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大藝術家 作者：七七家d猫猫(已完結)

內容簡介：

　他是全球最受矚目的大明星，獨一無二。
    褒義地說，他是一個全能的人，似乎沒有他不會的，他總是可以讓人產生驚喜的感覺；
    貶義地說，他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人，一個領域還沒有忙完，就又開始挑戰新的領域了。
    演員、歌手，這是基本的；畫家、作家、設計師、攝影師，這是玩票的；導演、主持人，這是客串的。遊走在各種身份之間的他，就像孫悟空上身一般，七十二變樣樣精通，儼然已經成為了好萊塢“不務正業”的第一人。

001 生如夏花

    這是一方湖藍色的舞台，劇場的頂端被分為三個區域，以青銅、金箔鑄成的雕塑襯托著絢麗的枝形吊燈，此時雖然都已熄滅，但依舊可以在腦海里描繪出亮燈時奪目的光芒。四周拱形的廊柱布滿精美的金箔畫，讓人嘆為觀止。舞台上酒紅色的帷幕已經拉起，台下八百個深紅色的座位此時座無虛席，舞台上金色和紅色交織的光焰把整個劇場映射出朦朧的色彩，帶給每一個觀眾驚心動魄的美感。熟悉而動人的音樂在劇場回蕩，這是歷史上最賣座的音樂劇“貓”在百老匯劇場的最後一季的演出。

    百老匯大道位于紐約市，由于此路兩旁分部著為數眾多的劇場，是美國戲劇和音樂劇的重要發揚地，因為成為了戲劇及音樂劇的代名詞，更是美國現代歌舞藝術、美國娛樂業的代名詞之一。“歌劇魅影”、“西貢小姐”、“悲慘世界”、“美女與野獸”、“貓”等都是百老匯的經典劇目。百老匯劇場，就是百老匯大道上著名的劇場之一。

    “貓”是起源于英國倫敦西頭新倫敦劇院的音樂劇，不僅成為了英國有史以來最成功、連續公演最久的音樂劇，登陸美國音樂劇聖地百老匯大道之後，也成為了世界的寵兒，這是史上最賣座的音樂劇。不過這個夏天，“貓”在百老匯長達十八年的公演就要落下帷幕了，所以百老匯劇場連續兩周都場場爆滿，越來越多觀眾走進劇場去領略“貓”的魅力。

    午夜，一個月色籠罩中的垃圾場，杰里科貓群的貓們聚集在一起，在等待他們的領袖的到來，好選取一只將被選到九重天、能獲得重生的貓，一只只不同性格、不同外貌的貓相繼出現，不同個性的貓，帶著屬于自己特色的舞台，載歌載舞，展現了一場場精彩的表演，讓人應接不暇。

    而此時，一只瘸腿的貓出現了，她就是格瑞澤貝拉，她艱難地上場，外表襤褸憔悴，邋遢骯髒，飽受生活的摧殘。她曾經背叛了貓族到外面的世界里闖蕩，歷盡艱辛，在外面世界所受盡了痛苦，她永遠地失去了快樂和美麗的日子。現在格瑞澤貝拉疲憊不堪，獨自一個人回來，她渴望回到家，渴望回到以前的日子，可是大家都避開了她，誰能想到她當年是那樣的美貌非凡，是那樣的魅力十足，而現在的她，孤獨衰弱，遭人唾棄，流浪在最下等的街區，受到貓族的排擠。即使所有的貓兒都不原諒她，即使所有人都把她趕走,她也渴望能升入天堂,但這對她顯然是一種奢望。

    就在這個情景下，格瑞澤貝拉以“回憶”一曲唱起過去的事情，悲痛而淒涼。這一曲驚人的演唱，不禁讓家族重新接受了她的回歸，被選為“去九重天”而獲新生的貓；更讓現場八百名觀眾都熱淚盈眶，真心地為她而鼓掌。

    百老匯的舞台從來就不缺乏天才，更不缺少明星，一夜成名的故事在這里並不稀奇，何況是出演“貓”如此受歡迎的音樂劇，還是其中最重要的主角格瑞澤貝拉，自然更是備受矚目。

    “貓”這一出音樂劇一共有三十六個角色，其中年邁的魅力貓格瑞澤貝拉就是最為重要的幾個角色之一。音樂劇不同于電影電視，它所有的一切就在觀眾面前發生，即使是有意外，也是表演中的一部分。一般像“貓”這樣頂級的音樂劇，都會有一套固定演出陣容，一套後備陣容可以在主演受傷時頂替出場，以保證演出的順利進行。除此之外，下面還會有三線、四線的後備梯隊。就格瑞澤貝拉這一個角色來說，劇團就有三個演員是這個角色的後備演員。

    今天出現在舞台上的格瑞澤貝拉，讓許多百老匯劇場的熟客們感到有一些意外，居然是一個從來未曾見過的演員。雖然舞台上每一位演員臉上都帶著厚厚的妝容，看不清楚容貌，甚至分不清楚性別，但從舞蹈動作、從歌聲和演唱技巧來說，這些耳朵再敏感不過的專業觀眾很快就發現了新大陸。

    這位新格瑞澤貝拉的聲音略帶一點點沙啞，並不是很明顯，只有在轉音和尾音的時候可以听出一些共振。但就是這一點點的特色，讓一曲“回憶”演繹得讓人心酸。“回憶”這首歌，本就是格瑞澤貝拉表白心跡的歌曲，講述了她在外面世界所受的痛苦，她所永遠失去的快樂和美麗的日子，以及她歸家的渴望。

    從劇情看來，“回憶”是全劇的轉折點，也是點，因為所有的貓對格瑞澤貝拉的看法都在這首歌之後發生改變，如果這首歌不感人，無疑就是全劇的失敗。今天這位新格瑞澤貝拉的演繹，無疑是取得了成功，那一把動人心弦的好聲音和濃重深沉的情感輕而易舉地就打動了在場觀眾的心，當一曲結束的時候，不少觀眾這才發現，臉頰已被淚水打濕，那份感動縈繞在心間久久不曾散去。

    在這一刻，格瑞澤貝拉就好像無盡夜空里最耀眼的啟明星，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這是“貓”在百老匯最後一季演出的第一場，劇團居然大膽采用了新演員，那是不是意味著，接下來兩個月都會由這名演員擔任格瑞澤貝拉一角呢？這讓專業觀眾興奮不已，難道他們又要見證一名新星的崛起了嗎！

    當演出結束時，全場八百名觀眾集體起立鼓掌，用最真心的喝彩表示崇高的敬意。雖然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有許多優秀的演員曾經演繹過，但毫無疑問，今天這位新演員也得到了觀眾們至高的認可。當天穹上的吊燈全亮起來時，有不少觀眾拿起手里的宣傳手冊，在上面尋找飾演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的演員，赫然發現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埃文－貝爾，這個名字應該是個男生的名字吧？

    百老匯劇場的後台，走下舞台之後，“貓”美國劇團的團長特拉維－拿恩站在入口處，對著每一位演員面帶微笑地表示慶祝，慶祝演出的順利結束。

    站在門口，特拉維－拿恩開心地看著演員們互相慶祝的身影，這是“貓”在美國百老匯公演的最後一季，演員們也都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今天取得了開門紅，為接下來兩個月的演出開了一個好頭，自然是值得開心的。

    佩恩－萊切遠遠地站著，一臉冷清地看著演員們的歡笑，他那二十五歲的臉上面無表情，但是眼底深深的嫉妒完全無法掩飾，彷佛隨時都會變身成為噬人的野獸，把人群中那個俊朗的身影吞噬。“埃文－貝爾，才不過十八歲而已，憑什麼，憑什麼可以登上百老匯劇場的舞台，而且還是演繹格瑞澤貝拉這個最重要的角色，而我還要在第三替補的位置上苦苦奮斗。”嫉妒的火焰幾乎就要把佩恩－萊切燒成灰燼。

    這時，特拉維－拿恩低聲在埃文－貝爾的耳邊說了兩句話，兩個人一起往佩恩－萊切的方向走了過來。佩恩－萊切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連忙藏身到樓梯的拐角處，不讓別人發現。

    “埃文，你確定要離開嗎？今天你的表現如此出色，之後整個夏季的演出，就算你不出演格瑞澤貝拉，你也可以出演阿朗索這個角色啊。”特拉維－拿恩循循善誘地對著眼前這位少年說到。阿朗索，是劇中第三首領的名字，和格瑞澤貝拉一樣，戲份十分吃重。

    眼前的少年已經卸去了舞台上的貓臉妝，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貌，一頭褐栗色的短發干淨利落，深邃的五官宛若希臘神祗，嘴角那抹笑容天真純淨，卻帶著一點小小的痞氣，很是撩人。

    埃文－貝爾爽朗地笑了兩聲，他那圓潤的英國口音顯得十分優雅，“伙計（mate），我早就和你說過，這周是我最後一場演出，我們的合約可是一周前就已經結束了的。”很難想象，這個笑容如此清澈的十八歲少年，居然出色地演繹了年老色衰、歷經風霜的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並且獲得了全場一致的好評，而且他還是男生飾演女角，讓人驚嘆！

    更重要的是，導演兼團長，見過無數優秀演員的特拉維－拿恩居然也對他表示了肯定，邀請他繼續留下來，這就是至高的榮耀了。需要提起的是，特拉維－拿恩就是“回憶”這首歌的歌詞創作者，也是“貓”這出音樂劇的總導演。

    不過，埃文－貝爾對于這一切似乎都不在意的樣子，嘴角的笑容依舊燦爛，“伙計，要不是朱迪五天前患上了嚴重的跟腱炎，伊蓮高燒不退，你也不會找我臨時頂替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現在我演出兩場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伊蓮就要回歸了，這個角色還是交給她吧。”朱迪－登切和伊蓮－佩姬分別是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的一號二號演員。

    特拉維－拿恩苦笑了一下，兩位演員的意外，還有三號演員珍妮－波利家中出現巨大變故，離團三周，他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由埃文－貝爾臨時頂替。埃文－貝爾一直都是貓族第三首領阿朗索的二號演員，雖然年僅十八歲，但他無論是歌唱能力、舞蹈能力，還是演繹能力，都倍受特拉維－拿恩的重視。

    “埃文，我真的看不懂你了，人人都希望登上百老匯的舞台，你成功地做到了，為什麼卻不願意在這片舞台上取得更大的成就呢？”特拉維－拿恩說出了自己的無奈，對于埃文－貝爾的決定，他還真是無法理解。

    “泰戈爾說過，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精美。生如夏花，是我的人生格言。”埃文－貝爾嘴角勾勒成一個優雅的弧度，眼底卻有一抹和他年齡所不相符的滄桑一閃而過。“我下周要去參加鷹岩音樂節，緊接著大學秋季學期也要開學了，我的人生可是十分豐富多彩的。不是我不想在這片舞台上取得更大成就，只是因為現在有更加吸引我的事在等著我，僅此而已。”

    說完，埃文－貝爾給了特拉維－拿恩一個大大的擁抱，“伙計，未來我還是會回到這片舞台上來的，我才十八歲而已，人生才剛剛開始，不是嗎？到時候，希望你還可以接納我。”

    特拉維－拿恩拍了拍埃文－貝爾的背，嘴角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勾勒了起來，“當然，我這里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002 新的人生

    這是一片讓無數人瘋狂的舞台，只因為它有一個名字，叫做百老匯。現在曲終人散，台下的坐席又恢復了安靜，整個劇場都安靜了下來。靜謐中的百老匯依舊有著它獨特的魅力，歷史沉澱在舞台上、坐席間，漂浮在空氣里的歲月，都使得這里充滿了別樣的韻味。

    舞台上只有一盞孤零零的燈投射下來，籠罩著一個修長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這個身影右手提著一雙鞋子，赤腳踩在舞台上，感受著地面的柔軟和淡淡的溫度。那低垂的腦袋，輕抬輕放的步伐，都透露著他的不舍。懶洋洋的燈光之下，睫毛投射在臉頰上的陰影，忽閃忽閃眨了兩下，然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做一個告別儀式一般。

    站在舞台上的，正是剛剛和特拉維－拿恩告別，然後重新回到舞台上的埃文－貝爾。此時觀眾都已經離場，劇場的燈光也全部熄滅，只留下舞台上一盞孤單的吊燈照明，為一會打掃衛生的工人留燈。埃文－貝爾把鞋子脫了，光腳踩在這一方湖藍色的舞台上，充滿眷念。

    十年，他在這片舞台上沉浸了十年時間，從八歲進入外外百老匯，到今天的登台演出，他花費的心血一點都不比別人少，他絕對是用自己的實力贏得了今天的喝彩，這一點，他問心無愧。

    埃文－貝爾，準確點說他還有一個中文名字，顧洛北。要說年紀，上一世的三十歲加上這一世的十八歲，他已經活了四十八年了︰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一場車禍之後，撥開濃得化不開的血色，他看到的世界全然不同，他從北京到了倫敦，他從2012年的光棍節回到了1982年的光棍節，他從純種的中國人變成了以英語為母語的白種人，最重要的是，他從三十歲的大男人退化成為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小說看多了，電視看多了，再笨的人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重生了，以一個嬰兒的身份重生了。

    說來十分諷刺，上一世，他是在親眼目睹自己未婚妻的外遇時出車禍的，一個是自己交往了十年的未婚妻，另一個是自己認識了十五年的好友，兩個人就像熱戀中的情人一樣談笑擁吻。站在街對面的他，雖然僅僅是一街之隔，卻覺得這里和那里是兩個世界。憤怒佔據了他的頭腦，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當車子接觸到他身體時，他依舊清晰地看著對街兩個人臉上的甜蜜。一直到死，他也沒有看清楚，兩個人目睹到他出車禍時的表情究竟是什麼，幸災樂禍？松一口氣？還是後悔、悲傷？

    重生之後的人生，在陌生的倫敦，他度過了自己的童年。曾經，因為襁褓中的他不哭也不鬧，甚至有些陰沉，他的母親凱瑟琳－貝爾甚至以為他腦子有殘缺，日日夜夜在為他擔憂；他的哥哥泰迪－貝爾對他有求必應，把自己這個弟弟捧在手心里，甚至有一次因為鄰居的小孩罵自己是不會說話的啞巴，泰迪－貝爾把那個小孩打得頭破血流。

    他很幸運，雖然以悲慘的結局結束了他上一次人生，但這一次的人生，卻擁有了疼愛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在三歲的時候，他想通了，他決定要享受人生，把上一輩子所虧欠的都補回來。上一輩子，他一直為了別人而活。為了父母，他放棄了自己的音樂夢想，考了建築系；為了女友，他放棄了人才濟濟、難以出頭的建築師，成為了一名記者兼自由撰稿人，以掙錢為先。這一輩子，他要為了自己而活，為了自己的興趣愛好而活，要活得開心活得絢爛。生如夏花，死如秋葉。

    顧洛北這個名字是凱瑟琳－貝爾起的，巧合的是，凱瑟琳－貝爾是中英混血兒，“北”取了他們姓氏貝爾（Bell）的諧音。他哥哥中文名叫做顧澤雄，“雄”則是取了他名字泰迪－貝爾諧音的意思︰泰迪－貝爾英文是Teddy－Bell，和泰迪熊的英文發音是一樣的，Teddy－Bear，全世界都知道，泰迪熊是一只可愛“熊”。所以，泰迪－貝爾就有了一個如此可愛的名字顧澤雄。

    顧洛北出生之後，所知道的家人就只有母親和哥哥。至于父親，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完全一無所知。只是隱約地听鄰居說過，凱瑟琳－貝爾原本是薩維爾街的大小姐，卻愛上了一無所有的父親，然後和父親私奔離家，與家里斷了所有聯系。至于這個轟轟烈烈愛情故事的男主角，在顧洛北出生之前，就和凱瑟琳－貝爾離婚了，現實終究是打敗了理想。在生活和愛情面前，獲勝的總是生活。

    顧洛北六歲的時候，凱瑟琳－貝爾就帶著兩個兒子來到了美國紐約淘金。單身母親獨力養活兩個兒子的勵志故事，總是可以讓人潸然淚下。為了減輕母親的生活負擔，顧洛北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就想利用重生的優勢，大撈幾筆。小說不都這樣寫的，寫幾個劇本，寫幾首金曲，拍攝幾部電影，在股市里攪和攪和，就發家致富了。

    可仔細琢磨了琢磨，顧洛北才發現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股票？他根本不知道怎麼炒，倒是記得九四年和九八年足球世界杯的冠軍歸屬，可以賭賭球，但可惜沒有成本，而且也未成年，沒有能夠成行。

    劇本？首先，寫劇本想起來容易，實施起來難，這一部電影九十分鐘，那麼多台詞，他又不是電腦，哪記得住那麼多台詞；其次，他倒是寫了兩個劇本大綱，一個是第八十三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獲得者“國王的演講”，說是大綱，其實簡陋得很，就一個框架而已；還寫了一個世紀巨片“阿凡達”的劇本，這就相對來說詳細一些了，但也不算是完整劇本。就這兩個劇本，折騰了他近半年，寄給幾家大電影公司之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歌曲？這旋律倒是會哼，可要譜曲，譜曲可是需要專業訓練的來著；而且還要寫詞，誰會？現代去KTV唱歌會背歌詞的可沒有幾個，至少他現在腦海里記得的歌曲就沒有詞。最後也只好放棄。

    拍電影？就算是獨立電影，沒有資金，也慢慢做夢吧，何況他才六歲而已。

    所以，顧洛北發現，小說和電視都是騙人的，一切都說得那麼輕松，隨手寫幾個劇本就有大公司上門，隨手拍幾部電影就是大導演了，隨手寫幾首歌就風靡世界了。小說就是小說，距離現實有很大很大的差距。

    硬要說重生的優勢，顧洛北倒是知道什麼電影會火，什麼電影會拿獎，也知道什麼演員、歌手未來會紅，這些方向性的東西，因為他曾經擔任了三年的娛樂記者，在車禍之前剛剛成為副主編，所以他還是很了解的。但具體到實施時，他就記不住那麼多細節了。所以說，重生也沒有太多優勢，他依舊需要依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努力去開創一片天地。

    生如夏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所以，僅僅八歲，顧洛北就進入了外外百老匯，一方面是為了圓自己上輩子的夢想，一方面也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掙錢、減輕家里負擔。果然，顧洛北在他九歲生日的那一天，為家里帶來了第一筆收入，六十美元。

    所謂外外百老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即指全世界音樂劇的聖地百老匯外圍的外圍。百老匯，外百老匯，外外百老匯，就是如此而來的名詞。

    外百老匯，就是在百老匯大道之外的劇院。1950年代，基于對于百老匯商業氣息的反感，外百老匯大行其道。對于想要推出實驗性的、或是太前衛的劇目，又不為百老匯的劇院老板認同的制作人來說，外百老匯成為他們大顯身手的好地方。于是，一批戲劇界的精英離開了制作費用昂貴的百老匯，前往紐約市的其他地區，如格林威治村附近，他們利用附近的舊教堂、廢倉庫、半地下室作為排演、甚至演出的場所。這些地方讓觀眾有機會見識新的表演天才的演出，以及許多不為百老匯認同的帶實驗性的劇目。有時候，在外百老匯劇院的小型舞台里演出的效果要比大規模的劇院演出效果更好。真正的紐約人往往喜歡去外百老匯劇場看劇，因為他們懂得什麼樣的劇目值得一看。

    不過如今外百老匯也步入了百老匯的後塵，走上了高成本的道路，所以又有了外外百老匯的誕生，其觸角甚至延伸到了布魯克林區和皇後區——這里曾經被視為紐約的貧民區。

    凱瑟琳－貝爾一家三口就住在布魯克林區，顧洛北的劇團生涯從外外百老匯開始，走進外百老匯，最後闖進了百老匯這個聖殿。

    十年，真的是一晃而過。顧洛北站在舞台上，無限感慨，自己從對演技對音樂對舞蹈一無所知，到如今的精通，他有這個自信，站在百老匯群星雲集的舞台上也不會被埋沒到看不見。

    這一次挑戰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之所以能夠成功，有因為顧洛北功底深厚，水到渠成；也有因為他年僅十八歲，聲線還比較高，演唱女生的部分也不會有太大破綻；還有因為他兩世為人，對于這個角色的理解和演繹自然再真切不過。

    今天的演出，也算是對自己過去十年的百老匯生涯畫上了一個漂亮的逗號，對，是逗號，他肯定還會回來的，因為他已經愛上了這片舞台。

003 神秘人物

    佩恩－萊切，他就是“貓”這出劇貓族三首領阿朗索的三號演員。他和顧洛北一樣，是特拉維－拿恩從外百老匯挖掘的苗子。

    佩恩－萊切和顧洛北都是出身布魯克林區，一起從外外百老匯起步，走進外百老匯，然後一起被特拉維－拿恩發掘，走進了百老匯這個圈子。兩個的競爭也從外外百老匯開始，一直延續到了百老匯，不過佩恩－萊切從來就沒有贏過。即使是在阿朗索這個角色上，顧洛北是二號演員，佩恩－萊切才是三號演員。

    如今，顧洛北已經三次登上了百老匯劇場的舞台，第一次是替補扮演阿朗索的角色，後兩次都是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而佩恩－萊切還在阿朗索三號演員的位置上掙扎。如果不是在“貓”這出如此經典的曲目中，在其他劇團里，特拉維－拿恩認為顧洛北完全可以擔當起主角的重任。這是對顧洛北能力最大的肯定，也是對佩恩－萊切最大的災難。

    平素佩恩－萊切就對顧洛北有諸多不滿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比顧洛北差，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沒有得到特拉維－拿恩的賞識而已！

    但今天，佩恩－萊切听到顧洛北居然拒絕了特拉維－拿恩的邀請，他那嫉妒地臉色都發青了，“哼，生如夏花！你就盡情享受你那不務正業的人生吧，我要留下來成為百老匯最為閃耀的明星！”

    佩恩－萊切的心理，顧洛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畢竟那不是他的人生。佩恩－萊切看到顧洛北告別了特拉維－拿恩，然後一個人往舞台走了過去，他也尾隨著走了過去。

    看著那個身影被燈光拉得老長老長，嫉妒的心理就快要把佩恩－萊切逼瘋了。憑什麼，一個年紀比自己小、一個技巧不如自己的人可以登上百老匯的舞台；憑什麼，一個一無是處的白痴面對特拉維－拿恩的賞識居然還拿喬！“這個世界不公平，不公平！應該讓貝爾這種不懂得珍惜的人都消失！”佩恩－萊切覺得自己大腦就快要承受不住了，特別是眼前那個“故作落寞”的身影，讓他想嘔吐！

    “埃文－貝爾，你不要不識抬舉！”佩恩－萊切終于忍不住了，從舞台後側走了出來，大聲吼到，聲音在整個劇場里回蕩。

    顧洛北一回頭，看到了佩恩－萊切的身影，撇了撇嘴，眼神里滿是不屑。看到了顧洛北眼神里的鄙視，佩恩－萊切原本就已經遏制不住的火氣，更是火上澆油，每次都是如此，這個比自己小了七歲的小鬼，每次都是這種眼神看著自己，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值一提一般。蔑視，這是徹底的蔑視！“你那什麼眼神！不要以為上了幾次舞台，你就是大牌了。拿恩先生對你如此重視，你居然敢拒絕。你以為你算什麼……”

    佩恩－萊切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顧洛北卻回過頭打斷了他的發言，“偷听別人說話可不是一個好習慣。”一語就指出了他偷听的事實，頓時讓佩恩－萊切臉頰漲得通紅。其實顧洛北根本不知道佩恩－萊切就在旁邊，只是他拒絕特拉維－拿恩的事也就是幾分鐘前在樓梯拐角處說的，又沒有公開出來，肯定是在旁邊偷听才知道的。所以顧洛北就隨口說說，沒有想到一下就戳中了佩恩－萊切的要害。

    “再說了，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不是大牌，我是憑借自己努力走上這片舞台的。至于我離開還是留下，不關你的事，不是嗎？”說完，顧洛北朝前走了幾步，經過佩恩－萊切時，又輕聲說到，“而且，我的離開你不是應該開心嗎？至少在阿朗索這個角色上，你的機會又多了。”

    其實顧洛北兩世加起來，都活了快五十年了，實在沒有必要去和一個二十五歲的“孩子”計較。但佩恩－萊切實在太過分了，從外外百老匯時就處處針對自己，甚至還曾經推翻道具樓梯，試圖讓顧洛北受傷。還好顧洛北當時警惕，避免了一場災難，但佩恩－萊切眼里的惡毒卻是在顧洛北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本是不屑計較，結果卻被認為是不敢反擊，讓人以為自己是好欺負的。顧洛北當然沒有必要忍下去，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是病貓，所以之後對佩恩－萊切就從來沒有好臉色，今天說話也才會如此刻薄。

    “埃文，快點。”一個聲音又傳了過來，不過看到了佩恩－萊切，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又喊了一句，“我們在等你。”顯然整個劇團和佩恩－萊切處得都不怎麼樣。

    顧洛北也沒有再去理會咬牙切齒的佩恩－萊切，回了一句“來了”，就轉身離開了這片舞台，甚至連眼神都吝嗇停留在佩恩－萊切身上。和百老匯劇場的暫別儀式被打擾了，真掃興，顧洛北決定晚上好好狂歡一下再說。

    留在原地的佩恩－萊切，雙眼充滿了陰冷，雙拳緊握︰他被無視了，他被鄙視了，他被蔑視了！憤怒已經可以把他燒成灰燼。如果顧洛北此時還在這里，他絕對會和他拼死決斗的，“埃文－貝爾！”他把這個名字從牙縫之中擠出來，在黑暗的劇場里低低的回蕩。

    顧洛北和劇團的好友們出發去酒吧了，留在後台的特拉維－拿恩卻有些遺憾，沒有能夠留住顧洛北這個天才，確實讓人心情有些低落。雖然顧洛北目前只上台三次，更多時候是作為阿朗索的二號演員在台下訓練，但特拉維－拿恩知道，這是因為“貓”目前的御用演員都已經成熟了，除非一號演員受傷了，不然不會輕易換上後備演員的。如果顧洛北去其他劇團，特拉維－拿恩堅信，他肯定可以在戲劇界開創出一片天地的。

    “叩叩，請問有人嗎？”門口的敲門聲打斷了特拉維－拿恩的思緒。

    “請進。”特拉維－拿恩抬頭回了一句，這時候團員們都去酒吧了，還有誰在劇場里？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陌生臉孔，典型的美國人長相，一頭褐色的卷發整齊伏貼地梳好，穿著一件棕色的西裝，襯出他結實的身板，不過看起來十分年輕，特拉維－拿恩那雙老辣的眼楮估計，來人絕對不超過二十七歲，“你找誰？”

    “抱歉打擾了，我是想請問一下，今天格瑞澤貝拉這個角色的飾演者埃文－貝爾，真的是男生嗎？”年輕人拿著宣傳手冊一臉求知的渴望。

    特拉維－拿恩第一反應是今天的觀眾，第二反應是保安為什麼把這個人放進來了，後台可不是誰都可以進的。所以他一邊起身把來人往外推，一邊說到，“是的是的。不過，先生，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如果有問題，您可以撥打我們劇團的聯系電話進行詢問。”

    年輕人被推到了門口，但嘴里卻快速地說到，　里啪啦地就是一大串信息，“不不，我不是普通的觀眾，我是一名導演。我想讓貝爾先生參加我電影的面試。”

    但可惜，特拉維－拿恩已經把門關上了，這讓這名年輕人有些沮喪，他剛才為了進後台就花費了大量精力，所以沒有能夠直接和演員見上面。正當年輕人在猶豫是應該繼續敲門死纏爛打呢，還是去劇團門口守株待兔的時候，門又被打開了，“你是導演？我看你至多也就二十七歲，什麼導演？”特拉維－拿恩的聲音再次傳來。

    特拉維－拿恩導演“貓”這出戲近二十年，也見過不少大導演，雖然沒有見過眼前這個年輕人，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武斷就葬送了一個可能的機會。所以他才再次打開門，是給眼前年輕人一個解釋的機會，也是給自己一點時間再次觀察一下，憑借自己的經驗做出判斷。

    “我今年二十五歲，南加州大學電影系的學生，我正在籌備我的第一部電影。這是我撰寫的劇本。”這個年輕人一番話說的飛快，劇本很是隨時都準備好了顯然他已經鍛煉出來了。可以想象，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大學還沒有畢業，就出來說自己要拍電影，應該是四處踫壁的。

    特拉維－拿恩一時有些猶豫了，在他看來，眼前的年輕人就是一個大學生，對方也沒有掩蓋這個事實，而且也說了是他拍攝的第一部電影，甚至還把劇本拿出來了。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看對方那雙真摯的眼楮，“貝爾去參加鷹岩音樂節了，你可以去那里踫踫運氣。”特拉維－拿恩還是沒有說出顧洛北具體的聯系方式，頓了頓又說道，“他在美國演員工會也是有注冊的，你可以通過工會聯系他。”如果有工會這個橋梁，特拉維－拿恩也會放心一些。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眼前的年輕人立刻歡欣雀躍起來，“謝謝，真的是太感謝了。”

    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特拉維－拿恩不由露出了一個微笑，“不知道這個小伙子要拍的是什麼電影，或許離開了百老匯，埃文也會有另外一片廣闊的天地也說不定。”

004 酒吧狂歡

    位于曼哈頓的蓮花酒吧新開沒有幾年，憑借著天鵝絨繩索和帥氣的男服務生打響了招牌，此後就躋身曼哈頓最有名酒吧的行列。從百老匯大道走過去，也不過兩個街區而已。

    百老匯劇場今天的精彩，早就被顧洛北等人拋在了腦後，工作時需要全神貫注，玩耍狂歡時也需要傾注所有精力才對。此時已經十一點多了，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熱鬧的時間。撥開蓮花酒吧舞池里擁擠的人群，往里面的通道走去，抬頭是通往二樓VIP區的旋轉樓梯，直走則是前往衛生間的通道。不過現在就連通道上都有人在等候，看來衛生間正在爆滿中。

    衛生間的隔間是用酒紅色和金色裝飾的門板，走的是華麗貴族風。在一個個隔間里，可以听到里面傳來的淺吟低喘，偶爾還可以听到撞擊門板的聲音，顯然，衛生間可以解決的生理需求有很多種。

    “寶貝，我需要回到DJ台上，這個組曲可就快要結束了。”一個男人性感的嗓音在隔間里低低響起，就好像大提琴般渾厚低醇，那優雅的英倫口音讓人不由就心跳加速。

    “不要嘛，你可以速戰速決……”女人嬌嗔的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動情的喘息，話語里的渴求誰都听得出來。女人的雙手在男人的身上游走，感受著這具身體勻稱的肌肉。表面看起來，這個男人實在算不上強壯，五點八英尺（一米七六）左右的身高，看起來最多也就一百四十磅（六十五公斤）而已。但沒有想到，衣服底下的肌理居然如此分明，她甚至在腹部那兒摸到了六塊分部清晰的冰塊盒，還有寬厚背部結實勻稱的肌肉，這讓女人的聲音越發興奮起來。

    “永遠不要對男人說‘速戰速決’，這是對我們能力的一種質疑。”男人低低地笑了兩聲，那尾音略帶一點點沙啞的感覺，彷佛在人心底輕輕劃了兩下，充滿了無限的誘惑。

    隔間里面是激情四射，門外等候的人卻已經是不耐煩了，煩躁地踹了門兩腳，“Fk，里面的人是丟進馬桶里了，還是因為你那愚蠢的肥屁股塞進馬桶里了？”然後又狠狠地在門上踢了兩腳，難怪酒吧夜店衛生間的門總是設備損失里支出吃重的一個項目。

    門外的吵鬧沒有對隔間里面的氣氛造成任何影響。男人從女人那濃密的金色卷發中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英俊的臉頰。女人看著眼前的男人，一頭褐栗色的短發，搭配如劍出鞘的濃眉，顯得英氣逼人。睫毛很長，眼楮里是蒙住一層霧氣，像是秋天早晨山間的湖泊，明明水是清澈見底的，卻因為這層霧的遮掩，而一下子顯得撲朔迷離起來。透過那層濃霧，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雙湛藍的眼楮，清澈得恍如雨後的天空。就在這一瞬間，女人就彷佛失神一般，迷失在這個男人的眼眸里。

    那俊挺鼻子底下，有一張薄而性感的唇，往左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充滿了不羈的味道，雙唇一張一合，輕聲說道，“寶貝，下次有機會我們再繼續。”

    女人瞬間清醒過來，在那張性感的雙唇上印了一下，然後含住那柔軟的下唇，雙眼魅惑、吐氣如蘭，“你確定不和我一起喝一杯嗎？”

    男人在女人的耳邊印下了一個吻，柔柔的氣息讓女人的耳朵頓時變得通紅，似乎又有動情的跡象，“是我的榮幸，如果你有心的話，可以把酒送到DJ台上。不過現在，我必須走了。”

    從男人的語氣里听出了堅決，女人也知道再糾纏沒有意義了，于是下意識拉住了男人的衣袖，“埃文，這是我的電話，我等你電話。”然後動作迅速地從包里拿出一支眉筆，在男人的掌心里寫下一串號碼，唯恐動作慢一點，就會錯過眼前這個極品男人。女人知道這個男人是蓮花酒吧的客串DJ，一個月前就看中他了，可惜之後就沒有再看見他的身影。今天能夠再次遇到，自然不願意錯過。

    男人輕輕在右手掌心的電話號碼上印下一個吻，“甜心，今晚和你的相處很愉快。”左手的手指在女人的手臂上輕盈起舞，麻酥酥的觸感讓女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呼吸又急促了一些。不過男人卻是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當機立斷轉身拉開了衛生間的門，然後就走了出去。

    門口的人正準備再次踹門，看到人終于出來了，脫口而出又是一句粗口，“Fk！”

    男人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是伸出了一個中指，然後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門口的人也不在意，這在酒吧里再正常不過了，不過看到里面緊接著有一個女人出來，門口的人心里又不平衡了，剛才里面在干什麼勾當是再清楚不過了，嘴里嘟囔著說什麼精蟲上腦，似乎在對別人能夠有如此艷.遇表示不滿。

    “埃文，終于找到你了，你不是說今天晚上你客串DJ嘛，快快。”蓮花酒吧的一個工作人員終于看到了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的那個挺拔身影，急忙跑了過去，在男人的耳邊大聲吼到。

    不錯，剛剛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的，正是顧洛北。兩世為人讓他總是比同齡人多了一份深沉，也只有那清澈見底的眼神才隱約透露出他現在才僅僅十八歲的事實。

    顧洛北用肩膀頂了頂身邊的工作人員，豎起自己的大拇指，然後拍了拍胸膛，意思就是交給自己了。在酒吧里音樂聲太過吵鬧，所以他們總是習慣用一些簡單的手勢來進行交流。轉過身，顧洛北就熟練地往DJ台走去，路過吧台時，還向酒保要了一張紙巾，把嘴角的口紅擦干淨。酒保對于這個情形似乎已經習慣了，只是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笑容，和顧洛北擊掌了一下，然後就繼續忙手里的事。

    “嘿，伙計，輪到你了，快過來。”DJ台上年輕的身影看到了顧洛北，也連忙擺手招呼到。

    來到DJ台，顧洛北彷佛就是來到自己的地盤一般，熟練地走了上來，左手還拿著紙巾把右手掌心里的電話號碼不動聲色地擦了干淨，然後把紙巾扔在了DJ台旁邊的紙簍里。

    美國飲酒的年齡限制是二十一歲，而進入酒吧的要求則是十八歲，可憐的顧洛北，要到今年的十一月十一號才成年，所以按照規定是沒有辦法進入酒吧的。不過如果是蓮花酒吧，那就是一個例外了。

    作為紐約夜生活協會的會長，蓮花酒吧的老板大衛－拉賓在黑白兩道都是吃得開的，而他和顧洛北也算是有幾面之緣。顧洛北曾經為蓮花酒吧救場過，他出色的DJ打碟技巧幫助蓮花酒吧度過了DJ罷工的那個夜晚，從那之後，大衛－拉賓不僅不計較偷混進來的顧洛北尚未成年這件事，還邀請顧洛北客串了蓮花酒吧長達一年的嘉賓DJ，上個月顧洛北才辭去了這份兼職工作。

    今天，顧洛北和劇團的人一起過來慶祝狂歡，酒吧的工作人員對于這個活潑開朗的少年是再歡迎不過了，所以也邀請顧洛北再次回到DJ台上，客串一把。

    其實真要說打碟技巧，僅僅才耍了不到兩年的顧洛北，肯定比不上那些資深DJ，不過他的樂感十分出色，再加上選曲很符合大眾口味，所以在DJ台上也是很受歡迎的。一般來說，DJ台上分為CD和黑膠唱片兩種，有的人認為黑膠唱片是一種快要過時的東西，又貴又難買，而且打碟的時候，CD的技術也比黑膠唱片容易許多。可真正的打碟高手都知道，會用黑膠唱片打碟的人才是高手，只有手頭的技術夠出色才能駕馭黑膠唱片，這也才能體現一名DJ的能力和品味。

    顧洛北現在也就是CD的水準，黑膠唱片還在學習階段。不過，他學這些也不是為了成為一名頂級DJ，更多是在學習編曲的技巧，也是加深對音樂的理解。所以，每一次學習過程對于他來說都是一種享受。就如同今天晚上站在DJ台上，讓所有舞池里的客人都一起隨著音樂瘋狂舞動一般，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幸福了。

    “埃文，這是客人請你的酒，她在吧台那兒。”服務生端了一杯酒到DJ台邊上。不過他知道這些DJ的習慣，不能靠近，所以遠遠地站著，把酒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顧洛北正在听著耳麥里的音樂，沒有時間分心，只是漫不經心地往吧台那撇了一眼，剛才衛生間里那個女人正舉著一杯血腥瑪麗對自己微笑。她叫做艾娃還是伊娃來著？記不清楚了。逢場作戲，哪有那麼多功夫記這些名字。

    夜一點一點深了，屬于紐約紙醉金迷的夜生活也逐漸進入了。在一群又一群狂歡的人潮中，顧洛北的消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此時已經是凌晨三點，顧洛北坐上了橙色的D號線，踏上了歸途。紐約通宵運營的地鐵線，對于需要節省每一分錢的顧洛北來說，是紐約城最值得稱道的地方。

005 準備出發

    紐約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曼哈頓區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但如果登陸高處，就會發現這是紐約唯一高樓林立的地區，周圍的其他幾個區都愣是矮了好幾個檔次。從曼哈頓島坐地鐵，往東南方向行駛，經過東河之後，就進入了布魯克林區。

    不同于曼哈頓島商業大樓林立街道的風景，布魯克林區顯得十分“鄉村”，六層高的樓房在視野里都十分突兀，一般更多是兩層樓房，有綠蔭叢中獨立的大洋房、童話風味的尖頂小宅院、精致實用的雙拼或連棟排屋；有敞廊拱圈的殖民式、突窗細柱的維多利亞式，厚重華貴的褐石式，等等等等。這些風格迥異、色彩繽紛、整潔美觀的老宅子，多有百年上下的歷史，她們就像經過精心打扮的半老徐娘，滄桑不失華麗。漫步在大街小巷，享受著溫柔的悠閑，觀賞著家家戶戶前院各顯個性匠心的紅花綠草，以及看似無意散落在那里的裝飾小品，賞心悅目，美不勝收。如果說曼哈頓島是繁忙喧鬧，那麼布魯克林區濃厚的生活氣息就顯得有些安靜了。

    顧洛北的家就在布魯克林區的本森赫區，這也是移民聚集的地區之一。在日落公園站下了車，破舊的車站，頂部甚至還可以看到鋼筋架構的模樣，顧洛北拉了拉自己的外套，雖然現在還是盛夏，但凌晨四點多的氣溫還是讓人不寒而栗。車站里睡著的流浪漢听到顧洛北孤零零的腳步聲在過道里回響，不由嘟囔了幾句粗口，顯然在抱怨自己的美夢被打擾了。

    走出地鐵站，沿著布魯克林宛若棋盤的街道前行，繞了三個街區左右，就可以看到路口那顯赫的十八大道字樣。這里雖然距離本森赫最有名的唐人街第八大道有些距離，但華人也不少，不過這附近最多的還是意大利人。據顧洛北了解，他的父親似乎有意大利和法國血統，凱瑟琳－貝爾就可以用意大利語進行簡單的溝通，不過顧洛北兩兄弟對意大利語就是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了。

    此時雖然才四點多一些，但十八大道上已經有許多人開始忙碌起來了。這里算是附近的一個小批發市場，交通便捷，人氣旺盛，許多布魯克林區的商戶都會過來這里批貨。每天早晨四點到六點，批發供應商就會在這里提供貨物，從名牌精品到廉價折扣貨物，蔬菜水果、餐飲小時、衣著時尚、鞋帽眼楮、金銀珠寶、花卉禮品、家具燈飾、藥品雜活，可以說是包羅萬象。各個攤販和商店店主就會趕早來這里批貨，趕早就是為了能夠在第一時間尋找到自己滿意的貨物。現在才不過四點出頭一些，流動攤販們就已經把街頭擠滿了，他們不同于有店面的店主，他們必須自己把貨物扛著回去，所以必須第一時間來到這里。而有店面的店主，如果訂貨量大的話，還可以讓批發供應商送貨上門。

    顧洛北一路和熟悉的商販點頭打著招呼，輕車熟路地在巷子里穿行，很快就把所有人聲、熱鬧都遺留在了身後，找到了自己的家門。這是一間不過三十平米的小店，門口掛著一個牌子“十一干洗店”，里面依舊留了一盞白熾燈表示店門依舊是開著的。

    推開玻璃門，一陣風鈴聲就響了起來，里面立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歡迎光臨……”話還沒有說完，發現來人是顧洛北，眼前壯實的男人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北，回來了？”

    顧洛北把門輕手輕腳地關好，沒有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頭頂的閣樓，似乎在擔心什麼。男人立刻會意過來，也壓低了聲音說到，“凱瑟琳回家睡了，不在閣樓上。”這才讓顧洛北松了一口氣。

    眼前這個壯實的男人就是比顧洛北大兩歲零十天的哥哥，泰迪－貝爾。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兄弟的父親究竟是不是意大利和法國的混血兒，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兩兄弟的確都是混血兒優生優育的良好樣本。

    和顧洛北的俊朗瀟灑不同，泰迪－貝爾稍顯粗獷一些，一頭金色的頭發削成了板寸，深邃的五官彷佛刀砍斧鑿出來的一般，比顧洛北多了一些凌厲感，不過從那雙蔚藍的眼眸中還是可以看出和顧洛北相似之處，仔細琢磨一下，就知道這絕對是兩兄弟了。比起顧洛北，六英尺（一米八三）的泰迪－貝爾就要一百八十磅（八十二公斤）了，顯然壯實了許多，也更加坐實了“熊”這個昵稱的事實。顧洛北俊逸貴氣的氣質更像母親凱瑟琳－貝爾一些，而泰迪－貝爾憨厚樸實的氣質則更像無緣見面的便宜父親一些。

    當年凱瑟琳－貝爾帶著兩個兒子遠渡重洋來到紐約時，就是依靠這家小小的干洗店白手起家的。出身薩維爾街的大小姐凱瑟琳－貝爾，歷經無數艱辛，放棄了自己從小繼承下來的家傳裁縫手藝，經營這家干洗店，從零開始。由于兩個兒子，大兒子生日是十一月一日，小兒子是十一月十一日，如此多個“一”，所以凱瑟琳－貝爾就把干洗店的名字叫做“十一（11）”，以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服務贏得了不少好評。而凱瑟琳－貝爾那一手裁縫好手藝也沒有浪費，同時也經營一些修補工作。一直到五年前，他們一家三口才不用繼續住在干洗店樓上的小閣樓里面，在隔壁租了一家五十平米的小屋子，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薩維爾街，位于倫敦中心位置的上流住宅區里的購物街，以傳統的男士定制服裝而聞名。“定制”一詞就起源于薩維爾街，意思是為個別客戶量身剪裁。短短的一條街被譽為“量身定制的黃金地段”，客戶包括了拿破侖三世、還有丘吉爾。雖然薩維爾街上都是裁縫店，就算是為王室服務也終究算不上貴族，但經過兩百年的發展，薩維爾街早就成為了世界頂級西裝的代名詞，一套西裝兩三千英鎊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僅僅是“定制”一詞就成為了尊貴的代表，讓無數貴族和有錢人趨之若鶩，追求的就是這份矜持。

    凱瑟琳－貝爾出身薩維爾街，也可以算是大小姐了，不過她的家世究竟如何，顧洛北兩兄弟從來未曾听她說過。就算薩維爾街這個詞，也是顧洛北還在襁褓的時候，听隔壁鄰居碎嘴提起的。真實性有多少，一直沒有听凱瑟琳－貝爾親口承認過。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顧洛北曾經看見母親親手為他們兩兄弟縫制衣服，那熟練的手藝，開始透露出她從小就接受了專業裁縫培訓的信息。

    由于“十一干洗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所以一般都會留人守夜，今天就是泰迪－貝爾在守夜。

    泰迪－貝爾倒了一杯水遞給弟弟，關心地問道，“今天表演還順利吧？”顧洛北能夠登上百老匯的舞台，這自然是一家三口最為開心的事了。雖然一張門票就需要一百二十美元，對于這個家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但生活消費水平終究沒有到這個程度，所以也只能遺憾地錯過了。

    “很順利。”顧洛北眉飛色舞地為泰迪－貝爾講述起今天演出的事，說到特拉維－拿恩極力挽留的時候，泰迪－貝爾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呵呵地傻笑了起來。

    “笑什麼？”顧洛北喝了一大口水，踢了踢和自己並肩坐著的兄弟。

    “沒有，我就知道你們團長一定會留你的。”泰迪－貝爾語氣里充滿了堅定，這是他對顧洛北的信任，無條件的信任。“不過，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拒絕的。”說到這里，泰迪－貝爾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弟弟，雖然比自己小兩歲，但很多時候，他比自己成熟，也比自己事故，他甚至懷疑過，是不是母親記錯了，自己應該是弟弟才對。顧洛北總是如此有主見，總是如此大膽直接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泰迪－貝爾想起當年顧洛北八歲，告訴家里說他要去外外百老匯的時候，眼神里的堅定，就不由一陣感嘆。

    顧洛北卻不知道泰迪－貝爾此時心里有那麼多想法，把水杯放回了桌子上，“我上周就準備出發去洛杉磯了，現在為了幫忙特拉維，我的公路旅行已經推遲整整一周了！”顧洛北說這話的時候，摸了摸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嘴角撇了撇，顯然對于推遲公路旅行這件事十分不滿。

    十八歲的人生，就是應該參加自己喜歡的社團、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玩樂團、公路旅行、徹夜狂歡。上一輩子錯過的事情，顧洛北希望這一次不會再錯過。這次的公路旅行，是顧洛北為了去洛杉磯參加鷹岩音樂節而策劃的，凱特琳－貝爾早就答應了顧洛北，作為他十八歲成年禮的歷練。

    “熊，你確定不一起去？”顧洛北對于泰迪－貝爾居然放棄如此宏偉的計劃，感覺十分遺憾，“這可是橫穿美國！從紐約到洛杉磯，肯定很刺激的。”

    泰迪－貝爾攤開雙手，“我得提前兩周去學校的事你忘了？”今年泰迪－貝爾就要大三了，在大學里，教授寫論文時一般都會找自己的得意弟子打下手，幫忙找資料寫框架，論文發表時，該學生的名字也可以作為附屬一起發布。這對于學生來說不僅可以成為未來履歷表中濃墨重彩的一筆，還可以從教授那里拿工資的。而泰迪－貝爾，就被他的教授選中了，需要提前兩周到學校報到開始找資料。“再說了，我下周在波士頓有一個實習面試，你忘記了？”顧洛北沒有再說什麼，這件事他們之前已經討論過了。

    “北，你確定要今天就出發？你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不需要休息一下？”泰迪－貝爾皺起了眉頭，看著顧洛北一臉擔憂。

    顧洛北拍了拍泰迪－貝爾的肩膀，“今天再不出發，就要錯過鷹岩音樂節了！”

006 青梅竹馬

    輕手輕腳地推開眼前這扇木門，顧洛北竭力不讓自己的動作弄出聲音來。走到母親的床邊，那一頭金色的卷發隨意地在枕頭上鋪展開來。顧洛北把事先寫好的紙條放在了床頭的鬧鐘下壓好，然後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母親。凱特琳－貝爾今年四十二歲而已，但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已經可以看見歲月的痕跡了，多年沒日沒夜的工作讓歲月很快爬上了她的臉頰。即使如此，依舊可以在那修長的睫毛、動人的紅唇上，看到她年輕時風華絕代的風采。

    今天這一出發，鷹岩音樂節結束之後，顧洛北就會直接去大學報道，再見到母親又是幾個月之後的事了。所以即使明知道一旦把她吵醒了，她是絕對不會讓通宵了一個晚上的自己今天就出發的，顧洛北還是上樓來和母親道句再見。

    “凱瑟琳，我出發去洛杉磯了。”說完，顧洛北就在母親的發際上親吻了一下，然後再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樓下，泰迪－貝爾已經把準備好的行李搬上了顧洛北的座駕，說是座駕，其實也就是一輛二手車，一九六五年產的雪佛蘭，其後輾轉了幾任主人，被凱瑟琳－貝爾買了下來，作為家里運貨的貨車使用，不過現在歸這兩兄弟使用了。

    顧洛北下來之後，站在那輛紅色貨車旁邊的泰迪－貝爾，迎面走了過來，給顧洛北一個大大的擁抱，“路上小心，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就停下來休息一下。音樂節今年錯過了，明年還有的。”

    顧洛北無奈地拍了拍泰迪－貝爾的背部，“熊，你力氣太大了，我都要喘不過氣了。”泰迪－貝爾這才松開了顧洛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凱瑟琳起來以後，就交給你了。”顯然，凱瑟琳－貝爾起來以後，肯定會責怪泰迪－貝爾就如此讓疲倦的顧洛北出發了。

    泰迪－貝爾沒有說話，只是憨憨地笑著，然後點了點頭，“有事記得來電話。”雖然現在手機的普及率還沒有到鋪天蓋地的程度，但幸運的是，也已經逐漸被大眾所接受了。不然要習慣了有手機生活的顧洛北回到只有固定電話的時代，的確很折騰。今年年初的時候，趁著千禧年打折活動，顧洛北買了三只諾基亞5110，每只九十九美元，家里人手一只，聯系起來也方便許多。

    顧洛北一滿十六歲，就考取了駕照，如今也有兩年駕齡了，輕車熟路的上了自己的卡車，再次和泰迪－貝爾揮了揮手，然後就啟動去年才換的新發動機，從家里出發了。

    在二樓，凱瑟琳－貝爾站在窗戶邊上，靜靜地看著那輛暗紅色卡車一點點消失在視線里，眼里雖然有些擔憂，但嘴角還是掛著微笑的。其實顧洛北進房間的時候，她就醒了，多年在干洗店值夜班的習慣，睡眠總是很淺。不過凱瑟琳－貝爾也沒有起來阻止顧洛北，她知道這個小兒子，雖然有些沖動，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他要今天出發，肯定也是心里有底的。

    想歸這樣想，但兒行千里母擔憂，凱瑟琳－貝爾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揪了揪。低頭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便簽，“親愛的凱瑟琳，我出發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請放心。洛杉磯，我來了！愛你，北。”眼前就浮現出顧洛北活力十足的面容，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離開自己家的那條街區，顧洛北才沒有開出兩條街，就又把車停了下來。只見對街有三個男生正包圍著一個女生，嘻嘻哈哈地在說些什麼，女生毫不示弱地對峙著，但畢竟是一對三，而且還是弱勢的女生對陣男生，所以她的腳步還是在隱隱往後撤，隨時都準備逃跑的樣子。

    顧洛北按了按卡車的喇叭，朝街對面大吼了兩聲，“嘿，愚蠢的大個兒，滾開。”然後就打開車門，快步走了過去。

    那三個男生回頭順著喇叭的聲音看到了顧洛北，其中一個陌生的臉孔囂張地走了出來，“FK，多管閑事的白痴。”卷起袖子就準備沖上來的樣子。可另外兩個男生連忙拉住了這個傻大個，其中一個稍微瘦弱的男生高聲喊到，“埃文，沒事，沒事，一切都很好。”顯然是認識顧洛北的。

    “你們為什麼拉住我，讓我狠狠湊這個小白臉一下，他就知道破壞我的好事有什麼後果了。”那個肌肉男顯然是新來的，並不知道這幾條街區里，顧洛北兄弟的威名，他們兩兄弟剛剛來到這片區域的時候，被當地許多小孩欺生，他們從七歲一直打到了十歲，硬生生是打出了一片天地。其後雖然還是有人不服氣，沒事找事做，去挑釁泰迪－貝爾，結果都被揍回去了。所以，顧洛北兩兄弟在這片區域的少年群中也算是小名人了。

    顧洛北往對街走過去的步伐並沒有減慢多少，嘴里吼到，“傻大個，來來，想嘗嘗我拳頭的味道嗎？”他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而肌肉男身後的兩個男生臉上立刻露出了驚恐，慌張地拉著肌肉那就落荒而逃了。

    看著那三個逃跑的身影，顧洛北輕松地笑了笑，在布魯克林生活，很多時候拳頭還是比較有用的。“安妮，你沒事吧？”顧洛北對著眼前的女生說道，顯然是認識的。

    安妮－海瑟薇，顧洛北當然是認識的，這位因為“公主日記”而走紅，被譽為茱莉亞－羅伯茨和奧黛麗－赫本的綜合體，其後又出演了“斷背山”、“穿普拉達的惡魔”、“成為簡－奧斯汀”等電影，可謂是新生代女演員中的翹楚。

    不過顧洛北這一輩子認識安妮－海瑟薇，卻是從來到布魯克林的第二天開始的，因為他們是鄰居。顧洛北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和安妮－海瑟薇成為青梅竹馬。只比顧洛北小一天的安妮－海瑟薇，個性就像男孩子一樣，活潑開朗，和顧洛北兩兄弟一起折騰，這一晃，就已經十二年了。

    “沒事，剛才那個傻大個是愛德華的表親，問我願不願意喝咖啡，我拒絕了。”安妮－海瑟薇擺了擺手，豪爽地說到，絲毫沒有受剛才糟糕的情況所影響。

    此時才十八歲的安妮－海瑟薇，眉眼尚未完全長開，還可以看到青澀的模樣，多年後沉澱下來優雅高貴的氣質現在更是看不到，完全就是一個男孩子氣十足的野丫頭。在這點上，倒和她在“公主日記”里米婭公主的形象十分契合，也難怪當初導演會一眼就選中她了。不過她白皙的皮膚，水汪汪的大眼楮和紅艷的雙唇，依舊可以看出是一個美人胚子。

    “你是去洛杉磯嗎？我還以為你明天才出發呢。”安妮－海瑟薇看到了顧洛北開著車子出來，自然知道他是要去參加鷹岩音樂節。

    “今天必須過去，不然就要錯過了。”顧洛北回頭指了指自己的車子，“現在才六點多，車流還不是很多，早點出發比較好。不然你也知道紐約糟糕的交通狀況。對了，你的電影面試安排在了什麼時候？”

    安妮－海瑟薇的母親凱特－麥高莉是一位歌手兼演員，對她有很大的影響。安妮－海瑟薇從去年就開始陸續在短劇里有演出機會了，進入了2000年之後，因為她在電視連續短劇“真實”中有出色的表現，來自美國演員工會提供的面試機會也逐漸多了起來。

    在美國，一部電影是如何選角的，已經有一套完整的系統，最基本的就是演員工會了。美國演員工會（SAG），成立于一九三三年，是美國最大的演員工會，擁有超過十二萬名成員。和擁有七萬多名成員的美國電視與廣播演員聯合會（AFTRA），幾乎囊括了全美所有的演員。

    演員工會的存在意義，就是為工會成員謀求利益和權益，包括給演員介紹工作機會、維護權益，還有負責和制片商協會之間的勞資合同談判等等。

    當一部電影需要挑選演員了，就可以通過演員工會來達成目的，演員工會會按照導演、制片商的要求去通知符合要求的成員，然後參加面試。

    演員在尚未成名之前，演員工會會派出公用經紀人負責幫忙打理事務和維護權益；在成名之後，演員也可以自己尋找獨立經紀人或者經紀公司，然後通過專業經紀人來和演員工會進行溝通協調，形成一個完善的運作系統。

    顧洛北在從外百老匯走入百老匯時，就加入了美國演員工會，因為在百老匯，任何一個工種都有屬于自己的工會，沒有加入工會之前，是不允許登上百老匯舞台的。安妮－海瑟薇也是美國演員工會的成員。

    這一次的面試機會，正是由美國演員工會提供的，電影就是後來讓安妮－海瑟薇走入公眾視野的“公主日記”。

    听到顧洛北的問題，安妮－海瑟薇笑了笑，“兩個星期之後。不過我現在就可以感覺到緊張了。”她笑起來的時候嘴巴張得大大的，帶著不加任何修飾的豪爽，讓對話的人也不由自主就笑了起來。

    “放心，做你自己就好。就我所知，那個角色不是一個天真活潑，大大咧咧的女孩嘛，在我眼里，你就是這樣的。”顧洛北的話又引來安妮－海瑟薇一連串開懷的笑容，“不說了，我要出發了。”

    “我知道，交通問題！路上小心。”安妮－海瑟薇給了顧洛北一個大大的擁抱，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然後大聲地吼了一句“再見”，這才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007 空谷幽蘭

    目送安妮－海瑟薇的身影消失在街口的教堂里，顧洛北才再次轉身上了車。

    顧洛北的這輛雪佛蘭雖然已經有三十多歲了，但還是很結實的。褪了色的紅色，圓圓大大的擋泥板，還有一個燈泡形狀的駕駛室。最重要的是，這是一輛結結實實、永遠也壞不了的鐵疙瘩，就是你在車禍現場看到的那種結實玩意兒︰自己身上漆都沒有蹭掉一點兒，而周圍卻一片狼藉，全是毀在它手下的外國汽車的碎片。而且，發動機是去年才更換的，這也是凱瑟琳－貝爾放心顧洛北橫跨美國公路旅行的原因之一。

    所幸，顧洛北出發得早，路上雖然車輛已經不少，但還沒有到上班高峰期，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看到九十五號州際高速公路的入口了。走上九十五號高速公路之後，不到二十英里的距離就可以進入新澤西州了。

    為了策劃這次的公路旅行，顧洛北早就做了萬全的準備，從紐約出發，途徑十四個州，包括新澤西、賓夕法尼亞、特拉華、華盛頓特區、馬里蘭、西弗吉尼亞、肯塔基、印第安納、密甦里、堪薩斯、科羅拉多、猶他、亞利桑那、內華達之後，最終抵達加利福尼亞州的洛杉磯。從紐約到洛杉磯，從東海岸橫穿美國，一路抵達西海岸，全程兩千八百英里。

    顧洛北估算了一下，這次公路旅行差不多需要四十個小時左右，他打算用三天到四天的時間抵達目的地，如此一來還是趕得上鷹岩音樂節的，途中也可以享受公路旅行的樂趣。

    清晨不到七點的陽光，還不是很炙熱，被紐約城里高樓大廈所遮擋的陽光，隨著車子的行進，一點一點地進入視野之內，很快，初升的太陽就把駕駛室填滿了陽光，和煦溫暖的陽光味道讓人心情愉快。

    城市的喧囂還在身後不遠處，市郊的寧靜就已經在視線的盡頭招手了。一眼望不到頭的公路，兩側是平坦的草原，或者說農場更為準確一些，因為綠色的平地上還可以看到牛羊的身影，一幢幢農舍如此安靜地佇立在綠茵之中，後面就是綿延的森林，不知道是松樹還是水杉。那無邊無際的綠色從腳下的公路往遠方一直蔓延，即使中間隔了一片森林，但地面上的綠色還是不斷地挑戰視線的極限，無止境地延伸下去。讓人不由遐想，也許綠色的盡頭就是廣闊的大海，綠色和藍色的交界，中間有細膩的白沙作為過渡，那是這樣一幅壯麗的畫卷。

    視野的開闊，讓人的心情也不由輕松起來。雖然顧洛北一夜沒睡，但此時還是精神抖擻，哼著小曲調，不由自主地雀躍起來。

    忽的，視線之內出現了一個身影，公路的右側站著一個縴細的身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拇指朝上，顧洛北知道，這是求搭便車的手勢。

    顧洛北把車子停靠在了公路的右側，身子橫過副駕駛座，把頭探了出去，“你要去哪兒？”

    眼前是一名少女，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牛仔熱褲，下面是一雙棕色的靴子，頭上還戴了一頂牛仔帽，再簡單不過的裝束，但穿著這個少女身上卻讓人感覺比例剛好。因為帽子的關系，所以讓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看得到那張略帶櫻桃色的雙唇。不過僅僅是如此一站，身後綿延的綠色自然成為了背景，白色的襯衫在清晨的微風中輕輕搖擺，那雙修長的雙腿邊上放著一個灰撲撲的背囊，氣質出眾，顧洛北腦海里頓時生出了一個詞︰空谷幽蘭。

    顧洛北在打量少女的時候，少女也在打量顧洛北。干淨利落的短發讓人清晰地看到他臉部的輪廓，眉毛眼楮鼻子，就好像是在世界頂級藝術家筆下一筆一劃描繪雕刻出來一般，嘴角那抹燦爛的笑容讓人感覺到陽光的味道。

    少女雙手放在帽檐上搭了一個涼棚，此時雖然太陽不大，但抬頭說話還是可以感覺到陽光的刺眼，“你去哪兒？看你可以載我到哪兒？新澤西你去嗎？”

    顧洛北又看了一眼少女身邊那個大大的背囊，心中猜測她應該也是跑出來公路旅行的吧，招了招手，“上車吧。”然後就把副駕駛座打了開來。

    少女熟練地把背囊扔到了座位上，然後一個跨步就上了車。車門“砰”地一下關上之後，少女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道，“出發吧。”

    听著這發號施令的爽朗聲音，顧洛北嘴角勾勒起一個弧度，再次發動了引擎。車子才剛剛開出去，就听到女生明快的聲音，“十分感謝你。我叫萊弗利，布萊克－萊弗利。”這個女生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帶著一種隱隱的沙啞感覺，如果長大聲音定型之後，想必應該是那種慵懶性感的聲音。不過現在應該是年紀還小，再加上性格活潑，所以聲音听起來脆脆的，反而沒有發揮出她聲音的特質。

    听到這個自我介紹，顧洛北眉毛挑了挑，嘴角不由勾勒起一個笑容。“貝爾，埃文－貝爾。”

    沒有想到，居然是布萊克－萊弗利。這位以“牛仔褲的夏天”正式進入大眾視野，依靠電視劇“緋聞女孩”大紅大紫的女孩，雖然在顧洛北車禍之前，她尚未能夠擁有真正過硬的電影成績，但出眾的氣質、強大的氣場，還有對禮服完美的駕馭能力，都讓她成為了世界時尚的寵兒，甚至得到了香奈兒時尚老佛爺卡爾－拉格菲爾德的青睞。

    未來的時尚女王，現在似乎還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顧洛北回頭打量了兩眼，剛才被帽子遮住的容顏現在完全看清楚了，那一頭金色的波浪大卷發此時隨意地被綁了起來，把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龐都展現了出來。這時，布萊克－萊弗利剛好轉過頭，對顧洛北露出了一個微笑，頓時讓人有一種驚艷的感覺。

    背後刺眼的陽光讓她的臉龐看得不是很清晰，一雙碧綠色的眼楮透露著真誠率直，映襯在那頭金色的頭發下，顯得更加迷人。高挺的鼻子右側有一顆痣，不過卻一點也不會損失美感，反而多了一種別樣的性感，拳頭大小的瓜子臉，還有嘴角那抹爽朗的微笑，有那麼一瞬間，就好像六月里的陽光，炫彩奪目。

    說實話，現在的布萊克－萊弗利五官也還是沒有完全張開，才十五六歲而已，就算歐美女生發育得早，現在眉目也就是剛剛開始成型而已。所以，現在的她絕對不能說是大美女，只能說是清秀佳人，更不用說她日後風靡時尚界的強大氣場了，現在完全就是一個黃毛丫頭。不過，她日後迷倒無數男人的孩子般燦爛笑容，此時也依舊讓人眼前一亮。

    這一剎那的微笑，因為有陽光和草原做背景，讓顧洛北驚艷了一下，但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布萊克－萊弗利轉過頭來，嘴角的笑容依舊，“貝爾，請問你的終點站是？”搭便車的，自然需要了解對方的目的地。

    “洛杉磯，你呢？”顧洛北回過了頭，把注意力放在了開車上，開車還是安全第一，“如果順路，我可以帶你過去的，時間還來得及。”雖然剛才布萊克－萊弗利問的是新澤西，不過現在看來，她要去的地方似乎還要遠一些。

    不過沒有听到布萊克－萊弗利的回答，只听到了“啪啪”兩下鼓掌聲，顧洛北的眼神余光看到了她前仰後翻的笑容，布萊克－萊弗利的笑容真的很像孩子，就像四五歲拿到芭比娃娃或者糖果的孩子一樣，干淨得像天使。“我也去洛杉磯，真的是太巧了！我原本還想一路搭便車過去洛杉磯呢。”

    顧洛北听了不由咋舌，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按布萊克－萊弗利的想法，一路搭便車橫穿美國，運氣不好的話換十幾次車都是需要的。果然還是一個孩子，沒有太多想法就直接跑出來了。原本還以為是一朵空谷幽蘭，現在看來，卻更像是一朵沙漠薔薇。

    “萊弗利，希望你的父母不要以為我是人販子，把你從家里綁架走了。”顧洛北頗有些無奈地說到，雖然他不想多事管人家的家事，畢竟才初次見面。但布萊克－萊弗利這個小娃娃，就這樣背著一個行囊出來，準備搭便車橫穿美國，實在是不敢想象的事。即使在美國這個鼓勵孩子獨立自主的國度，也是一件父母不會贊許的想法。

    “放心吧，他們知道我要去洛杉磯，去找我哥哥。”布萊克－萊弗利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她沒有說的是，家里人以為她是坐火車去的，而不是搭便車公路旅行。公路旅行，這也是她一直以來就渴望做的事了。

    原來是家里知道的。顧洛北記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有印象，布萊克－萊弗利好像是出身一個娛樂圈家庭，父母和其他家人都是這個圈內的人。所以，估計這樣的家庭思想更為開放也說不定，這就不是顧洛北這個外人可以說道的了。

    所以，顧洛北也就沒有再追究，而是換了一個語氣，“看你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你就不擔心我是壞人？”聲音里充滿了調侃，甚至還有一些不羈的戲謔。

    “看你就不像。”好吧，顧洛北被鄙視了，被一個小女孩鄙視了。其實布萊克－萊弗利沒有說的是，她今天也等了兩個多小時，期間有好幾輛過路車都停了下來，但她都猶豫拒絕了，就是因為擔心司機不懷好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選擇顧洛北，也是因為布萊克－萊弗利在那雙清澈見底的藍色眼眸里看到了陽光。

    “永遠不要小瞧男人。”顧洛北輕咳了兩聲，對布萊克－萊弗利露出了一個痞痞的笑容。

008 公路旅行

    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公路的左側是荒瘠的岩石山，紅色的岩石宛若炙熱的火焰，干枯的灌木植物在沙土里不屈地生長著，在荒蕪的沙石之中點綴著幾點綠色，然後就是無盡的黃沙和紅土。公路的右側是一片谷底，紅色的土地上綠色顯然多了起來，在怪石嶙峋的土地之後，甚至可以看到地平線盡頭的綠樹成蔭，那一片壓壓的綠意和天空的藍色連成一片，蔚為壯觀。

    就在這一瞬間，一直無限延伸、消失在天際的公路，彷佛把天空劈成兩半似的，左側的天空剎那間變得血紅，帶著一些褐色的深沉，風沙在荒蕪的平原上肆虐，天空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塌下來的危險一般；右側的天空卻依舊碧藍如洗，萬里無雲的藍色清澈透明而寧靜，甚至還可以在薄紗般的飛機雲上感受到閑雲野鶴的味道。

    極致的陰沉和極致的明亮，詭異地以公路為界，涇渭分明的區分開來，但二者的交界處又是如此清晰明確，就像太極圖的黑與白一樣，對比強烈卻毫無縫隙地融合在了一起。此情此景，讓人感嘆大自然的神奇，即使是兩世為人的顧洛北，也驚訝地合不攏嘴。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鐘，顧洛北駕駛著他老而彌堅的雪佛蘭行駛在七十號州際公路上，他把車速放慢了下來，布萊克－萊弗利拿著顧洛北的傻瓜相機正在瘋狂地拍照。剛剛看到這副壯麗景象時，兩個人都有些愣住了，直到顧洛北先反應了過來，才把相機翻出來，讓布萊克－萊弗利快照相。

    從紐約出發之後，他們看見了綿延不絕的農場，也途徑了寧靜安逸的小鎮，見識了落基山脈頂峰上盛夏的殘雪，也走過了山谷里鄉村的詩情畫意，從綠蔭滿眼的山林，駛進寸草不生的荒漠，領略了大漠的孤寂，也體驗了谷底的蒼涼。這一次公路旅行，絕對是顧洛北兩世人生中最棒的體驗。

    在經典的電影“天堂電影院”里有這樣一句台詞︰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會以為這就是全世界。顧洛北對此深信不疑。

    即使一路風景美不勝收，但眼前的奇觀，依舊讓顧洛北和布萊克－萊弗利徹底被大自然折服了。彷佛在某一瞬間，那神奇的景觀忽的消失了，被遠遠地拋在身後，兩個年輕人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拍下來了嗎？”顧洛北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干巴巴地詢問了一句。

    布萊克－萊弗利沒有回答，低著頭，應該是在確認膠卷還剩下多少張底片，過了好一會，她才爆發出激動的喊聲，“哇哦，貝爾，你敢相信嗎？你相信嗎？”即使親眼所見，甚至拍下了照片，依舊讓人不敢置信。

    布萊克－萊弗利拉扯著顧洛北的右手，語無倫次地大吼大叫著，一個勁在抒發自己的感嘆，但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話。

    顧洛北一開始還興奮地和布萊克－萊弗利一起尖叫一起歡呼，但不出幾秒，顧洛北就發現車子失控了，他連忙讓自己冷靜下來，“等等，等等。”可身邊的布萊克－萊弗利雙腳跪坐在副駕駛座上，依舊在手舞足蹈，顧洛北不由得大吼了一聲，“萊弗利，我們要翻車了。”

    猛地，車子的方向盤一打轉，車子忽的往右一拽，布萊克－萊弗利頓時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座位上。顧洛北連忙抓緊方向盤，狠狠地往左一收，不過力氣用猛了一些，收得太多了，車頭又朝左側猛沖了一段。如果換一個不夠冷靜的人，此時早就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要不然就是剎車和油門弄混了，那麼就是一場杯具了。還好，顧洛北的腦子里意念十分清晰，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修長的手指關節已經泛出了白青色。他先沒有動方向盤，看車子又沖出去幾米之後，然後把方向盤往右輕輕一帶，方向又回到了原來的方向上。右手迅速把車子從四檔換到了三檔，然後再切到二檔，車速這才穩定了下來。

    當車子終于穩定下來，朝著既定的方向疾馳時，顧洛北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是一身冷汗了。他側了側頭，看了一眼橫躺在副駕駛座上，十分狼狽的布萊克－萊弗利。

    和死神擦身而過之後腎上腺素的爆發，讓顧洛北背後一陣嗖嗖涼，不過很快，他就爆發出一連串豪爽的笑聲。是死里逃生的慶幸，也是驚險刺激的興奮。對于顧洛北來說，他已經死過一次了，這輩子他就是抱著放開自己的心情，體驗一種自己向往的、卻沒有能夠經歷的人生，他要做到生如夏花、死而無憾。所以，剛才的危險對于他來說，和坐雲霄飛車沒有太大區別。

    沉寂了幾秒之後，布萊克－萊弗利也大笑起來，她掙扎著坐了起來，雖然手腳都在不住顫抖，畢竟她才十五歲而已，但剛才幾分鐘內發生的事︰先是人生難得一見的奇景，然後又是九死一生的車子錯亂，還是讓布萊克－萊弗利經歷了她人生最為刺激的三分鐘。

    一直到腎上腺素的作用消失之後，布萊克－萊弗利才感覺到T恤早已經濕透了。如果不是顧洛北夠鎮靜，如果不是公路上沒有其他車，如果兩側不是平原而是懸崖，只怕現在的結果就不是這樣了。

    這種後怕，讓布萊克－萊弗利一時有些沉默，干笑了兩聲，然後兩眼無神地看著公路前方。顧洛北回頭看了布萊克－萊弗利一眼，她眼底的混亂清晰可見，彷佛一瞬間，臉頰就消瘦了下去。這讓顧洛北嘆了一口氣，就算這妮子膽子再大，也不過十五歲而已，剛才的生死線上的刺激還是把她嚇到了。

    回過頭，顧洛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他和她才剛剛認識兩天不到，他倒是可以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不過十五歲的小盆友，他還真沒有辦法產生其他想法。按照顧洛北的記憶，布萊克－萊弗利此時應該才十三歲而已，但詢問之後，布萊克－萊弗利卻十分確定地說，她是十五歲，八五年出生的，顧洛北雖然奇怪，也只能當做是自己兩世為人，記憶發生一些錯誤了。

    “你是否感到冰冷無助？你徒勞地造著希望，但徒勞便是你的所有。記住這所有的悲哀和沮喪，然後放手，放手！”

    顧洛北的嗓音很動人，清澈干淨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在尾音的處理上還有一些淡淡的沙啞聲。盛夏的夕陽已經徐徐落下，如血的顏色灑滿整個大地，雖然不及剛才景象的壯觀，但也壯麗地無法用言語表達。顧洛北聲音的出現一點也不突兀，就彷佛是這雄偉景象原本就帶著的背景音。

    布萊克－萊弗利的耳朵接收到了那動人的嗓音，心底就好像涌入一股暖流，讓心底的沉悶、害怕、緊張等所有負面情緒都一點一點消弭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縷淡而溫暖的陽光。當顧洛北唱到最後一句“放手（Let.It.Go，也可以譯作︰忘懷）”時，神奇的，布萊克－萊弗利的手腳不再顫抖，血液里的寒冷消失不見，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這是什麼歌？”布萊克－萊弗利脫口而出問到，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你的歌聲真好听。”心底還再加重了一句，“真心的。”

    “不知道。”顧洛北沒有回頭，只是嘴角勾勒起一個弧度，“剛剛隨口哼的，就叫‘天光（Iridescent，也可以譯作︰彩虹）’吧。剛才看到那壯麗的景象，你不覺得就好像上帝投射下來的天光嗎？也許看到天光的人都會得到祝福哦。”顧洛北說完還輕笑了一下，語氣里隱約透露出輕松，讓人緊繃的心不由自主就松懈了下來。

    “天光？”布萊克－萊弗利輕輕念了兩遍這個詞匯，真的再合適不過了，她心底的黑暗就被這天光照射得無影無蹤了，“是你剛才創作的？你太厲害了，能不能把整首歌寫出來，、唱給我听听？”

    顧洛北聳了聳肩，隨口說到，“目前腦袋里就這兩句。以後完整寫出來之後，再唱給你听吧。”自從他嘗試偷竊別人的成名曲拿去賣錢未果之後，他就知道，音樂沒有捷徑的，即使他知道某個注定會大紅大紫的歌曲旋律如何，但無法譜成曲譜，無法搭配上合適的歌詞，都是沒有用的。

    就算他把一首歌完整寫出來了，每一首歌和每一部電影、電視一樣，它們的成功都是和時代背景有關的，在什麼時間點發行，順應了什麼潮流，為什麼受到大眾歡迎，都是有理可循的。並不是說，他隨意寫一首歌，比如把未來大紅大紫的嘎嘎小姐（Lady.Gaga）的歌抄襲過來，放在2000年肯定是不會成功的，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顧洛北開始自己學習譜曲、自己學習寫詞。兩世為人的經歷，前世听過無數優質好歌，也許還要加上這一世本尊的天賦，這些資本都讓他在歌曲創作上擁有了不錯的發展。從六歲開始自學，到現在，他已經逐漸進入了創作人節奏。參加鷹岩音樂節，就是他作為音樂人的一個夢想。

    “呵呵，這首歌听起來可是很大氣的，沒有剛才的靈感，你能完成創作嗎？”布萊克－萊弗利已經恢復了正常，先是一曲天籟，而後顧洛北的插科打諢，讓她心底最後一點黑暗都消失不見，語氣也輕松了起來。

    “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顧洛北眉毛挑了挑，嘴角那個痞痞的笑容又再次出現，“親愛的，到時候你不要為我的魅力所傾倒。”顧洛北自戀的語氣，逗得布萊克－萊弗利在副駕駛座上咯咯直笑。

009 獨立樂隊

    “你確定不用我送你過去？”顧洛北把頭從左手邊的窗戶伸了出來，看著面前俏麗的布萊克－萊弗利。雖然經過一路風塵的洗禮，兩個人都有些邋遢，不過換上嫩黃色背心搭配黑色短褲的布萊克－萊弗利，依舊帶著青春無敵的活力，修長健美的身材讓不少路過的滑板少年吹起了口哨。

    從紐約到洛杉磯，他們花了將近四天的時間抵達了目的地，主要還是因為布萊克－萊弗利不會開車，只有顧洛北一個司機，所以稍微慢了一些。進入洛杉磯市內之後，顧洛北要到洛杉磯東北部地區的鷹岩去，和布萊克－萊弗利的哥哥家是反方向。

    “不用了，我是這里長大的，比你熟悉多了。”布萊克－萊弗利又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你快去和你的樂隊匯合，祝你音樂節玩得愉快。”說完，小妮子就背起了背囊，轉身準備離開了，不過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過身來，“對了，你答應過要教我開車的，這次因為你要趕時間，沒有能夠成行，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兌現諾言哦。”

    顧洛北把右手放到了額頭上，做了一個敬禮的姿勢，“女士，隨時為您效勞。”

    鷹岩是洛杉磯地區的一部分，在洛杉磯的東北部，並不在市內。提起鷹岩音樂節，其實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這才僅僅是第三屆而已，目前的主要觀眾也都是洛杉磯地區的原住民。所以，鷹岩音樂節也被成為洛杉磯音樂人自己的節日。

    所謂音樂節，就是在某個主題的號召下，很多樂隊集中到一起，在數天的時間里，為歌迷帶來一系列演出，這是名副其實的節日。這種音樂節，一般都是在露天舉行，如此一來柯布一首場地限制，接納盡量多的歌迷。有不少樂隊在音樂節上表現出眾，從而一舉成名。比如著名的重金屬音樂節“搖滾野獸（Monsters.Of.Rock）”，諸多重金屬樂隊都以參加這個音樂節而自豪，如果能夠在這個音樂節上摘得頭把交易，那樂隊的地位無疑就已經是超級明星了。不過歷史上最有影響力的搖滾音樂節，還是非伍德斯托克音樂節（Woodstock）莫屬。2009年，華人大導演李安就拍攝過一部關于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的電影“制造伍德斯托克”，講述了1969年這個音樂節誕生時的故事。

    和大多數音樂節一樣，號稱“最搖滾、最浪漫、最新鮮、最嬉皮、最性感、最有愛”的鷹岩音樂節也是屬于樂隊的盛會，每年的盛夏時節，鷹岩中心長達一英里的街道上，就會聚集著各個風格流派的樂隊、歌手，把整個洛杉磯地區的獨立樂隊、地下樂隊都號召起來，一起進行表演，對洛杉磯地區的樂隊發展起到推進作用。今年是鷹岩音樂節舉辦的第三個年頭，隨著影響力的一點點擴大，主辦方鷹岩藝術開發中心也開始邀請一些嘉賓樂隊，為音樂節增色。不過所謂的嘉賓，也都不是明星，一樣是獨立樂隊或地下樂隊，比起說表演，更多是一種音樂的交流。今年，顧洛北所在的樂隊，就在受邀之列。

    雖然顧洛北才十八歲，但美國中學的課業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一件難事，再加上豐富的課余活動，還有出色的奉獻活動加分，他在兩年前就申請了世界頂級名校哈佛大學，並且成功地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進入大學之後，除了繁忙的課業，除了假期在百老匯的進修，顧洛北的課余生活也十分多姿多彩，加入一只樂隊就是其中一部分。

    這只名叫“憂郁心境（Blue.Cheer）”的樂隊，因為主唱大學畢業進入公司工作，而需要補充新鮮血液，顧洛北取而代之成為了樂隊的新主唱。憂郁心境是六十年代一種高質量迷.幻.劑的綽號，听說這個樂隊名字還是之前主唱起的，帶著一種低調的搖滾風格。除了主唱，這只樂隊只有最基本的配備，鼓手、貝斯手和鍵盤手，顧洛北還必須客串吉他手。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樂隊的實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鷹岩音樂節算是一個混雜的大型音樂節，不拘音樂風格，搖滾、爵士、饒舌、鄉村、藍調、拉丁，可謂是應有盡有。作為搖滾樂隊，憂郁心境在波士頓地下樂隊中還是小有名氣的，這是他們第一次受邀參加異地的音樂節。

    待顧洛北趕到鷹岩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整條鷹岩長街被擠滿了人群，雖然僅僅是第三屆而已，但不可否認的是，鷹岩音樂節在洛杉磯本地還是很受歡迎的，一英里的長街至少涌進了三四千人，熱鬧非凡。

    憂郁心境的表演時間是明天下午兩點，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還好，顧洛北及時從紐約出發，在今天趕到了，不然真的如他所說，就會錯過了。在藝術開發中心的門口，顧洛北見到了一個暑假沒見的三名隊友。

    “我們還以為被你拋棄了呢。說要上周過來打探情況的人，結果最後一個到。”一個長相十分斯文的青年上來就給顧洛北的右肩一拳，這是樂隊里的鼓手，雅各布－提波。第一次見面時，大家都會被他帶著眼鏡的斯文外表所欺騙，其實他絕對是一個肌肉男，特別是手臂肌肉，美名其曰是打鼓練出來的。但熟悉之後，大家都知道，他完全就是為了泡妞才上健身房的。而他那雙隱藏在眼鏡背後的雙眼總是滴溜溜地轉，顯然是一個心思很活絡的人，絕對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書呆子類型。

    顧洛北右肩扛了一拳，緊接著就一個箭步走上去，給雅各布－提波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雙手卻是齊齊在他的背後下狠勁拍——與其說是拍不如說是砸，直接讓這小子咳嗽不已，就好像要吐血一般。雅各布－提波本來還想抱怨幾句，結果卻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嗆到，結果就咳得更厲害了。

    旁邊那個長發的高桿青年樂呵呵地走了過來，“早就讓你別招惹埃文了，你的肌肉也就是空架子，論打架你都輸過幾次了。”這長發飄飄的背影，加上一米八的身高，模特的“魔鬼身材”，絕對是背後一枝花、正面一恐龍的代表，他是樂隊的貝斯手吉倫－哈斯。當然不是說他丑，相反他還是很有氣質的，不僅玩貝斯很有一手，本身也是藝術系型男。主要是因為，背後看是一美女，正面看居然是一男人，不坑爹嘛，讓人郁悶不已。

    吉倫－哈斯走過來和顧洛北互相捶了捶拳頭，“路上還順利嗎？公路旅行可是艷.遇的溫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經歷？”前面一句只是客套話，重點是後半句才對。

    還沒有等顧洛北回答，緩過氣來的雅各布－提波就屁顛屁顛跑了過來，臉上堆滿了笑容，只是搭配那張斯文的臉，著實有些猥瑣，眼珠子此時更是轉得飛快，“說來听听，說來听听。”每次和顧洛北開玩笑，結果都是他吃虧，所以他也早就習慣了，恢復能力堪比小強。

    顧洛北先是朝站在旁邊的沉默酷男布魯斯－斯特伍德點頭表示了問候，然後才笑呵呵地說到，“在出發的路上，遇到了一個搭便車的女孩兒。”繪聲繪色地形容了一下布萊克－萊弗利的外貌和氣質，讓雅各布－提波感嘆聲是一陣兒一陣兒的。“可惜她才十五歲。”顧洛北雖然很擅長和女人打交道，從他在蓮花酒吧里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了，但對于未成年少女，他還是沒有太多興趣的。

    雅各布－提波卻是第一個就提出了抗議聲，“十五歲怎麼了！就算現在不急，培養培養也是好的嘛。”估計他腦袋里想的就是蘿莉養成之類的事了，看那春心蕩漾的表情，還有鏡片背後閃光的眼神，就讓人猜得不離十了。

    這時，布魯斯－斯特伍德在旁邊冷不丁冒了一句出來，打斷了雅各布－提波的胡思亂想，“不去明天表演的舞台那兒看看？”他是樂隊里的鍵盤手，平時話少的可憐，再加上那線條硬朗的五官，表情的變化總是太少，隊里常開玩笑說他是機器人、僵尸臉，不過上台以後，布魯斯－斯特伍德的表現絕對是激情無限，讓人刮目相看。

    面對布魯斯－斯特伍德這個無話可說的面癱，雅各布－提波的滿腔熱情也頓時被澆熄了，只能摸摸鼻子，無奈地點頭表示附和。

    鷹岩音樂節其實從今天就開始了，不遠處音樂震天響、熱鬧非凡早就讓人心急難耐了。只不過顧洛北剛剛和樂隊成員匯合，所以閑聊了幾句。現在既然布魯斯－斯特伍德提起了，顧洛北把車子找車位停好，四個人也就步行走進了鷹岩音樂節的現場。

    無論音樂節規模的大小，只要有音樂有觀眾，就會有狂歡。在藝術開發中心那兒，還只听得到鼓點、貝斯的聲音在震天響，但走進人群之後，頓時就會被驚人的狂歡所淹沒，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顧洛北四個人剎那間就被人海所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人群之中，根本無需思考任何事，也沒有必要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單純地融入音樂融入氣氛中，自然而然就會開始歡呼尖叫，開始用身體打著節奏，讓人忘乎所以。在這一刻，音樂就是全世界，這一方長街就是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