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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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508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8-21 00:49
第一零六四章  一百一十五大聖
  
  
  葉非走了,但十七罪人仍在,罪人傳神,向蘇景大概說起他們飛升後的情形
  
  八百年前,蘇景一群二十五人齊齊破道,才飛出去蘇景就消失不見了,眾人好一番尋找可又哪裡尋得到,所幸三屍、惡人、拜奉大聖玦之人都無礙,可知蘇景不存性命之憂。
  
  尋找無果,耽擱一陣後老天魔秦吹歸壇,劍仙岐鳴子離去。
  
  蝕海大聖與相柳、裘平安、小十六和浪浪仙子聚在一起;十七罪人卻和動輒出劍、殺人不問緣由只看心情的葉非更投脾氣,結伴一起遊蕩宇宙;三屍也是到處去玩,不過他們三個看不慣葉非,自成一路。
  
  蝕海大聖是『過來人』,曉得宇宙浩瀚,初飛升者想要尋親訪友不是件容易事,和身邊幾個妖怪商量著,尋靈境鑄就妖仙法壇一座,於鑄煉之際加持妙法,以後只要是中土同門妖族,都可得妖仙法壇靈犀召喚。何謂『同門』妖族?兩重聯繫,其一:同在天真大聖玦下為奴;其二;血緣牽連。
  
  果然,在他們之後飛升的裘婆婆、黑風煞順利找到妖壇。
  
  或許是同為毒蛇一脈,蝕海大聖對小十六頗多喜愛,就是因為十六老爺不夠聰明,所以蝕海將自家妖壇命名『智慧天』。
  
  蘇景聽得津津有味,追問:「一百一十五大聖呢?又是怎麼個由頭?」
  
  這是小陰褫想出的名堂,妖壇初成時只有蝕海、相柳、裘平安、十六外加浪浪仙子五個妖怪,但十六老爺是念舊之人,人間與他投契的妖族好友他都算了進來:老大哥宋六兩、二哥黑風煞,四十九對比翼雙鴉,另外裘平安是好哥們。他媳婦青雲小姐、他親姑裘婆婆也都算數,湊出了個一百一十五大聖的名頭。
  
  其實『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的名頭立起來的時候,妖壇中哪有一百一十五個大聖,一共才五個。
  
  「不對啊。對不上。」蘇景算的仔細。九十八隻烏鴉,裘平安一家三口。相柳,蝕海、十六、六兩、老黑、浪浪仙子一百零七人,還差了八個。
  
  「這個『一百一十五』是十六算出來的,它把相柳一個當九個。」惡人應道。
  
  立壇之初期。一百一十五大聖只有五個,但有蝕海大聖這等兇物坐鎮,想不闖出兇名都難!飛升時的蝕海已經恢復全盛力量,比起天真手下六大聖也只是稍遜一籌而已,等閒的仙家在他眼中就是盤五香肉。
  
  智慧天威風十足,八方妖怪投效,外來妖怪投效不算。中土『同族』也陸續到來,七百年前裘婆婆證道飛升,再過一百年黑風煞飛出了凡間,差不多七個甲子前。四十九對比翼雙鴉也在大吵大鬧中喊破了中土的天,飛昇仙界!
  
  這次蒸蓮娘娘為女招親,惹出了不小的動靜,比翼雙鴉也來了,不過蝕海覺得這場亂局無法預料,沒讓比翼雙鴉直接入場,而是駐紮一萬八千里外隨時聽調,算是埋伏下一支奇兵。另外蝕海大聖特意讓烏鴉們每人口中含一塊石頭,免得他們大吵大鬧暴露了行蹤。
  
  蘇景明顯一愣,其驚遠遠大過心喜…比翼雙鴉都飛升了?!這又怎麼可能。
  
  黑風煞飛昇在蘇景看來就頗有些勉強了;如今連烏鴉衛都成功破道…什麼時候開始,中土飛仙變得如此簡單了。
  
  從小狐仙素素徹底煉化天無常妖丹、恢復清醒走出青燈境開始。
  
  裘婆婆飛仙全靠自己努力,與外力無關,但黑風煞和烏鴉衛,幾乎就是小狐仙一手送出天外的。
  
  素素沒有五冥王孔弩兒或者邪魔田上那等'送人飛仙'的本領,可是有一重:素素本是天真大聖的一根靈尾。她與天真的大聖玦下妖奴有著切斬不斷的淵源。
  
  由此,素素的妖家大力能夠直接助力於大聖玦妖奴的修行。
  
  小狐仙的本領又如何?比不得天真大聖,但死在她手上的墨巨靈不計其數!
  
  蘇景大聖玦下妖奴,蝕海大聖就不用算了,餘者大概分做四個層次,十六、裘平安、小相柳這些有天賦又有機緣的算得極品,他們與蘇景一起飛仙;
  
  烈烈兒、阿嫣小母、三手蠻等一夥南荒妖怪算得上品,它們出身各有精彩之處,未曾拜入大聖玦前就是一方大妖,修為精湛本領出色,不過他們修行的路子無一例外都是偏鋒、速成的法子。他們為自己鑄下的妖基,成就一番凡間威名足夠,慕仙飛升卻是困難無比的,當知大道中正,基礎尤其重要,第一步若走得騙了,以後走得再遠也無法抵達終點。小狐仙有心幫忙,但須得從頭矯正,這又是個漫長的時間功夫了;
  
  大黑鷹,比翼雙鴉只能算是中品,出身也算不凡,卻遠遠比不得前兩品,可是他們有一個好處:根基牢固。此根基非彼根基,不是修元多深厚妖力多強猛,而是與天道的契合,大黑鷹化形之前是胡亂修行,後來得老祖傳功踏入正途,比翼雙鴉更直接,從頭開始修行的就是帛絹上記載的金烏真法,且莫看比翼雙鴉平日裡又吵又鬧,在修行事情上是絕不含糊的。待到八百年前蘇景飛仙的時候,他們根基牢固的優勢已經漸漸發揮出來,鬥戰本領與烈烈兒那群上品妖怪的差距正日漸縮小。
  
  對於小狐仙來說,黑風煞、烏鴉衛雖弱,反倒更容易相助飛升。
  
  大聖玦下,四品妖侍,最差勁的一批、下品資質好壞、修法好壞都先放到一旁,最最要命的莫過自己不上進,比如六兩先生。
  
  松鼠大掌櫃後來根本都不修行了,算盤珠的劈啪亂響就是他的仙樂佛唱,諸般寶物陳列的深山大庫就是他的瑤臺仙池,人在買賣中已經成仙佛,還修什麼妙法、悟什麼大道,即便他是大聖玦首奴,即便小狐仙法力通神,至少這短短幾百年裡是實在沒辦法把他送上來的。
  
  智慧天發展迅速,除了到或者未到的『一百一十五大聖』外,還收羅了不少手下,於短短數百年間迅速崛起。三屍不知去到何處遊玩了,良久沒有他們的消息;葉非與十七惡人這一路日子平平淡淡,修行、遊玩、打架,十七惡人與智慧天始終有靈訊往來。
  
  中土世界已經飛仙的諸人,如離山諸祖、如大小師娘、如後來的林清畔師兄、蒹葭先生、老祖陸崖九、白羽成果先等等,這些人都還沒能找到,這也難怪,仙天即宇宙,實在太過廣漠,要尋找起來實在不是件容易事情。再就是不聽,烏鴉衛飛升的時候她尚未破道,不過那時小狐仙說她'突破在即、飛仙指日可待'。
  
  有欣喜,有失望,蘇景又想起一人,問道:「鰲渚呢?他飛升了沒有?」
  
  西海群妖首領,龍族後裔鰲渚領悟『我是我的佛』真諦,又把自己強留人間,如今八百年過去,算算時間他也應該上來了。
  
  「據烏鴉衛說,他們證道前十年,鰲渚就離開人間飛升天外,不過也沒能找到,估計直接去了西方極樂,此刻應該人在靈山。」十七惡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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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鰲渚在仙天,但不在西方靈山,他正縱雲飛馳於星宇之間。
  
  在凡間時,天性使然,大鰲一族動作都是慢吞吞的,行事不急不緩,又因精修佛法,鰲家弟子大都性情謙和,微笑常盈於面。可此刻,鰲渚滿面怒色,腳下雲駕更是蘊足全力,疾馳如電。
  
  很快,另一道淡金色雲駕出現在他視線盡頭,鰲渚目中兇光一閃,開口動聲如雷:「妖孽,還往哪裡逃!」
  
  喝聲滾滾,劃過蒼宇,前方雲駕中人聞聲止住去勢,下一刻金光散去真身顯現,哪裡是什麼妖孽,分明為一尊佛陀!
  
  萬丈巨佛,法相莊嚴五彩流光,但這尊佛是'死'的,不動不搖懸浮半空,身蘊濃濃禪意卻無半點生機;巨佛手心中端坐一人,僧侶打扮、三十年紀,微笑從容神情慈悲,尤其他的眼中,透出一份清單卻明顯的歡喜氣意。
  
  佛莊嚴,僧亦然,他的笑容全不影響他的莊重,慈悲於內寶相於外,任誰一看都知他是精脩大德,怎麼可能是妖孽。
  
  巨佛掌心僧侶開口:「大師是在喚我?」他的微笑安靜且神秘,全無惱怒之跡,即便鰲渚出言不遜。
  
  鰲渚在追殺一個妖僧,但他之前並未見過對方模樣,見前方僧侶如此端莊,尤其那份智慧佛光不是能作假的,所以鰲渚暫時收斂怒氣,於百里外收住雲駕,默運玄法護身,口中言辭放緩:「貧僧冒昧,萬望神僧體諒,敢問神僧法號、寶剎何在。」
  
  在凡間鰲渚自稱老衲,但仙界內處處神佛,比他老得多的老衲多到數不清,鰲渚開始自稱'貧僧'。
  
  巨佛掌心僧侶語氣謙和:「同為我佛弟子,何來冒昧、見諒之說,大師太也多禮了。我自芙蓉須彌天中來,證得菩提後又僥幸摘下羅漢果,列位芙蓉須彌天十八羅漢間,受封歡喜之號。」
  
  佛教為大宗,拜奉如來者,非只聚集在西方極樂世界一壇,另有六座須彌天地,十一空明靈州,十九重菩提真境等等,便如凡間有諸多寺廟一般,仙天中也有多處佛壇,都算得佛家勢力,也都聽命於極樂靈山。芙蓉須彌天是為其中之一。
  
  而羅漢是法位,非特指某個和尚,就彷佛中土幽冥陰司,大小衙門都設有牛頭馬面一般。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43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8-21 00:49
第一零六五章  佛不受你膜拜
  
  
  聽得對方自報家門,正是自己要追殺的妖人,鰲渚眼中兇光又次閃現,但很快他長提一口真息、壓下心中怒火:「請問神僧,最近這百年間,可曾到過如意鈴,放晴淵、持諾山、紅線天這幾處地方。」
  
  「都是仙女法壇啊。看來大師修持也有獨到之處。」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淺淺一笑,用莊嚴態度和神聖語氣說出刁鑽怪話,跟著他邁步走下巨佛掌心,結座於巨佛身前。
  
  「請問閣下,可曾去過這些地方。」鰲渚的稱呼變了,語氣也變了,重復之前所問。
  
  不緊不慢、落座穩當,和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為歡喜羅漢。」他揚手、身後巨佛也揚手;他指自己的鼻子,身後巨佛也指自己鼻子;他開口,身後巨佛同樣也開口說話:「歡喜羅漢歡喜修,密宗之內本有此等妙法,修之可得真滋味。既是歡喜修,便須得有女身相伴修持大師說的那幾個地方我都去過。」
  
  話說完,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收聲,面上笑容斂去;可他身後巨佛卻發出了一陣低沉笑聲,莊嚴寶相變做淫邪笑容。
  
  「歡喜問意不問情,即為在典之法,總有妙真處,」鰲渚的聲音漸漸森嚴起來:「但,和合法、相投意,若用強又安敢再提這『修行』兩字,何況再做虐殺!羅漢妖孽你也真敢向自己臉上貼金!」
  
  百年前,鰲渚在仙天雲遊時。偶遇一位落難仙子,大鰲身俱慈悲心,搭救此人後問明緣由,原來有兇殘妖僧入侵她所在『如意鈴』仙壇,妖僧淫邪卻強大,壇中仙子拼勁全力卻難敵他幾道咒唱,除她一人僥幸逃脫外,同門下場都淒慘無比。
  
  鰲渚趕去『如意鈴』,壇中狀況慘不忍睹,姿色普通的仙子被殺滅。幾位上乘容貌的仙子下場更是令人髮指。鰲渚大怒。即便尋常妖孽作祟他都會出手,何況對方扮作僧侶。
  
  百年之中,鰲渚一路追查,先後又尋得幾處仙子聚集的法壇。奈何都去得晚了。他趕到時仙壇已蒙難。不過他也並非全無收獲,手中掌握的線索越來越多,終於於今日追蹤到了那個兇魔。
  
  芙蓉須彌天的名號鰲渚早都聽說過。雖比不得西天靈山,但諸多須彌天也都是佛家正宗,怎麼可能會有這等妖僧。由此鰲渚以為,這妖僧是冒名之輩。
  
  怒叱聲中,鰲渚雙臂揮動、欲合十。
  
  精修大士,雙掌合即為『拜佛陀』,拜佛陀即為請重法!
  
  可百里外的妖僧比著鰲渚動作更快,同樣揮起雙臂並非動法攻殺鰲渚,妖僧也合十。
  
  啪,和掌聲清脆,在鰲渚雙掌並和前,妖僧已然合十成禮。
  
  身後巨佛與妖僧動作一致,同樣合十。
  
  妖僧與巨佛合十之後,也不見有什麼厲法兇術打下來,除了鰲渚的雙手無法並合雙掌間距離只差一寸,可就是這短短一寸,內中彷彿藏蘊了無限阻力,任由鰲渚拼盡全副修為、拼上所有力量,也沒辦法讓自己的雙手合並、讓自己的合十禮成!
  
  「歡喜就是歡喜,與旁人何干?我歡喜了,又何必去理會身下女子是否開心。」妖僧語氣稍顯沉重,但並無敵意,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教誨:「你說我錯了,我還想說你不對呢,可是光靠說有用嗎?便如現在,我在拜佛,你在做什麼?」
  
  說著,妖僧忽然撤去合十,雙掌分開,安然不動、仍不攻擊鰲渚。
  
  妖僧雙掌分開時候,鰲渚驟覺手間壓力散去,『啪』的脆響中終告合十。可還不等鰲渚行咒動法,妖僧在此把雙手一舉,重新並掌、合十。
  
  輕輕鬆鬆地,妖僧第二次合十;但鰲渚只覺雙掌之間又有古怪玄力爆起,根本無法抗衡的、硬生生地將他的合十撤去、將他的雙掌分開。
  
  「你拜佛我也拜佛,可我拜佛時候,你就拜不了佛。呵呵,你莫向我怒目而視,你誤會了,不是我不讓你拜佛。佛高高在上,誰想拜就能拜,誰能阻擋得了你也不用迷惘,真相其實簡單異常:我拜佛時候、佛便不受你的膜拜!明白了?多簡單的事情啊,不是我不讓你拜,而是佛不受你膜拜。」
  
  邊說,邊笑,妖僧遙望鰲渚,見鰲渚仍面色堅決奮力並掌,妖僧搖搖頭嘆息道:「如此簡單的道理,你居然還不明白,庸才啊既然庸才,入我佛門何用,破去吧破!」
  
  話音落,鰲渚猛地一口金血噴出,彷彿身遭天雷轟擊,面色蒼白如紙身體篩糠顫抖,雙手撫胸摔倒在地。
  
  擊倒鰲渚,妖僧站起身來,他身後巨佛與他同樣動作,也『頂天立地』地站了起來,一僧一佛邁步走向鰲渚。
  
  行走中,忽然一縷金紅血液自妖僧的左鼻孔中淌下,巨佛亦然。鰲渚飛升時間雖短,可他的修持絕不淺薄,妖僧制服他的過程看似輕鬆簡單,實則也遭反挫,稍稍收了點傷。
  
  幾可忽略不計、一個調息就能痊癒的傷勢,只是妖僧記不清自己上次受傷,究竟是幾千幾萬年前了。
  
  妖僧、巨佛同時伸手抹去鼻血,笑道:「放心,你還不會死,至少我不殺你龍種難得,可人兒最是喜歡。」說著伸手一引,金光籠罩之下鰲渚巨大身體迅速縮小,最終變成拳頭大小一隻鰲,被妖僧收入一方金匣中。
  
  下一刻佛光再起,妖僧繼續急遁前行、向著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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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瓏壇,群山上,無聊等待著。
  
  蘇景沒再去尋別家仙壇的晦氣,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有什麼事情都等招親開始再說,他想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奈何總有不識趣的百里外山頭上那幾個智慧天的妖怪,特別是斜吊眼的平安大聖,時不時就會送過來幾句怪話,還有那條小蛇,平安大聖每有廢話小蛇必做『忽啊』附和。
  
  蘇景身邊謝青衣多聰明的人,時而含笑應答時而含沙射影,談笑間就把雙方的火氣拱起來了,不過雙方都守住最後底線、並未動法廝殺。別座山頭的群仙看得明白:智慧天和小光明頂結仇了。不動手只是怕現在消耗了實力,白白便宜了旁人,待到徵親開始,他們兩家必有一番兇狠爭鬥。
  
  蘇景則對謝青衣笑道:「辛苦大相了。」
  
  謝青衣搖頭:「公子言重。區區小事何談辛苦就是智慧天不會真記恨上我們描金臺吧?」後半句是玩笑話。
  
  一晃半天過去。還差燃香時間就到吉時。玲瓏境天空突然強光大作!抬眼望去,湛藍蒼穹上空氣滾滾沸騰,轉眼摧化層層氣浪。向著四方波蕩而去,旋即蚊吶般的細細聲響不知從何處傳來,落入境內每一位仙家耳中。
  
  細小聲響,乍聽上去頗顯古怪,可蘊足耳力仔細傾聽,很快就能發現這一聲一聲皆為佛家咒唱。
  
  隨仙家一呼一吸,禪唱聲迅速增大、擴散開來,短短片刻光景,蚊吶已然化作驚雷轟動,大慈大悲咒之音震撼於天地、浩瀚於天地。
  
  高空中沸騰翻捲的氣浪也愈發躁動、愈發狂猛,轟轟蕩蕩之中,突然金光爆起一尊萬丈巨佛穿漏藍天,砸入玲瓏鏡!
  
  同個時候天雷般的慈悲咒變作慢唱輕歌,說不清的空靈與安寧:「妖魔除盡、玉宇澄清、揚手歡慶、心花怒放羅漢歡喜。」
  
  巨佛落,正在群山環抱的大湖中,激起衝天浪。
  
  再過片刻,大湖水波平復,巨佛懸浮湖面,佛掌心端坐著一位三十年紀的僧侶,面帶智慧微笑、目透由衷歡喜,有些仙家識得此人,忙不迭驚呼一聲,起身施禮;更多的人不識得此人,一時間茫然無措,不知對方的來頭更不曉得和尚的來意。
  
  和尚微笑開口:「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見過諸位仙家。」
  
  驚呼聲轟動。
  
  即便不提身後的西方極樂,須彌天也是大位神壇,實力遠勝玲瓏壇、描金臺。而靈山之外的佛家諸法天中,可封羅漢座、封護法座,但絕不能封佛祖座,是以除了西方極樂,其他法天中的羅漢已是頂頂人物。
  
  說穿了,有大背景的大地方來的大人物。一時間諸山頂上。一群群的仙家都告起身,問禮。
  
  也有不懂事不問禮的,東北腔就從一座山頭上響起來了:「和尚也來徵親麼,不怕佛祖大嘴巴扇你?」
  
  「忽啊!」
  
  歡喜羅漢失笑搖頭,望向開口喝問的平安大聖:「這位先生說笑了,羅漢與蒸蓮娘娘相交萬年,本為摯友。今日玲瓏壇辦下招親盛事,受娘娘所託,和尚來做個中證,和尚只看不說話除非有邪魔作祟。且請諸位仙家放心,我是給大夥當保鏢來的。」明明白白,受蒸蓮娘娘所邀,高深大士來此鎮場。換個角度去想,能請動這尊大佛,蒸蓮娘娘的面子也大上了天。
  
  神僧亦莊亦諧,群仙趕忙口稱不敢,自從葉非殺人離去後就沉悶下來的場面再度熱鬧起來。幾乎九成九的仙家都在想,若是羅漢爺早來幾個時辰,可就再輪不到那個離山葉非逞兇了。
  
  想到葉非,自然也就想到小光明頂蘇景,不少人將目光投向蘇景,果見蘇景微微皺眉、目光閃爍打量著羅漢。
  
  見了蘇景的膽怯模樣,群仙免不了地暗笑:不過如此。
  
  看過蘇景,另有仙家去看之前囂張跋扈的智慧天那幾個妖精的神情,大家可就有些看不懂了,妖怪們好像在笑?笑得如此古怪,為什麼呢?
  
  蝕海等人笑的是:歡喜打歡喜,到底誰歡喜?待會得好好看看。
  
  芙蓉須彌天來的歡喜羅漢一邊微笑搭話,一邊環視全場,待見到蘇景山頭上規模浩大的破爛軍明顯愣了下。
  
  見羅漢望過來,三太子心中一動,若此刻脫開大隊上前求救,羅漢法力非凡或能為他拔除禁制,但謝青衣要更聰明得多,及時拉住了三太子,傳神道:「少主不可,蘇景的禁制旁人絕無法開解。」
  
  大相拉住太子只是小小動作,但破爛軍中皆為仙家,目光何其銳利,見描金臺的人尚且如此,就算他們心中有與三太子同樣的想法,也都暫時不敢妄動。
  
  這個小動作也同樣逃不過歡喜羅漢的洞察,但無人擊鼓他也不會為人伸冤,只是對蘇景笑道:「這位仙尊好大的排場啊。」
  
  蘇景裹了裹身上的白裘,打了個哈欠。
  
  簡直無禮,先前沒人主動針對蘇景,但此刻羅漢在場,誰還會把小光明頂放在心上,立時就有幾個聲音傳出,呵斥蘇景無禮。
  
  出聲的大都是以前與歡喜羅漢有過幾面之緣之人,唯一一個訓斥蘇景又不認識羅漢的就是大都督裘平安。
  
  對幾個訓斥聲音蘇景根本不理會,轉頭對身後十七惡人道:「對咱喊的,都記下來,不認識的話就過去問一問只問問就好,不可莽撞生事,別給歡喜羅漢找麻煩。」
  
  話說完,十七惡人中飛出幾個,去往呵斥聲傳來的山頭,紙筆在手,面帶和藹笑容去問對方道壇何處,姓字名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46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8-21 22:16
第一零六六章  我登繡樓又何妨
  
  
  話說完,十七惡人中飛出幾個,去往呵斥聲傳來的山頭,紙筆在手,去問對方道壇何處,姓字名誰。
  
  這事可太討厭了,被問到的仙家個個皺起眉頭,心中盡是躊躇。
  
  不告訴『惡人』自家法壇所在仿佛怕了對方,可實際上心裡就是忌憚的…且不說破爛大軍、描金護送、仙子相攙,只剛才輕鬆誅仙的那個葉非,普通壇廷的仙家就惹不起。想想來日,忽有一天疤面人上門,這可怎麼應付!
  
  偏偏上前詢問的惡人都客氣無比,如果鎮場的歡喜羅漢問上一聲『怎麼,你們還敢報復嗎』,惡人們怕是想都不用想地就會回答『不敢報復只為將來多親近,神僧想到哪去了,我家主公可不是打打殺殺之輩』。
  
  歡喜羅漢也能猜到惡人或者蘇景的回答,是以他不開口,只是坐在大佛掌心裡微笑看著。
  
  那些被惡人詢問的仙家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正覺尷尬時候,萬幸有人陰森開口:「不用挨個去問這麼麻煩,本座一並告訴你他們都是哪裡的仙家。」
  
  被蘇景派出來『記名字』的惡人齊齊轉頭,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智慧天第一大聖,洪蛇蝕海。
  
  蝕海大聖不理惡人目光,一雙蛇目遙遙盯住蘇景:「智慧天。今日事情過後,無論小光明頂的人要尋仇還是要親近,都去智慧天找人吧。」
  
  大聖一句話,把所有的仇怨都架到了自己身上。蘇景正垂首而坐,好像要打瞌睡的樣子。聞言哈哈一笑,緩緩撩起眼皮,對視蝕海:「百年為限,蘇景踏平智慧天。」
  
  小光明頂主人乾脆挑明瞭仇怨,再沒什麼虛偽言辭、含沙射影,直接喊出殺聲。
  
  蝕海大聖沒什麼表情,但他身後小相柳、裘平安等人全都笑了起來,別人只道他們是憤怒笑、譏諷笑。其實他們都是『百年為限』逗笑的,心裡想著不知現在葉非會不會打噴嚏。
  
  「你笑什麼?」蘇景忽又問道,他問的不是妖怪們,此刻他的目光早已挪轉,望向了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
  
  他竟直接去喜羅漢的晦氣。尤其這句話問得全無道理,人家是歡喜羅漢,有事沒事都是笑的。
  
  蘇景一問惹來驚奇無數。歡喜羅漢眼中也掠過一線驚詫,但他微笑不變,望了蘇景片刻,搖搖頭:「你不懂事。」言罷目光一轉,不再看蘇景了。地位超然的佛陀不會和一條瘋狗計較,懶理會。
  
  「你懂事?」蘇景第二問到了。連他身邊的謝大相、嘉禾仙子等人面色都變了。心中暗罵蘇景自己送死沒人管你,別帶著我們一起跟你死就好。
  
  接連兩問,不過還真沒什麼人再來替羅漢喝罵了,要不又得被問『姓字名誰法壇何處』,只有智慧天幾位大聖敢和蘇景對著幹。這次開口的蝕海身後那個冷峻蕭殺的年輕人:「小光明頂和智慧天的事情尚未了結,蘇景。我勸你先別去惹旁人了。」
  
  「我惹你怎麼了?」蘇景不理小相柳,繼續盯著歡喜羅漢,第三問。
  
  歡喜羅漢稍覺無奈,『莫惹旁人』不是我說的話,誰說的你找誰去,咬我作甚。歡喜羅漢目光轉動,重新望向蘇景:「你我以前見過?或者你與芙蓉須彌天有過仇怨?」
  
  佛陀高高在上,羅漢與世無爭,即便蘇景接連挑釁,聖僧依舊心平氣和,面上的笑容不曾變過,語氣和藹讓人如沐春風。但與之前稍有不同的是,開口的不止羅漢,還有他身後那尊萬丈巨佛,與羅漢一起出聲!
  
  「不認識,沒仇怨,就是想不通,你憑什麼來鎮我的場。」
  
  「你的場?」眾所周知智慧天也是咬住人就不鬆口的瘋狗,現在仍堅持不懈為難蘇景,這回說話是眼蒙法篆黑布的浪浪大聖:「蘇景,腦子壞掉了嗎?此間乃是玲瓏法壇,不是你家小光明頂,羅漢是為仙子招親主持公道而來…什麼你的場,是人家玲瓏法壇的場!」
  
  蘇景依舊那副樣子,不理發問之人只看歡喜羅漢,說話有氣無力沒語氣,陰仄仄的:「笑語仙子非我莫屬,其他仙家來此,看熱鬧也好、等挨打也罷都與我無關,我是來迎親、娶親的。我在這裡迎親娶親,這裡就是我的場,你來鎮我的場,問過我了嗎?你先來問我,現下我只能問問你了:你憑什麼鎮我的場。」
  
  話越說越狂,場中修家驚詫同時不免想到了剛剛離開的疤面葉非,果然是師兄弟,一個兇瘋一個狂癲,都是瘋癲子!不過群仙心中驚訝很快散去了,小光明頂再怎麼兇悍,惹上了芙蓉須彌天也只有一個下場:覆滅。
  
  死定了的人,特別還是自己找死的人,就不讓人覺得驚訝了,而是可笑、好笑。
  
  「哈哈!這小子瘋了!」有人笑,智慧天平安大聖:「不過我說句公道話,小瘋子的話也有點意思……無論如何,智慧天要把笑語仙子帶回去,咱們也不是來徵親的,是來搶人的!如此算來,此間也算我們的場,羅漢,你憑什麼來鎮我們智慧天的場!」
  
  「忽啊!」
  
  如果小光明頂主人是瘋子,那智慧天平安大聖和附和他的聖就是混蛋…智慧天不止兩個混蛋,裘平安話說完,蝕海、相柳、浪浪、黑風煞外加裘婆婆,幾個兇悍妖怪幾乎同時笑了起來、笑問歡喜羅漢:「你憑什麼鎮智慧天的場。」
  
  歡喜羅漢心裡不痛快。
  
  來頭力深地位高身份重,他到今日這種場合中來,本來只有萬眾恭敬、群仙俯首的份,不成想遇到了一個瘋子和一窩混蛋。心中不舒服,歡喜羅漢面上的笑容卻更加歡愉。身形微一震,起身邁步自巨佛掌心走到巨佛身前。
  
  羅漢站了起來。他身後巨佛也隨之站起。
  
  沒有威嚴透出,不見氣意綻放,但羅漢起身、巨佛起身,自有浩蕩氣勢!群仙精神一振,曉得羅漢即將出手。就算娶不回笑語仙子,能見到芙蓉須彌天的羅漢爺出手也不枉來玲瓏法壇一趟!
  
  明顯得很,各座山頭都透出興奮與關注。
  
  蘇景冷笑起來,兩句反問、字字如刀:「你們的場?非要把笑語仙子帶回去不可?」這句話卻不是對羅漢說的。他瞪向了智慧天諸聖。入場以來第一次,蘇景目露兇光!
  
  智慧天的一群妖怪面上神情不一,有的笑有的怒有的不動聲色,不過目光都是一樣的,飽蘊殺機與陰森,與蘇景冷冷對視,隨時、隨時可能打起來!
  
  歡喜羅漢感覺很糟糕。
  
  他的確準備出手。只要對方再有言辭不敬,立刻降下降魔神通……他把架子都拉開了,瘋子和妖怪居然不再理會他,他們兩撥又開始對峙。
  
  被晾起來的羅漢,真心不覺得歡喜。
  
  蘇景洞天內,陽三郎哈哈大笑。問:「這個羅漢怎麼惹你了?就因為他也是歡喜?」
  
  「不是,另有緣由。」一道神識投映洞天,蘇景顯身、搖頭:「摩天剎歡喜羅漢元靈入身,使我真正身負古剎傳承。西海鰲渚大士領悟佛家空明至理,從漸悟入頓悟。其中固有他的智慧、機緣、修行原因,但也離不開影子和尚的教誨和點化。是以鰲渚雖不曾拜入古剎,卻也是摩天傳承。」
  
  「關係有些遠,不過同為摩天傳承,我與鰲渚相距較近時候也會心現靈犀,冥冥中會有親切感覺…這妖僧到時,我心中有親切…也有憤怒,鰲渚為他所擒。」說到這裡,洞天中的蘇景目光變得陰鷙:「不過鰲渚只是負傷、被擒,性命當無礙,現在倒不用太著急。」
  
  「可能與鰲渚傳神,問明白究竟怎麼回事?」陽三郎問道,打架她從來不怕,不過女子天性,凡事總喜歡問出個因果緣由。
  
  蘇景搖搖頭,無法傳神:「當年我曾西海傳燈,贈經書於鰲渚大士,他的心性為人我還算了解,真要與人爭執的話,不會是他的錯。」蘇景聲音緩緩:「不是鰲渚為禍,那就是這個妖僧作孽了。」
  
  陽三郎矯情:「萬一要是鰲渚為惡,羅漢神僧出手懲戒呢?」
  
  「中土飛升上來的,就算要懲戒也輪不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和尚,自有佑世真君。」蘇景全不掩飾自己的小家子氣,稍頓、又道:「吉時到!」
  
  玲瓏境內,小光明頂與智慧天劍拔弩張,但總不能真打起來,彼此對峙總得有個收場的時候,該如何收場?算好時間了,對峙才片刻徵親吉時便至,群山圍攏的平靜大湖忽然波瀾蕩漾。
  
  歡喜羅漢帶來的萬丈巨佛就落身大湖,不過湖面甚是浩瀚,那尊佛陀雖大卻隻占去湖面一隅。
  
  湖面空餘地方,隨著波瀾起伏,一道道倩影倒映於湖面,數百女子顯映,皆為水中影。仙子中不存老嫗或稚童,年紀大的也就三十上下,年紀小的十三四歲,個個身材婀娜面目嬌美。
  
  只有為首女子稍稍年長些,看上去四十不到,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美是極美的,不過她的『風韻』絕非成熟婦人的甜美,更像長公主蒹葭那般超凡脫俗、鎖煙絕塵的天上之美、畫中之美。
  
  謝大相從旁指點,為首婦人即為蒸蓮娘娘。
  
  先是湖面倒影,隨即青蓮朵朵,浮於湖面、綻於湖面,蓮開七丈,一芯一仙,蒸蓮娘娘仍在隊首。
  
  徵親吉時已到,小光明頂與智慧天自然收勢,什麼仇怨都等徵親時候再做了斷了。
  
  玲瓏壇一眾仙子顯身,此時還在攙扶著蘇景的三貓小丫頭真正為難起來,不敢歸隊,可也不敢不歸隊。倒是嘉禾仙子,之前一直在躊躇,此刻娘娘顯身、冷冷向她投來一瞥後,嘉禾也真正下定決心,咬了咬牙,忽然對蘇景道:「妾身願追隨仙翁,永奉仙翁為主。」
  
  聽了嘉禾之言。小仙子三貓先是面露驚訝,跟著目中恐懼流露。稍作猶豫後也極低聲音道:「三貓兒也願追隨仙翁……」
  
  這讓蘇景有些意外,不過事情倒是不難解,只是之前沒去想罷了:
  
  蒸蓮娘娘當是馭下極嚴,自家仙子不奉娘娘法諭擅自『扶持』蘇景,犯下的罪責不輕。至於苦衷…沒有苦衷或許還好些,中禁於身生死脅迫,正常去想是迫不得已,可反過來看。性命受到威脅便不聽娘娘號令了,這等手下要來何用。
  
  嘉禾的決定看似草率,其實從她中了蘇景禁制就開始思索此事了;同樣,這個決定看似不可思議,但嘉禾對蒸蓮娘娘的馭下手段實在太瞭解了。
  
  歡喜羅漢不來,蘇景頂多大鬧一場;歡喜羅漢到場,估計今天真得死上不少人了。無善了,蘇景無所謂,點點頭痛快答應:「成啊。」
  
  兩位玲瓏壇仙子突然投靠蘇景…她們的說話聲音很輕,不過為表決心未用傳音秘法,在場仙家個個耳力非凡,全都聽得清楚也全都大吃一驚。改門換宗,這是開玩笑的事情麼!
  
  入場時,破爛軍耀武揚威;等待時,劍上染血擊殺洪泉大壇少主人;開始前,言辭不敬挑釁歡喜羅漢;吉時到。臨陣收人又給了玲瓏法壇一耳光…瘋子、妥妥的瘋子。
  
  名不見經傳的小光明頂主人,蘇景。
  
  這裡是玲瓏法壇。前面發生過什麼蒸蓮娘娘當然一清二楚,不過她也真正沒想到自己才一現身就被人削了臉面。娘娘的目光空洞卻冷冽,蘇景在她眼中已經是個死人,她從來不會對死人感興趣,只注視著嘉禾、三貓。
  
  兩個仙子都低垂目光,不敢和蒸蓮對視。
  
  三息寂靜,蒸蓮忽然一笑:「良禽擇木而棲…擇…而棲…」莫名之言,嘉禾卻隱約明白,擇木而棲,那棵木就要被摧毀了,還談什麼棲身呢。
  
  言罷蒸蓮搖了搖頭,暫時不去理會兩個叛宗仙子,先對歡喜羅漢招呼,幾句場面話大方得體,謝過羅漢來做『中證』同時,也清清淡淡地勾出她與羅漢的交情深厚。
  
  隨即蒸蓮娘娘再望向到場徵親的群仙,仍是場面話,沒什麼味道,不外是大家來就是給面子,玲瓏壇受若驚雲雲,說完這些蒸蓮笑道:「諸位來我玲瓏壇,不是來看我這老太婆囉嗦的,這便升繡樓吧!」
  
  說著,她取出一枚精緻瓷碗,碗中滿滿、盛的居然是墨汁。蒸蓮揮手,墨汁潑向身後。
  
  碗納虛空,看似淺薄實則深不可測,凡間一座大海未必能填滿這小小一枚瓷碗。墨如巨瀑,轟轟烈烈飛濺而去,而墨汁落處,湖面上迅速顯現出一座靜雅樓閣。
  
  樓閣早就在,但不受目光不受真識,沒人能發覺,只有墨汁落下時才會『勾勒』其形、顯現真相。
  
  墨是黑的,被墨汁『潑出來』的玲瓏法壇招親繡樓也是黑的。但不顯絲毫醃臢,真就仿佛飄逸水墨一般,這繡樓不再人間不再仙天,它自畫中來。
  
  玲瓏壇眾多仙子退開了,只有蒸蓮娘娘獨立繡樓前,繼續笑道:「繡樓已升,佳人將現,且請諸位仙家觀瞧……」
  
  隨她說話,水墨繡樓上的木門開敞,人人皆知笑語仙子就要現身,所有仙家都將目光投上前去想要一睹芳容,可門開片刻,並無人走出。群仙正疑惑間,蒸蓮娘娘忽做驚人之舉,雙足一城裙裾飄飄,她飛身而起、自己飛上了繡樓,站穩在繡閣前、圍欄後。
  
  今天來徵親,群仙沒少驚訝,可之前蘇景鬧出的動靜,真比不了此刻蒸蓮舉動,她自己飛上繡樓了。
  
  繡樓是隨便誰都能上的?那個憑欄觀望的主位是誰都能站的?誰站在哪裡,就是誰招親啊。
  
  蒸蓮上去了,站穩了,今日玲瓏壇招親……是笑語仙子,還是蒸蓮娘娘?
  
  娶笑語仙子,群仙躍躍欲試;娶蒸蓮娘娘……未免有些驚世駭俗了。
  
  天地寂靜,眾人發愣,連蘇景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破爛軍中描金三太子的第一反應是:請謝大相來吧…隨即才想起這次相親沒自家什麼事兒了。
  
  智慧天的諸位大聖也發呆,彼此對望了一眼,沒說話但意思是明白的:還爭嗎?這要真爭贏了、把蒸蓮領回家去…給誰?
  
  寂靜之中,歡喜羅漢的笑聲傳來:「老友,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些,把和尚可都驚到了。」
  
  蒸蓮也笑,但之前那全無生機的仙子氣意散去,眼中光芒閃爍顯出幾分邪佞:「聖僧言重,我上繡樓雖顯突兀,卻也算不得孟浪。」
  
  「怎麼說?」歡喜羅漢重回巨佛掌中端坐,饒有興趣地望向蒸蓮娘娘。
  
  突然間,蒸蓮縱聲大笑:「招親、徵親,來者眾…笑語孩兒美、笑語孩兒醜,要緊嗎?來我法壇徵親的仙家可有人曾見過笑語?沒見過還來,又有誰真個在乎我那孩兒的才貌?沒人在乎她人怎樣,大家著意的是她身份如何。」
  
  「笑語吾兒,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有誰真為了笑語娶笑語,又有誰不是為與玲瓏法壇攀親結緣來娶笑語?」蒸蓮的笑聲愈發響亮:「都是衝著我來的,既然如此,我登這繡樓又何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50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8-22 20:18
第一零六七章  我勸大聖,真別狂
  
  
  「笑語吾兒,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有誰真為了笑語娶笑語,又有誰不是為與玲瓏法壇攀親結緣來娶笑語?」蒸蓮的笑聲愈發響亮:「都是衝著我來的,既然如此,我登這繡樓又何妨!」
  
  哈哈哈哈……有人笑。
  
  笑聲不算響亮,但開心無比快活無比,絕非冷笑或嘲諷,只有真正遇到了有趣事情才會有這樣的笑聲。
  
  場中眾多仙家都養成習慣了,聽到笑聲後第一反應是去看『刺頭蘇景』,蘇景沒笑;跟著大夥又去看『刺頭大聖』,智慧天一群妖怪也沒笑。
  
  蘇景本來想笑的,可見了蒸蓮娘娘那副瘋狂模樣,心中又覺來氣,所以沒笑出來,此刻循著笑聲望去,差不多五百里外一座山頭山,一群仙家中有個紅衣大漢,發笑的就是此人。
  
  紅衣大漢歡笑,他身邊那一夥仙家卻都面色緊張,可為首老者卻不敢開口訓斥。
  
  蘇景身邊謝青衣立刻進言:「那是九老閣的徵親隊伍,普通仙壇,地位只比散仙強些有些。那個紅衣漢子以前未曾見過。」
  
  一襲紅袍,漢子骨架極大但人很瘦,也看不出什麼氣度威勢,不怎麼顯眼。發笑同時還有『叮噹叮噹』的響聲從他手中傳出:一串老錢被他拿在手中來回掂量著,錢不多,十文。
  
  見了這十文錢,蘇景心中一動,當即動用金烏辯真之目,又去仔細打量對方,此刻紅衣漢子忽然舉目向蘇景望來。
  
  他只看蘇景,由此只有蘇景能見到紅衣大漢眼中那突然衝騰起的昭彰魔焰!
  
  蘇景立刻起身,一步逾距跨到九老閣所在山頭,對著紅衣大漢躬身施禮,並未去問對方身或者名姓:「敢問前輩為何發笑。」
  
  紅衣大漢笑道:「她說『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老秦若聽了這句話,哈哈…不能想。不能想…哈哈哈,一想就忍不住要笑。」
  
  惡蛟眼中,巨熊也不過是塊大些的肥肉罷了。
  
  被上位魔尊忠義天魔奉作帝姬的小不聽,被蒸蓮說成『無名仙、因我貴』。紅衣大漢哪能不笑,笑蒸蓮言辭荒唐,笑蒸蓮不知天高地厚!
  
  蘇景的眼睛亮極了:「忠…秦…他老人家沒來嗎?」
  
  「他來不了,我過來看看也是一樣。」掂量著手裡的十文錢,紅衣大漢繼續笑著:「不成想,你居然認出我。」
  
  蘇景面色恭敬,言辭更恭敬:「晚輩還在凡間時候,有位騷族戚姓的大鬍子朋友,曾在閒聊時給我講過一個『十文錢』的故事。」
  
  聽到『騷族戚姓的朋友』,紅衣大漢仿佛被馬蜂蟄到了似的。面皮猛地一跳,眼中濃濃厭惡流露…蘇景卻笑了,騷戚東來,憎厭八方,果然已經在天魔壇成名了。
  
  一下子。蘇景有太多話想說,紅衣大漢卻擺了擺手:「先回去,你知道我在就好了,有什麼事情都等徵親後再說。」紅衣漢子又笑了:「老秦回來後,在凡間的事情都給我們說過,你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不枉老秦看重你。」
  
  眼內魔焰、身上紅衣、手裡十文。口中『老秦』,蘇景的心都熱了起來,忠義天魔秦吹沒來,但另一位上位魔尊嫁衣魔軒轅叮噹到場!
  
  至於九老閣什麼的不必多問了,肯定是被脅迫、用來掩飾身份的。
  
  就算嫁衣魔不在,今日徵親蘇景也勢在必得。真正讓他開心的是既然遇到了嫁衣魔,何愁再尋不到天魔壇!又能尋回兩位朋友了。蘇景點頭,又是一禮暫作告別,回到了自己的山頭上。
  
  嫁衣魔笑歸笑,但還沒有發難的意思。本來他是等著吉時一到立刻開打的,後來見蘇景入場他就開始看戲了,若非緊急情形,他再懶得出手。
  
  兩人敘話言辭模糊,旁人看不出嫁衣魔的真正身份,可至少能曉得小光明頂主人遇到前輩,回到自家破爛軍中,謝大相先是低聲恭喜,之後試探問起此人身份,蘇景認真道:「我親老叔!」
  
  而蘇景去見嫁衣魔時,蒸蓮娘娘站在繡樓上說話不停,她是何等身份,哪會因為一個小小散仙去見長輩就停下來等待。
  
  不過她的言辭不再那麼瘋狂,申明登上繡樓的雖是自己,嫁人的還是她女兒,仍是為女招親。但笑語仙子現在不會顯身,一切都由她這位『娘親』做主,她看重的女婿,自是笑語的中意郎君。
  
  蘇景返回自己山頭時候,蒸蓮娘娘的話剛說完,坐在巨佛掌心的歡喜羅漢當先大笑:「聽過前言,再聞後語,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好』字贈與老友!老友快人快語、快人心!」
  
  蒸蓮咯咯一笑,對歡喜羅漢點了點頭,口中話鋒一轉:「閒言已罷,諸位久等,再不必多說什麼了,吾兒笑語招親這便開始了,諸位仙賢先請亮出金烏之威!」
  
  言罷她先是低下頭,旋即重新昂首,同個時候雙目一翻……她的雙眸陡變!
  
  場中絕大多數仙家都未曾留意她的雙眼變化,但蘇景煉就金烏神目,登時發覺異常,隨即心中一凜:這個女人的眼睛…不是眼睛,準確說是她的眼神、目光『換』了。
  
  不是變,一個人的氣韻先天成形再經後天雕琢,總會有個定數,就以眼神而論,會因情緒改變而變化,但無論怎麼變都會在『定數』之內,憤怒是她的憤怒,開心是她的開心,平靜是她的平靜,悲傷是她的悲傷…不管怎麼變,到底都會有她的印記、是屬於她的眼神。
  
  可是此刻蒸蓮的眼神,絕不屬於她,是真正的『換』,蘇景辨查得再清晰不過:有另一個人在『借』著她的眼睛來看四周。再就是……蒸蓮的眼神,或者說『借目觀望者』的眼神,蘇景覺得異常熟悉。
  
  不是不聽那種明媚快樂,那目光其實是平靜的,卻有藏著一份說不出的誘惑。
  
  很淺很柔、卻直入心底的誘惑。
  
  蘇景死死盯著蒸蓮的眼睛,仔細辨認著、回想著。
  
  此時各個山頭上來徵親者都浮升半空。全都應蒸蓮所說,將自己的『金烏之威』綻放開來,蘇景也飛身半空,不露自身真威。隨手放出兩張繳獲來的、以金烏翎羽為筆寫就的符篆,符上倒是有幾分玄力,明耀火光綻放開來挺好看的。
  
  蒸蓮娘娘面露關切,認真看著每一道『金烏之威』,一個個陽火神通綻放,煌煌光芒映徹了她的雙眸,但那眼神仍是平靜的,不存絲毫感情變化,顯然『借目人』沒能尋得讓自己滿意的陽火。
  
  蘇景愈發迷惑了,為何自己不現身要借目?這個人到底要找什麼?她又是誰。怎地眼神如此熟悉?那不是不聽的目光,此事和她應該沒關係,可飛升中土、目重三瞳、笑語仙子……這都是怎麼一碼子事!正迷惑中,蘇景忽然低低哼了一聲,目中陡現憤怒!
  
  「怎麼了?」洞天內陽三郎關切問道。
  
  「與鼇渚的靈犀。猛強烈了下。」蘇景面色沉沉,靈犀只能感受情緒,無法獲知更多訊息,可一瞬感觸中蘇景十足確定:鼇渚之怒滔天、歡喜羅漢大罪無赦!
  
  這個時候滿天陽火法術紛紛散去,蒸蓮的眼睛『借給』了別人,但也只借了目光而已,她還是她。所有事情仍是她做主。沒能找到滿意的陽火,蒸蓮臉上也不顯失望,反倒還褒贊了幾句,沒什麼真料的場面話。
  
  隨即蒸蓮轉回正題,說出招親規矩,歸於根底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獻藝。
  
  唱歌也好、作詩也罷、變戲法翻跟頭耍把式全都隨便。若願意的話鬥法打架也沒問題,有誰的技藝讓蒸蓮覺得順眼,這個人就算贏了。
  
  說穿了,招親的規矩就是沒規矩,怎麼來都行。只要能打動蒸蓮就成。
  
  蒸蓮的『規矩』說完,場中又是一陣寂靜……沒個統一的標準或者杠杠,這又怎麼比。不過寂靜也只是幾息功夫而已,很快就有仙家反應過來,這樣似乎也不錯,展示所長還不用刻意去和誰較量,免去了不少較量。
  
  一個紫衣青年最先躍了出來,遙對娘娘施禮:「晚輩來自股學法壇……」
  
  「我有急事,還請這位小仙家通融下,讓我先來,小光明頂欠下股學法壇一個人情。」紫衣青年的話沒說完,蘇景就飛起、開口。
  
  今日徵親有羅漢爺鎮場,可以後呢?股學法壇不過中等規模,只能算是『狸貓』實力,實在惹不起蘇景這樣的煞星,何況一直狂得沒邊的蘇景這次說話客氣,那個青年仙家曉得進退,當即一笑:「區區小事,何談人情,蘇仙家先請。」言罷落回自家陣中。
  
  「多謝。」蘇景望向了蒸蓮娘娘,正想開口不料百里外森冷聲音傳來:「憑什麼你第一個?」
  
  「忽啊!」
  
  智慧天諸聖飛天。對頭牌,永遠對上了。蘇景目露寒光,蝕海冷笑凶戾,對望、對峙。
  
  片刻,蘇景先開口:「我第一個獻藝,只因我技藝驚仙,無人能做得。」
  
  「吹牛的技藝嗎?」小相柳漠然開口,一臉看不上蘇景的模樣。
  
  裘平安邪裡邪氣地笑著:「驚仙技藝?說來聽聽唄,你能做的咱們照樣能做。狂得你啊,你家智慧天諸聖縱橫仙天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蹲著了!」
  
  「趴著。」蘇景糾正了下,全沒意義的怪話,說得平安大聖直眨眼睛。
  
  十六老爺身體一沉,趴在了自家雲駕上,對蘇景:「忽啊?」喊聲不變但語氣詢問,大概是問:這樣趴著?
  
  這小蛇笨兮兮的,蘇景不理他,直接去看智慧天的主事人蝕海大聖:「我做得,你們就能做得?嘿,我勸大聖,真別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53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8-22 20:20
第一零六八章三天
  
  
  蝕海面色輕鬆:「修持不同,元基迥異,小把戲人人都有,不過小把戲沒得意思,大事情…你小光明頂做得,我智慧天便做得,做得勝你百倍!」
  
  群仙聽了暗暗點頭,都覺蝕海看似莽撞實則聰明,這番話說得謹慎,所謂小把戲,木行仙一伸手就能讓自己掌心開出一朵花來,同樣戲法火行仙打死也變不出來,蝕海一句話封死了蘇景投機取巧的餘地。
  
  「放心,是一等一的大事。」蘇景一哂,暫不理會智慧天中人,他舉目望向了歡喜羅漢:「請問大法師,芙蓉須彌天中皆為大法師這等高僧大德嗎?」
  
  這個問題來得更古怪了,歡喜羅漢不解,不過仍是微笑點頭。不等歡喜羅漢說什麼,蘇景又望向了蒸蓮娘娘:「我之技藝,殺羅漢…尤其是歡喜羅漢。」
  
  蒸蓮面色驟變,羅漢雙眉一軒,在場無數仙家個個倒吸冷氣,蘇景轉頭望回了蝕海大聖:「我能做得的事情,你便做得?」
  
  話出口,群仙只覺啼笑皆非,當然事關羅漢爺,誰也不敢把笑容顯現出來,只能在心裡笑:妖怪到底是智慧不足,這明顯是被蘇景坑了。
  
  智慧天、智慧天,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夥子大聖不聰明。
  
  果然蝕海的臉色變了:「小輩,你坑我?」
  
  不過這五個字說完,蝕海的神情忽又平靜下來:「也罷,反正我看著和尚不順眼。」說著一雙蛇目翻起,望向巨佛掌中歡喜羅漢,跟著滿身紋身半人半蛇的小子笑了,蛇信伸出舔了舔嘴唇。
  
  哄一聲,場中喧嘩聲起,妖怪瘋了麼,竟真要向歡喜羅漢發難!不止是瘋,簡直找死。歡喜羅漢豈是他一個蛇妖能惹得起的!
  
  歡喜羅漢呵呵地笑了,他身後那尊巨佛呵呵地笑了。
  
  蒸蓮娘娘怒叱出聲,玲瓏壇群仙威勢綻放,擺出攻殺之勢只待娘娘一聲令下。
  
  蘇景根本不去看蒸蓮、玲瓏仙。繼續問蝕海:「我打這個羅漢,差不多得四天,你幾天?三天成不。」
  
  「成…成你親大爺。」蝕海突然哈哈大笑:「還道你真有些本事,原來還是唾沫功夫,區區幾句話就讓本聖去對付羅漢?你以為可能嗎?」
  
  「大聖明鑒。」笑聲中歡喜羅漢開口,但他的目光只在蘇景身上:「蘇先生剛說…擅殺羅漢,尤其歡喜羅漢?」說著話他緩緩飛起,身後大佛也隨之飛起。
  
  一僧一佛,降魔印拿捏在手!
  
  莫說封位的『後天羅漢』,就是佛祖也有除魔之怒。蘇景三番兩次挑釁,這個人不能再留了,否則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真就成了笑話。
  
  羅漢要親自出手,蒸蓮娘娘也不敢插手,一個手勢打下去。玲瓏壇下諸仙殺勢微轉,不再針對蘇景,而是衝向了『九老閣』中那個紅衣男子僵屍待萌記。人人皆知那個紅衣人與蘇景有淵源。
  
  嫁衣魔不知何時取出了四粒骰子,正低著頭自己玩,左手和右手玩,十文錢擺放中間,一會挪去左邊。一會挪去右邊。嫁衣魔還沒出手的意思,玲瓏壇群仙也按兵不動。
  
  羅漢仍看著蘇景:「先生還說…四天?」
  
  「四天是打出餘量的,其實三天也就差不多了。」蘇景身裹白裘,淡淡答話,而話音落時,背後雙翅猛然撐開。一飛衝天!
  
  可他並非衝向羅漢,更不是玲瓏群仙或者智慧天諸聖,他選的是與羅漢所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他跑!
  
  而且跑了。
  
  烏羽雙翅其快如電,何況前面他耍足了威風,在場眾人都當此子癲狂。必於羅漢一戰,哪成想他竟逃了。羅漢叱吒一聲,手上降魔印打出,背後巨佛遁化金光狠狠轟去,奈何還是慢了一線,被蘇景鑽出天穹,逃走了。
  
  歡喜羅漢猶豫了下,巨佛收回身後沒去追趕,只是笑道:「凡間有句話,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廟…待此間事了,我會去一趟小光明頂。」
  
  大佛重回湖面,羅漢重歸掌心,他是來鎮場的,要保得招親順利。
  
  蘇景逃走時候,破爛軍只覺身中微微一冷,再探身內禁制已然撤銷,蘇景走時還了他們自由。但破爛軍中少了些人:十七惡人,嘉禾三貓。
  
  在蘇景『獻藝』前就十七惡人收入身內,那時他已經打算逃跑了,兩個仙女都是叛宗之人,留在此地自是不妥,至於描金台等仙家留下來倒是無妨。
  
  智慧天諸聖返回山頭,彼此傳神,浪浪大聖問:「他幹啥去了?不要媳婦了?」
  
  「不曉得,但他說得明白,給他三天時間。」小相柳和蘇景配合多年,早都有默契了,聽得懂蘇景話中隱意:「三天後他會回來。」
  
  徵親之事暫時托請給諸位大聖了,一是堅持著不讓徵親在三天內見分曉,萬一不成就直接動手好了,臨行前蘇景還曾與嫁衣魔軒轅叮噹交換了一個眼神。
  
  振翅急急,離開玲瓏壇不久蘇景忽又收斂急衝之勢:「你還沒走?」
  
  隨他問話,前方空氣掀蕩,葉非現身了:「附近轉轉,反正是遊玩,逛哪裡不是逛。」話說得好像灑脫,其實還是關心蘇景能不能把不聽搶回來,所以不肯遠離。
  
  若蘇景帶著不聽一起走了,葉非不會顯身;若蘇景不成,葉非當拔劍再殺回去!
  
  葉非這點心思瞞不過蘇景,頃刻想通後蘇景笑道:「那你又何必離開,剛才直接留下來不就是了…師兄,這話按理我不該說,不過…你可真夠彆扭的。」
  
  葉非不搭理這話茬:「自己出來,徵親輸了?恁地無用,那夥妖怪也指不上。」葉非已經準備拔劍再衝玲瓏壇了。
  
  蘇景搖頭阻止:「不是,事情多有古怪,現在還沒能弄明白,不過…忽然來了興致,想做另一件事,場中有嫁衣天魔和蝕海大聖照顧著,應該沒事。你跟不跟我一起?」
  
  「你去作甚嗎?」
  
  「跟來不就曉得了,本還有些擔心自己幹不成這件事,有師兄相助再好不過。」
  
  葉非點點頭。
  
  蘇景振翅,葉非遁劍。兩道急光並肩,向著西北方向飛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蘇景、葉非並肩疾馳返程,玲瓏法壇就在前方嬌妻兇猛。
  
  「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了?」葉非忽然問道。
  
  蘇景笑了笑:「其實我下手從來不手軟,就看該不該殺。」
  
  便如當年,空有個虛名修行卻連第三境都為突破的那個離山小師叔,為向棲霞山要人不惜自刺一劍。對自己都敢下狠手之人,對敵人又豈會手軟。手不軟,但心慈。這才會讓人有了錯覺,錯以為他是個老好人。
  
  好人沒錯,可一點不老。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智慧天諸位大聖坐在玲瓏境的山頭上。
  
  拖上三天?根本都不用拖,徵親者眾。一個個獻藝,到現在才輪過半數,照這樣子下去總還得有幾天功夫。
  
  『刺頭』蘇景逃走了,諸位大聖沒了對手也安靜不少,玲瓏壇招親秩序井然,仙人們都說蘇景真是個禍害,幸虧他跑了。
  
  蒸蓮娘娘靜靜看著群仙獻藝。她的目光始終不曾變過,神情卻難掩失望和無聊,不過該給的面子還是會給的,無論是誰,在獻藝後都會得來娘娘的稱讚,可也僅只是稱讚而已。沒結果、無佳婿。
  
  此刻一位少年仙正撥弦,以風雷琴催一曲神佛調,少年仙的琴技是極好的,琴也是上乘寶物,弦動時雷火轟鳴閃電破空。十足奔騰兇狠的氣勢。
  
  就在琴聲蕩起的兇狠氣勢中,湛藍天空中突然一道金色雷霆劃過!旋即天為之裂,兩人顯身!
  
  蒸蓮娘娘先是一驚,自家法壇又大篆守護,豈是隨便誰都能殺進來的,待她看清楚居然是三天前離開的蘇景又回來時,心中倒是釋然了,那兩個賤婢改投妖人,自家的禁制還沒來得及改法更術,有嘉禾相助,禁制形同虛設。
  
  蒸蓮娘娘看了眼葉非,又對蘇景笑道:「找幫手回來了?只一個人,不嫌太少嗎?」
  
  「他不是幫手,他是看戲的。算得客官。」蘇景笑著應了一句,而後望向歡喜羅漢:「臨時有事,離開三天,讓你久等了,對不住。」
  
  久等?等什麼?
  
  殺羅漢,等三天。等死…久等了,對不住。
  
  歡喜羅漢不會這種兒戲似的鬥嘴,開聲大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啊!」
  
  妖僧做笑時候,蘇景一抖大袖,妖僧只道他要放出寶物,自是有防備的,可沒想到的,蘇景揮袖扔出了人頭,好多人頭,個個光頭。
  
  一見這些人頭,歡喜羅漢失聲驚呼。
  
  「去芙蓉須彌天看了看,原來個個該死,還真沒白跑這一趟。」蘇景笑了笑,人畜無害的清透笑容,神情愜意的恬靜青年,浮身於數十首級之中。
  
  人頭都被風法托浮著,並不沉落,圍繞著蘇景緩緩旋轉,眾星捧月似的……
  
  飛升兩年,蘇景第一次大開殺戒,數十首級既是塌天大禍也是絕世凶名!
  
  轟一聲,場中真正大亂,此刻不少人已經認出那些人頭,認不全,都偶爾一兩個還是識的,芙蓉須彌天長眉羅漢…芙蓉須彌天淨壇護法…芙蓉須彌天持戒尊者…芙蓉須彌天傳燈大士……
  
  誰能不驚,誰能不瘋,這小子離開三天,竟是去突襲歡喜羅漢的老巢,芙蓉須彌天!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5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8-24 01:02
第一零六九章  十八羅漢,公正帝尊
  
  
  三天。
  
  兩天大半都在趕路,一來、一回。巧得很,芙蓉須彌天與玲瓏法壇距離很近,以烏羽雙翼急行,一天多些的時間也就趕到了。
  
  李大順送給蘇景的星盤上記載的明白,蘇景是算好路程、時間才去的。若真要離得遠蘇景才不會跑這一趟。
  
  芙蓉須彌天,遠遠望去只是一片清清綠葉,綠葉上端坐著一座小小的寺廟,不像仙佛法壇,更像一件小巧雅致的碧玉精刻。當時葉非有些驚訝了,他沒想到蘇景居然是來尋芙蓉須彌天的晦氣,但驚訝只是一閃而過,隨即葉非笑了起來,興奮、開心、小孩子即將進入玩具鋪子的快樂。
  
  蘇景心念轉轉,化作羅漢法相,笑望葉非:師兄,請入洞天。彆扭魔這次沒彆扭,身形一轉飛入離山巔黑石洞天。
  
  葉非進去了,兩個女子出來了。兩個尼姑。
  
  一個腰身細細不盈一握、眼波如水雙唇銜媚的少女……少女尼姑沒名字,蘇景叫她神光大師,她笑眯眯地點頭答應;
  
  另個女子身形豐腴,凹凸有致雙腿修長,成熟得仿佛蜜桃似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七八,早經人事的豐潤模樣,偏偏一雙杏眼中盡是怯生生的羞澀,就是這雙眼睛,讓她更誘人了……年輕尼姑沒名字,蘇景也叫她神光大師,她笑眯眯地點頭答應。
  
  十七惡人,十七前世。十七個人都是彌天臺神光大師。少女那一生幹得是仙人跳的買賣,但不是『跳過』就算了的,她還殺人、吃人,男人心肝能讓女子容顏常駐,少女至死仍是處子,吃過八十三個人;青年女子則是個江湖人,修行採補一類邪門功夫,她是飽經人事的,吸陽補陰不知幾凡,把自己滋潤得隨時都要滴出水來的嬌嫩。
  
  兩位俏麗尼姑相伴。羅漢蘇景上前與芙蓉須彌天知客沙彌笑談幾句。不多時金光綻放山門大開,幾位神僧出來迎接,打過招呼、幾句說笑,蘇景被引入芙蓉須彌天。
  
  幾個迎接高僧神情寧靜講話從容。目光卻若有若無地在兩個小尼姑身上流轉。年輕尼姑低垂眼簾。跟在蘇景身後走得端莊大方,卻忽然一伸手,輕輕拂過身旁少女尼姑的下身。好像無意而為。少女尼姑嘻嘻一笑,紅了臉。幾位芙蓉須彌天神僧的眼中有光芒閃爍……
  
  三天已過,蘇景歸來,帶著幾十枚芙蓉須彌天的高僧首級!
  
  玲瓏壇中一片大亂,那可是芙蓉須彌天!再看巨佛掌中歡喜羅漢,哪還有丁點歡喜,一雙長目中盡是驚駭,臉上微笑早已扭曲,聲音裡的和煦不見此刻只有乾澀:「你究竟是什麼人?!」
  
  蘇景的身形忽然模糊了下,身裹白裘的俊秀男子就此化作青年僧侶。
  
  身著月白僧袍,光光的頭頂上九枚香疤殷紅,面上掛著淺淡卻由衷的笑容,還有他口中一聲輕歌漫唱:「妖魔除盡、玉宇澄清、揚手歡慶、心花怒放……羅漢歡喜。」
  
  羅漢歡喜,歡喜羅漢!
  
  又一個歡喜羅漢,身後無佛可是笑容真正愜意目光真正空靈的歡喜羅漢。
  
  場中群仙更是驚詫,免不了的再掀起一陣喧嘩,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雙目一縮…驚詫同時也想通了一件事:難怪他能進門!
  
  莫說天外仙壇,就是凡間世界的修宗,都有大大小小的護山陣法,這些護山陣法經過門中高人代代完善、代代增強,絕對算的門宗最強大的法術之一,外來人想要強行突破絕不是件容易事。
  
  可蘇景也是羅漢,同為佛門中人,他目中禪意身上佛光絕做不來假的,既然同為我佛弟子,又是高僧登山拜訪,芙蓉須彌天自不能將其拒之門外。人被領進門,護宗大陣也就沒用了。
  
  明白了一重,迷惑又一重,妖僧未去問什麼『你為何傷我同門』之類廢話,而是嘶啞道:「不可能!」
  
  就算蘇景也是佛門高人,就算他也有個羅漢封位,就算他有葉非為伴,就算他順利通過護壇仙陣進入須彌天內……仍是不可能!只憑他們兩個人,不可能在芙蓉須彌天中掀起什麼風浪。
  
  須彌天內的僧侶也不是傻子,對個外來和尚怎會全無防備。
  
  蘇景笑著:「我來演,你來看,好好看。」長提息,隨即蘇景一字漫漫:「妖……」
  
  『妖』,一字唱中,蘇景突然飛升而起!
  
  立地時,蘇景只一人;飛天中,羅漢十八尊。
  
  來自中土人間,來自前生今世,來自彌天臺鏡花十七聖僧、來自摩天刹上古傳承的十八羅漢!由惡入善由邪入正的十七尊者與不信佛不拜佛不伺佛的佑世真君化身的羅漢、十八尊!
  
  羅漢顯身,蘇景口中第二字唱出:「魔……」
  
  第二字,羅漢鎏金!刹那間整座玲瓏真境,從天到地,從山到水,從境中一草一木再到個個山頂上聚集的大群仙家,皆盡侵染燦金,整座世界、所有一切都變成了明耀金色,好一片燦爛金光的神聖乾坤!
  
  金光從十八羅漢來,自內而外的金芒佛光,侵染了整座世界。玲瓏真境,因羅漢生光、生輝。
  
  「除……」蘇景口中第三字唱響了,羅漢亮棍!
  
  十八位金身羅漢,十八條烏黑法棍,隨即便是十八人同時開口唱喝的第四字:「盡!」
  
  『盡』字落,十八羅漢縱身撲向玲瓏仙子之陣。
  
  羅漢亦結陣,十八個人,結做十丈之圓,旋即羅漢消隱不見,真境之中就只剩下一道十丈方圓的金環,急急旋轉中輕鬆化解數百玲瓏仙子打來的重重神通。再轉眼『十丈金環』嵌入玲瓏仙子陣心地方。
  
  轟動巨響,大湖巨浪吞天,十八羅漢殺入敵陣,金環第一擊蕩起巨力,敵陣中心三十餘名精修仙子口中鮮血狂噴,被打得斜飛開去。
  
  「玉……」金環之中,蘇景第五字唱起。
  
  金環散去、十八羅漢重新顯身,手中長棍揮舞向前急衝去!
  
  金環散,而陣法未變,十八羅漢仍守著一個『圓』。十八人同時向外衝。圓仍圓但圓陡擴,十八人所過之處……仙子翻飛!法棍縱橫,誰能擋下羅漢一擊!
  
  十七惡人煉就黃花,入劍獄得陽火洗髓築基成罪人劍。遭邪佛侵染化十七邪惡迦樓羅。再得佛光重度變護法迦樓羅。得彌天臺鏡花僧遺骸汲取升佛神僧巨力,再被摩天刹羅漢靈精選中終煉就聖體金身,更關鍵的並非他們個人實力怎樣。而是:陣。十八羅漢合陣。當年摩天刹最最強大的武力之一,十八羅漢十八法棍合陣之下,多少墨巨靈粉身碎骨!
  
  圓急擴,須臾中諸羅漢已經出玲瓏之陣,十八個人,看上去詭怪異常又再正常不過的包圍了幾百名玲瓏仙子。
  
  「宇……」一字一字,悠悠揚揚,蘇景的調子始終不曾變過。圓突轉,十八人飛縱成風,羅漢之圓密不透風,欲突圍的玲瓏仙子碰壁、摔飛…若羅漢不慈悲,誰也走不脫!
  
  「澄……」第七字唱起了,羅漢圓陣與急轉中先是猛縮,繼而崩散…圓散了,單看每個羅漢,都陷入玲瓏仙子的包圍之中,站位散亂是以人人身陷重圍。
  
  散亂了。
  
  散亂了?
  
  若從高空鳥瞰,整齊得很,十八尊羅漢在敵陣中擺出的分明是個『卍』字。
  
  「清!」這一字時,十八羅漢又是齊齊吼喝,偈未落時慘叫起伏,陣再轉。之前圓轉是為突、是為困,此刻『卍』轉卻是絞、是催!
  
  陣絞棍催,玲瓏塔壇仙陣徹底崩碎開去,入陣仙子無一不中棍、不受創…重創!
  
  只一轉、只一絞、只在三息裡,仙子之陣潰敗!巨湖戰場中,大群玲瓏仙子身染血漿或沉或浮,只剩十八位金身羅漢肅立,為首歡喜羅漢棍背身後,面上微笑盈盈。
  
  畢竟對方都是女子,或還有不知真相的無辜之人,蘇景未下死手。
  
  玲瓏仙子無人殞命,但個個筋折骨斷元基遭創,沒有個漫長休養功夫休想再動法了。
  
  『妖魔除盡、玉宇澄清』,短短八個字,就算蘇景故意拉長聲音,又能用去多少時間,此境中除了秀樓上的蒸蓮娘娘一個,再無可戰之人!
  
  「不過如此。」蘇景看了蒸蓮娘娘一眼:「這等修為也來搭樓招親…真要有人來搶親,你們可怎麼辦啊。」
  
  對蒸蓮只看一眼,蘇景又望向歡喜羅漢,手中法棍頓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羅漢?歡喜?你配?」
  
  場中不亂了,無人再喧嘩,死般寂靜。
  
  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此刻反倒鎮靜下來,不理蘇景譏諷只是搖頭冷笑:「雖強,但還是不可能。」
  
  芙蓉須彌天的實力絕非玲瓏法壇能夠比擬的,蘇景亮出的十八羅漢陣的強大毋庸置疑,可是就憑這一陣,想要在半天功夫裡摧毀須彌天還不夠。
  
  蘇景笑了:「的確,還有別的手段,一上來就把你家妖僧打了個滿臉花。」
  
  妖僧眯起眼睛,身後巨佛同時眯目:「什麼手段。」
  
  「你猜?」蘇景的眼睛亮極了。
  
  洞天之內,陽三郎猛搓手心,躍躍欲試:「我再來一次?」
  
  「歇了,歇了,用不著了。」洞天內蘇景笑著,擺手阻止了陽三郎,那一樁浩大殺法不是拿來顯擺的…顯擺過羅漢金身就足夠了。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歎了口氣,全場寂靜,除了兩位歡喜羅漢說話外再無其他聲音,由此這一聲歎息異常明顯。循聲望去,歎息者,繡樓之上蒸蓮娘娘。蒸蓮的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但還強撐著、維持著聲音的從容:「想不到…玲瓏壇究竟與你有何恩怨,不妨直說。」
  
  到了此刻。蘇景說他是來『搶媳婦』的,蒸蓮娘娘一定一定不信!此人必有大背景、大本領。若真是來『搶親』開始他就打,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又有哪個媳婦他搶不走!
  
  蒸蓮自是想不到,蘇景也沒料到自己居然這麼厲害…仍是那個『敬畏之心』作祟,他把敵人看得太高了。實在實在太高!剛入仙天兩年,他還沒適應。
  
  再就是與十七惡人重逢實屬意外,十八羅漢重聚一堂,蘇景如虎添翼。
  
  蘇景挺誠懇的:「真是來徵親的。」
  
  蒸蓮娘娘絕不相信,搖頭苦笑:「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戲弄於我。若我今日非死不可。你總該讓我知道為什麼。」
  
  「你猜?」蘇景笑了,對方誤會最好。
  
  蒸蓮猜不出,第二聲歎息…隨她歎息,天上三個、地面四個。一共七個老嫗顯身。與普通的玲瓏壇弟子打扮一樣。漂亮鮮豔的綺豔羅裙穿在鶴髮雞皮的老太婆身上。說不出的怪異。
  
  玲瓏壇,三重天,小巧玲瓏境、八面玲瓏境、和鑾玲瓏境。
  
  三境各有高人主持。蒸蓮在和鑾,另外小巧、八面兩境由另外七位『仙子』主持,平時對外事情都由蒸蓮去應酬,『七仙子』輕易是不露面的。
  
  這七個人的修為,比起蒸蓮都略遜一籌,平日裡不問世事,可現在自家法壇已到生死存亡境地,就算不敵她們也要拼死一戰了。
  
  蒸蓮對七個老嫗點點頭:「驚動七位姐姐,小妹辦事不利。」
  
  『七仙女』都沒說什麼,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或沉降或飛身,來到了繡樓上與蒸蓮娘娘並肩而立。
  
  見又出來七個,蘇景不意外,有關玲瓏壇的實力,剛剛來去路程上嘉禾、三貓早都跟他說清楚了。連芙蓉須彌天都殺滅了,他哪會再把『七仙女』當回事。
  
  『七仙女』與蒸蓮匯合的時候,突然天穹中一陣陰風吹襲。
  
  陰風自天外來,破蒼穹、直直吹入真境!隨陰風,先是一聲喝罵:「妖邪,敢傷我洪泉少主,今日必向你討還公道!」跟著一群金衣人顯身,個個看著眼熟,就是之前追隨洪泉少主的鬼仙隨從。
  
  逃走多少,回來多少。
  
  洪泉走鬼壇死的人都是葉非殺的,此刻見他們居然還敢回來,葉非笑了,可他眼中的笑意才一閃起就變了:變得警惕、蕭殺。
  
  金衣人身後,又跟了三個人,一個體色黝黑、瘦得幾乎皮包骨頭的黑袍中年,中年瘦子身邊跟了兩個胖墩墩、笑容和氣、看上去有些蠢笨的少年人。
  
  金衣人中有人喊喝:「瀟瀟天內瀟瀟塔,瀟瀟塔上瀟瀟帝,瀟瀟帝尊駕臨,小妖還不受死!」
  
  吼聲傳出,群仙再驚!
  
  瀟瀟天,屍鬼地,內中百座瀟瀟墳、一座瀟瀟塔。
  
  百座瀟瀟巨墳,一墳塚即為一煞境。一境一鬼王,統帥境中屍鬼仙。百位瀟瀟墳中煞鬼仙王又供奉瀟瀟塔內高位大仙為君,塔中仙是稱瀟瀟大帝。
  
  之前敗走玲瓏壇的洪泉走鬼壇,背後靠山即為瀟瀟天下一座規模非凡的瀟瀟墳,那座墳中的鬼仙大王對洪泉少主頗為喜愛。
  
  少主被斬殺,洪泉來的一群金衣鬼仙撤走,本是要返回洪泉壇去,請壇中王者來為少主報仇,不料半途巧遇瀟瀟天瀟瀟塔中帝尊。
  
  瀟瀟大帝算是『微服私訪』,拜訪老友歸來途中聽說玲瓏壇招親,一時興起來看看,快到地方時見到一群金衣人惶惶逃走。金衣鬼仙地位淺薄,不識得大帝,但大帝的兩位隨從認出他們是依附於一座瀟瀟墳的洪泉弟子,算起來這些『小傢伙』也是帝君部署,就顯身攔住對方,問明白事情緣由。
  
  得知經過,瀟瀟大帝的興致更濃了些,隨隨便便就拔劍斬殺洪泉少主的無名散仙?大帝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金衣人以為這件事到最後,能請巨墳鬼仙王出山已是極限,哪想到機緣巧合竟請動帝尊神駕,狂喜中掉頭回轉,殺回玲瓏壇!
  
  瀟瀟大帝?聽說過,沒見過。得知這尊大佛到來,玲瓏境中人無人不驚悸…蘇景例外,他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一位強者意外入場,不知又要牽出多少變化,蘇景的微笑不變,但目光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肅穆了。
  
  洞天中陽三郎居然興高采烈:「怎麼著,咱再來那一下子?!」說話間招招手,小金烏跳了過來,明明有翅膀卻不飛,它用跳的,先跳上陽三郎的手,在從手跳上肩膀,最後趴窩在她頭頂。
  
  「先別急著打,行咒以待……嘿。」洞天中蘇景應著,居然還笑了一聲。
  
  玲瓏壇中,瀟瀟帝尊緩緩開口:「阿陰,阿陽,為君王者,最最要緊的是什麼?」
  
  帝尊身前兩個矮胖少年躬身、異口同聲回答:「帝尊教誨過,為君王者,行事最忌不公,一碗水端平、公正公道方為王道。」
  
  「不錯,為君者,公正為訓。公正又是何物?」帝尊再問。
  
  矮胖少年應道:「一人目光窄,看不出天地方圓;萬眾眼光闊,可納星河宇宙。看得全方能尋得正,要尋公正再也簡單不過:聽民願!」
  
  帝尊揚手,指了指湖面上的蘇景與葉非:「殺我部屬者,該死。大家以為如何?」說著,他的目光一轉,瞭望全場。那目光空洞、仿佛不納一物入眼,可場中無數仙家全都覺得,於此一瞬瀟瀟帝尊正在凝視著自己、他那『此人該死、大家以為如何』之問正等著自己的答案。
  
  「該殺!」
  
  誰會、誰敢去悖逆瀟瀟大帝!莫說帝尊,就是他瀟瀟天下隨便一座墳墓,也不是場中仙壇能夠惹得起的。十之八九呼喝『該殺』兩字,開口的人多了,聲音自然響亮,氣勢自然十足!
  
  帝尊望向了蘇景、葉非:「公正即為民願,大家都說你該殺…殺你就是公正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00:00 編輯

megga 發表於 2014-8-24 22:26
第一零七零章  相談歡,心冷了
  
  
  帝尊目光一轉,望向了蘇景、葉非:「公正即為民願,大家都說你該殺,殺你就是公正的。」
  
  瀟瀟帝說話時候,不遠處一座山頭上,一個老太婆緩緩飛起,智慧天諸位大聖中那個老太婆,四海大聖。
  
  智慧天一群妖邪個個飛揚跋扈,唯獨這個裘婆婆是穩重的,這次徵親中她也沒怎麼開口過,此時忽然『冒頭』出來,望向蘇景淡淡開口:「我曾勸過他們,你的底細不明不白,又倡狂非常,先不要與你為敵。果然,你這人本領非凡…」
  
  裘婆婆未去繡樓那邊、未去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那邊,也不和瀟瀟大帝為伍。但她懸浮位置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與蒸蓮、妖僧一線,對蘇景等人結做包圍之勢,裘婆婆語氣陰冷下來,對蘇景道:「若今日留你活命,將來智慧天又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那勞什子大帝不來,智慧天諸聖也就不再動了,等蘇景殺了羅漢打了娘娘搶了媳婦,大家彼此罵上幾句結下深仇就算完事。可現在又有強人入場,裘婆婆就不能不動了。
  
  裘婆婆一動,平安大聖、黑風大聖、相柳大聖、浪浪大聖立刻起身,追隨在婆婆身邊,小黑蛇甩著尾巴跟上來。智慧天首領蝕海大聖猶豫一下,也起身飛天,與同伴站到了一起。
  
  可是稍有古怪的,浪浪仙子伸手解下了蒙眼的布條她的眼睛還在腐爛,不過比起以前要『減輕』不少。她用腐爛雙目仔細看了看那位大帝。浪浪大聖又把布條重新蒙起來:「九頭書生,幫我紮好。」
  
  相柳伸手,幫她紮布條那個漂亮的蝴蝶結原來不是浪浪仙子自己綁的,是小相柳的手藝。
  
  蘇景微微皺了下眉頭,細微的神情變化,但還逃不過群仙的眼睛。另一邊,站在巨佛前的妖僧見到蘇景皺眉,妖僧笑了:
  
  瀟瀟大帝入場是意外,不在妖僧的算計之內,但他見了蘇景的本領並未急著逃走。也的確有他的打算:還有幫手。不是朋友、但同樣得罪了小光明頂的幫手。
  
  蘇景顯出的戾氣已經在明白不過,只因和芙蓉須彌天的羅漢口角了幾句就飛出天外毀了他的老巢,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放過之前一直和他對著幹的智慧天。
  
  只怕此間事了,蘇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去殺滅智慧天了吧。
  
  這個蘇景不止強。且還狂、還瘋。若不趁著今日機會將其剿殺。將來誰也活不了!果然,這群妖怪不傻非但不傻,反還聰明得狠。
  
  智慧天諸聖凶名在外。加上玲瓏壇的最後班底和妖僧自己,妖僧覺得能能有一拼。蘇景雖強,但他剛從芙蓉須彌天回來,經歷過一場劇戰,總會消耗大把力氣。
  
  不過現在看來,智慧天幫不幫忙都不太要緊了,瀟瀟大帝口中該殺、該死之人,又怎麼可能再活命!
  
  蘇景沒說什麼,靜靜望著帝尊,他眼中玄光流轉,已然動用金烏神目。直視無禮,立刻引來了金衣鬼仙的厲聲喝罵,強援就在身後,金衣仙人自然底氣十足。同個時候,須彌天歡喜羅漢、玲瓏壇蒸蓮娘娘對大帝恭敬問禮,寥寥三五句,問禮同時也把蘇景惡行說出。
  
  瀟瀟帝尊只是微一點頭就算應酬過了,再次開口:「阿陰,阿陽,都記下了嗎?」
  
  這問題來得莫名其妙,或許是三天前蘇景派手下惡人去問得罪他的人『姓字名誰、法壇何處』的陰影未散,玲瓏壇中群仙幾乎都想到了一件事:帝尊是要侍從記下剛才所有喊『該殺』的人?
  
  但很快眾人就笑了,自嘲之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啊!就算帝尊真要記名字,要記得也是剛才不附和、不說『該殺』的那些人。
  
  兩個看上去傻乎乎的矮胖子是明白自家萬歲所問何意的,憨笑著點頭:「阿陰記男的,阿陽記女的,不男不女的我倆一起記,您老放心都記下了。」
  
  「一個不差,全都記住了?」瀟瀟帝尊追了一句。
  
  矮胖兄弟嘿嘿嘿地笑了:「您別太較真了,我們跟您混飯吃也不容易。」
  
  「哦,怪我,怪我。」瀟瀟大帝不和傻子計較,話題一轉又問:「阿陰阿陽,為君之道當為公正,你們說得不錯,但你們可知:為君之樂又在何處?」
  
  兩個肥胖少年聞言嘿嘿笑道:「這件事您老也曾教導過我們兄弟,為君之樂剛愎自用、獨斷專行,老子一個人說了算,管他娘的什麼公正不公正,什麼民願不民願,皇帝老子想幹啥幹啥,誰不服殺誰!」
  
  帝尊一開口,別人只有閉嘴聽著的份帝尊口中的話鋒轉了,眾人一時間都有些錯愕。瀟瀟帝問話不停:「那你們哥倆再給我說說,若有時,為君之道衝突了為君之樂,我又該如何?」
  
  「啟稟我的聖明大帝老太爺誒,您老當皇帝,不就圖一樂嘛。」兩個矮胖子笑得憨憨傻傻,說話時都快流出口水了。
  
  玲瓏壇中眾仙不再驚訝都懵了,這位大帝一時一變裡外都是他的道理嗎?
  
  道理這個東西,沒什麼實際標准的,所以說『裡外都是他的道理』,倒不如說『裡外都是他的凶橫』。
  
  他很凶橫,他很有道理。
  
  瀟瀟大帝似是對兩個矮胖子的回答挺滿意的,不再和他們說話,將目光投向了蘇景:「該死之人,報個家門吧。」
  
  真要說到該死,葉非比著蘇景更該死,洪泉少主是他殺的,可帝尊只看、只問蘇景,根本沒有理會葉非的意思。
  
  葉非是什麼人。面上一哂抖抖袖子就要出劍,縱知事情不對頭他也要動手,他看不慣那個黑皮骷髏似的的帝尊。
  
  葉非看不慣的人,絕大部分都死了。
  
  蘇景及時伸手攔住了他,應答瀟瀟帝之問:「中土離山弟子蘇景,見過前輩,敢問前輩尊姓。」
  
  少不得,金衣鬼仙又是一陣喝罵,連蒸蓮娘娘都冷笑道:「無禮妖人,就憑你也配問!」可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不遠處連串慘叫打斷。
  
  大帝身前,幾個正斥罵蘇景的金衣仙家身體爆碎,慘死當場。
  
  出手殺人的,大帝身邊一位矮胖癡呆的少年。少年收回手。笑得依舊呆呆傻傻:「大帝金口開時。不喜無關人等說話攪擾。」
  
  大帝身邊兩個少年。一個殺人,另一個轉頭望向蒸蓮,蒸蓮娘娘只覺心中一寒。立刻噤聲再不敢多說半字。大帝就是黑皮包裹的一具骨頭架子,沒表情的,重復:「中土?果然。天真是你什麼人?」
  
  「晚輩幸運,得天真大聖傳人青睞,受贈天真大聖的點將玦在身。」蘇景如實應道。
  
  「我姓湘,你可曾聽說過我?」大帝答了蘇景之前所問,又追問道。
  
  不止那些金衣人,就連大帝身邊兩個胖子都對望了一眼,目露驚訝之色帝王尊姓,等閒人絕難知曉,莫說外圍那些勢力,就是煞煞天中百座墳壇鬼廷,曉得大帝姓氏的也沒幾個人!
  
  「十二重塔,四大屍仙,墨、白、茅、湘,前輩列位其一,晚輩早有耳聞,不料今日得遇前輩,榮幸於心。蘇景拜見湘大先生。」蘇景施禮,拜見中土前輩。
  
  金烏神目是為其一、鬼袍辨煞是為其一、蘇景自己也有正宗喪家在身,三合為一,蘇景雖不太確定對方身份但敢一猜。
  
  猜對了。
  
  湘大先生本事再高也沒辦法看出蘇景的出身,但第五圓古時,他在中土和老對頭茅大先生打了個你死我活,若非天真及時開解,兩個屍煞老頭子非得同歸於盡了不可。
  
  茅大先生感激天真『勸架之德』,湘大先生又何嘗不感激,他才一入玲瓏境就探到蘇景身上有天真氣息,這才開口發問。
  
  「天真的大聖玦煉入你身了?」湘大先生微顯驚詫驚詫的可不止大先生一人,從妖僧歡喜羅漢到蒸蓮一黨再到引了大帝前來的金衣鬼仙,全都滿心驚駭!
  
  滿以為來了個幫手,哪想到來了個煞星!心裡的苦不知怎地就了口,嘴巴苦得讓人受不了!
  
  茅、湘兩位大先生都以出身之地為姓,中土湘地古時又稱瀟湘,大先生姓了湘,所以他的地盤、道場都喚作『瀟』,瀟瀟天內瀟瀟塔,瀟瀟塔上瀟瀟帝。
  
  
  沒太多人留意到的,得知大帝身份後九頭書生悄然踏上半步,把浪浪大聖擋在了身後。
  
  很快,湘大先生笑了,繼續望著蘇景:「這麼說,你算得天真的嫡傳弟子了或者,我的位子傳給你吧,正好你也有喪家修持在身。」
  
  境中無數仙家,聞言後簡直分不清是自己瘋了還是大帝瘋了,什麼跟什麼,他就要傳位給這個無名小子!還有天真是誰?!
  
  傳位只為報恩,天真於他恩惠是『救命、再造』,後來中土回不去了,湘大先生無法再向天真報恩始終耿耿於懷,他是何等人物,若能償還恩情區區帝位算得什麼,只要蘇景敢點頭瀟瀟天立刻奉上。
  
  便如那兩個傻小子所說:當皇帝不就是圖個樂子麼。少個樂子也不會掉快肉,算得什麼!
  
  蘇景自己也嚇了一跳,趕忙搖頭:「前輩基業,小子萬萬不敢領受,只是有一事拜求前輩,前輩莫怪蘇景不知天高地厚。」
  
  湘大先生哈哈一笑:「天真傳人啊,要知道天高地厚才是怪事!你說吧,我不怪你。」
  
  「過往恩怨沒必要再掛記於心,其實大家都是好人。」蘇景有些心虛,他言中所指,湘、茅兩位大先生間的宿怨,更進一步、求湘大先生別去對付茅茅,憑著湘大先生的修為,不可能未發覺茅大先生的傳人在此。
  
  以蘇景的身份輩分,去勸解兩位大先生的仇怨,確實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知道你不知天高地厚,不過沒想到你這麼不知天高地厚,」湘大先生笑著,話鋒一轉:「不過你放心,欺負小孩子這種事,姓湘的做不來,何況還是個挺漂亮的小女娃。」湘大先生早都看到、看出浪浪大聖了,小孩子而已,他沒那個臉皮去打浪浪仙子。
  
  相談歡。
  
  心冷了。
  
  帝尊與蘇景相談甚歡,妖僧與蒸蓮娘娘的心如墜冰窟!
  
  揚手,帝尊將一枚三寸棺扔向蘇景:「內中屍鬼兒,隨時可與我聯絡,若有人找你麻煩,你就敲敲棺材板。」
  
  話說至此,故人間的敘舊算是差不多了,當蘇景伸手接下傳訊棺材時候,湘大先生身前兩位侍從突然出手,左首胖子雙手指甲瘋長開去,跟著輕輕一揮鬼甲劃過,鮮血噴濺,幾十顆人頭飛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00:04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8-24 22:39
第一零七一章  人頭諭,等雷劈
  
  
  之前狼狽逃去、之後引著大帝得意回歸的那些洪泉走鬼壇的金衣鬼仙,全被摘去頭顱!
  
  不聞慘叫,一枚枚人頭落翻滾著,向湖面落去。
  
  左邊的矮胖子輕鬆摘掉幾十個頭顱,右首的胖子不慌不忙把雙手一搓,絲絲縷縷、幾十道煞氣向前打出,一煞入一頭,那些剛剛失了性命的頭顱猛又圓睜雙眼,面上筋皮扭曲,顯然又被加持了兇法、死後仍不得安寧。
  
  幾十顆人頭停止掉落勢頭,與半空裡起起伏伏,雙目圓睜瞳孔血紅,但眼中神情是哀求的,望向湘大先生。
  
  湘大先生才不會理會,這些人與天真後人起衝突,死得再苦再慘再冤枉也是活該。皇帝身前右首那個矮胖子施法後,又把雙手拍了拍,發出啪啪響聲,笑道:「看我這邊,看我這邊。」
  
  幾十個人頭轉動眼珠,痛苦、哀求、恐懼混雜於目光之中,同時望向黑衣矮胖子。後者笑得傻氣衝天:「來,說一遍,我聽聽!」
  
  洪、泉、走、鬼、壇、狗、王、禦、下、不、嚴;
  
  縱、子、逞、兇,犯、下、不、赦、之、罪。
  
  懲、自、剜、雙、目、自、拔、舌,自、烹、雙、腿、自、吞、吃!
  
  自、罰、後、去、往、瀟、瀟、天、向、大、帝、請、罪,百、日、為、限!
  
  欽……
  
  一個人頭說一字,一個人頭接著一個人頭開口,一個字接著一個字,串聯成句無生氣亦無語氣,將瀟瀟天對洪泉王的罪罰說得一清二楚。
  
  場中仙家聽了這道『人頭諭』,只覺一股寒氣自背脊冒出,『寫諭』的胖子卻皺起了眉頭:「少了一個,光『欽』沒『此』不成體統啊。」說著,把目光投向場中,似是想要再隨便摘顆頭來湊數。
  
  誰敢去迎他的目光,全都低垂頭落眼簾,倒是大帝擺擺手笑道:「用洪泉的頭給洪泉王傳諭就是了,別的頭放進去,大家會說我不公平,不是為君之道。不要濫殺無辜,這就成了,少個字也不是多大事。」
  
  兩個胖子趕忙點頭哈腰,一個勁地謝大帝,也不知他們道謝何來,反正跟萬歲爺客氣就是了,隨後其中一個胖子轉回身、猛揮手,對前方懸浮的幾十顆人頭叱道:「去吧,傳諭洪泉狗王!傳令後爾等可得安息。」
  
  隨他揮手,數十枚人頭呼嘯飛天,衝破蒼穹向著洪泉走鬼壇飛去。
  
  一道兇狠諭令傳下,湘大先生還不忘對蘇景嘮叨幾句:「中土出來的人啊,大都有個心軟的毛病…在人間時候這也不算什麼,可在這仙天裡……天真傳人一定是聰明後生,別犯這等傻錯。」
  
  這場懲戒在蘇景看來確實過於兇狠,可他沒資格說什麼,洪泉算是瀟瀟天的外圍勢力,人家門中事情,就算天真大聖本尊在此也沒有插口餘地。
  
  跟著湘大先生又對身前兩個矮胖少年吩咐:「剛才附和著我喊『該殺』的人,都殺了吧…真要有一兩個沒記住就算了,可總得大差不差,你倆須得知道,每有一個漏網,那個漏網的都會在心裡笑話我…被人笑話既非為君之道也非為君之樂。」
  
  心墜冰窟的又何止妖僧與蒸蓮,之前所有附和帝尊、喊出蘇景『該死』的仙家,個個都得死!甚至可以說,湘大先生上來就挖了個坑,只要誰對天真傳人有不敬、有敵意,最後都一併埋了。
  
  玲瓏境內大亂,群仙倉皇…剛還說不要濫殺無辜,此刻帝尊又親口傳令大殺四方…這就是為君之樂麼!而先前出聲附和的,占到場中群仙的八成以上,湘大先生這一令,與屠滅全場也沒什麼區別。
  
  有人絕望之下想要拼命有人心存僥倖想逃走,不過還不等他們有什麼動作,兩個矮胖子就苦著臉對湘大先生作揖:「啟稟我的萬歲爺…人太多,我們哥倆怕是打不過…要不您給咱們搭把手?」
  
  這是什麼奴才,遇到重活就喊皇帝來幫忙。湘大先生卻毫不意外,但他搖頭堅決:「莫道我不曉得你們兩個的奸懶饞滑,我一動手用不了片刻就得成了主力、苦力,不管。」
  
  兩個矮胖子又討價還價:「或者…我傳令回家,讓百墳鬼王帶隊過來?這倒是個頂頂好的主意,多虧萬歲平日教導有方否則咱們哥倆肯定是想不出來的…就是時間長了些,估計得等上個把月。」
  
  還好蘇景及時開口,這番荒唐談話才被打斷:「多謝湘大先生眷顧,但也不用都殺了…畢竟是徵親之喜,血光太重會壞了心情。大先生放心,此間事情晚輩掌握之中。」
  
  湘大先生笑了笑:「知道天真的傳人一定狂,年輕人有份狂狷也是好事,不過看人須得看清楚,你的眼光還須歷練啊……今日場中,至少有一個人不好對付。莫說你,我都不願惹他!」
  
  說完,稍做猶豫,大先生再開口時改作傳音入密:「這樣吧,我幫你勸走他,他要肯走就最好…萬一不走就只能斬殺他。我自己怕是沒有十足勝算,可能會用到你幫忙。再就是,一旦斬殺此人,此間外人就一個也不能留,非得滅口不可了,否則後患無窮。」
  
  是密語,但非只對蘇景一人,他們這個『小圈子』裡都能聽到帝尊之言。
  
  「萬歲爺,您說的誰啊?還有您殺不了的人?那不可能!你信不?」左邊的矮胖子用肩膀碰了碰右邊的矮胖子,右邊的矮胖子撇嘴:「你都不信,我能信嘛?萬歲嚇唬咱倆玩呢。」
  
  漸漸的,蘇景想念三屍了。如果三屍在,肯定能和兩個矮胖子少年聊到一塊去,相處三天下來一定磕頭拜把子。
  
  湘大先生不理身邊兩個胖混蛋,直接轉身望向幾百里外一座山頭:「無論先生來此何意,都請莫再停留,就此離開吧,算我瀟瀟天欠你一個人情,來日但有差遣,只需一道靈訊,湘大必做全力相助…蘇景,你莫開口。」後半句是對蘇景說的,湘大先生見蘇景欲言,揮手製止了他。
  
  對方為凶魔,蘇景又是個瘋狂性子,萬一言辭得罪碰出敵意,那可麻煩得很。
  
  數百里外,山頭上,被湘大先生矚目的那個中年人皺了下眉頭:「只要我走,便是人情?如此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若非迫不得已,瀟瀟天不願與先生為敵。」湘大聲音平平,但語氣不輕。那個中年人的來頭,普通人看不出來,湘大先生卻是曉得的,能不惹一定不要惹。
  
  對面中年人突然一笑:「瀟瀟帝尊的人情,實在值錢,豈能不收下!告辭了!」言罷起身直飛天外。
  
  說走就走,不存絲毫停留,中年人居然這麼好說話,以至湘大先生都微微一愣,這等做派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啊……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煞星走了,湘大先生還是鬆了口氣,望回蘇景笑道:「你可知此人是誰?此人名喚……」
  
  「名喚軒轅叮噹,列位天魔壇上位魔尊,封'嫁衣魔'之位。」蘇景神情是古怪的,聲音是古怪的,語氣更是古怪:「他老人家也是我長輩…自己人。」說話間,天上一道青光落下,一顆骰子掉落蘇景掌心,同時嫁衣魔聲音傳來:「以後有事搖搖骰子,我自會知曉!」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嫁衣魔本就想走了,憑著蘇景的本領足以鎮壓全場,且忠義天魔給他講起凡間經歷時候也提到過蝕海、相柳這些帝姬帝婿的朋友,嫁衣魔早早就知道智慧天、小光明頂明敵暗友,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就是沒想到,瀟瀟天會主動送個人情過來。
  
  湘大先生錯愕。
  
  自己人,一夥的,那豈不是被天魔白賺去了自己一個人情。以後至少要白白幫他們打一次架!
  
  魔狂魔傲魔不傻,有便宜不佔的不是天魔,是傻瓜。
  
  湘大先生瞪蘇景,有心問他一句『你不早說』隨即又想起是自己揮手不許少年講話的。蘇景心眼好,安慰大先生:「其實都是自己人…什麼人情不人情的,將來大帝若有吩咐,小光明頂刀山火海不在話下!」
  
  場中群仙免不了又是一陣驚訝,那個紅衣漢子竟是嫁衣魔…上位大魔!自從遇到蘇景之後眾仙受到的驚嚇未免太多了些!
  
  三日突襲芙蓉須彌天,十八羅漢大敗玲瓏陣,瀟瀟帝尊、嫁衣天魔與他侃侃笑談……相比之下,三天前那些破爛軍簇擁、描金台追隨、小仙子扶持實在算不得什麼了。
  
  蘇景笑啊,今天的面子大了!歡喜羅漢沒太多追求,就好個排場、講個面子。
  
  湘大先生與茅大先生不對付,可兩大屍仙本性都豪邁灑脫,片刻後也笑了起來:「當真不需我出手了?」
  
  「大先生放心,晚輩能應付,此間事了當親赴瀟瀟天拜見前輩。」
  
  「專程拜見就免了,沒那個必要,什麼時候路過,上門去玩玩就是了。走了。」湘大先生對蘇景擺擺手,帶上兩個矮胖侍從騰起雲駕飛赴天外,但人到穹頂、即將破空去時,湘大先生忽又開口,問兩個矮胖子:「下面那些閒雜人等,為何都不走?」
  
  「回稟萬歲爺,他們等雷劈呢。」兩個少年應道。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8-25 22:35
第一零七二章  那你就親她
  
  
  笑語、聊天,落入群仙耳中真就如驚雷一般,猛然醒悟…自己還留在這裡做什麼,真等徵親娶媳婦嗎?今日過後怕是仙天之內再無玲瓏壇,待會就該打殺起來,兇法無眼說不定就會牽連無辜,熱鬧再好看也不如自己的小命漂亮,趕緊走、趕緊走。
  
  群仙紛紛升騰雲駕,道理上說他們都是玲瓏壇的客人,可走時哪還有人去和主人家打招呼,十之八九反倒會對蘇景恭恭敬敬說一聲『小仙告退,來日定赴小光明頂拜見仙翁。』
  
  另外一兩成和玲瓏壇或者芙蓉須彌天多少有些淵源,實在不好當著蒸蓮、歡喜羅漢的面前去巴結蘇景,但和主人家主動告辭卻是萬萬不敢的,不過幾個呼吸功夫群仙就散去一空,諾大玲瓏境變得空空蕩蕩了,只剩下四夥人:
  
  蒸蓮等玲瓏壇主事之人八個、芙蓉須彌天的歡喜加上巨佛兩個,蘇景一夥十八人,再就是智慧天諸聖了。
  
  大聖們都沒走,他們已經和小光明頂結仇了,今天非得把蘇景剷除了不可。
  
  不料,剛剛清靜下來的芙蓉境天空,陰風再起,湘大先生又回來了:「剛才就想問,忍著忍著,還是心裡癢癢…你爹死了沒?」
  
  見了蘇景這個大靠山去而復返,蒸蓮等人只覺心裡發苦,可心裡再苦也不耽誤她覺得,帝尊問的話實在太奇怪了,誰爹?
  
  浪浪大聖的爹。
  
  小屍仙揚起下頜:「啟稟大帝,阿爹上次把您打殘廢後就喜滋滋地睡覺了,身體安康美夢連綿,總能睡著睡著笑出聲來,含糊說:姓湘的,再吃我一拳吧!」
  
  有人頭皮發炸,有人啼笑皆非。
  
  前者,蒸蓮等人,浪浪大聖的爹又是什麼人。連瀟瀟大帝都敢打!後者,湘大先生,聞言呵呵笑:「沒死就好…上次那一架雖然來得胡混,可事後想想還是真過癮的…最過癮的!他什麼時候上來?我再捶他一頓。」
  
  「這得看大帝什麼時候皮癢。四大屍仙靈犀相牽,您老皮癢時阿爹必會手癢,他老人家手心癢癢,差不多就該出來了。」浪浪仙子聲音很兇,不給茅大先生丟人。
  
  湘大先生不會和小丫頭計較,相反,他還笑得挺開心:「你這小丫頭倒是有點意思,屍家仙從喪中得道,就得有幾分煞氣,該兇兇該殺殺。不能像白家那小子…滿口之乎者也子曰子曰。他可配上不上你!」
  
  四大屍仙到底是同族、老鄉,彼此家事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茅茅和白家小子的娃娃親湘大先生是知道的。
  
  話題突然轉到『白家小子』身上去了,浪浪仙子面色大變,湘大先生本就是隨口一說。可大屍仙的目光何其犀利,見了小丫頭的神情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想嫁給白家小子?好啊,你喊我一聲湘伯伯,你的親事我就給你攪和黃了!」
  
  浪浪仙子是真不想嫁啊,可現在開口要幫忙的人又是自家的老對頭,自己的事情哪能求他……一時間好生躊躇,反倒是湘大先生笑了起來。連聲說著『有意思、有意思』,也沒再應承什麼,雙手向背後一負飛走了。
  
  玲瓏境再沒外人了。
  
  妖僧身形一縱,跳落湖面,帶足立水雙手合十,更驚人的是那尊萬丈大佛。動作與妖僧全無兩樣,也是帶足而立雙掌合十,可巨佛並非站立水面,它的足趾點在了歡喜羅漢的肩膀上。
  
  彷彿一隻螞蟻舉起了一座泰山。
  
  古怪姿勢,絕大神通。妖僧全力備戰。另一邊玲瓏仙女也亮出戰力最強大的殺勢,蒸蓮娘娘身形扭曲結了個好像麻花似的詭怪身印,『七仙女』列陣北斗之形,拱護蒸蓮。
  
  法力行轉寶物蓄勢,只等開戰便會引動凶悍一擊,妖僧沉聲招呼『盟友』:「諸位大聖……」
  
  忽然,蘇景說道:「要不你來成親吧。」
  
  什麼怪話,成婚。指的本座與蒸蓮麼…這是芙蓉須彌天妖僧的第一反應,隨即他發現蘇景居然是在和一群大聖說話。
  
  蘇景微笑,蘇景開心,好像對著老朋友們開玩笑的樣子。
  
  「說什麼呢你!」浪浪大聖好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幾乎都跳起來了喊一聲。
  
  相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甚至還沒想到蘇景是在對他和茅茅說話,他這個人天生沒有太多熱情,在凡間的時候地位使然從不缺女人但他不會主動去想念誰或者追求誰。
  
  蝕海笑道:「我看成。」
  
  「必須成啊!」裘平安聲音響亮。
  
  「忽啊!」小蛇把尾巴甩得劈啪亂響。
  
  裘婆婆老成持重,微笑道:「論出身、論本領、論人品論性情,本來就是般配的……」
  
  「啊!」不等裘婆婆說完,浪浪大聖就尖叫出聲,這地方再也待不下去了,頓頓足一飛衝天,直接飛到天穹盡頭也沒見小相柳來追,浪浪大聖心中暗暗罵了聲『小白臉子沒有好心眼子』,隨即周身玄力綻放,轟隆一聲崩碎了自己的髮釵,本來乾淨漂亮的小仙子一下子變得披頭散髮,如此還不算完,又忍痛在自己的漂亮裙子上抓了幾把,弄得又破又皺,分明是一副鬥法大敗、急急逃遁的模樣,這才真的飛出天外去……把自己弄得狼狽些,這可是正事,小屍仙又羞又氣又無奈,但不會耽誤『正經事』。
  
  玲瓏境內群仙散去,但離開了此境後,仍有不少仙家逗留附近。
  
  誰都曉得這個蘇景不得了,能和這樣的凶悍人物結緣不是件容易事情,待會等他得勝歸來後還得在拉拉關係,恭喜一番親近一番。
  
  正等著,見浪浪大聖狼狽飛出,眾仙見狀心中明白:是了,裡面開打了,浪浪大聖第一個被蘇景打跑。
  
  浪浪大聖『落荒而逃』,彆扭葉非伸了個懶腰,也沒什麼興趣再此逗留,對蘇景點點頭說了聲『我也走了』。言罷遁化劍光飛天去。
  
  聚集外面的仙家又見葉非飛出來,心裡明鏡一般:追殺出來了,小光明頂的人心狠手辣,絕不留活口的!
  
  「你不去追嗎?」蘇景瞪相柳…不只蘇景。眾羅漢諸大聖都去瞪小相柳。
  
  小相柳雙手一攤:「追的話…追上去說什麼?」
  
  「說你娶他唄。」蘇景笑答,可語氣還是蠻認真的。
  
  小相柳嚇一跳:「她要一個大嘴巴扇過來怎辦?」
  
  「那你就親她!」裘平安字字如刀,端的狠辣聲音,惹來笑聲一片,跟著就是附和聲聲:親她,親她,對、親她!
  
  小相柳直甩手,身邊、面前哪有靠譜的,全都不如敵人來得正經。鬧歸鬧,可玲瓏壇中剛剛惹出的動靜不小。浪浪獨行不太妥當,相柳還是搖身飛天,去給小屍仙打個接應,至於追上以後說什麼他沒想好……蘇景身邊長眉羅漢忽然身形轉轉,化歸惡人原形。手拿長長煙袋鍋、額角兩邊貼膏藥的紅襖老虔婆:「啟稟真君,老身前世本為媒婆,若不做那些骯髒勾當的話…說喜話和作媒是我的拿手本領,我追上去…給他倆說說?」
  
  「快去啊!」蘇景笑道,老太婆重新變作長眉羅漢,急急追趕小相柳去了。
  
  小相柳飛天時候也學著浪浪大聖模樣,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乾脆化作九頭巨蛇本相,等在外面的群仙乍見三頭垂兩頭仰另外四頭面色恐慌目光散亂的巨蛇飛出來……完了,智慧天完了,這次多長功夫,九頭大聖也告慘敗,逃亡出來。
  
  九頭大聖才走片刻。長眉羅漢持棍急追出來,群仙議論紛紛:又追出來了,又追出來了……
  
  外面的人胡思亂想,境內妖僧、蒸蓮等人臉都青了。一伙的?他們是一伙的?!當然是一伙的,那條黑色小蛇已經在蘇景臉上爬進爬出好幾次了。
  
  真境之中沒有外人了。還端著作甚,蘇景和蝕海大聖都沒再裝下去的興致了,但有件事蝕海非得問明白不可:「芙蓉須彌天真是你殺滅的?」
  
  蘇景笑著點點頭:「先轟了下狠的,一群妖僧全都暈頭轉向,再砍起頭來就方便多了。」有關細節蘇景沒多做解釋,只說回頭專門為大聖演法。蝕海還待追問,裘平安卻等不及了:「聊啥呢,還聊啥呢!不管不聽了?」
  
  不聽又是哪個?妖僧、蒸蓮彼此交換一個眼神,目中都有迷惑之色。他們沒跑…不是膽子大,不跑是聰明的,十八羅漢、智慧諸聖,兩伙凶神惡煞看上去閒聊開心,其實兇法氣機早都牽引過來,妖僧等人正面相對或還能堅持片刻,轉身一逃立刻慘死當場!
  
  蘇景臉上顯現了古怪神情:「要管的,但她不是不聽…咱們弄錯了。」
  
  「啊?」開聲大聖,十六老爺。
  
  飛仙天外也不是一點長進沒有,除了『忽啊』,『呸』之外,十六老爺又學會了單獨用一個『啊』字,疑問聲。
  
  裘平安、相柳、十六都進過大聖玦,但沒人把蘇景當主人,唯獨黑風大聖,對蘇景忠心耿耿,打從心底把他當做主公,本以為這次找到主公主母湊齊,蘇景一家團圓,不成想聽來這樣結論,黑風煞有些著急:「怎麼可能不是小主母!」
  
  蘇景目光稍顯黯淡,他也盼著是她,可惜,不是……
  
  蘇景搖頭的時候,不聽正閉著眼睛。
  
  整整四百年,飛升四百年。自從飛升後,她就閉起了眼睛,從未張開過。
  
  不是眼睛出了問題,只是她的一點點小心思,飛仙之後、她希望自己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蘇景。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00:11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8-26 20:33
第一零七三章  死目
  
  
  沒辦法第一個遇到他,那就只好閉著眼睛,等找到他時再睜眼。她有真識、除了目力之外還有四感,不睜眼也不怕會撞山,至於會不會迷路……宇宙太大了,空空曠曠無邊無際,根本沒有『路』,又怎麼會迷路。
  
  根本已經迷失,又怎還會怕迷路。
  
  她飛升之初,不知誰那麼倒楣,見漂亮小仙子獨自一人閉著眼睛亂飛,那人跟上來想要把她帶走,結果小仙子手心裡跳出來一個紮了滿頭辮子的小小仙子,把倒楣蛋直接撕碎了。
  
  誅仙卻不掛鈴鐺不是小賊的風格,但現在小賊的眼界不得了了,普通的『仙鈴鐺』她都懶得掛。
  
  倒楣蛋死了,他的星盤落入不聽手中,依著星盤的指引,不聽把附近的仙壇一家、一家的找過去,來到人家的仙壇之前,不聽會閉著眼睛使勁喊一聲:蘇景,你猜我是誰!
  
  聲音其實不算多響亮的,但每一次喊不聽都會用盡玄力,以保仙壇中每個人都能清晰聽到,還有就是,每次這樣喊時她的聲音裡都充滿快樂…因為有希望啊,或許蘇景就在裡面?
  
  蘇景不在裡面,但不聽不失望,因為還有下一座仙壇。有的仙壇對這個莫名上門來找莫名人物的小仙子不予理會,有的仙壇會派人出來問上幾句,當然也有仗勢欺人或者見色起意或者歹心誘騙的…遇到壞人,或許是不聽在尋找蘇景的過程裡。唯一的消遣吧。
  
  其實最多的還是第一種情形:不理會。
  
  沒人應答也懶得出來問訊。不聽就孤零零地來,喊完一聲靜靜等待一陣。再孤零零地離開。
  
  不聽和小賊已經殺過不少仙人。她還沒能找到蘇景。這四百年很漫長的,不聽有時會暗暗慶幸,幸虧自己一直閉著眼睛…第一個看到他,這是個很好的願望、是她喜歡的願望,所以她從這個願望裡得到力量,一家接著一家的找下去,不聽在流浪,她信自己總能找到夫君。
  
  送子娘娘還欠著我和蘇景一個孩兒呢。不聽笑著抹了抹眼角。飛向下一座仙壇。
  
  想他啊。特別想。
  
  不聽琢磨過許多尋找蘇景的辦法,只是這宇宙太浩渺,再怎麼機敏的心思、靈精的主意,落入宇宙中都會渺小到全無意義,她只能一家一家的找下去。
  
  實在是笨到了極點的法子,即便如此,不聽也從未興起過『招親』之類的念頭。無需計較成敗或者後果,最最單純不過的:有夫之婦,怎能再招親呢。
  
  ……
  
  玲瓏招親的事情,蘇景一直是懷疑的。這根本不是不聽的行事風格,就算為了引他出來不聽也不會用這種辦法。
  
  直到他收服了嘉禾、三貓兩個玲瓏仙子,蘇景才真正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問明白了『笑語仙子』的樣貌。玲瓏弟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嘉禾直接給蘇景畫了一幅『笑語仙子像』。
  
  其實在畫像之前,當三貓給蘇景描述『笑語仙子天生媚骨,氣運自成,尤其有趣的是她穿著一件畫了符的裙子』時候,蘇景就知道玲瓏法壇中的『笑語仙子』是誰了。又難怪『借目』的眼神那麼熟悉,她是蜂僑啊……
  
  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對三貓來講這幾天的經歷實在有些驚心動魄,可最最讓她驚駭莫過於:蘇景得知招親之人的真相時眼底顯現的神情。
  
  較真來說,不能算是驚駭,那種感覺三貓仙子很難找到合適言辭來形容,談不到驚也談不到怕,只是讓她心尖顫顫——一片嬌嫩春葉在彈指間枯萎腐爛,會是什麼樣子?便如蘇景當時目光,滿滿希望滿滿期待,就那麼一下子散去了,放空了!當興奮與明亮盡數消失,這個人的眼睛就沒了生機,只剩下空洞。而他還活著,即便沒了趣味他還有身份,目中的空洞藏蘊著深深深深的『死』。
  
  死氣無盡的雙目!只有傳說裡的閻羅神君或者強大冥王才會有的:死目。
  
  那時蘇景的目光讓三貓心尖顫顫,從昂然興奮到空洞蕭殺這瞬間的變化讓三貓心尖顫顫。很快蘇景的目光就重新『充實』回來,可小小仙子總也忘不了那份空洞和死氣沉沉。
  
  之前兩年,縱使蘇景心中懷疑,畢竟『中土、笑語、三瞳、陽火』幾處關鍵都扣合得嚴絲合縫,所以蘇景還是會從心底盼著:不聽就在玲瓏壇。希望破滅了,所以失望。
  
  蘇景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可再怎麼堅持、堅強,也還是免不了失望時心中空落落的難受。心空了,眼睛也空了,他很想不聽。
  
  可身前事情未了。蜂僑怎會三瞳環套、為何『借目』於蒸蓮,這場徵親又是怎麼回事,蘇景疑惑得很。以嘉禾、三貓所知,徵親就是徵親,娘娘心疼愛女、覺得她沒個像樣的神仙伴侶娘娘不踏實,這才有了今日盛事。
  
  嘉禾、三貓不知內情,在芙蓉須彌天中,兩個仙子又受到一場『驚嚇』,蘇景攻殺僧人的手段驚人,這一重自不必說,若非驚人他也打不下芙蓉須彌天;待到蘇景刑訊內中妖僧時候,得來的一個消息,實實在在地嚇到嘉禾和三貓了:歡喜羅漢與蒸蓮娘娘軋了成千上萬年的姘頭,老相好了。
  
  在玲瓏弟子眼中,蒸蓮娘娘聖潔崇高、冰清玉潔,哪想到她會有姦情,且還是位大德高僧……哪門子大德高僧,蘇景殺人從不手軟,不過他不喜『連坐』之罰,輕易不會牽連無辜,三天前他奔襲芙蓉須彌天途中還不確定什麼,但到了地方探出、看出、也審出所謂聖地不過是個淫窟,穿了袈裟剃了光頭的邪魔罷了。
  
  蒸蓮與芙蓉歡喜的事情,在玲瓏壇內是頂頂機密,在芙蓉須彌天卻人盡皆知,妖僧間彼此吹噓的談資罷了,不過大家有默契,這種事不會外傳。
  
  蘇景所知到此為止,最後真相還是得著落在玲瓏蒸蓮、芙蓉妖僧身上。
  
  玲瓏真境內,蘇景終於將目光投向了妖僧與蒸蓮:「你倆好了多久了?」
  
  妖人聞言微驚,但也只是稍稍錯愕而已,蒸蓮娘娘努力寧靜心緒,說話時候語氣平順:「閣下與我玲瓏壇為敵,此事必有內情,還請你直言相告,或許…是誤會,且蒸蓮並非不識進退之人,若過往時候真有得罪地方,我願請罪、必悔過。」
  
  為了搶親鬧出那麼大動靜?那不可能,蒸蓮說什麼也不信。
  
  「哦。」蘇景應了一聲。
  
  蒸蓮言辭中討饒之意在明白不過,她服軟芙蓉須彌天妖僧就要扮一扮強橫了,沉聲道:「西天極樂之下諸多淨土,芙蓉須彌天是為其一,你突襲淨土已然闖下彌天大禍…但、我佛慈悲!天下無不可恕之罪,無不可救之人,何況你本為羅漢身份,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哦。」蘇景又應了一聲。
  
  等片刻,見一雙妖人都不說話了,蘇景才再次開口,這回他望向了玲瓏壇『七仙女』:「你們啊,真被她害死了。」蘇景指了指蒸蓮。
  
  蘇景說話平平靜靜的,可是不知何故,那個『死』字自他口中吐出時候,『七仙女』只覺心驚肉跳!不等她們搭話,蘇景突然一聲叱吒,縱身起、手中長棍重重砸下。
  
  一動皆動,蘇景動法,身後剩下的十六羅漢齊齊出棍!裘平安姑侄、黑風煞小十六四位妖仙同時引聲長嘯,施妖法催靈寶,入戰!
  
  摩天剎羅漢陣法玄妙,只消湊足三位羅漢之術即可結陣,此刻少了個長眉羅漢,也照樣結陣…羅漢陣,四巨妖,眾人全都攻向玲瓏壇八位首領擺出的陣法,無人去打妖僧。
  
  妖僧歡喜羅漢卻不敢動……因為還有一個人留在了原地,蝕海大聖。半人半蛇的兇狠小子抱著膀子冷視妖僧,尾巴尖還在一甩一甩的,不知是不是覺得無聊。
  
  即便湘大先生被蝕海這樣盯住也不會輕舉妄動,何況一介妖僧!歡喜羅漢不敢動、他身後的大佛也不敢動。
  
  這邊不動,那邊攻向玲瓏八仙的陣勢又是何等驚人!玲瓏八仙必敗,只看能堅持一盞茶還是半柱香了……半個呼吸都未能堅持!眼見一群凶物殺到,玲瓏八仙咬牙頑抗,急急調整陣法意圖守禦,哪成想敵人衝到近前時候,突然又多出來好幾個。
  
  那個金色長裙的女子哪來的?那頭三足烏哪來的?那兩個金頭髮紅頭髮的小子哪來的?還有那條死氣沉沉的金紅大龍…這些怪物都是哪來的!
  
  一群元神都是蘇景放出來的,金紅大龍是十六老爺吐出來的。蘇景、十六,主僕兩個一機靈一懵懂,但『臨陣叫人』的壞心思是不存分毫差別的。
  
  憑空多出一群厲害人物,直接動法擊向玲瓏陣法薄弱地方,蒸蓮與七仙女猝不及防,陣法頓時被擊潰。
  
  不是蒸蓮等人鬥戰經驗不足,只因她們本來就不存勝算,必定會敗、困獸猶鬥而已。
  
  明明對方已經贏定,必敗者只求盡人事聽天命而已,然後贏定了的人居然還搞花樣做偷襲,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00: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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