運（中）

    HEAVSEA TIME PM 6:51 29.4.2041（空海時間2041年4月29日，下午6點51分）

    雨後的街道上看不見一絲水漬。

    甚至連屋簷上都沒有積起雨水，讓人有種剛才的暴雨根本沒有發生過的錯覺。

    空海道路的自動清潔機制雖然相當便利，但人為的干涉無疑會破壞自然的美感。

    但換個角度想想，這或許算作是現代都市的一種獨有風範吧。

    因為蒼閾谷車站那邊並沒有直接到商業區霞關西線的列車，所以紗葉玲她們不得不繞遠趕去坐蒲田車站直達西霞關的高架磁懸浮。

    現在，她們的目的地已經快到了，只要走過這座海風吹襲的白樺大橋，前面就是學院區第3域的蒲田車站了。

    芳野邁著歡快的步子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而在她身後，斜紮著馬尾的紗葉玲和雨竹柚則並肩走在稍後面一點的地方。從不久前開始，紗葉玲就變得有些黏雨竹柚了。

    與人相處的感覺，雨竹柚雖然說不上非常喜歡，但也不討厭，何況對方又是「人畜無害」的紗葉玲，她還是很願意和紗葉玲待在一起的。

    白樺大橋連接著楓葉半島與香川島，從大橋上可以窺見美麗的彤云海岸。

    走到了白樺大橋的正中間的位置時，芳野不經意間向海岸邊一瞥，臉上立即浮現出了驚訝的表情，她頭稍微歪了一下，怔怔地看著被染成緋色的天際與被烈火的滾流侵襲的海面，在不知不覺中入了迷。

    海面上，反射著夕陽的餘暉而熠熠生輝的金屬平台架，是【宇宙天梯】的「錨定平台」。連接順行軌道上的達拉斯（Dollas）空間站的升降機就是從這裡起航的。

    「柚子、小玲！快看快看！那邊——好美呀！」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雨竹柚和紗葉玲都走過來了，她連忙拉她們到圍欄邊看海。

    「的確好美……嗚啊，手機的攝像頭壞掉了、相機又沒帶，不然真想在這裡拍幾張。」

    拉著雨竹柚的手走到大橋邊的紗葉玲，視線一觸及到黃昏的美景就被吸引得挪不開了。

    她在手提包裡摸索了半天，發現自己沒帶相機之後，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芳野一般是不用移動電話的，而雨竹柚的手機又是音樂發燒友的專用機型（為了保證音頻文件超高音質的無損播放，犧牲了裝載攝像系統空間用來安置高效均衡器），所以紗葉玲想在這裡照相的願望算是徹底泡湯了。

    「沒事啦，小玲。這種時候，只要把眼前的景色深深刻印在記憶裡就好了啊。人總要試著嘗試一下襬脫科技產品的束縛，過上更為貼近自然的生活嘛。」

    芳野用像平常那樣充滿元氣的聲音安慰著紗葉玲。

    受父親的影響，芳野是個「原生態主義者」，儘管家境相當富裕，但是她能不用家用電器設備之類的時候，都會儘量克制不用的，甚至連網絡都很少接觸。

    拋棄手機、遠離電腦、戒掉總是賴在電視沙發上的習慣——芳野一直在追求這種綠色健康的生活方式。

    「可是將美好的回憶留在相冊裡，等老得白了頭、什麼都忘光了的時候，再翻開看的話，不是會相當感動嗎？」

    紗葉玲在腦中試著想像了一下自己在若干年後變成白髮老婆婆後的晚年生活，帶著幾分少女特有的浪漫認真地說道。

    「小玲你想得太遠啦~~而且，我對自己的記憶力相當有信心的，即便將來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也一定不會忘了小玲以前經常在我面前哭鼻子撒嬌的事，嗯哼哼。」

    芳野露出狂妄且別有涵義的笑容，找機會又來拿紗葉玲開玩笑。

    「好嘛，那我也不會忘記芳芳曾經在游泳課上劃破了泳衣，在全班同學面前露屁屁的事……」

    紗葉玲不甘示弱地發起了反擊，嘴角露出了少見的壞笑。

    「瞎、瞎說！！那、那是國中一年級時候的事情吧！而且……而且那件事的罪魁禍首明明是柚子啦~！她明明早就發現了我泳衣破了，卻一直故意瞞著不告訴我，後來我在全班同學面前出醜時，笑的最開心的就是她了！」

    冷不防地被紗葉玲揭短，芳野一下子慌了神。

    她吞吞吐吐地反駁著，試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雨竹柚身上。

    「那時候才剛開學沒多久吧？人家柚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知道你的名字了？明明就是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呵呵。你說是吧，柚子？」

    看到芳野簡直魂不守舍的反時應，紗葉玲擔心自己是不是開玩笑開得有些過頭了。不過，由於芳野的反應實在太過有趣，儘管她極力克制，最後還是笑出了聲。

    「哼，你現在問柚子，她肯定不會承認的啦。」

    芳野嘟著嘴鬧彆扭，賭氣地說道。

    「嗯……柚子？柚子？你在聽嗎？」

    紗葉玲突然發現從剛才開始，柚子就沒有說過話，她有些奇怪地回過頭，只見雨竹柚正神情嚴肅地看著與海岸完全相反的內陸方向。

    她緊皺雙眉，在胸前盤起手，瞳孔中迸射出凜然視線。

    她就這樣保持著悠長的沉默，動也不動地凝視後方，彷彿在空曠的街道那裡有肉眼看不見的幽靈存在一樣。

    「柚子？你怎麼了？」

    芳野也察覺到了雨竹柚的異樣，連忙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我們現在……正在被人跟蹤。」

    雨竹柚頭也不回地說道，眼神變得愈發陰冷。

    現在的雨竹柚，表情相當恐怖。

    「跟蹤狂嗎？」

    「肯、肯定是你的幻覺吧？你看……這附近根本就沒什麼人啊……」

    聽完雨竹柚的話，紗葉玲與芳野均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畢竟女孩子對跟蹤狂、背後靈這一類的東西還是相當害怕的。

    「就是沒有人才非常奇怪的……芳野、紗葉玲，你們好好想想，白樺大橋這裡即便在週末也是車水馬龍，怎麼今天不但連一輛車也沒看見，連平時多到數不清的行人現在都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雨竹柚嚴肅的神情依然如故，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儘量平靜的語氣讓紗葉玲與芳野理解現狀的怪異。

    「……柚子你別嚇人啊……搞不好是這附近的哪裡剛剛發佈了戒嚴令吧？」

    芳野依雨竹柚的話向四周望瞭望，除了她們三個、白樺大橋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簡直冷清得有些詭異。

    「是啊，別說這些了吧，怪滲人的。」

    紗葉玲也感覺脊背一陣發涼，她努力保持著鎮定，求雨竹柚改變話題。

    「如果是戒嚴令的話，周圍一定會有警備局或者軍方的人吧？至少也會樹立有醒目的警戒標識……」

    雨竹柚絲毫沒有妥協的樣子，她非常堅信自己的直覺。

    「總之、得趕快離開這裡，不然會有危險。紗葉玲！準備好，用【瞬間移動】帶我們離開這裡。」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用不容置疑地語氣催促道。

Episode.226 君之命運（下）

    綿長的白樺大橋向著日落的陰暗之地延伸著。雖然這裡平日跟高峰期的青葉町相比，人潮的密度並不算高，但也未必會像現在這樣充斥著淒涼的寂靜。

    ——車輛引擎的轟鳴、人群的喧囂甚至是風聲與海浪聲都不復存在。

    世界靜止了。

    （這種狀況……是陷入了某種『結界』之中了嗎？哼，今天還真是不走運。）

    雨竹柚內心變得隱隱不安起來。

    身體好熱，明明一直被陰森的海風吹襲，汗卻滲了出來。

    前額處，痛楚在蠢動。

    視線在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有些頭昏目眩的感覺。

    腳步一個踉蹌，斜斜向旁邊倒了下去。

    「柚子、柚子!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好在紗葉玲反應快，她立即伸手挽住了雨竹柚的肩，將險些栽倒的雨竹柚扶了起來。

    她試著將手放在了雨竹柚的額頭上，結果被觸及到的熱度燙得條件反射地抽回了手，臉上寫滿了憂慮與不安。

    ——柚子正在發高燒，原本讓人聯想到白蛇的肌膚都已經變得通紅。

    「柚、柚子……不要緊吧，看上去很糟呢……？啊嗚、小玲……我們……該怎麼辦才好……要送醫院嗎？」

    芳野也是一臉焦急地從另一邊扶住了身體虛弱的雨竹柚，著急得都快哭出來了，眼眶裡晶瑩的淚水都在打著轉。

    「你們兩個……別管我。趕快離開這裡……再像這樣呆著不動，可是……都會死的……」

    大概是因為一口氣太多，傷到了元氣，雨竹柚在說完後便重重地咳嗽了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吸的節奏相當急促。

    「會——死？柚子……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紗葉玲的瞳孔縮成了針狀，她不明白雨竹柚異常恐怖的語氣到底代表著什麼，各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是呀，柚子……到底出什麼事了？從剛才開始你就有些怪怪的了。」

    雨竹柚沒有完全喪失意識這點讓芳野稍微鬆了一口氣，她張開右手，穿過雨竹柚左手指間的縫隙，與雨竹柚十指相扣。

    「別管那麼多！想活命的話立即照我剛才說的話……咳……去做！」

    雨竹柚神色前所未有的嚴厲，她用命令地口吻大聲吼道。

    話還沒說完，她便猛然吸入肺中的空氣嗆到了，再次咳嗽了起來。

    「可是……傳送目標點的坐標該設置在什麼地方？傳送三個人的話……精神負荷會強制壓縮演算數據……所以不能夠傳到太遠的地方。」

    考慮到King等級【瞬間移動Teleportation】的特殊限制，紗葉玲有些困惑地問道。

    「不用太遠……目的地就設置在深月SA學院吧……總之……得馬上離開第3域……」

    雨竹柚喘著粗重的氣息，艱難地發聲。

    「好、好的！我馬上用【瞬間移動Teleportation】！芳芳，握住我的手……」

    紗葉玲點了點頭，將左手伸到芳野面前，示意她抓住自己的手。

    「誒？嗯！」

    芳野依言抓住了紗葉玲的手。

    在一次躍傳一個以上的目標時，紗葉玲必須要以自己的身體為傳送媒介，不然的話演算結果很可能出現不正常的負值或無窮大。

    這是由於King等級強能力者的精神力約束所在造成的。

    半閉著雙眼，紗葉玲深吸了一口氣。

    『全腦域限制解除 All- Enceph-Range-Restriction Removed 』

    打開體內無形的開關，解放被自我意識屏蔽的空白腦域。

    對周圍空間的超速解析在不到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啟動，11次元的空間模型正在逐步構建成形。

    紗葉玲的傳送極限是兩個人，但這次包括她自己在內，需要進行空間躍傳的人共有三個。

    所以必須努力突破限制。

    當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負面情緒如溺水後的屍體一般紛紛浮現，連五感都幾乎快要融化。

    身體像是掉入了冰河之中，巨大的精神負荷讓她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缺氧。

    吸入肺中的口氣，異常的沉重。

    連血管都變得有些不暢起來。

    「演算……終了！」

    毫無漏洞。

    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坐標推演。

    明明整個過程連10秒都不到，紗葉玲卻感覺熬過了一個漫長的寒冬。

    『——！！』

    下一個瞬間，紗葉玲、雨竹柚和芳野三人的身體輪廓突然變得透明了起來。

    整個人如同失焦的影像歪斜了起來，【瞬間移動Teleportation】產生的引力極大的空間隧洞正在將她們吸入導引內核，而接下來她們將通過躍傳路徑從另一個空間隧洞中被與此相反的巨大排斥力吐出。

    ——原本應該是這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傳送物體的「唯物質化」程序突然失效，剛剛形成的空間隧洞只閃現了一下，便被反粒子堵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纏繞在紗葉玲一行人身上的扭曲光學影像也隨即消失，她們的身體恢復了原狀。

    「【瞬間移動Teleportation】失敗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紗葉玲看著周圍未曾變化的景物，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明明所有的演算步驟都已經順利完成，而且在剛才那一瞬間，她也感受到了身體被「唯物質化」後類似觸電般的感覺。

    空間躍傳應該已經成功了的。

    ——但是，她們現在卻依舊停留在原地，並沒有出現在深月SA學院的校門口。

    意料之外的失敗，讓紗葉玲的思維亂成一團。

    她不知道究竟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

    芳野無力地咬著嘴唇，臉色變得煞白，她右手緊緊捏著雨竹柚的衣角，整個人被沉默所吞噬。

    看得出，她已經被嚇壞了。

    「哼……我們果然……已經與現實『脫節』了嗎……」

    【瞬間移動】能力發動失敗已經早在預料之中，所以雨竹柚絲毫沒有露出驚訝的樣子。

    這反倒讓她理解了己方當前的處境：

    她們已經陷入了某種封閉性的「異空間」。

    ——簡單地來說，就是「監獄」。

    被某個居心不良的人關了起來。

    而從空間內部異常的魔力流動來看，似乎在這個異空間內部還存在著一些不太友好的「東西」

Episode.227 暗之旋律（上）

    「『與現實脫節』……是什麼意思？」

    紗葉玲臉上的表情十分緊張，她仰視頭頂逐漸被黑暗地混沌侵蝕的天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紗葉玲。這片區域從剛才開始就已經不是我們熟知的空海市區的一部分了，而是一個封閉、腐壞、充斥著惡毒詛咒的『裡世界』。」

    雨竹柚逐漸克服了大腦的眩暈與身體的脫力感，她從紗葉玲的懷裡掙脫，邁著虛浮的步子，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幾步。

    儘管她的樣子看上去很糟糕，但是她的語氣卻異常平靜。

    「這片土地的靈脈被某種特殊的力量歪曲了，導致原本穩定的空間層面出現了『褶皺地段』……但這種力量不像是自然產生的，明顯是有人為了『囚禁』什麼東西，而刻意利用被歪曲的靈脈建造的一座堅不可摧的『監獄』……」

    雨竹柚將目光投向越來越陰暗的蒼穹，咬著指甲，臉色相當凝重。

    她知道空海這個地方向來不是什麼洞天福地：

    21世紀初的三大災難（桫欏蔓枝、ＴｉｅｆＢｌａｕ深藍病毒、太平洋海嘯）已經將地底的神聖靈脈徹底污染，成為孕育怨氣與厄運的「溫床」。

    同時，各種各樣的【怪異】也會受到『污黑靈脈』特性的吸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以其為中心匯聚，將整座都市引入「毀滅」之途。

    而現在她們所見的景象，只恐怕是末世前的預兆吧。

    「……紗葉玲，知道你的【瞬間移動】（Teleportation）為什麼會失效嗎？」

    雨竹柚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問道。

    「……」

    紗葉玲愣了一下，只是搖著頭。

    「聽好，能力者（Saer）產生的AIM擴散力場會向外發送演算信息鏈，而那種虛擬粒子將會對『當前現實』進行干涉與修正——也僅限於『當前』而已。你可以將這點理解為我們原來所在的世界與當前世界之間存在一堵看不見的『牆』，而你的【瞬間移動】能力卻並不能跨越這堵『牆』。」

    雨竹柚對紗葉玲的毫不知情報以苦笑，她整理了一下思緒，豎起一根食指，向紗葉玲仔細說明起其中的緣由。

    「……所以，並不是演算信息鏈被屏蔽，而是其干涉現實的力量並不能跨越能力者（Saer）原本所在的空間嗎？」

    雖然紗葉玲還是有些半懂不懂的，但芳野似乎已經明白了雨竹柚想要表達的東西。

    「嗯，芳野說得沒錯，就是這個道理。紗葉玲你不妨再使用一次能力，將空間躍傳的坐標設立在我這裡。」

    雨竹柚走到了與紗葉玲大約相隔10米的橋墩上方，對不遠處的紗葉玲說道。

    為了驗證之前的猜測，並弄清這個『異空間』的性質，不得不採用這個最為直接的「試驗方法」。

    「好的，柚子。我試試看……」

    紗葉玲臉上緊張的神色有所緩和，她腦內重新開啟對11次元空間的演算模型構建。

    刪除坐標推演中的結論預設，只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對當前空間流的解析之上。

    ——意識收束於眼前，思維限定於當下。

    由於距離僅僅只有10米，所以坐標演算的等式也異常的簡單。

    『——！！』

    瞬間完成坐標演算。

    空間中的兩個點被強制「拉近」——！

    「嗖——！」

    雨竹柚只覺眼前一花，紗葉玲剎那間就從原來的地方消失，出現在了她的身側。

    「成功了……？！能力本身果然沒有失效！」

    短距離的【瞬間移動】如雨竹柚所預言的那樣成功了，紗葉玲也總算稍微放下了她那顆焦躁不安的心。

    「哼，還真的是這樣啊。看來我的推論是正確的，我們的確陷入了一個閉鎖空間。要逃離這裡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設想了三個辦法，你們……」

    話說到一半，雨竹柚就閉上了嘴巴。

    ——漂亮的眼睛瞪得陡大，拉遠的視線也因此而僵住了。

    臉上剎那間被恐懼與震驚佔據，身體微微發抖。

    「柚子，你怎麼了？」

    紗葉玲納悶地回過頭，順著雨竹柚呆滯的視線，向白樺大橋的尾端看去。

    「我的天……」

    就像看到幽靈一般的唐突，她臉色蒼白的摀住了嘴巴。

    暗影籠罩的彼方，有一大群本不該存在於那裡、散發著致命的死亡之息的憧憧黑影。

    「嘰嘰——咕——」

    死寂被淒厲的嗚咽聲撕爛、擊碎，大地被暗紅的鮮血侵染，腐蝕。

    靜止的空氣，突然被某種力量攪亂，四周颳起了強風。

    隱藏在暗影的偽裝下，蠟像般乾癟發黃的身影，正蠢蠢欲動。

    ——那是、一大群會動的「屍骸」。似人非人的「異形」。

    他們渾身鮮血淋漓，維持著死前的某樣，有的身上還穿著殘破的白領裝、有的屍骸上還套著黑白相間的囚服，有的則是一身染血的淡青色病服。

    臉上的肉已經腐爛，身上遍佈的膿瘡正流出噁心的汁液。

    片刻之後，黑影漸漸變大，鋼鐵澆築的橋面也劇烈得顫動了起來，空氣中傳來一陣陳悶的低吼。「共振現象」的產生，讓原本堅固的橋樑，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那些——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芳野才轉過身便愣在了原地。

    看著以極快速度來襲的屍骸潮，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身體被恐懼麻痺，連腿腳也像是灌鉛了一般沉重。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名詞去形容眼前急速湧來的東西。

    ——惡鬼？殭屍？還是喪屍？

    她只知道，那種面目猙獰的怪物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

    危急關頭，雨竹柚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黑珍珠一般的雙眸突然被一股祖母綠的色澤的光華侵佔。

    她需要知道正在逼近的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能制定出相應的對策。

    雨竹柚擁有著名為【起源視】的「魔眼」，與能看到事物「死」的【直死之魔眼】（Mystic Eyes of Death Perception）相反。【起源視】能夠讀取出人類的初源意識形態，並能夠解離表象的禁制，分析事物的由來與本源。

    萬物都是從根源衍生出來，幾乎任何的事物都不能切斷其與「根源」的聯繫。而從根源之渦中流出，分化成現今這種形態的人類也不例外。「誕生」與「終結」互為依存，只要連上根源就等於認識到事物的「終結」，而只要對根源進行內部觀測就能找到事物的「起點」。

    在擁有【起源視】魔眼的人類眼中，微觀世界呈現出「網格」狀的形態。將視線切割成無數方形區域的線代表著「極其脆弱的命運之線」，而被分割出來的方形區域則代表事物的「起始境界的泉眼」。

    只要將意識穿過「網格」就能目視到人類的「起源」，事物的「開端」。

    而此時此刻，印在她幽綠色的瞳孔中的，竟是無數猩紅的蟋蟀科生物。

    ——在那些已經腐爛的屍骸內部，寄生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異蟲。

Episode.228 暗之旋律（中）

    不，也許用「寄生」（parastisu）這個詞並不恰當。

    因為異蟲並沒有從屍骸中汲取維持生命所必需的營養，反倒在源源不斷地向早已腫脹腐爛的屍體中注入某種鹼性的化學物質。應該早已死亡的身體細胞組織在這種化學物質的影響下，會被重新修復並重組。

    ——其結果就是，早已沒有生命的屍骸復活成為了到處攻擊活人的「惡鬼」。

    異蟲的體表形態與棲息在空海外圍桫欏樹海深處的一種名為「刺蛉蟲」的有毒生物極其相似，這僅僅是種巧合嗎？

    但是，刺蛉蟲的毒性很低，低到只能殺死微生物的程度，而且雨竹柚從來沒有聽說過任何一個生物學專家提起過，這種蟲子會鑽入屍骸的體內，並將其變為一種不可思議的怪物。

    （……從這些屍骸的外表上來，它們生前無疑都是空海的一般市民……但是、究竟是接觸到了什麼樣的東西后才被那種蟲子感染的？究竟是誰在玩弄著這些可憐的人？這座都市……到底怎麼了？）

    雨竹柚緊咬下唇，臉上儘是憤怒之色。

    ——屍體是無罪的。

    人或許存有原罪，但一旦死亡，連這份罪業也會消失，變成人曾經「存在過」的一種微不足道的證明。 而這種微不足道的證明也只會存在相當短暫的一段時間，最後便如同落葉歸根一般，回歸世界的本源，連同初源意識一起。

    【起源視】的魔眼讓雨竹柚比任何人都珍視生命的價值，比任何人對死亡都要敏感。

    她難以相信竟然有人真的會在他人的屍骸上動手腳，把原本活生生的人變為這樣一種可怖的怪物。

    這種從心底迸發出的憤怒，甚至讓她徹底忘記了逼近的危險。

    從死亡深淵中甦醒的亡者們挪動著沉重但十分迅速的步伐，成群結隊的從白樺大橋的另一端湧來，離雨竹柚她們的距離已然不到三十公尺，很快，她們都將被屍潮吞沒。

    「快逃——！柚子！」

    ——聲嘶力竭的大喊。

    紗葉玲雖然早已被嚇得全身無法動彈，但她終究還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同伴身陷險境。

    接著，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將手搭在了雨竹柚的肩上，在肢體接觸的同時施展【瞬間移動Teleportation】，將雨竹柚躍傳至遠離屍潮的橋頭。

    「芳芳！別亂動！我馬上過來！」

    紗葉玲驚懼地過身。

    這時，屍潮離芳野的距離已經不到五公尺。

    衝在最前的一具屍骸已經伸出了它那屍斑遍佈的乾癟雙手，以鎖喉的姿勢猙獰地撲向完全被嚇呆的芳野。

    如果芳野被拖入屍骸，那一定會成為紗葉玲揮之不去的惡夢。

    所以、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身體前傾，向前跨出一大步，身體在動作完成之前便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對自己的身體使用【瞬間移動】。

    「唰!」

    空氣撕裂的聲音。

    下一秒，紗葉玲移動到了芳野的身側。

    「啪」地一聲，右手狠狠扣住芳野的左腕。

    像是怕丟失什麼寶貴的東西一樣，將對方拉入自己的懷中。

    ——必須立即帶她離開這裡。

    「呃……？！」

    就在這時，右腿被像是水草般陰濕的物體纏住了。

    紗葉玲一怔，向腳邊看去，一個渾身腐爛、散發著屍臭的「女人」正用呲著白骨的手死死抓著她的腳踝向後拖拽。

    尖利的指甲已經將她的右腿劃出數道血痕。

    超乎想像的巨大拉力讓紗葉玲根本沒法維持身體的平衡，即便她拚命想穩住身體，最後雙腿還是離開了地面，身體無法抑制地向後摔倒。

    就在後腦勺即將觸碰到堅硬的金屬橋面前，紗葉玲再次施展起【瞬間移動】。

    在即將被屍潮淹沒的前夕，消失在了白樺大橋的中央。

    ——這次連同懷裡摟著的芳野一同傳送。

    抱著芳野的紗葉玲維持著向後摔倒的姿勢，出現在了橋頭——剛剛躍傳雨竹柚時設定的目標地點。

    「嘎……呃……」

    紗葉玲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街道上，後背一陣刺痛傳來。

    疼痛讓紗葉玲眼前一花，除了感覺到自己正在向後滑行以外，什麼都察覺不到了。

    「咚」身體撞在了一個堅硬的物體上，才勉強停了下來。

    好痛。

    脊椎骨都快要斷掉了。

    頭部也被地面散落的石子劃破，鮮血順著鬢角流了下來。

    「小玲！小玲！你沒事吧——？」

    一直害怕地蜷縮著身子的芳野感覺到騷動平息之後，睜開了雙眼，但映入眼簾的卻是讓她心痛不已的景象：

    ——渾身是傷、頭部淌著血的紗葉玲正無力地靠在街道旁的路燈下。雙眼緊閉，神色相當痛苦。

    好在被紗葉玲保護在懷裡的芳野只是胳膊處有些擦傷，除此之外幾乎是沒受什麼嚴重的傷。

    「我……沒事的……芳芳別擔心……就是……頭好痛……痛得……想哭……」

    紗葉玲依然殘留著清醒的意識，但高高腫起的眼皮讓她無法睜開雙眼。

    頭部像是有人揮舞鐵錘將五寸長的鐵釘強行扎入她的頭蓋骨一樣，她痛得想在地上打滾，可身體早已失去了力量。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為了救我……害得小玲……」

    芳野一臉的揪心樣子，語氣顯得相當自責。

    她緊緊握住紗葉玲的雙手，奢望僅是這樣便能夠緩解她身體的疼痛。

    「……芳野，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從旁跑來的雨竹柚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芳野的話，她俯下身，查看起紗葉玲的傷勢。

    從她緊鎖的眉頭便可看出她對紗葉玲的狀況也是非常的擔心。

    「這邊交給我，你想法對付屍骸潮。現在也只有你能辦得到了——靠你的能力（SA）。」

    雨竹柚並沒有給芳野猶豫的時間，只是平靜而迅速地分配了當前的任務。

    這不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命令，只是單純的信任芳野有能力完成這個連她自己也無法完成的事情而已。

Episode.229 暗之旋律（下）

    透過昏暗的夜色，望向自己的明亮雙眸，就像一對綠寶石。

    那是，不帶任何質疑、否定以及責備的眼神，有的只是單純的信賴與激勵。

    芳野再次切身地感覺到，雨竹柚暗暗傳達給自己的溫柔與鼓舞。

    瑰麗的外表下潛藏著堅強而體貼的「心」——名為雨竹柚的少女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如同鑽石一般迷人。

    「我知道了，柚子……謝謝……」

    作為對雨竹柚清澈目光的回應，芳野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堅定地點了點頭。

    軟弱的淚水代表著內心的動搖與迷惘，代表著心中籠罩的陰云——但現在，那些已經成為「累贅」的東西必須捨棄。

    而雨竹柚只是淡淡「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令人心境平和的微笑。

    她知道現在的芳野已經不用她去分神擔心了，至少她已經清楚了自己該做的事。

    在不知不覺中，雨竹柚發現自己身邊的人都在漸漸改變。

    ——紗葉玲是這樣，芳野也是這樣：

    原來的紗葉玲只會躲在她的身後哭泣，只會依附他人以「寄生蟲」的方式苟活著，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軟弱到讓任何人見了都要心生憐意的女孩，這次竟然不惜一切的挺身而出救了自己和芳野一命。

    原來的芳野從來就是一位不懂得感恩的任性大小姐，而這次她居然會堂堂正正地向自己說出「謝謝」這兩個字。

    在為夥伴的這種變化感到高興的同時，雨竹柚又對自己的一成不變感到有些厭惡。

    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芳野的謝意，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時間已經過了黃昏，夜幕降臨。

    即便在虛假的世界中，昏暗的夜色也顯得相當可怖。

    黑夜將白樺大橋上湧來的屍潮修飾成了混沌粘稠的黑色剪影。

    再次面對這可怖的景象，芳野的神色顯得平靜了很多。

    她邁步走向橋頭，盤算起屍潮來襲的時間。

    ——大約30秒。

    留給自己這邊進行迎擊準備的時間空隙已經不多了。

    如果沒有一次將全部的屍潮抵擋下來，身後的雨竹柚與因救自己而受傷的紗葉玲也會有性命之危。

    「RIP（撕裂）、 Trammel（束縛）」

    凝視著白蟻般密集的屍骸潮，芳野從容而優雅地舉起了皓白的手臂。

    胸口的領帶在無風的夜晚飄飛拂動。

    精神集中，意識收束。

    即便自己現在正身處與現實有著天差地別的「虛妄的世界」，只要對虛構的空間進行透徹的解析，一樣可以讓自己的能力正常生效——就像紗葉玲曾經做到的那樣。

    而且由於自身能力的特殊性，在這個由未知因子建構起的世界中，或許能夠發揮出比現實還要強大的力量。

    Unilateral Regulation（單向規制），這就是芳野擁有的曾經被衡量之間（Room of Measurement）的研究人員稱為「和生與死的起源密切相關」的高等能力。

    關鍵詞是「非自然規則」。

    世界本身便是由各種各樣的「規則」構成，譬如水在零攝氏度以下會結冰、長時間處於缺氧的狀況下會導致人地死亡……這些都是可以被稱為「自然規則」。而「非自然規則」通常是指由人為因素主導的類「自然規則」，譬如：網絡蠕蟲病毒會以每個被感染的計算機為「母巢」進行自我複製與多向傳播，噴射地雷在水中的爆炸威力不但不會減小反而會比陸地上增強1.5倍……這些毫無疑問都是與「自然規則」相對的「非自然規則」。

    需要注意的是，包括律法、股票交易規則等等在內的事物……這些都並不能稱為「非自然規則」，而是傳統意義上的「規章」。

    芳野的Unilateral Regulation（單向規制）能力具體說來就是對所有的「非自然規則」加以暫時性的篡改與變更。但由於芳野自身的演算能力偏低（只能勉強達到King等級強能力者的水平），被篡改規則的時效性相當差，通常來說會持續不到10秒鐘的時間。

    但10秒鐘的時間，從微觀視角來看，已經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

    因為【單向規制】能力演算的過程太過繁瑣，而且在使用過程中身體受到的負荷遠比精神負荷要打上很多，一向怕麻煩的芳野幾乎沒怎麼嘗試使用過這項能力。

    能力的使用經驗幾乎為零。

    因此，要在30秒內完成使用超能力所必需的演算步驟對芳野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但她已經別無選擇。

    就連紗葉玲都已經那樣努力了，她沒理由不為此賭上一切。

    「Clause（條款），Chase（追加）！」

    穿透「非自然規則」的漏洞，從本源上將「規則」的內容附加上自己的主觀意願。

    當然，這種違規行動本身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芳野全身的骨骼都變得「嘎吱」作響起來，從骨關節各處傳遞到大腦神經的強烈痛覺，讓她產生了身體的骨骼已經全部被巨力震碎的錯覺。

    疼痛讓眼角湧起一股酸澀感，滾燙的淚水也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流出。

    忍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痛楚，芳野咬牙完成了【單向規制】能力的演算，規則篡改完成！

    「白樺大橋的最大承重上限降低為1Kg」

    被篡改的「非自然規則」立即生效。

    轟隆。

    橋面開始搖晃起來，鋼筋也響起了嘎嘎的聲音。

    方才還是平穩筆直的通路，現在已經被嚴重變形、歪斜。

    由於承受不了屍骸潮的重壓，巨大的混凝土塊與堅硬的合成金屬材料構成的白樺大橋如積木般崩塌。

    長達1800多米的鋼鐵怪物在瞬間裂成了數段。

    猙獰可怖的屍群也頓時失去了立足之地，它們發出如狼群般淒厲的哀嚎，從橋面上裂開的縫隙中跌落下去，有的頭部撞在斷裂的橋墩上摔得粉碎，有的身體被鋒利的鋼筋刺穿，身體變為殘破不堪的垃圾，另外一些則跌入了流向彤云海岸的河流中，被洶湧的河流吞沒。

    「解決掉了……」

    芳野只覺雙腿一軟，失去重心的身體前傾，整個人無力跪倒在地。

    她勉強用右手費力地支撐起身體，大口大口地喘著起。

    胃部一陣噁心的感覺傳來，讓她險些吐了出來。

    ——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雙手正緊揪著她的腹部一樣。

    視野裡一陣天旋地轉，連感覺都被麻痺了。

    【單向規制】對身體的副作用真是糟糕透頂。

    不過，好歹還活著。

    這一切，總比被屍潮啃噬殆盡要強上許多。

    這樣想著，在不知不覺中對疼痛的反感降低了許多。

Episode.230 審判揭幕者（上）

    白樺大橋。

    氣勢雄偉的懸索橋像是被巨力碾壓般破損不堪，原本高聳天際的方形鋼塔現在也變成了「之」字形，錨定於岩石中的用於固定橋身的鋼纜全數崩斷，崩落的石塊與鋼筋堆落入通向彤云海岸的深水航道中，激起滔天浪花。

    「……」

    雨竹柚茫然地看著這幕慘狀，後脊上湧起的寒顫讓她一時間幾乎不能呼吸。

    這座仿照19世紀初Suspension Bridge的構造方式建造出的超長大橋，就在短短的10秒鐘之內崩壞。

    很難想像，芳野居然能將她的【單向規制】能力發揮到這種程度。

    如此之大的損毀程度，簡直和直接受到導彈攻擊沒什麼區別。

    （做的太過頭了一點吧，那丫頭……不過這樣一來，我們這邊暫時也安全了吧？畢竟那些會動的屍骸似乎是從蒲田車站那邊湧過來的，唯一可作為通路的橋樑被切斷，即便那些怪物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長出翅膀從香川島那邊飛過來吧？唔——不知道被芳野幹掉的那些是不是就是全部的數量了，如果僅是很小的一部分……算了，這種情況下也沒必要想得那麼悲觀。）

    雨竹柚以一團混亂的頭腦，不斷地思考這些事。

    「話說，好冷——」

    夜風變大了。

    臉頰因為太冷而凍僵，一直裸露在外的右手也被凍得冰涼。

    在完成了治癒魔術的編織之後，雨竹柚立即將差點失去知覺的右手縮回了袖子中。

    ——和往常一樣完美的魔術，紗葉玲的身體表面的可見傷痕幾乎全部消退，連眼角的淤青都已經淡化。

    紗葉玲也因為疼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臉上也終於恢復了些許血色。

    「那麼，接下來……」

    雨竹柚費力地站起身，蹲得太久，讓她的下肢都有些麻痺了。

    雖然紗葉玲的傷勢已經不要緊，但自己這邊仍然不能夠放鬆。

    因為——那裡還有一個讓人擔心的傢伙。

    「芳野，你沒事吧？」

    雨竹柚向芳野那邊跑了過去。

    「我沒事的……柚子，別擔心啦。」

    跪伏在地的芳野勉強地舉起了一隻手，表示她並無大礙。

    但從她蒼白的臉色來看，明顯是在逞強。

    「沒事？可你的臉色看上去很差啊。讓我來看看……」

    見芳野還有力氣說話，雨竹柚總算是鬆了口氣。

    但是她仍然放心不下芳野，於是便俯下身，扶芳野起來，並用右手手背貼了一下芳野的額頭。

    ——很燙，有發高燒的症狀。

    這麼高的溫度，如果放著不管的話，簡直可以將腦髓融化。

    「…好燙！還說自己沒事，馬上就露餡了吧？」

    為了確認自己的感覺沒有錯，雨竹柚又撩起留海，將自己的額頭也貼了上去。

    兩個人頓時呈現出額頭碰額頭、鼻尖碰鼻尖的親暱姿態。

    雨竹柚美麗的臉龐近在咫尺，都到了氣息互聞的地步了，再進一步的話，連嘴唇都會貼在一起。

    「哇啊——！！！！怎、怎麼突然這樣……人家連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芳野尖叫一聲，條件發射地用力推開了雨竹柚。

    本來就因為身體發熱而變得通紅的雙頰，這下羞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

    「笨……傻蛋！都是女孩子你在那裡害羞個什麼勁呀！」

    毫無防備的雨竹柚被芳野推了一個趔趄，她被芳野蠢裡蠢樣的舉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麼激烈的反抗，好像芳野認為自己會對她做什麼似的。

    簡直難堪死了。

    「這跟是不是女孩子……沒、沒有多大關係吧？再、再說啦——突然靠得那麼近，通常情況下都會被嚇一跳的，不是嗎？」

    芳野怯生生地縮著肩，剛才突然加速的心跳仍然沒有緩下來的樣子，胸口像是有只小鹿在亂撞。

    雖然不願承認，但剛才的芳野的確對雨竹柚產生了觸電般的感覺。

    讓她奇怪的是，原本以為朝夕相處會讓自己對雨竹柚的魅力「免疫」，但現在看來，雨竹柚的魅力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戰勝的東西。

    「好啦——別鬧了，芳野，你現在正在發高燒哦？過來讓我幫忙給你看看吧？」

    雨竹柚也沒打算跟芳野這個小病號計較，她恢復了笑容，耐心地招手勸道。

    「不要，那樣我會『燒』得更厲害的。」

    芳野像是在躲什麼一樣，向後退了幾步，紅著臉死命地搖著頭。

    「唉……真是個固執的丫頭。」

    雨竹柚無奈地垂下頭，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呵呵，你們的關係……很要好的樣子嘛。」

    就在這時，冰冷的黑暗中，毫無遮攔的聲音撕裂寂靜，在雨竹柚的身後響起。

    「是誰？」

    雨竹柚心中「咯噔」一下，她警惕地回過頭，用凜然的視線看向身後。

    訝然之色瞬間爬上臉龐。

    一個陌生的金發女子正理所當然地站在被【單向規制】能力摧毀的大橋邊，嬌媚的臉上正顯露著意味不明的笑容。

    （敵人嗎？……大事不妙……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我居然沒有事先察覺到？）

    雨竹柚立刻在腦中責備自己的不成熟，她繼續用滿含敵意地視線打量著那個神秘的金發女子：

    她長著讓人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娃娃臉，一雙月色深瞳正閃耀著異樣的光澤，身上套著的是一件看上去很厚的青色風衣。

    金發女子的嘴裡像叼著香煙一般，悠閒地咬著一根白色的巧克力細棒。

    ——真是一個樣子奇怪且來路不明的傢伙。

    儘管她一直在保持著友善的微笑，但一直有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沉重地壓在雨竹柚的心頭。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歡迎致辭應該說是必不可少的吧？」

    金發女子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聲以後，很有禮貌地向彎下身，雨竹柚和芳野行了一個挽手禮之後，悠然一笑，輕聲道出「歡迎致辭」：

    「歡迎來到漆原梔子的【幻象王國】——你們可以叫我國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