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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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509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2 23:42
第一零五四章 夠麼
  
  
  「蒸蓮娘娘初見六瞳仙子,只覺這孩子漂亮、討得自己一份眼緣;可當時陰錯陽差、小仙子誤會了娘娘的一番好意,把她們當成了敵人,大家稀裡糊塗地鬥了一場。仙子的本領在娘娘和手下鐵衛眼中不值一提,但她的心思百出、花招無數,硬是把娘娘的隨行護衛打了個焦頭爛額,你怎麼笑得這麼傻乎乎?」最後一句,李大順指著劉二垮的笑容。
  
  蘇景都煩她了:「你別總問我怎樣,快快說。」
  
  長公主也不生氣,『哦』了一聲繼續講:「可就因為小仙子的詭計多端,娘娘反倒是更喜愛她了,從『合眼緣』變成了『稱心意』,相鬥一場誤會澄清,小仙子曉得對方不存惡意誠心道歉,蒸蓮娘娘也不去追究說什麼,大家就此結緣。後來娘娘與小仙子多有往來,愈發熟絡也越發親密,有幾次小仙子遭遇強敵時候,都是蒸蓮娘娘及時出手搭救。最最兇險的一次,小仙子被困五幸林,蒸臉娘娘聞訊即刻發兵五幸林,直接滅了那座仙壇。」
  
  「娘娘是真心喜愛小仙子,小仙子也感激娘娘厚恩,有來有往交往更加親密了,兩百年後小仙子拜認蒸蓮娘娘做了義母。再之後的事情外人不太瞭解,沒太多可說的,直到十五年前…」李大順不傻,眼見蘇景聽講時候,隨著『小仙子』的經歷表情變化不斷,當然能猜到兩人以前關係深厚,是以說道這裡的時候大順仙子放慢了語速、同時也加重了語氣:「直到十五年前。蒸臉娘娘傳書六百庭壇:搭紅樓、為女招親。」
  
  果然,蘇景的面色一沉,聲音很輕卻決絕:「不可能。」
  
  李大順猶豫了下,暫未解釋,借著向下講道:「蒸蓮娘娘為玲瓏壇泰鬥上仙,玲瓏法壇無論實力、地位還是傳承淵源,都遠勝我們六翅皇池,娘娘無徒無後就只有小仙子這一位義女,若能搶到這門親事,不僅娶得美人歸。還能與玲瓏壇、蒸蓮娘娘這等大勢力上位仙結做親家。對自家仙壇的好處不言而喻。是以消息一出,諸多仙壇躍躍欲試,我家也不例外,我家兄長之意。是讓二太子去試一試。就算敗了也沒損失。全當一場歷練就是了。」
  
  「招親日距今還有兩年,到時候具體會有什麼規矩現在還不知曉,想來跳不出『講法鬥法』的圈子去。翻不出什麼新花樣的。只是再之前還有個條件:各廷壇仙家想要參與這場招親,非得身具『金烏之威』不可。」
  
  「金烏之威算是入選資格,可具體怎樣才算身具此威,玲瓏壇那邊沒有明示,大家就各想各的辦法了,所以我們來向九合真人買他的太陽。」先把招親事情大概說完,李大順把話鋒一轉,話題回到蘇景剛剛那三個字『不可能』上去:「的確有風傳,說這場招親非小仙子本人所願,可惜內中詳情不是我們夠資質知曉的。據說,『身具金烏之威』這重資格,就是小仙在無奈之下提出的條件,蒸蓮娘娘答允了。」
  
  小蠻阿菩如何看不出蘇景的神情不對勁,說話變得小心翼翼:「這個蒸蓮娘娘有毛病麼,就算盼著孩兒嫁人又何必做招親這等可笑事情,就從她的玲瓏壇內選拔俊秀便是了。」
  
  「玲瓏壇下無男丁,是一座女子仙壇。」天晴太子應道:「搭紅樓嫁仙子這事在玲瓏壇是慣例了,一般每隔十甲子她們就會招親一次,但這次時間不對,以往出嫁之人中也從未有過小仙子這等尊貴身份。」
  
  話說完,幾個人都把目光望回蘇景,蘇景正垂頭,再把事情脈絡重新梳理事情不對勁,或者說,人不對勁。
  
  三瞳相環、飛升中土,笑語仙子,招婿身具金烏之威者……妥妥的,自己媳婦小不聽。
  
  可不聽已有義母,在凡間時候她曾拜奉大師娘藍祈為母,雖說認乾娘沒個數目限制,但是以不聽的性情,絕不會再認第二個義母。
  
  義母都不會拜第二個,毋論休夫再招親。
  
  想到『休夫』二字蘇景忽覺好笑,可惜,笑不出來了。片刻後他抬頭望向長公主與太子:「玲瓏壇坐落何處,務請告知。」
  
  事怪人更怪,何妨直擊要害!兩年後招親如何等得,今天就上門去,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甚至都不問『蒸蓮娘娘法力如何』,直接就要玲瓏壇所在地址,李大順面露苦笑,搖頭:「一來,你惹不起,除非你能找到天魔壇。」說到天魔壇,大順仙子倒是眼睛一亮:「若有天魔出面,這就不算事情了。」
  
  話說完,剛剛亮的眸子又黯淡下去,天魔去了哪裡無人知曉,自己找了幾百年都找不到,純粹廢話,大順仙子自己就搖了搖頭,繼續道:「二來,玲瓏壇是『浮萍壇』,平日裡禁法一開隱遁不見,隨波逐流遊覽宇宙,什麼時候她們想顯身了,才會重歸正位,現在真的找不到。」
  
  話雖這麼說,李大順還是把一方星盤遞給了蘇景:「三十萬紮內,大小仙庭,凡間世界都在星盤中記載清晰,憑此星盤指引你想去何處都行。玲瓏壇正位也在盤內標明,不過玲瓏壇遨遊不知何方,要再兩年後招親時才會重返正位。」
  
  天晴太子雖是男子,但比著李大順更細心些,補充道:「紮為距,仙庭一紮,凡間疆土一百二十萬里。」
  
  接過星盤在手,蘇景以真識初探,內中何嘗不是一方小小宇宙,小、卻也浩瀚廣袤。
  
  星盤之後,李大順又從袖中取出一枚青葉,微笑道:「宇宙遙遠,凡間修來的那些穿天遁地的法門,到得仙天不過是蟻步蟲行,你要出門時暫可以此仙舟代步,會快上許多。」說著,李大順的語氣稍有躊躇:「那位小仙子與你淵源頗深?」
  
  蘇景點了點頭,那些『不對勁』沒去解釋,直接道:「我家娘子。」說著,他站起身來合掌作禮,對大順仙子和太子深深一揖:「我有不情之請,請六翅皇池莫去參與這次招親。」
  
  現在找不到玲瓏壇,只能兩年後的正日子去大鬧一場了,到那時候真沒什麼可說的了,大開殺戒也不在話下!
  
  天晴太子也告起身,但是不曾還禮,微笑道:「我們這邊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尋不得『金烏之威』就沒得資格,不會再去招親。何況小仙子是你凡間時候娘子,六翅皇池絕不會再攙和此事。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玲瓏仙壇、蒸蓮娘娘絕非你能惹得起的。飛升一遭,無異脫胎重活一回,塵緣了斷、步入仙途,舊時候的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
  
  這番話蘇景絕不聽入耳,一哂搖頭,懶得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天晴太子畢竟是一方貴胄,就算性情隨和平易近人,心中也早都養下一份驕氣,見蘇景不領自己的好意相勸,不禁冷笑了一聲:「看你的樣子,兩年後是要大鬧一場了。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憑什麼?掄鞋子嗎?」
  
  剛才還相談甚歡,轉眼氣氛就不對頭了,小蠻阿菩想勸解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有資格說話的大順仙子坐在一旁微笑不語,倒不是她不夠朋友,正正相反,她把蘇景當朋友,所以她才想打消蘇景心中念頭,在她侄兒手裡栽個跟頭,總比兩年後慘死玲瓏壇要好得多。
  
  蘇景忽然笑了:「夠嗎?」
  
  兩字之間,身上衣袍幻化,從普普通通的青衣劍袍化作黑色長袍,七條赤蟒紋繡。
  
  蘇景更袍,冥王升位!
  
  對方算是朋友,蘇景隻更袍未起勢,阿骨王袍穿著在身仿佛一件普通衣衫,不顯絲毫威嚴。
  
  就因袍子普普通通,天晴太子一時間沒能察覺異樣,有些納悶:「什麼夠嗎?青衣換黑袍就……啊!」
  
  一時不查,可仔細觀看之下,哪還能看不出端倪,那聲『啊』都不能算是驚呼,乾脆就是怪叫,天晴太子認出冥王袍,頓覺頭皮都在發麻,不存絲毫猶豫直接翻身拜倒,心裡則反復念叨著:夠了夠了夠了,閻羅神君,那是何等地位!六翅皇池在他老人家看來,怕是和一顆塵埃也沒什麼區別。相傳冥王皆為神君心腹,不提法力本領,只說他們的身份地位,放眼仙天幾家得罪得起。
  
  可太子才一拜下,就發現對面冥王也相對而跪。
  
  這次不止頭皮發麻了,天晴太子腦中嗡一聲響,冥王跪回來了,這又如何使得,慌亂之中急忙想躲,奈何心神大亂下盤不穩,從跪拜直接變成後翻,對面蘇景笑著把他扶了起來:「你我朋友相論,你的禮我不受,還給你,以後除非有什麼我都做不得主的特殊場合,否則不必行禮。」說話間他已收起王袍,改回平常服飾。
  
  一旁的大順仙子也被驚到了,但見到蘇景隨和,她放鬆了不少,放鬆之後便是替蘇景開心了:「冥王之妃,玲瓏法壇也敢拿來招親?!這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兩年後殿下去到地方,直接更袍升位,看蒸蓮娘娘如何謝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2:45 編輯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2 23:43
第一零五五章 狗壇何在
  
  
  蘇景笑笑沒說話,自知自家事,神君和諸位王兄人在何處他都不曉得。登仙後還未能去拜見神君,就在大場合裡以冥王之威壓人這個道理要看怎麼講了,往寬鬆看倒無所謂,但若嚴苛以論卻於理不合。真要置身大爭鬥,冥王身份可做最後依仗,但不宜直接亮出。
  
  「玲瓏法壇正位距此不近,你要去的話,最晚下個月就要動身了,否則以我天舟速度,怕是趕不及。」大順仙子又善意提醒。阿菩聞言立刻道:「要不我陪你去吧,連著見見小嫂子。」
  
  為了看熱鬧,天狼仙子連歸返道壇都能向後推遲,反正也晚了七百年了,不在乎再多兩年。
  
  收下那座竹葉仙舟是蘇景領了對方的人情,並非他真正需要代步之器,飛升時受封『熾烈天驕』,蘇景得天驕金絲烏羽翅,真識搜過星盤得知小光明頂與玲瓏法壇正位距離後,何時出發他心裡有數,對阿菩笑道:「你先回山天道廷,待我出發時候再去找你,之前我說我跑得快是實話。」
  
  能先歸壇,再看熱鬧,自然最好不過,阿菩歡喜答應。
  
  隨後幾個人又聊過一陣,太子帶著阿菩告辭離開,大順仙子暫留小光明頂:征得蘇景同意後,大順留下來行布法陣一座,憑此陣可小光明頂與六翅皇池可瞬瞬往來,不用遠行疾飛那麼麻煩。
  
  大順仙子法力精深,佈陣事情她自己忙活。無需蘇景幫忙。蘇景入主小光明頂的事情尚未完全瞭解,還有大群奴隸和一夥子妖仙等他處置。
  
  奴隸聚攏一處,蘇景等人說話的時候,寸半指將軍施法封了他們的五聽;那夥妖仙被捆仙繩綁縛,受法繩之懾同樣五聽封閉,活死人一般坐在地上。
  
  蘇景先牽過繩子,心咒一轉給眾妖仙鬆綁:「你們自己說說吧,犯我小光明頂這件事如何了結。」
  
  三首妖獅負傷不輕,可這凶物脫困後哪會把蘇景放在眼中,三隻腦袋同時顯露猙獰。正欲發難時黃鼬軍師急忙上前攔住了他。黃鼬軍師雙眼如豆,先是左右張望一陣,黑豆豆似的眼中顯出狐疑之色,問蘇景:「你直接給我鬆綁?如今你的幫手不在了。不怕我們活吃了你?」
  
  李大順還在靈州內。不過通聯法陣沒有設在『寢室』中的道理。她去了『九連環』中偏僻一地佈陣,不在這片碧海世界中。
  
  三首妖獅是個莽撞怪物,聽過軍師之言他才反應過來。不凶了,納悶附和:「對啊,不怕我們活吃了你嗎?」
  
  「你吃個試試看吧。」蘇景直視妖獅雙目,但很快又放棄了,對方用三對眼睛來回和他對視,他不知該看那雙好。
  
  放開捆仙繩不是就此放了妖怪們,好端端的忽然得知『玲瓏法壇招親』之事,蘇景不痛快,心中生出幾分戾氣,放開手腳大殺一場是個不錯地宣洩。
  
  不料獅子不動手,三個腦袋來回來去地看蘇景,片刻後左右兩邊的嘴巴同時一張,左口吐出一方江山匣,右口吐出一枚秦坤囊,中間那隻嘴巴說道:「能直接殺了咱們你卻不殺,這架我沒法和你打了,咱們以前也沒怎麼出門行劫過,不知行劫莫帶錢的道理,寶貝都隨身帶著,今次認栽,都歸你了。」
  
  看似兇悍的獅子居然是個草莽性子,且還是傻草莽,如此蘇景也下不去手了,問他:「不怕回去了和你家智慧天一百一十五聖尊交代不了?」
  
  「咳,你不曉得,咱們不是智慧天的人,就是這些年見智慧天聲勢漸起,想要去入夥,可老黃說一來不能空手去,二來還要納個投名狀,就看上了這片地方,有個太陽似模似樣的。」
  
  老黃就是那個黃鼬軍師,看上去真正的狡猾妖物,可他一開口:「只將軍給錢夠不?不夠我們都給,我們也都隨身帶著寶貝。」
  
  蘇景不禁莞爾:「將軍也無需給錢了,去吧去吧,以後莫再來我小光明頂。」
  
  「別啊,你沒趁人之危斬殺我們,我看你為人不錯還想和你交個朋友,既是朋友少不得多多走動。」黃鼬軍師還在相勸蘇景,蘇景哭笑不得,又實在沒耐心和他們再亂扯,忽然背後一雙金絲串編的烏羽翅撐開,雙翅一振狂風奔湧,浩浩雄風卷了一群妖怪,直接吹出天外去!
  
  下一刻,蘇景收起烏羽雙翅同時,李大順衝入碧海境,俏面上驚詫、戒備兼有,見蘇景沒事她稍稍放鬆了些,聲音低沉:「我探得有罡風重法施展,怎麼回事?又有強敵?」
  
  蘇景未多解釋,再催一咒,一道陽火如龍遊走奴隸群中,頃刻破去他們身上所中禁法。或許是獅子黃鼬可愛可笑,讓他殺心漸褪,懶再與這群奴隸糾纏,揮手道:「都走都走,五息之內仍在小光明頂者必殺無赦,以後也別再回來對了,你得留下來。」
  
  蘇景望向了毒瘤老漢、東陵小仙木瘤坪。
  
  大順仙子此刻仍在此地,那些奴隸哪敢再逗留,聽得蘇景之言如蒙大赦,紛紛行法飛去,有些受傷走得慢的,蘇景又撐開雙翼扇風『送了他們一程』,只留下了那個木瘤坪。
  
  太子護衛粉將軍設禁群奴,臨走前給蘇景留下了解禁咒符。大順仙子見蘇景不用咒符、以自己的火法給奴隸破禁時,面上就微顯驚詫;待見蘇景雙翅一振小仙翻飛,仙子的驚訝就變成了驚喜,隨即笑了:「多餘了?」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但意思不難解:之前六翅皇池的幫忙,多餘了。見過二垮出手,大順自然明白剛才的亂戰情形,何須六翅皇池出手鎮壓!
  
  蘇景搖頭:「不多餘。交朋友了,好朋友。」
  
  李大順展顏一笑,嫵媚因愉悅而生,但口中問題未完:「那我就不明白了。」
  
  之前閒聊時候蘇景給同伴講過前面發生事情,現下不用等對方細問就曉得大順仙子疑惑何處,解釋道:「我從囊中入仙界,前後只才兩天時間,剛到九合靈州時候,真不敢輕舉妄動。」
  
  任哪個修家飛升上來,心中除了無限喜悅之外。都會再存下一份忐忑、一份敬畏。蘇景也不例外,初時假裝被迷惑不發難,就是因為心存敬畏不敢莽撞,不自覺就會覺得坐地一方的仙家。必有自己看不穿的本領。
  
  李大順聞言又笑了。這份心思她能理解。八百年前她也和蘇景一樣,知道自己絕不差勁,可還是會有敬畏。不針對哪個人,而是對這仙界的敬畏。
  
  那時大順仙子以為自家道壇裡得有多少高人,那些高人得有無邊本領等到了地方,過兩天就明白了:原來我最厲害啊!
  
  「再就是毀了九合真人後,跟護地仙打了個勢均力敵,我修得『自然生一』心持,常會有冥冥之感,和護地仙相鬥時冥冥有感,雖模糊卻也能大概知道,待會局勢會亂起來,就藏下了真正力氣,等其變。」解釋幾句,大順仙子心滿意足。
  
  蘇景轉目望向木瘤坪:「你也想奪此靈州?何以如此貪心。」
  
  木瘤坪自知無幸,目光狠毒望向蘇景:「人在凡間時,不貪心何以飛升;人在仙天時,不貪心何以立足!」
  
  今天場面變亂之前,木瘤坪煽動左右,叫囂一時,所為的也不過是渾水摸魚,盼能占下此州,雖然機會甚微,但那時群豪未至、更無人知曉蘇景真正本領,木瘤坪自己以為有機會。
  
  有機會自然要拼命爭取,凡間時不如此何以飛升;仙天中不如此可以立足、何以壯大!
  
  蘇景沒折磨此人,直接動一道火法焚身煉魂,將木瘤坪燒成灰煙,連一點殘骸都未留下,轉頭望向大順仙子:「仙天中這種人很多?」
  
  「幾乎全都是。」李大順應了一句,轉身離開繼續佈陣。
  
  蘇景也不再原地停留,撐開烏羽雙翅直衝天外,向著那枚小小驕陽飛去。
  
  之前陽三郎說那輪太陽裡有玄虛,帶上小金烏飛走了,蘇景自己又何嘗不是頭『人形金烏』,小光明頂事情暫時了斷,他得去看看太陽怎麼了。
  
  不料才飛出天外,忽然一陣妖風自斜刺裡吹拂過來,蘇景猛轉頭目蘊神威望向妖風,妖風中剛被趕走的含寶大將與黃鼬軍師並肩而立,黃鼬軍師尖聲喊道:「你連我家將軍的錢都不要,咱們更覺得你是那麼回事,真心想與你做個朋友,你慢點、別走啊那是太陽,燒死你啊,別犯傻。」
  
  疾飛甩掉妖獅與黃鼬的糾纏,蘇景面上掛起微笑:這也是妖仙啊,若它們返回飛升故鄉,可算得大聖。再想想天真之傲、焚窮之惡、滅頂之威、蝕海之凶毒同樣是妖家大聖,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就在獅子黃鼬驚駭注視下,蘇景疾飛去,片刻後消失於驕陽之中。
  
  二妖本領有限,憑他們的目力看不出蘇景並未直接衝進太陽中去,在太陽前方三百里處收攏雙翅站定身形。
  
  層層烈焰如漿如瀑,自驕陽中噴薄而出,對別人來說必死無疑毒熱凶火,卻讓蘇景覺得渾身舒泰,止步後將一道金烏神識送向前方,內附其意:陽火修持後學晚輩擺放陽火金宮。
  
  蘇景不曉得裡面有沒有住著真正金烏,不敢放肆,規矩得很。
  
  三息過後,一個蒼老聲音自太陽內傳出:「後生晚輩拜訪本座,可有寶物進獻?」
  
  「啟稟老前輩,」蘇景面色沉穩:「晚輩修行淺薄身無長物,唯獨機緣下得金烏婢子陽三郎,前輩若不嫌棄,我願將陽三郎進獻,為您老捶背暖腳。」
  
  「哎呀?!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那!」前半句還是蒼老聲音,後半句已經陽三郎的咯咯脆笑,她扮得老人聲音雖惟妙惟肖,可還是未能騙過蘇景,脆笑中又道:「蘇景,快快進來,此間頗有些古怪對了,底下完事了?」
  
  蘇景縱身飛入驕陽:「完事了,得了個意外消息,兩年後有座仙壇搭紅樓、為壇中仙子招親,聽上去那個人很像不聽,可又不對勁。」
  
  「敢!」不等說完陽三郎已勃然大怒,她把自己和蘇景當成一回事,搶了蘇景的娘子何異搶她陽三郎的媳婦,不等蘇景落足驕陽,金衣女子已然衝了出來:「狗壇何在,老子燒了它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0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8-14 00:16
第一零五六章 神鴉魔猿,崩巴巴崩
  
  
  陽三郎殺氣騰騰,氣得長裙衣衫和頭髮都著火了。真生氣。
  
  蘇景趕忙攔她:「等一等,等一等。」
  
  要是肯把蘇景的話聽完她就不是陽三郎了,直接揮手不聽下文:「你別攔我啊,我告訴你你別攔我!狗壇何在速速講與我知,其他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把不聽帶回來……」
  
  蘇景有些哭笑不得,可到底還是開心的,陽三郎現在這副火爆德行讓他開心。好容易拉住陽三郎,把事情經過給她大概講了一遍。
  
  得知現在找不到人,陽三郎也沒轍了,悻悻收勢,不過嘴巴還在嘟囔:「蒸蓮娘娘?什麼妖魔小醜都敢當個『娘娘』了,老子還是陽三老母了!」
  
  「老子還是老母?」蘇景笑問,拉上陽三郎落足驕陽內:「這枚太陽有何古怪?」
  
  烈火世界,不存地面,只有無窮無盡地烈焰火海。陽火濃稠如漿,一望無際地火乾坤!蘇景與陽三郎就落足於火漿之海上。
  
  提到太陽,陽三郎又來興致,喜揚眉:「這太陽不存陽火金宮。應該說,此間根本沒有過陽火金宮。」
  
  蘇景聞言一愣。
  
  金烏煉日是修行也是為自己築巢。驕陽被鑄就同時也會有一座太陽神殿落成,深藏於驕陽深處。
  
  只要有力氣有興致,金烏大可一枚一枚鑄就多輪驕陽,驕陽成形後,它們也會棄之不用。但無論驕陽中有沒有神鴉駐紮,只要太陽不滅,其深處的神殿就長存永在。
  
  是太陽,就一定會有一座金宮神殿。
  
  「沒有神殿?那…那還算太陽麼?」蘇景疑惑,正待再問忽聽身邊的陽三郎一聲驚慌怪叫:「蘇景小心!」
  
  喊聲未落,濃稠火漿中突兀竄出一頭巨猿。身高三千丈、體色若鎏金,雙目殷紅如血,頭戴如意天水冠的巨猿,雙手掄銀錘向著蘇景狠狠砸下!
  
  『赤尻馬猴!』蘇景心中急閃念。大驚失色。
  
  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六耳獼猴。混世四凶猿,成大氣候者。就是菩薩大士諸天星君遇到了也會遠遠躲開,它們皆為橫行宇宙的真正兇物,其中赤尻馬猴精水法、敵九龍,在它面前即便水神共工也不敢自居高明。只是這玩水的凶猴怎麼會出現在太陽之中!
  
  殺劫來得全無徵兆。而那頭赤尻馬猴動襲時候雙錘連環,瞬瞬裡……多少猛擊接踵轟來?蘇景不知道,他只曉得自己在電光火石之間,擋下了九錘,跟著他就明白:死定了。
  
  第十錘,肯定沒命。
  
  赤尻馬猴的殺法詭怪,以蘇景之前所學所知。根本沒辦法來形容凶猿殺法的怪異。
  
  蘇景就要被打死了,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打死的:九錘擋過,他一身厚重靈元變得散亂不堪,明明還有大力卻難以調運分毫。只能閉目等死。
  
  就在此刻,遽然劍嘯淒厲,一道墨色劍光自蘇景頭頂疾竄而出…屠晚持劍急斬凶猿!
  
  屠晚在前,蘇晴在後,陽三郎也反應過來,口中叱吒一聲,霎時一身金衣化作墨裙,陽三郎化身墨金烏!還有一傾火漿巨浪沖天爆碎,小金烏自火海深處疾飛而出,趕來救主。
  
  四道元神合戰巨猿,赤尻馬猴凶性大發,一雙銀錘舞成千百團光芒,猛攻向前。
  
  三錘後,小金烏敗下陣來;第四錘紅髮蘇晴摔落;倒是屠晚與陽三郎最最兇悍,他們兩個合煉墨劍,八百年精修苦練已經頗有火候,一個掌墨神劍一頭馭墨天烏配合無間,硬是又撐下了十七錘,可到底還是慘敗,怪叫聲跌落火海。
  
  所有人都一樣,被凶猿的殺法打亂一身元力,再施展不出絲毫力量,只剩下『等死』這一件事可做。
  
  凶猿獰笑,舞錘飛身,命在旦夕時候蘇景急轉心意更換王袍,盼著閻羅之威能夠震懾凶猿,同時雙目圓睜,開口大吼:「投降投降……」
  
  哪裡來的凶猿,為何要打這一架?輸給混世四魔猴不丟人,可如果就這麼死了未免太冤枉,投降以後大家坐下來談一談多好。
  
  奈何這次碰上的是狠心賊,一不看阿骨王袍二不理蘇景投降,雙錘運起奔雷之勢向著阿骨王腦袋砸下!
  
  冤啊…蘇景最後的想法。他以為的最後想法,未料巨錘砸到臉上突然變作了柔柔清風,連一根頭髮都傷不到。蘇景趕忙睜眼,凶猿業已化風去,消失不見了。
  
  來得突兀,去得無端,打趴下就完,凶猿管打不管死?
  
  蘇景愣愣半晌。鬼門關前走一遭,原來冥王也會被嚇得不行。好容易回過神來,他就聽見了陽三郎的哈哈大笑,問他:「怎樣,怕不怕,服不服?」
  
  蘇景一頭霧水,可聽了陽三郎的笑聲至少能明白她是曉得事情經過的:「究竟怎麼回事?這頭赤尻馬猴從何而來?」
  
  「可還記得你曾給我說過的,當年大漠之中陸崖九十萬心念十萬人,一點靈精化繁城?」陽三郎反問。
  
  混亂元氣漸漸規整,力氣迅速恢復,蘇景點了點頭。陽三郎繼續道:「一樣的道理了,這太陽不是金烏施法鑄就,而是前輩金烏『想出來』的。」
  
  同樣是想,陸老祖相處一座幻城和滿城只會說一句話的人;古時神鴉卻想出了一枚真正的小太陽和一頭只打鬥不奪命的赤尻魔猿。
  
  「從頭說成不。」蘇景坐了起來,望向陽三郎。
  
  「神鴉七將,你當已知曉了吧。」陽三郎開始從頭說起。
  
  燥、風、真、知、生、殺、詭,合稱神鴉七將。
  
  金烏是烏鴉,天生愛說話,東串西串之後就是東傳西傳,嚼舌根散流言,七將之一『燥』就是專門造謠生事、煽動軍心的本領;
  
  金烏生來五感明銳,若專注於耳力精修。可修得徹天神耳,遙聽十萬裡外蟲豸低語,七將之『風』即為神耳烏,打探消息的能手;有人修耳就有人修目。金烏辯真。總有萬般變化千重幻法難逃神鴉凝神一望,『真』為神目鴉。真相永在其眼中;比著耳目更難修的是心,但若修心大成便可窺氣運探禍福,『知』將在金烏族中地位崇高,那是神物中的巫師。
  
  金烏生陽火。陽火主生亦主殺,是生是殺只在神鴉一念間,不過在生殺兩能在『七將』之中另有其意,生主醫,救護同族療傷扶命;殺主戰,金烏個個都能打,『殺』為烏中冠。比能打還能打,特別能打的那種。
  
  神鴉七將並並不是專指哪隻金烏,而是將本命本領中的一項修煉到極致火候時得來的天賜封號,至於最後的『詭』。泛指一切『奇門雜藝、雕蟲小技』,比如陽三郎修墨,有朝一日若能修行大成,即刻封得神鴉詭將之號。
  
  有關『神鴉七將』之說,蘇景以前並不知曉,但修成熾烈天驕、飛升天外之後,冥冥中自有真知灌入,讓他知曉了諸多族中事情。
  
  在破爛囊中修煉時,蘇景曾對陽三郎笑道:「這七將,看上去像極了行軍打仗的手段…咱們金烏也有大軍麼?」陽三郎跟著蘇景一起飛升,也得『真知灌頂』,其她是正宗金烏,知道的比著蘇景更多,當時應道:「沒事的時候大家四散紛飛各玩各的,但若有天真有滅族大禍時候,金烏便會集結成軍…別問我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太陽之內,見蘇景點頭,陽三郎接著說道:「這枚太陽,就是一位『殺將』前輩的念想,前輩名喚陽崩巴。」
  
  『殺』主戰,金烏族中最最善戰之輩,神鴉前輩陽崩巴修煉大成後,遊走宇宙四處玩耍,大半生的快活逍遙,直到他遇到了一頭赤尻馬猴。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天註定的對頭,赤尻馬猴名喚赤巴崩。
  
  陽崩巴碰到了赤巴崩,名字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都是天生凶物可一個是囉嗦烏鴉一個頑劣猴子,一點不像大鵬、神龍那般說打就打,兩個廢話簍子湊到一起先是幾天的臭駡和互相數落,後來實在罵煩了才真正動手。
  
  陽崩巴為殺將,鬥戰自不必說,但赤巴崩也是赤尻馬猴中的奇葩,修得一身大本領,一場惡鬥三百年,烏鴉猴子都沒力氣了,還是誰都不服誰。
  
  三千紮內,凡間粉碎仙庭轟塌,兩個怪物的戰場一片狼藉,魔猿赤巴崩氣喘吁吁地趴著:「烏鴉,你走運了,我正自創一套厲害殺法,名喚殺千刀,可惜還沒煉成,要不你早死了。」
  
  陽崩巴肚皮向上三足朝天,一聽就笑了:「這麼巧,我也正領悟『一刀鮮』之劫,要煉成了早把你紅屁股砍成兩瓣!」
  
  「你道人人的屁股都長得和鳥一樣麼?我的屁股本就是兩瓣。」魔猿赤巴崩評論著屁股,奮力想要爬起來,最後也只能勉強翻個身,一樣肚皮向上:「一刀鮮聽起來不錯,但還是不如我的殺千刀聽著威風,你輸了。」
  
  「放屁,比名字,赤尻馬猴就是光腚猴子,比得過三足神鴉麼?」陽崩巴反罵。
  
  「不是光腚猴子,是紅腚猴子,恁地無知的蠢物。」赤巴崩糾正。
  
  「不是,我不明白,猴子不都是光屁股的、紅屁股的?為何獨獨你這一脈喚作赤尻馬猴,也沒看你的屁股比著別的猴子更光更紅。」
  
  ……
  
  一趴一躺,不耽誤廢話無數。整整三十年後兩頭凶物才勉強恢復了一點力氣,但就這麼死纏爛打下去實在無趣,神鴉與魔猿約定,待一刀鮮與殺千刀兩人絕技修成後再做決戰,彼此說明巢穴坐落所在,跟著晃晃悠悠地飛起來分道揚鑣。
  
  一晃三百年後,神鴉陽崩巴正在自己的陽火宮內參悟『一刀鮮』,外面忽然傳來叫喊聲音,陽崩巴出門一看原來是魔猿赤巴崩來了。
  
  神鴉微驚,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修成了絕技,這樣的話自己可凶多吉少。不過殺將桀驁,不逃不避,亮開架勢先駡街再準備決戰。
  
  不料魔猿晃頭擺手搖尾巴:「不是找你來打架的,我的殺千刀還沒煉成…是這樣。我修煉殺千刀遇到些麻煩,想來想去這宇宙間也沒誰是我能看得上的,倒是你這頭烏鴉,能和我鬥個平手。或能幫我弄明白幾個關竅…你幫我參詳參詳?」
  
  說著。魔猿尾巴勾勾,舉起了個磨盤大小的桃子。不知哪裡找來的異種。
  
  金烏好戰,同樣對高深殺法癡迷,陽崩巴點頭說『好啊好啊,你讓我參詳絕技,將來輸死你』就放魔猿進入自家宮殿。這一參詳,陽崩巴發覺對方的『殺千刀』高深莫測,是聞所未聞的厲害鬥法,但是吃桃子的時候神鴉陽崩巴又破口大駡了,磨盤大的桃子有顆磨盤大的核,看上去光鮮多汁的蜜桃只有一層皮。
  
  十五年後,魔猿心滿意足地離開陽火宮。『殺千刀』的幾重疑惑地方得神鴉相助,他都已參悟明白,回去繼續修煉了。
  
  又過得兩百餘年,這次神鴉陽崩巴登門去拜訪魔猿了。一樣的事情,神鴉的『一刀鮮』在修煉上遇到了困惑,而魔猿在大概瞭解過『一刀鮮』的劫法後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烏鴉的秘法比起他的殺千刀全不遜色!
  
  其後無數年頭,時間漫長不可計,陽崩巴與赤巴崩有來有往,討論殺法劫術精研鬥戰本領,廝混的時間長了,漸漸就不覺得對方那麼不順眼……仙庭之中,好戰擅鬥之輩無數,可是能達到崩巴巴崩這等境界的少之又少,不再彼此討厭之後,見面越多就覺得投脾氣,神鴉魔猿結為好友,終有一日,兩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絕技。
  
  說起來,還是魔猿稍稍快些,他的殺千刀比著陽鴉的一刀鮮早煉成了三年。
  
  兩人都已修成絕技,可誰都不再提比試的事情,結伴遨遊宇宙,看誰不順眼就一起打誰,看誰長得乖就送他個磨盤大的桃子吃,一路逍遙快活無邊,直到三千年後一天,魔猿赤巴崩忽然沒頭沒腦地笑了聲:「差不多了,快活夠了。」
  
  神鴉陽崩巴同樣笑道:「嗯,我覺得也差不多了。」
  
  聽陽三郎說到這裡,跟在蘇景身邊聚精會神聽故事的紅髮蘇晴瞪大了眼睛:「他倆還要打?」
  
  蘇晴劫中生,但還有大半來自離山巔、來自靈魅兒,本心有柔軟一面。倒是屠晚,劍上生靈天性鋒銳,更能理解兩頭凶物的心思:「嗜戰之人,各有絕技在身、唯有對方能夠抗衡,到最後也還是捨不得不打這一仗。」
  
  捨不得不打。
  
  即便彼此已結做至交好友、即便明知彼此的殺法劫術一旦出手就再無法控制、即便兩人都能明白一戰之下會是怎樣後果……可還是捨不得不打。
  
  甚至可以說只有打上這一場,才是對好友真正的尊敬。
  
  平日裡相處廢話無盡、足足吵鬧了三千年的兩頭怪物,到了決戰時候竟沒了隻言片語,相視一笑之後,一刀鮮遇到了殺千刀。
  
  一刀鮮,顧名思義,只有一擊;殺千刀,但千刀並於一瞬間。
  
  一刀和千刀一樣的短暫,瞬間相遇後的瞬間生死。結局不出所料,魔猿赤巴崩喪命、金烏陽崩巴將死。
  
  將死,只是死得晚一點點,這一戰分了生死但不分勝負。
  
  這個故事聽得蘇景心裡不上不下,說不出的嚮往和說不出的難受。宇宙中當真有這樣的人麼,嗜戰如命強大無匹,以修得一門得意戰法為畢生所求;以尋得一個真正對手為無盡榮耀!
  
  真有這樣的人,陽崩巴,赤巴崩都是。
  
  天雷響亮卻未免孤單,地火輝煌卻未免寂寞,而天雷地火相遇時候,便是真正的燦爛與榮耀。
  
  金烏陽崩巴將死。
  
  命火熄滅,生機斷喪,再沒得救了。等死的時候陽崩巴閉著眼睛,仔仔細細回憶著、回味著剛剛一戰,其心甘之如飴其面歡喜雀躍,死得值,死得值,死得值!
  
  陽三郎的故事講到這裡,蘇景已經明白了,這枚小小太陽就是前輩金烏殺將陽崩巴的最後『念想』。
  
  強大金烏最後的思慧,化作一枚驕陽,所以這枚太陽裡沒有金宮神殿,只有一頭亦幻亦真的赤尻馬猴、赤巴崩。
  
  當然不是真的猴子,但這頭赤巴崩也會『殺千刀』。
  
  「我來時候,此地還殘留了一份前輩的本命根思。」見得前輩『遺思』陽三郎的神情裡全無悲戚,她也是『姓陽的』,所以完全能明白陽崩巴為何要做那最後一戰、完全能理解老人家辭世時的快活愜意。
  
  『快活』二字,便是求之不得!
  
  到頭來陽崩巴不是死在鬥戰中,他是死在快活中,足矣。所以何必難過,陽三郎的聲音是快活的,替陽崩巴快活,繼續講最後那段『根思』說出。
  
  與陸老祖當年的情形一樣,陽崩巴留想出一輪真陽和陽中魔猿,並非刻意而為,但到神鴉回味過最後一戰後太陽已成。
  
  陽崩巴以為,這便是天意了,留一輪真實驕陽,留一頭半真魔猿,留待日後有緣人來傳承下那頭赤尻馬猴的曠世絕學:殺千刀!至於陽崩巴自己的一刀鮮…不要緊,不要緊,既有殺千刀流傳下去,就不必再有一刀鮮的傳承了。
  
  拼出最後一點力氣,為這驕陽中再添出一點法持,留下一段根思大概說說事情經過、再囑託後人若遇到赤尻馬猴一脈儘量多幾分照顧,神鴉含笑而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09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8-14 23:17
第一零五七章 山天道壇,太上老祖
  
  
  「凡我陽火一脈,金烏弟子,入此驕陽都能見得『魔猿』,陽崩巴前輩留下了殺千刀的心法真玦,我已記載玉簡中,修得心法再與魔猿老人家對戰,其實就是修行這殺法的過程了,」陽三郎聲音緩緩:「另外此境內有前輩法術加持,不是限制來者,而是限制魔猿…剛剛你所見的魔猿,真修元力只有你的一半…你擋下了九錘。」
  
  『殺千刀』是鬥戰之法,不拘泥於法器,只看後輩弟子自己的喜好了,用劍可修之,用棍可修之,什麼都不用靠拳頭的也能修行。
  
  殺千刀,一千刀。魔猿用錘所以是一千錘。
  
  魔猿只有蘇景的一半力量。
  
  蘇景在凡間時候就以鬥戰稱王三乾坤五元神,摩天寶剎羅漢傳承、江山劍域劍威加身、破爛囊精修八百年魔猿只用去九錘就摧毀了蘇景的戰力,它還有九百九十一道擊殺未落!
  
  蘇景忽然覺得咽喉發乾,他理解不了,可即便不理解也不妨礙他的想像:整整一千擊,在那頭大力魔猿手中施展開來時候,會是何等風光!
  
  「還有…殺千刀的法訣不是一千刀,只有九百九十刀。」陽三郎同樣面帶嚮往:「最後十刀並無定勢,千人千變,最後十刀自之前九百九十刀中因勢而起、隨性而生,那才是整套殺法的精華所在。」
  
  故事講完了,陽崩巴和赤巴崩早都死了。
  
  這天下,總有些人會讓蘇景感動的。感動,也是蘇景在攀過一階一階之後希望看到的、喜歡看到的景色。
  
  陽三郎望向蘇景:「怎樣?」
  
  「再好不過。」蘇景微笑點頭,感動放進心底,心神重返乾坤。兩年後要去『招親』,正擔心本領不濟,萬一沒能鬧成事再被事給鬧了,那可太丟人。本就打算抓時間來做鬥戰精修。不成想一方驕陽中還有這等玄機。
  
  殺、千、刀。
  
  不過精修之前他還有件要緊事得做,和陽三郎打過招呼、請她代為照看小光明頂後蘇景展開雙翼暫時飛出驕陽,按著李大順贈予星盤的指點,疾飛三十三天後來到莫耶世界中土世界隔絕仙凡。可去不可回,可莫耶不存這樣的禁法,且莫耶有與中土通聯的跨界法陣。
  
  這是極好的,蘇景想先回家一趟,至少看看小不聽是不是真飛仙了。可是等他到了地方才覺:莫耶已經『不在』了。
  
  遙遙望去,整座世界變成一團軟沙,已經散去了大半,連形狀都不復存在。
  
  這樣的景色在凡間絕無法領略,蘇景心口一窒。心裡明白,莫耶不止是亡了。而是:沒了。
  
  靜靜佇立片刻,烏羽雙翅擺動,蘇景又飛向中土世界,總歸是不甘心的,何況中土與莫耶不遠。只短短一天就飛到了。
  
  未見到時候不甘心,等真的見到了也就死心了,至少暫時死心…遠遠望去,中土世界像極了一滴藍色的水,晶瑩、漂亮。
  
  目光之中,看不到絲毫阻攔與禁法,但靈識相探中。前方巨大的力量安穩潛伏,只待有人靠近便會暴起,將想要衝入中土的仙家撕扯個粉粉碎碎!
  
  普通人站在船舷處低頭去看海水,看不穿大海看不見海底,卻能明白這海可以輕易將自己吞沒;一模一樣的感覺,蘇景的真識根本探不穿前方蟄伏的力量。但他知道,擅闖的話必死無疑。
  
  心中鬱鬱,無功而返,回到小光明頂才曉得人家六翅皇池的王君已經來過幾次了,李大順早已布陣完畢。皇池之君聽兒子說蘇景是冥王,哪有不來拜見的道理。
  
  不過每次都是王君與太子、大順三人來,冥王坐鎮小光明頂的事在皇池中是絕頂機密。
  
  皇池之君不明白堂堂冥王為何不去匯合神君,可他明白此事秘辛,不能過問更不可擴散,活了無數年頭的一方之主,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又過一個月,皇池要人再來拜會,這次可不止是來行禮問安的,原來是六翅皇池光頭太子與山天大道仙子的好日子到了,特意來請冥王殿下去喝喜酒。此時蘇景已經沉迷於殺千刀的修煉,婉拒邀請,但送出了一份貴重禮物。
  
  時間晃晃,一年多的光陰在仙家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眨眼就過去了,相距玲瓏壇招親就只剩兩個月多些。
  
  這其間再沒生什麼事,就連『人頭』行當的大魁都沒來找麻煩,有些出蘇景的意料。
  
  殺千刀的修煉裡,蘇景已經能擋魔猿八十一刀了,他也修成了殺千刀中的前八十一刀。精進速度如此之快,固然與金烏善戰、鬥中精進的天分有關,但更要緊的還是殺法入門簡單,前面的殺法挺好學的,越到後面才越難,這一重蘇景心裡有數,自己琢磨著,修到五百刀後,如果能兩年煉成一刀就要燒高香了。
  
  時間差不多了,蘇景暫停修煉,與小光明頂中布下一道禁法,傾巢而出兵玲瓏法壇!
  
  其實也只蘇景一個人,就是幾個元神和三尊分身都帶上了。
  
  另外六翅皇池的李大順也趕過來與蘇景同行,長公主在家待著沒事做,跟著蘇景一起去看熱鬧。
  
  他沒忘記自己答應過阿菩要帶她去看看小嫂子,提前算好了時日,行程中小小的兜了個圈子,去了趟山天大道法壇。
  
  李大順飛得慢,遠跟不上蘇景的速度,不過蘇景也不用她自己飛,催起一片火燒雲裹挾長公主,帶在身邊同行。
  
  一路上平平安安,實在太平安了,甚至蘇景飛入山天道壇三千里內,都未見有人來問他一聲:你幹什麼的。
  
  來之前蘇景已經傳訊小蠻阿菩,可恨這小丫頭居然回訊問:你來找我?好啊好啊!你來找我做啥?待蘇景再回訊,她才先想起來『我還要去看小嫂子』。
  
  她正在外面玩耍,接了消息急匆匆趕回自家道廷,不過腳程計算,蘇景會比她先到山天道。小蠻阿菩請他等自己一會,此外還特意囑咐蘇景,她家道壇巡查森嚴且對外人態度生硬。請蘇景千萬別介意,看她的面子不要起衝突。
  
  蘇景又不是裘平安那種二混子加二愣子,無需阿菩囑托也不會和山天道壇仙家起衝突,何況身邊還跟了個山天道的親家姑婆李大順。
  
  可現在他們已經進入山天道勢力範圍。莫說衝突了,就連巡界仙都不曾見到一個。
  
  再向前行,片刻後僅距山天道壇千里,依舊不見有人攔路。這時候大順仙子都察覺出不對勁了,秀眉微蹙正想說什麼,忽見蘇景面露驚怒,背後烏羽急震,前行速度遽然加快,急衝前方道壇!
  
  李大順大吃一驚,縱是形有異也不能亂闖人家的道壇啊。這是仙壇大忌,可蘇景疾馳何其迅速,千里一瞬間,大順仙子才剛說了『不可』兩個字,蘇景已經落足山天道壇內。
  
  大順仙子咬了咬牙。也飛身衝向前方,心中急急盤算著如何向對方仙家解釋『擅闖道壇』之事,可等她鑽入遮天祥雲進到山天仙壇之內,一肚子的解釋說辭就全變成了一聲驚呼:「怎會如此!」
  
  滿目蒼夷。
  
  樓臺倒塌、法壇崩碎,一座座靈秀山脈被連根拔起四下倒伏。就連宏偉壯麗的山天神殿都被從中劈開,神殿殘骸尚未徹底倒塌,左右兩分歪斜矗立。依舊高聳入雲。
  
  滿目屍骸。
  
  從身形萬丈開外的山天巨靈羆到身高不過三尺的山天仙童,數不清多少仙家、瑞獸的屍體趴伏各處。
  
  隨處可見法寶碎片與鬥法痕跡,山天道或許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絕非未做抵抗…抵抗了,仍被滅壇了。李大順閉上眼睛,動搜神之術追查天地。不見生機,找不到倖存之人。
  
  「是…什麼人做的。」李大順的面色很不好看,聲音低沉。只是喃喃自語而已,她曉得現在沒人能給她答案。不料身邊蘇景應道:「墨巨靈這一族,自稱『行馳宇宙間、正神墨中生』。你可曾聽說過?」
  
  「墨巨靈?」李大順搖搖頭,從未聽說過這族兇物。
  
  「墨巨靈。」蘇景聲音很輕語氣卻重,人在千里之外,他就察覺到了墨巨靈的氣意,山天道壇的遺骸中,到處都是墨巨靈留下的氣息。
  
  自從晉升仙天,蘇景幾次向其他仙家打聽墨巨靈這一族,奈何,不知是墨巨靈行事隱秘之故,還是他能接觸到的仙家地位低下緣由,竟沒人聽說過『墨巨靈』。
  
  山天道名不見經傳,可到底也是一方仙壇,卻在悄無聲息中被徹底摧毀,連在外的小蠻阿菩都未得同門傳訊。
  
  一家仙壇被毀,讓蘇景又想起了一件往事,隨口道:「與赫學堂廷一樣,都是被墨巨靈摧毀的。」
  
  中土人間,殺滅墨巨靈後,妖僧施蕭曉曾透露過一個消息,一座名叫赫學堂廷的仙壇毀於墨巨靈之手。
  
  李大順破出破爛囊的時候,赫學堂廷早已覆滅,不過這座仙壇曾大有名望,她聽同族提到過,聞面露驚詫:「赫學堂廷也是毀在墨、墨巨靈手中?!墨巨靈究竟是怎樣怪物,怎會有如此實力!」
  
  「赫學堂廷很強嗎?」蘇景反問。
  
  李大順深深提息,壓下心中紛亂,一口濁氣呼出時候面色已經歸復正常:「在蚯蚓看來,老鼠和貍貓有區別嗎?」
  
  問題來得有些古怪,但並無太多深意,老鼠貍貓,在蚯蚓眼中都是可以輕易將它置於死地的強大兇獸,蘇景搖了搖頭,沒得區別。
  
  李大順又問:「老鼠眼中,貍貓與豺狼有區別嗎?貍貓眼中,豺狼和獅虎熊羆有區別嗎?仙天浩瀚,仙家無數法壇林立,普通散仙把持的小境靈州,便如以前九合真人那樣的,不過是蚯蚓;大一些規模的,在凡間有少許信徒,勉強能紮住道壇的,便是老鼠了;像我六翅皇池,凡間信仰還說得過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晉仙家飛升上來,差不多能算到大貍貓,勉勉強強。或還能搭到豺狼的邊;你要去爭親的玲瓏壇,是熊羆,但是熊羆中少見的強壯巨熊。至於赫學堂廷則是深潭毒蛟!」
  
  毒蛟何其兇悍,熊羆與蚯蚓在其看來又有什麼區別。這頭蛟被墨巨靈斬了。
  
  「天魔壇呢?」蘇景問道。
  
  「另一條惡蛟。比起赫學堂廷只強不弱,但真要生死相爭,它殺滅了赫學堂廷,自己也會元氣大傷。至於天尊道壇洞天福地、佛祖如來極樂世界,則是九天神龍、金翅大鵬了,在他們看來宇宙不過一粒塵埃,何況宇宙中的生靈、仙家。」說到這裡,李大順稍加停頓,又繼續道:「大概就是這樣的說法,但未必準確。保不齊誰家就藏了不出世的兇悍人物,便如我家六翅皇池,蒹葭未到時,只是貍貓豺狼,蒹葭入壇後,便一躍成為兇悍豹子了。對上熊羆雖必敗但也有了一搏之力,不過外人不曉得我們已經是豹子罷了。」
  
  「蒹葭老頭兒在你家六翅皇池?!」蘇景驚到了,那個大成學的老學究居然飛升到了六翅皇池!
  
  大順仙子瞪大了眼睛,滿臉滿眼的不痛快,伸手指著自己鼻子:「劉二垮,你想什麼呢?望這看,看我是不是老頭子。」
  
  以前李大順、黃天霸的。長公主從未說過自己的真名,蘇景是個灑脫性子也不去追問,愛叫啥叫啥,就算她叫阿彌陀佛也還是自己的朋友。可大順仙子不怎麼太痛快的,心說這人怎麼連我真名都沒問過…他要來問,大順必定胡編亂造。他不問她就要找個機會主動告訴他了。
  
  大順仙子這是轉了個小彎子告訴二垮兄弟自己的真名。
  
  結果蘇景一時腦筋不轉彎,直接想到了凡間時候那位天宗高人。
  
  眼見大順仙子瞪眼睛,劉二垮也轉過彎了,笑道:「我在凡間時認識一個老頭,也叫蒹葭。誤會了。蘇景見過蒹葭仙子…你可比老頭兒更配這個名字。」
  
  「那是,一老頭兒叫什麼蒹葭啊。」蒹葭仙子撇撇嘴巴,就在此刻,前方突然爆起一聲怒吼:「殺!」
  
  那是怎樣的一聲吼喝!貫於天蕩於地,滿滿怒意滿滿恨意滿滿殺意!隨著大吼,一位金甲將軍自前方衝天而起,手舞長戈向著蘇景與蒹葭仙子衝來!
  
  紅纓冠頂,身材強壯,縱躍中風雷滾蕩,將軍威風;甲胄殘破,胸襟染血,招式散亂,將軍狼狽。
  
  而威風和狼狽之下,他的雙目空洞,面色蒼白,飛騰中身形搖晃將軍遲暮。
  
  蘇景何等眼力,一望之下便知:此人已死。
  
  已經死去的山天道壇護法神將,卻因心中積壓了一口戾氣,再次起身征戰…沒了智慧沒了靈性,只是本能,仙體保留了生前最後的執念:還要再戰,不甘心啊!
  
  此刻在去聽那一聲猶自回蕩天地間的『殺』字之吼,又是怎樣滋味。
  
  蘇景閃身迎上,避開對方的胡亂攻擊,一手壓住他的肩膀,一手託付將軍腋下,輕輕將他放在了地面,已經是死人了,再沒得救,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安撫屍身。
  
  屍身很快安靜下來,躺在地上再不動了,但雙目圓睜。可蘇景眼中卻精光一閃,翻手取出了星盤。長公主蒹葭仙子問道:「怎了?」
  
  「屍中留殘念,墨色兇物此行只為除掉一人,山天道壇太上老祖。」說話間蘇景已經帶了長公主衝天而起,疾飛趕路中繼續道:「不過老祖不在道壇,他棲身飛升凡間,名喚『九龍天地』的人間世界。」
  
  蒹葭不解:「山天老祖與墨巨靈又何仇怨,為何墨巨靈非殺此人不可?」
  
  蘇景又哪裡知曉答案,他只知道墨巨靈必殺之人,就是他必保護之人!而將軍殘念即為蘇景得知,墨巨靈當也能得知山天老祖所在,骯髒怪物最善蠱惑人心,誘供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所幸九龍天地相距不遠,自己又提前打出了些富裕時間,來得及趕在『爭親』前跑著一趟。
  
  趕路中蘇景不忘將一道靈訊送出,告知小蠻阿菩道壇出事,囑咐她務必小心。急行三十時辰,九龍乾坤遙遙在望,看上去與中土頗有幾分相似,同樣蔚藍清澈、仿佛水珠的漂亮世界。
  
  但再向前飛上一陣,蘇景忽然止住了前進之勢,目光中在此顯露驚詫。身邊長公主也瞪大了眼睛:「這些…就是墨巨靈?」
  
  兩人面前,密密麻麻盡是墨巨靈。粗略一望幾千頭的樣子。而巨靈高大如岳,數千個湊在一起十足奪目,已經算的一支大軍了死了的大軍。
  
  墨巨靈沒錯,但盡數屍身,個個慘死!
  
  驚、喜,還有十足意外。蘇景凝神,將一道真識打去前方九龍世界,很快見到,錦繡天地中農夫勞作、商販買賣、旅人步伐匆匆孩子嬉笑玩鬧,這世界安詳、安好。
  
  未等墨巨靈侵入凡間,就被高人殺滅在天外。
  
  正探查,蘇景忽然心底一動,真識挪轉望向一座大城,城中有皇宮,宮中有金殿,殿上有皇帝,凡間的皇帝。
  
  三十幾歲的樣子,微微有些福,長相平凡普通,不像昏君但也看不出多精明可就是這位平凡皇帝,平平靜靜地抬頭、雙眼看穿天地,正與天外蘇景對視!
  
  無需多說什麼,只憑一眼相望,蘇景就曉得,此人即為山天道壇太上老祖。
  
  下一刻,皇帝起身向前跨出一步。
  
  只一步,從凡間皇城來到蘇景面前:「有事?」
  
  「我從山天道壇來,得一位將軍殘念,得知墨巨靈欲對九龍天地和棲身此間的山天老祖不利,所以趕來看看…看來是我多慮了。」蘇景的目光掃過巨靈屍身。
  
  「多謝你。」皇帝笑了笑,顯然他已知曉自家道壇慘禍,可神色間不見絲毫悲戚:「我還有政事處理,今次就不多說了。」
  
  說完皇帝轉身欲走,但下一刻又止住身勢,仔細打量了蘇景幾眼,道:「我名甲添,你呢,叫什麼?」
  
  「我名蘇景。」
  
  「蘇景…」皇帝甲添點點頭,又笑著說了聲:「有空常來玩。做皇帝很無聊的,沒朋友。」罷轉身返回他的九龍人間。
  
  蘇景、蒹葭對望一樣,兩人也算見多識廣了,卻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仙家,放著仙天道壇慘禍不理留在凡間做皇帝玩,朝政比著道壇覆滅還重要?而且他還邊當皇帝邊抱怨這差事無聊沒朋友。
  
  蒹葭語氣古怪:「怪人到處有…」,話沒說完,本欲轉身離開蘇景突然『咦』了一聲,舉目向著身後方向望去,之間蒼茫星宇間一道粉紅光華正向著九龍天地疾馳而來。
  
  幾乎就在蘇景覺對方的同時,來者也現了蘇景,於三百里外疾馳光芒頓止、散去,內中人顯身。
  
  雙方一照面,同時都是一驚!
  
  蘇景驚訝道:「你真沒死?」
  
  對方則皺眉苦笑:「宇宙這麼大都能遇到你?」說著,此人目光轉動,見一群墨巨靈伏屍天外,便再無停留驅馭遁光回頭就走。
  
  「走不了!」蘇景一聲叱喝,雙翅展開急起而追!
  
  長公主又納悶了:「他誰啊?怎麼還會有這麼俊俏的和尚…不是俊俏,是嫵媚。」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15 編輯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6 00:09
第一零五八章 大家笑一笑
  
  
  嫵媚和尚,施蕭曉。
  
  曾帶領一群墨靈仙將中土人間搞得天翻地覆,殺害無辜凡人與修家無數的墨家妖僧施蕭曉。
  
  八百年不見,比起當年施蕭曉愈發嫵媚了。
  
  當年蘇景斬殺妖僧後,十一王曾提醒他『此人未死,將來要小心』,二明哥說的話蘇景自然相信,只是沒想到自己才真正飛升兩年就重遇此人。
  
  不追的時候沒想到,追起來蘇景才發覺,施蕭曉飛得真快,居然不遜於蘇景的烏羽雙翅。兩人都是全速疾馳,速度不相上下,追逐一陣兩人仍是三百里距離。
  
  施蕭曉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如當年,含笑、輕鬆:「蘇景,你已殺過我一次,一場生死無異一場了斷,而我心中打算你也有個大概瞭解,如今又何必再窮追猛打,還有啊,你莫以為我真就怕了你!」
  
  「不怕你別跑啊。」蘇景不理其他廢話,言辭直戳主題。
  
  粉色光霞中施蕭曉冷笑傳出:「中土之人個個刁蠻,從來不曉得道理為何物,我不怕你就不能跑嗎?」
  
  「能跑啊。不過許你跑就許我追,你跑你的我追我的喔,咱倆各忙各的。」論胡攪蠻纏,蘇景還真沒怎麼輸過。
  
  前面的施蕭曉跑得實在是快,蘇景皆盡全力也僅僅是個不被他甩掉的局面。
  
  不過施蕭曉又何嘗不是吃驚異常,他對自己的遁法自信無比。哪成想此刻拼了命的跑竟還甩不脫這個蘇景。
  
  一追一逃,都在瞬息中抹去千里,不知不覺就是三天三夜的疾馳,兩人之間距離還是三百里,蘇景忽然縱聲大笑:「高看你了,不過爾爾,你去吧!」
  
  大笑聲中雙翅一兜,不再追趕施蕭曉,變換方向向著東南方疾馳而去。笑聲輕鬆語氣輕蔑,其實就是說大話。蘇景追不下去了。時間就快不夠,他得趕緊去『招親』,丟了夫人抓和尚這種傻事他不幹。
  
  一萬個嫵媚和尚也不如一個小不聽。
  
  妖僧素知蘇景詭計多端,明知對方已經轉向仍不敢稍作停留。繼續全力向前疾飛。又飛出十萬里後確定蘇景真的不再追。這才止住身形,雙手結印玄法行運,片刻後猛開口、齊聲浩浩。向著東南方滾蕩而去,帶笑:「再見啊。」
  
  蘇景飛得比著和尚的喊聲快多了,先趕赴山天道壇匯合小蠻阿菩。阿菩見自家法壇被毀所有同門隕難,人已幾近瘋狂,見到蘇景歸來,先是憤怒咆哮著『報仇』,跟著嚎啕大哭,蒹葭仙子歎了口氣,伸手在她後腦輕輕一點,封了她的識海,阿菩就此沉睡過去。
  
  依著蒹葭仙子想法,她再跑一趟九龍天地,將阿菩送到山天道壇太上老祖那裡,人家的祖師爺還在,道壇出事後晚輩弟子去投奔老祖順理成章。
  
  可蘇景搖搖頭,他也說不上具體因為什麼,沒來由地覺得甲添邪性得很,就這樣把阿菩送過去怕會不妥,兩人商議幾句,最後決定長公主帶著阿菩先回六翅皇池。
  
  如今皇池的太子妃也是山天門下傳人,還是請蒹葭先向她打探清楚這位老祖究竟是怎樣人再說。
  
  從山天道壇出來,蘇景把其他事情拋諸腦後,振起雙翅直奔玲瓏法壇正位而去。
  
  迎親去!
  
  趕路不輟,前面一個多月平安無事,空蕩蕩的宇宙,一個人的疾馳。
  
  也難怪不久前施蕭曉會有『怎麼還能遇到你』的感慨,這宇宙太大了,想要遇到個人實在不是件容易事情。
  
  但隨著蘇景漸漸接近玲瓏道壇,開始有『路人』相遇。
  
  這一路上蘇景早都想好了,如果遇到同去玲瓏壇招親的,那就直接打了吧!
  
  都是來和自己搶媳婦的!
  
  非打不可否則心裡實在不痛快,最多手底下留個分寸,不出人命就是了。可是等他真遇到『同行』的時候,蘇景又下不出手了:他們已經被人打過來。
  
  蘇景遇到的第一夥人並非同路順行,而是迎面相遇。十幾個人,慘啊,雲駕被打得千瘡百孔,三個長輩模樣的老者其一嘔血不停,另一胸口塌陷氣若遊絲,最後一個面如紙金昏迷不醒,餘者或重或輕也都有傷在身,一個血流披面的中年人邊引動雲駕搖搖晃晃地後撤,邊破口大駡:「玲瓏招親,當公平相爭!大峪台的狗賊卻在路上突施偷襲,下手如此之狠,無恥之尤!此番回去定要狗賊好看小子,你看什麼?!你也是來招親的嗎?」
  
  蘇景點點頭,看有人挨揍心裡居然挺高興的,當然面上不顯。
  
  「你是何家弟子,怎麼一個人就來了?你家長輩和同門呢?」中年漢子自顧不暇,難得他還有心思來盤問蘇景。
  
  蘇景應道:「無宗無壇,閒遊散人而已,走到哪裡都是一個人。」
  
  中年人面露不屑,他聽得出蘇景就是個小小散仙,揮手道:「回去回去,區區散仙小修,也敢覬覦玲瓏仙子,不嫌自不量力嗎,就憑你,根本到不了玲瓏壇就得被人殺滅。」
  
  說完不再理會蘇景,催起破破爛爛的雲駕走了。
  
  蘇景不和剛剛挨打的人計較,雙翅振動繼續前行,其後千里行程中,接連遇到四五波敗退下來的仙人,都是狼狽不堪,聽他們的咒駡與抱怨,蘇景大概明白,和自己有一樣打算的居然不在少數,還不等抵達玲瓏道壇,一夥又一夥的仙家就在半途廝打起來,優勝劣汰全無可說,鬥敗之人急急退走,既沒臉面也沒實力再去參與玲瓏台招親。
  
  這時候蘇景護身靈覺已然察覺,前方遠處靈元轟動。正有惡戰暴發,不用問了,必是『半途相爭』。
  
  蘇景高高興興趕上前去,果然兩方仙家激鬥正酣,一方是三艘仙河天舟,都是三千丈開外的巨艦,兩舷與首位架有金紅大炮,艦中一道道咒令高唱,一咒落便是一炮轟動,炮口飛出的不是鐵球鉛彈。巨破一轟。即為百里血河殺劫。
  
  另一邊則是三十頭黑白大鶴,雙翅鋪展百丈有餘,鶴有紫衣仙駕馭,仙家持幡舞旗。幡旗翻卷中。一重重神通法術猛擊天舟。
  
  前者船堅炮利。後者靈活刁鑽,鬥了個旗鼓相當。
  
  惡戰的只有兩家,可觀戰的足有十餘家。一夥巨人手托寶塔,一夥妖仙腳踏白綾,十餘鬼仙端坐於一方巨大靈牌上最古怪的是一群矮矮胖胖的小個子,他們站在一隻白銀大碗中,一個個手扒碗邊喜滋滋觀戰。
  
  蘇景一眼就看明白,鶴蚌相爭,十幾群漁翁等著得利突然,天舟與大鶴的戰團分解開來,早有默契似的,金紅巨炮與幡旗神通向著四下裡轟襲而去!中間相鬥的兩家也不是傻瓜,豈能真等自己打得精疲力盡再被別人收拾,既然打了乾脆就打個燦爛的,把所有人都捲進戰團。
  
  觀戰的仙家突兀遇襲卻處變不驚,立刻舉法相應,沒有哪一夥被直接摧毀,不過動法之後,自有人順勢再向別家突襲,頃刻亂戰開始再無分解。
  
  也有幾道神通向蘇景襲來,但一來蘇景孤身一人,二來他刻意收斂氣意顯得平平常常,人人當他是個不自量力的散修,沒誰把他當回事,施展法術對付他不過順手為之,這等攻襲在蘇景眼中不見得比著初秋微風更強,揮揮手就擋了下來。
  
  蘇景沒事,十幾家法壇仙台的仙家已然大大出手,一時間罡風爆起百法轟蕩,打得著實燦爛。
  
  心中冷笑無聲,不去理會他們的混戰,蘇景振翅而起,自高空中掠過戰團繼續前行。大鱷相爭,沒人把一隻小蝦米看在眼中,蘇景離去了一息、兩息、三息,就在三息過後,混亂戰場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怒叱:「你們都是什麼東西!」
  
  吼聲落,火焰升,自蘇景離去的方向上,一蓬磨盤大小烈焰直射天空,待到淩空萬丈時候,那團烈焰暴散開去
  
  四五尺方圓的火團,淩空萬丈時候還能『剩下』多大?針孔般的星光一點而已,這還是仙家目力卓絕之故,若是道行差一些根本都瞧不見。可就是這幾乎微小不可查的火星,在爆碎一瞬刺目強光照亮穹宇,熾烈高溫灼烤八方,那一刻火星爆了,炸出來的卻是無邊火海。
  
  火海之中,蘇景的第二聲怒叱傳來:「就憑你們也配!」
  
  火海翻卷、赤浪衝天,於主人叱吒中化作百里寬,千里長的陽火長練,於九霄翻卷片刻便倒灌而去,直撲戰場。
  
  坑不了再打算不得原則,可至少也是蘇景的習慣了,本來他都離開、由得那些仙家自己瞎打一團,但是他走得心裡不痛快,便如他的吼喝他們都是些什麼東西,他們也配!
  
  平心而論,這些人也算無辜,他們來參加招親,彼此競爭不假可也沒想過要成心得罪誰、噁心誰不成心的,結果蘇景還是被他們得罪了,噁心了,不打不舒服。
  
  火川倒灌,蘇景的猛擊來得何其兇猛,轟入戰場時三艘巨艦天舟首當其衝,主舟仙家急急傳令,諸多血河巨炮掉轉方向猛轟火川,下一刻三百餘道血河衝天,裹挾濃濃腥膻惡臭,猛撲過來。
  
  血河法術了得,可遇到百里寬闊、赤浪燒天的陽火怒川還差得遠,兩下裡才一碰觸,血河便如便如落入地火熔池的冰淩,立刻爆碎、焚煙,火川不受絲毫阻礙,落入戰場、湮滅戰場!什麼巨人妖仙、矮子金碗,統統落入火海,再眨眼間:烈焰之中處處蘇景。
  
  陽火為尊,絕盡遁法,眾仙陷落烈焰中,遁身法門皆盡施展不出,只能憑著真修元力縱躍或飛衝。就只有一個蘇景,祭起金烏萬巢大咒任意穿空來回,本尊與三座分身散開各行其遁四處衝蕩,大打出手!
  
  普通的飛縱如何與金烏萬巢相提並論。
  
  一千隻鵪鶉加在一起。肯定比著一頭豹子更其強大,可又有什麼用呢,一千隻再怎麼勇敢的鵪鶉,也永遠不可能擊敗一頭雄壯獵豹。何況鵪鶉還被捆住了翅膀絆住了雙腳:
  
  亂戰仙家人數眾多,不過都是些淺薄之輩,其中強者勉強能有六翅皇池粉將軍的本領,差得就更不用提,在蘇景面前,他們與鵪鶉何異!蘇景與三分身出手狠辣,面前根本不存能當他們一擊之人。
  
  跑不過。又打不過。陷落火海即為案上魚肉,任由蘇景宰割!五息過後,一架巨艦天舟被徹底打爆,再三息一群巨人栽倒於烈焰。又過四息連串悲鳴傳來。那些千丈巨鶴盡數沉落短短半柱香的功夫。浩蕩火海中再無爭鬥動靜。
  
  蘇景心念一轉三尊分身收回,火海重化千里陽川卷揚天際,不再圍困眾仙。
  
  一群仙人全都臉色蒼白。被打得東倒西歪,或坐或躺散落四處。總算蘇景心存慈悲,痛打一頓出出氣也就算了,並未殺傷人命。若今日來爭親的是離山葉非,且看此刻幾人能活。
  
  收手、肅立,蘇景開口:「玲瓏法壇招親,想要參與此會,須有陽火之威在身,交出來我可饒他一死。」
  
  打都打了,也就不用太客氣了,與金烏有關的東西,蘇景都要收回來。
  
  除了金烏本族,其他族類修持陽火的少之又少,那些實力淺薄的法壇仙庭都如六翅皇池一般,尋得一件與金烏有關的寶物就當自己『身具金烏之威』了。
  
  在場幾座仙壇已然鬥敗,明白自己此行『招親』無望,再留著『金烏之威』也沒什麼大用處,眾仙並沒太多猶豫,將自家金烏寶物拿出,幾根翎羽,一枚金烏撰印,兩道以金烏翎毛為筆寫就的符咒,都是些普通貨色,那幾根長翎並非驅陽馭日的神鴉令鑒,甚至連金烏羽都不是,不過是和三足金烏沾了些血脈親緣的『天火紫雀』的尾羽。
  
  貨色普通也就算了,讓蘇景著實意外的是還有四家仙壇根本沒有『金烏之威』,他們的主意打得明白,不外兩重:搶一件唄,實在搶不來,玲瓏法壇或許臨時放鬆標準也說不定。
  
  『金烏之威』盡數收繳上來,蘇景擺了擺手:「本座為東陵道壇小師祖,名喚木瘤坪,你等想要尋仇,今日招親過後,隨時可去東陵道壇找我。走走走,都與我走!」
  
  無人遲疑,勉強行功正欲離開,不料蘇景忽又開口:「慢!」話音落,盤旋於高空的烈火陽川再度俯衝下來,化火海淹沒中人,仿佛時光倒流,熊熊火光之中盡是蘇景穿梭不過這次時間短暫,半盞茶光景不到,火海重新飛天去。
  
  在場個個面露驚怒,其中一個百丈巨人甕聲怒道:「木瘤坪,你我之間不存深仇大恨,為招親打上一架,敗於你手是我修行不精,我無話可說,但你怎敢給我等種下禁制,真要結做死仇麼!」
  
  場中三百餘人,個個都被蘇景種下冥法禁制,來自阿骨王的嚴刑秘法,禁制一出,眾多仙家的性命盡在蘇景掌握。
  
  「我來玲瓏法壇參與招親,本來沒多想什麼,誰想娶新娘子就誰來。剛剛才想到,原來還能帶著親戚朋友一起來,到真正爭奪比鬥時候還能有群呐喊助威的同伴」『東陵仙木瘤坪』笑得挺開心的:「看到諸位才明白,一個人實在勢孤,想麻煩大家臨時給我做個朋友,到時候幫我股一股勁搖一搖旗,感激不盡。」
  
  「這禁制確是要命,不過請諸位仙家放心,此法都無需刻意開解,三十六個時辰後禁法自然散去。」蘇景的聲音輕飄飄的,並無太多威脅意味:「待此間事了,大家各奔東西再無瓜葛。」
  
  蘇景說話的時候,一群仙家都默運真識仔細辨別身中被種下的禁制,其威深刻不測,其效玄虛難解,想要自行拔除是沒希望了,但其時確實只有三天,若『木瘤坪』還有其他居心也不會種個只管三天用的殺符了。
  
  眾仙略略放心,可臉色依舊鐵青難看,蘇景似有無奈:「娶親是喜事,諸位既然來為我助威就別扳著個臉啊,大家笑一笑,來,大家笑一笑。」
  
  又有誰敢不笑啊,只是硬擠出來的笑容,還真不比哭喪更好看。
  
  蘇景要求不高,見眾仙都笑他也就笑了,袍袖一會:「諸位仙友,送我去往玲瓏法壇!」
  
  隨他喊喝,高空處浩蕩火海轟然崩碎,重重火焰幻化陽鴉之形,千萬陽鴉簇擁蘇景向前飛去。三百多個仙家或催法器或起雲駕,追隨在蘇景身後。
  
  此處相距玲瓏法壇,就算普通仙家也只需三五日時間,蘇景前面趕路甚急,搶下了些時間,到現在不必太趕,不急不緩向前飛去。再向前行,陸陸續續又碰到不少前來徵親的仙壇,每遇到一家,那些被蘇景『綁』來的助威之人心中都會嘀咕一句:倒楣吧!
  
  果然,蘇景催火海就衝向上衝,也不管對方是獨隊前行還是幾方亂戰,一概碾壓過去、擊潰、收繳『金烏之威』再種下禁制。甚至連已經敗退下來迎面退走的仙庭蘇景也統統『留下來』併入諸位大隊。
  
  一路走一路打一路收編,蘇景並未遇到太強大的對手,順順利利地前行。他身後的隊伍越發壯大,而幾天接觸過來,被綁來的仙家覺得這個小子手段狠辣鬥戰兇猛,不過為人還算隨和的,其中一些眼力獨到之人心中大概有了個計較:此子不是歹毒之人,估計是最近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這才借著徵親的機會來拿『路人』撒氣啊。
  
  有個老者還特意追趕上前,對蘇景道:「蘇仙翁,這樣其實其實不太妥當的。」開始蘇景沒想著抓人,所以報上『東陵仙木瘤坪』的名字,這是小師叔的拍子;但後來臨時起意,抓了大隊人馬來為自己助威,到時候真要人人呐喊『木瘤坪仙翁神通非凡』實在讓蘇景彆扭,乾脆說了真名。
  
  要報仇就來,蘇景直接改了主意,何妨借此機會大響小光明頂的名號!
  
  「這次徵親我勢在必得,別人眼中徵親,於我卻是迎親。既然迎親總得有個排場,不得已,辛苦大家了。」身後排場大了,蘇景漸漸開心起來,隨口和老者閒聊。
  
  那位老者搖頭道:「咳!仙翁請看,這又算得什麼排場。」
  
  蘇景明知身後隊伍的樣子,還是轉回頭去看了看破爛散碎的雲駕、裂璺爬滿的劍駕、缺翎斷尾的獸駕、一半焦糊另一半乾脆只剩龍骨的天舟,還一隊狼狽落魄身殘志堅的老弱殘兵。
  
  這是迎親?
  
  「更要緊的」老者繼續道:「沿途之中有些爭鬥再正常不過,可這等私鬥到底擺不上臺的,玲瓏法壇高搭繡樓、蒸蓮娘娘為女招親,算得玲瓏壇的一樁盛事,蘇仙翁卻把人打了一路、打過後又帶在身邊大搖大擺去徵親,這不是、這不是……」
  
  「這不是成心給玲瓏法壇、給蒸臉娘娘難堪嗎?」蘇景介面,跟著笑了起來,笑聲響亮:「老人家智慧非凡啊!」
  
  前方,玲瓏法壇外設巡哨天舟已遙遙可見,蘇景一行到地方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20 編輯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6 23:57
第一零五九章 總會有人難堪吧
  
  
  前方,玲瓏法壇外設巡哨天舟已遙遙可見,蘇景一行到地方了!
  
  比起之前被蘇景打爆、打殘的那些徵親仙家所駕、動輒幾千丈的仙舟巨艦,玲瓏法壇的哨舟小得實在不值一提,和蘇景在凡間時候見過的江上快梭沒太多區別,兩頭尖尖、船身窄窄,一點也不起眼。
  
  可明眼人只需一瞥就能曉得,莫看梭舟不起眼,真要行轉起來,只需一衝便能從容洞穿那些華麗大船!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寶物。蘇景就是明眼人,心中點點頭,玲瓏法壇被李大順稱作『巨熊』不是沒道理的。
  
  巡哨天舟,顧名思義,平日裡專做戒備巡邏之用,不過這一次玲瓏法壇歸正位開仙庭另有目的,巡哨天舟除了戒備四周外,也多出了一項使命:迎接各路『徵親』仙家。
  
  舟中有玲瓏仙子三人,個個身著杏黃羅裙,兩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女,另個三十出頭、五官精緻但神態倨傲的冷漠美婦。
  
  見有徵親仙家向著自己掌管的方向過來了,天舟輕搖迎上前來……本來玲瓏仙子是不會主動相應的,可前方正靠近的隊伍規模實在龐大,浩浩蕩蕩足有兩千餘眾,來徵親還是來打仗的?
  
  天舟前飛,雙方靠近,待舟中人見了過來的這一隊人馬的陣勢,三個玲瓏仙子也有些懵了:來的到底是什麼人?破爛軍嗎?
  
  殘船損器,傷病敗將,要多破爛又多破爛的大隊人馬,隊伍中的仙家個個垂頭喪氣,偏偏還都在臉上硬擠出來一絲笑容,沒法說的古怪。仙舟中為首美婦目光一轉,冷聲開口:「泰鼓老兒,你們做什麼?」
  
  泰鼓仙翁,開泰仙壇門中長老。與十餘同門送自家晚輩來徵親,三天前被蘇景收編了,此人曾與舟中玲瓏仙子有過數面之緣,勉強算是認識的。聞言急忙躬身應道:「啟稟嘉禾仙子,老漢是來送…是受小光明頂主人蘇景之邀,送蘇仙翁前來徵親的。」
  
  「小光明頂?蘇景?」天舟之內,嘉禾仙子眉心微蹙,轉頭與兩個同門對望一眼,後面兩個少女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就在這時,浩浩蕩蕩的殘兵隊伍忽然齊聲開口:「恭祝蘇景仙翁與笑語仙子珠聯璧合,舉案齊眉!」
  
  喊得響亮!
  
  沿途早就演練好的,一見玲瓏壇下弟子就要喊出來的號子。性命在蘇景手中握著。而這仙天之中的下界小仙,最是懂進退知好歹,宇宙再大也打不過自己的性命,是以無人逞強,蘇景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群人說喊就喊。三個玲瓏壇下仙子都嚇了一跳。嘉禾仙子面露怒色:「玲瓏庭下,豈容爾等大呼小叫!再亂喊誰都不用回去了,蘇景在哪裡,還不現身相見!」
  
  蘇景就在隊首,不過他是在太不顯眼了,不是嘉禾仙子故意忽略他,是真的不曾留意此人。蘇景踏上兩步。不說話,上下打量著嘉禾仙子,心裡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把這三個女子也收編了。
  
  嘉禾見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上前,她的眼色愈發冷冽了:「你就是蘇景?小光明頂又是什麼地方?」
  
  「原名九合靈州,被一個叫做九合真人的邪佞散仙把持,兩年前我斬了九合占了靈州。改名小光明頂。」蘇景實話實說。
  
  殺了散修、奪其洞府…那蘇景也還是個散修。嘉禾身後的兩個小丫頭似笑非笑,眉目間輕蔑顯現,嘉禾卻不信他這套說辭。因負迎賓之責,蒸蓮娘娘傳令,每一座巡哨天舟都派駐仙壇護法一名。嘉禾就是被臨時派來的,並非哨兵之類的小角色,心思眼力都不差,看著『破爛軍』的模樣大概就能猜到,這些仙家都是被蘇景強虜來的。
  
  一介無名散仙,能在幾天裡擒下這樣一支隊伍?嘉禾才不會相信:「你究竟什麼人,此刻如實招來或還不晚。蒸蓮娘娘為女招親,容不得你這等胡鬧。」
  
  「小光明頂,蘇景,來迎親的,娶笑語。」蘇景沒興致與她囉嗦,言辭直指主題:「你家招親,身具金烏之威即可參與,有這個資格我便來了,讓不讓進你給句痛快話。」
  
  身為玲瓏壇護法,就是普通仙壇的老祖、真君見了嘉禾也要口稱仙子、執禮相向,嘉禾自己都忘了有多少年沒人和自己這樣講過話了,柳眉一軒正要發怒,突然她袖中傳出一陣悅耳鈴聲。
  
  嘉禾聞鈴,冷冷瞪了蘇景一眼、留下一句『你在這裡等著、哪裡也不許去』,跟著暫不理會蘇景,轉回頭對舟中兩個手下道:「描金王台三太子駕到,速速施法接引!」
  
  兩位少女仙子不敢怠慢,一個手捧妙音蓮花一個拿起繡鳳紅絹,喃喃催咒各自行法,蘇景也轉回頭,問身後的泰鼓仙翁:「描金王台是什麼地方?」
  
  泰鼓仙翁滿目豔羨:「描金王台啊…上位仙庭,道法宏昌萬仙雲集,一等一的強大仙府……」
  
  「一等一?西方極樂世界、東方洞天福地那樣的仙庭?」長公主蒹葭大順不在,蘇景就是個無知小子。
  
  泰鼓老漢嚇了一跳:「仙翁,這可不敢亂說、更不敢亂比啊,不能相提並論,不能相提並論。」
  
  「照你剛才的說法,還道他們可以比肩佛祖了。」蘇景笑了下,又問:「比起天魔壇、金鈴天一夥呢?」
  
  剛剛提到東道西佛,泰鼓還只是吃一驚,此刻蘇景又直呼金鈴天之名,泰鼓眼中明明白白的恐懼顯現…道尊佛祖都高高在上,前者超脫物外後者慈悲為懷,不會主動和下界小仙計較什麼,偶爾嚼一嚼他們的舌根不會引來太嚴重的後果,但天魔壇可不是,從一千上位大魔到無數普通魔尊,個個都是咬住了不鬆嘴、打不死不算完的兇狠角色,絕對不能惹更不能亂說,否則說不定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泰鼓老漢趕忙搖頭:「也是不能比的,描金王台與玲瓏法壇齊名。」
  
  蘇景點點頭,原本心裡還有些奇怪。自己這幾天打得太輕鬆了,怎地一個強敵都沒遇到,原來真正像樣的仙庭大壇,都是被玲瓏壇的仙家直接施法接引過來的。只有這些沒什麼實力、勢力的小壇庭,須得自己趕路湊上來。
  
  泰鼓老漢心有餘悸,又在一旁低聲叮囑蘇景:「仙翁,大魔尊的名諱還是不提為好,不止大魔尊,最好整座天魔壇都不要提啊。」
  
  在凡間的時候,蘇景也只是覺得天魔執著,不想今天才知曉,天魔在普通仙家眼中竟如此兇惡,果然不負他們那個『魔』字。蘇景笑了:「我有位師兄。差點做了第一千零一章上位魔尊,彆扭魔…不過他沒去,直接把金鈴天倔走了;我還有個朋友得接引升入魔壇,他修憎厭魔,有大魔尊親自接應應該是上位天魔了。不過他的情形有些特殊……」
  
  只因『太久不曾單打獨鬥』,孤零零來到仙界很不習慣,蘇景隨口聊天說起凡間那些傢夥,可話說到一半,前方天舟上的嘉禾仙子忽然轉回頭來,這次未再瞪他,她在笑。嘲笑。
  
  彆扭魔,憎厭魔,還師兄得接引不升魔氣走金鈴天…就算吹牛也該挑些靠譜的事情來說,再聽聽蘇景說的都是些什麼。
  
  不止嘉禾,蘇景身邊、身後眾多『破爛仙』在神情上雖不敢表露地那麼明顯,但也不難看出。人人都覺得蘇景在亂吹法螺。
  
  蘇景一笑,不生氣,自己想了想而後笑容更盛:看自己想起來的這兩個人吧,一個是自己的千年大敵,成天不彆扭不舒服;另個倒是朋友…惹人討厭到讓人恨不得永遠別再見面的朋友。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忽然光明大作,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彩虹天橋自天而降,虹橋周圍金鳳啼鳴迎賓,虹橋兩邊開滿秀麗青蓮,場面雖然算不得太宏大,但也精緻周到。
  
  彩虹天橋成形後片刻,朗朗笑聲響起,一行四十餘人顯身虹橋,個個素衣但有金線描邊,不用多問只看裝束就曉得來者都是『描金王台』的仙家,為首的是一個白面青年,身著蟒袍頭戴小紫金太子冠。
  
  嘉禾帶著了兩名弟子飛身虹橋,齊齊施禮,口中『三太子與諸位仙家駕到,玲瓏壇蓬蓽生輝』之類言辭寒暄。
  
  白面青年即為三太子,此人長相不錯,但雙目狹長目光中透著一份戾氣,他對嘉禾客氣得很,不以身份自居,執晚輩之禮,笑道:「嘉禾姑姑快快請起,我出生時您就已經是名動仙天的仙子了,這般行禮可要折煞侄兒了。」
  
  仙天中,講勢力多過講實力、講實力多過講身份,講身份又多過講輩分,『姑姑』之類稱呼,依著年歲來叫也不算錯,可誰都不會傻到把這個稱呼當真,嘉禾一絲不苟繼續行禮。
  
  一架彩虹天橋,自虛空中來,沒入虛空中去,看似沒頭沒尾,精修者都能明白此橋逾距跨天,行走於橋上用不了幾步就能直接進入玲瓏法壇去。
  
  行禮過後嘉禾又寒暄幾句,命身後二仙子之一引領描金王台眾人去往法壇,但描金三太子不急前行,人在橋上,望向下面不遠處那支規模浩大的『破爛軍』,笑問嘉禾:「這是做什麼?他們緣何如此狼狽?也是來徵親的?」
  
  不等嘉禾開口,橋下蘇景就應道:「列位仙家皆為我友,他們不徵親,聚在一次送我徵親。」
  
  玲瓏壇護法嘉禾猛轉頭,目光犀利瞪向蘇景:「無名之輩,三太子駕前豈有你說話的份!」訓斥同時本修氣意綻放開來,烈烈威勢催壓蘇景。
  
  若是普通仙家,受了嘉禾威勢一逼,頓時就會心驚膽戰俯首噤聲,可這等恐嚇手段對蘇景來說實在不值一提,當他的阿骨王袍是擺設嗎?!蘇景無動於衷,不過嘉禾這一下子算是替阿骨王打定主意了:這個女子也要收編進自己的破爛助威軍中。
  
  主意定了,蘇景才不急,不再理會嘉禾,他抬眼望向三太子。
  
  蘇景目光平靜,但直視貴人已經算得挑釁。反正蘇景的架子是漸漸端起來了,對方不理就拉倒,若理會了…總會有人難堪吧。
  
  難堪的那個,總不會是把神君御賜蟒袍穿在裡面的阿骨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24 編輯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7 23:30
第一零六零章 肚皮天音
  
  
  三太子不是糊塗仙,看看蘇景再看看那群狼狽仙家,心中很快猜到緣由,又仔細將蘇景打量了一遍,隨後三太子轉回頭,眼帶徵詢之色、望向自家隊伍中的一位老者。
  
  老者名喚謝青衣,官拜大相、三朝元老,千萬年中盡心盡力輔佐描金王族,於王台中德高望重。此次玲瓏招親,描金王台勢在必得,特意請這位元老功臣出山,以保三太子徵親順利。
  
  但凡有幾分心機,都能看出蘇景這是向玲瓏法壇找彆扭來的,對別路仙家來說,事不關己路過就好,反正那小子再怎麼鬧自有玲瓏壇的仙家收拾他。不過謝青衣人老成精,另有心思:
  
  既是找彆扭的,自己一行正好撞上,順手抹平,總能讓蒸蓮娘娘見知一份人情,有了這份人情、大家又門當戶對,後面徵親會順利許多;另則,那個散仙小子綁來了這麼多仙家,加在一起足得有百來座小法壇的徵親隊伍,今次出手救了他們,散下去的人情極廣,對王台聲威、人勢大有益處;還有,這無名小子的禁制手段
  
  是筆划算買賣,唯一讓謝青衣有些忌憚的是:散仙小子能抓這麼多仙家,究竟憑藉的是什麼!論打,他一點也不害怕,讓他猶豫的是蘇景哪裡來得這麼大膽子,此人背後究竟有何依仗,敢抓這麼多人可是再轉念,謝青衣不禁暗笑:果然越來越膽小了。
  
  如果出手,也是描金王台替玲瓏壇懲戒撒野之輩。就算散仙小子身後有勢力,將來也是找玲瓏法壇說話,與描金台何干。
  
  如此想來,再無忌憚。
  
  念頭轉動只在片刻之間,謝青衣對三太子點了點頭,同時又將目光一飄,眼睛指了指玲瓏壇的方向,示意三太子不必把題目引到自己身上,只是替玲瓏壇教訓人。
  
  三太子會意,面露冷笑望回蘇景。正待開口時。忽然嘉禾仙子袖中鈴聲再度響起,嘉禾聽鈴、微揚眉,對手下兩個小仙子笑道:「智慧天諸聖駕臨,速速行法迎接。」
  
  『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蘇景早都聽說過。聞言頓覺堵心。一百一十五個大聖啊!且妖精大聖最是狂狷,真要發了性子怕是冥王的身份都鎮不住它們,這可怎麼收編!再就是。明明是妖族,喜歡牛馬燕雀去就是了,來這裡徵親湊什麼熱鬧。
  
  蘇景心底沉沉,描金王台眾人也一樣微微皺眉,『智慧天』最近風頭極猛,就好像一群不知好歹的混蛋似的,說打就打全無顧忌,只要一打必然不死不休。不提實力只說行事風格,他們和不久前銷聲匿跡的天魔壇都有一拼了。
  
  老牌仙壇對他們實在頭疼,真要打起來,贏了不算光彩,畢竟『智慧天』從成立到現在才幾百年的時間根基尚淺;可要是輸了那就十足丟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別惹它們。只是這次在『徵親』中相遇,想躲都躲不開了。
  
  描金大相謝青衣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嘉禾娃娃,蒸蓮娘娘為女招親,還請了妖家大聖嗎?」
  
  輩分使然,一聲『娃娃』不是輕蔑,反倒是親昵,家和仙子受寵若驚,笑顏應道:「啟稟老仙翁,笑語仙子是我家娘娘的掌上明珠,娘娘只求能為她尋得一門好親事,至於族類當真不太重要。」
  
  謝青衣笑了下:「不重要嗎?我看未必。」
  
  表達不滿,可也只能表達一下,再沒其他辦法了,嫁女兒的是蒸蓮娘娘,她想怎麼搞本就沒有別人指手畫腳的餘地。
  
  因又有外人進場,謝青衣怕落得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下場,雙目傳神示意三太子暫停對蘇景發難,後者會意,對著蘇景陰森一笑,沒多說什麼。
  
  仙子施法,不片刻有一座彩虹橋架起,一個陰冷聲音自冥冥中傳來:「智慧天諸位大聖駕臨!閒雜人等退避!」
  
  隨吼喝,玄光閃爍,一夥妖仙顯身虹橋號稱一百一十五大聖,來得卻只有寥寥幾人,但個個邪氣凜然,或高高昂頭自以為是或衣著開敞放浪形骸,像個什麼樣子!
  
  即便喜怒不形於色的蘇景乍見這群妖怪,都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冷冷一聲輕哼。
  
  幾個妖家仙,為首的是個面目兇狠半人半蛇的少年,腰身以下蛇尾、以上人身,打赤膊不穿衣,從頭到腰滿滿紋身,花紋古拙且滄桑。
  
  此妖長得其實不難看,少年郎面目兇悍自然也會有些氣質,可他眼中又透出了濃濃的淫邪之氣,一看就知不是善類。
  
  妖怪小子的目光掠過玲瓏壇接引仙子、掠過旁邊那架虹橋的描金諸仙,又望向了橋下大隊的破爛仙,任誰被他看到,都會覺得仿佛有一條冰冷蛇信劃過臉龐。
  
  最後妖怪少年把目光停留在蘇景臉上,冷笑森森:「小輩,哪來的,一個人就綁了這麼多破爛玩意,也算你有幾分手段,報上名來!」
  
  妖仙少年眼光毒辣,一眼就看明白了怎麼回事。
  
  蘇景望向少年的目光,說不出的厭惡:「報不報名打緊嗎?妖怪,莫看你頂了個少年皮囊,其實年紀不小了吧,我勸你:頤養天年吧!」言辭不善,立時就惹來一夥妖仙的聒噪,半人半蛇的小子一揮手,壓住同伴喧嘩,桀桀笑道:「這等狂妄的小輩,大聖爺已經兩千多年沒見過了。」
  
  「不是,我不明白,你一個蛇妖來徵什麼仙人之親?」蘇景懶得和他磨嘴皮子,直接問出關鍵。
  
  「什麼徵親,說明白了吧,老子是來搶親的,不過不是我娶媳婦,是給我家一個後生搶的!」
  
  妖怪語出狂妄,嘉禾仙子、描金眾仙臉色都不好看,蘇景也冷了眼光:「聽你的說法,做你家後生還真是走運了」不等後面的怪話出口,蛇妖少年猛揮手,開聲打斷:「少廢話了,我看你不怎麼順眼,可今天是我家後生的大喜日子,老子不想手上染血,不過該教訓的還是得教訓,小輩,大聖爺賞你一記耳光,左臉。」
  
  是人就有火氣,何況修陽火的蘇景。話說到這個份上,蘇景再不能無動於衷,手拍左臉怒極而笑:「左臉人人有,不知誰扇誰,我的臉就在這,你」
  
  這次蘇景的話仍是沒能說完,半人半蛇的小子突然身形一晃,直欺蘇景身前!妖仙身法之快遠超眾人想像,身子一扭已然來到面前揮掌打下。
  
  而妖仙身形甫動,原先立僧處忽然燒起一蓬火焰——蘇景偷襲,奈何落空。
  
  蘇景的無息之火打空,蛇妖的手掌卻毫不留情,狠狠砸下。蘇景並無慌亂,左手起、去擋他的耳光,右手捏、結煞風真火之印。
  
  謝青衣、三太子等精修仙人看得明白,兩人相搏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蛇妖速度奇快,甚至不給敵人施法動咒的時間,可蘇景只需擋下對方這閃電般一掌,就能為自己爭取得刹那時間,足夠他粱手捏起的真印成法、反擊妖仙!
  
  不料,兩人的手掌並未交擊,妖怪突然揚起一腳!
  
  妖仙下盤為蛇身,本來只有一條大尾巴,沒有腿更沒有腳原來沒有,現在有了,蛇尾變作雙腿,陰狠一腳來得悄無聲息,正正蹬在了蘇景的小腹。
  
  妖怪狡猾,耳光為佯攻,下面一腳才是真正的狠辣攻殺。其實這種手段也算不得多高明,可蛇妖的動作實在太快,再怎麼平庸的手段,融合了他的力量和速度之後,也會變成弑神之劫!
  
  這一腳蘇景躲避不開,只有急轉念化金烏蠻體魄去硬抗。
  
  『咚』一聲,腳蹬在小腹上,竟發出巨鼓之聲。當巨響轟動,蘇景身後一群破爛仙只覺天旋地轉,不少人都被大聲震倒在地!
  
  兩架虹橋上,來自智慧天的妖怪們轟然大笑,喝彩紛紛;描金王台眾人則面露驚詫,三太子與謝青衣對望了一眼,沒想到腳蹬肚皮,震鼓如雷,只憑這道聲音便知蘇景的修為確實深厚,先前描金王台諸仙能料到此子本領不差,可即便心思最最細密的謝青衣也不曾想到,蘇景的修為竟深厚到如此境地。
  
  要知道,被他『肚皮天音』震翻在地的,無一例外皆為仙家!
  
  可惜,再深厚的修為也沒用了,肚子上挨了一腳,及時行轉金烏蠻化解,也僅僅是保住了性命。半人半蛇的妖仙本領為蘇景飛升後僅遇,那一腳偷襲來得何其兇猛沉重,蘇景保住了性命卻沒辦法不受傷,『咚』聲未落慘叫聲起,蘇景口噴鮮血向後摔飛千餘丈。
  
  摔飛勢盡後蘇景一時間難再站起,雙手捂住小腹身體蜷縮,面色蒼白如紙,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可他的目光依舊兇悍,狠狠瞪著半人半蛇的妖怪。
  
  妖怪旨在立威,殺不殺人無所謂的,雙臂抱胸放聲大笑:「還道如何了得,原來是個紙糊的!小子,還是那句話,今天你家蝕海大聖法壇中要辦喜事,不開殺戒,饒你性命!不過其他幾位大聖願不願意讓你活命,看你造化了。」
  
  狂妄大笑中,蝕海大聖重回虹橋,向前邊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27 編輯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7 23:31
第一零六一章 九頭書生
  
  
  狂妄大笑中,蝕海大聖重回虹橋,向前邊走。
  
  妖仙群中,一個長相俊俏但面色冷漠的青年淡淡說道,沒太多廢話,只冷冷扔下一句:「你家相柳大聖饒你活命。」邁步跟在了蝕海身後。
  
  「茅茅本為屍家仙,不過咱在『智慧天』入夥了,身邊都是妖精,不妨也弄個妖家聖位玩玩小子,你記住,今日饒你不死之人,屍家仙子浪浪大聖!」
  
  「你還看啥啊,再看真弄死你啊!我這人打天打地就是不打殘廢,被蝕海老爺踹殘廢了你就走運吧!你家平安大聖饒你不死!」
  
  「平安兒不殺之人,我這做姑母的也懶得動,四海大聖饒你活命。」
  
  「今日當迎回我家主母,黑風煞只有歡喜之心,不存殺人之意黑風大聖不殺你。」
  
  「忽啊!」
  
  最後的是一條小黑蛇,衝著蘇景兇兇狠狠地叫了一聲,沒人知道它什麼意思,喊過之後甩著尾巴追前面的人去了。
  
  被人打翻在地,被人數落得不能還嘴,被人奚落一番饒而不殺,蘇景何曾受過這等侮辱,氣得眼睛都紅了。
  
  由一位玲瓏仙子引領著,一夥兇惡妖仙揚長而去,都沒誰再多看蘇景一眼,但彼此間的密語傳音都在牽掛在蘇景身上
  
  「蝕海前輩,我家主公未曾受傷吧?」黑風煞最是忠心不過,最先開口。很快識海中傳來蝕海笑聲:「放心。你看他衣服上連個腳印子都沒留下,能受傷才怪!」
  
  「老黑你擔心啥啊,」裘平安的妖識也是東北腔的,加入『聊天』:「蘇景不光是你家主公,也是咱蝕海爺爺的主公,有大聖玦管著了,他敢傷蘇景?」
  
  二愣子從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大都督說話一向不講究,蝕海堂堂古時大聖,與天真、劍主、盲眼僧等人同輩相論。卻被一個後生收了。此事一向為蝕海的心頭疤,被裘平安三言兩語又揭開了一次,洪蛇大聖的笑容頓時僵硬,殺氣騰騰瞪了裘平安一眼。
  
  「你看啥啊。看我我也不跟你打。反正打不過你。」二愣子也是二混子。一向厚臉皮。裘平安嬉皮笑臉地相對。
  
  裘婆婆終歸是老成持重的,對蝕海大聖笑道:「平安兒孟浪,從來說話都沒個中聽的時候。前輩莫與他計較。就是沒想到啊,到處找他找不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總算是看見活人了,安心了,安心了!」
  
  「九頭貓,你別走那麼快,」自從飛仙,浪浪大聖從來不會對相柳大聖直呼其名,張口必定亂起綽號,『九頭貓』『九頭魚』『九頭鵝』『九頭鹹菜』什麼都有,看她心情了,反正就是不喊『九頭蛇』。不知為何,浪浪大聖把眼睛蒙起來了,用一根寫滿金色咒撰的黑布條蒙起雙目,布條在腦後紮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正面看頗顯神秘,背面看卻又多出了些小女孩的趣味。她繼續問道:「為何不跟蘇景相認?我們不是來替他搶媳婦的嗎?」
  
  浪浪仙子能打,但對陰謀詭計事情不甚精通,倒不是智慧不夠,是她從來都懶得去想。
  
  「掩人耳目、亂中求勝,雙管齊下、出其不意。」
  
  相柳的回答言簡意賅,大概是說今天徵親是個亂局,擺在明面上的朋友、不如裝成敵人的朋友坑人更狠。
  
  浪浪大聖笑了起來:「哎呀,沒看出來,從人間時的蠢笨怪獸變做天外妖仙後,學問倒是長進了不少,會四個字四個字的說話了,以後要叫你九頭書生!」
  
  相柳揚眉,居然覺得『九頭書生』這個綽號還挺好聽,成天被九頭貓九頭魚的喊習慣了,獲個『書生』稱呼就心滿意足。心情好了,話也就多了些,相柳大聖又說道:「蝕海大聖送他一身『重傷』算是幫他個忙,之後能不能把那一架虹橋上的仙人抓進他的破爛軍,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九頭書生,那你覺得他成不?」浪浪大聖再問。
  
  小相柳一哂,這笑容冷冰冰地卻很好看:「愛成不成,與我何干。他要沒本事進場去搶回自己媳婦,我替他把不聽帶回去又有何妨!」
  
  「九頭書生,要是你媳婦被抓了,你也會想蘇景這樣拉起一支破爛軍來救嗎?」
  
  「我沒媳婦。」
  
  「現在沒有,以後沒准就有了呢?九頭書生你別走這麼快啊,你還沒回。」
  
  「忽啊!」所有妖仙的識海中都響起的聲音,十六老爺來和大家聊天了。
  
  「忽啊!」
  
  「忽啊!」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乍見蘇景,十六老爺心中歡喜,談性甚濃滿口忽啊,沒人知道它喊得啥。
  
  智慧天的妖仙們走後不久,蘇景站了起來,身形搖晃幾下總算站穩,沒再摔倒下去。繼而長提息,面上痛苦神情漸漸散去,再抬手抹去下頜血跡,蘇景看上去和來得時候也沒了太多差別。
  
  嘲笑者眾。
  
  玲瓏法壇兩位仙子,彩虹橋上描金諸仙個個微笑、目露嘲諷:蘇景強做鎮定又糊弄得了誰,誰不知他身帶重傷已到崩潰邊緣。現在還要死撐,撐得住嗎?
  
  蘇景身後的破爛軍卻是另一副神情了,惶恐。禁制在身,性命就在蘇景一念之間,此刻他挨了打怕是心情糟糕,可別遷怒無辜。
  
  沒理會身後的破爛軍,蘇景緩緩上前、走向嘉禾仙子,再開口時平靜依舊可驕傲不再:「煩請仙子引路吧。」
  
  嘉禾眨眨眼睛,笑了起來:「引路?你還要去徵親?那你扣押群仙之罪又該怎麼說?」說到此笑容突兀斂去,嘉禾聲音切金斷玉:「妖孽,你扣押的皆為徵親仙家,亂我玲瓏法壇招親盛事即為悖逆天條,萬死之罪!」
  
  打從開始時候,玲瓏壇嘉禾就看不上這個蘇景,可即便看不上,她也不會孟浪到直接出手對付蘇景,這小子能把這麼多下位小仙都扣住,必有幾分本領。果不其然,挨了蝕海那麼重的一腳都沒死,嘉禾自忖若同樣一腳蹬在自己身上,身體怕是都會爆碎掉。
  
  嘉禾本來的打算是,把情形徹底問明後再通傳法壇、請來同門擒拿再擒拿此人,中規中矩之策,無功亦無過。可是現在的情形變了,蘇景已經深受重傷,只消抬抬手就能拿下他,能生擒此人,立刻從無過變成了立功,蒸蓮娘娘賞罰分明,這『無過』、『有功』之間差別甚大。
  
  誰能看不出嘉禾的拿人打算,重傷後的蘇景狂浪不再,向後退了幾步,皺眉道:「我身後眾人,個個受我禁制,我若身死他們誰都不能活命。」
  
  嘉禾再次笑了起來,沒說話,可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我玲瓏壇會把這些閒雜人等的性命當回事嗎?
  
  這時候描金三太子的聲音也從虹橋上傳來:「蘇景,你已觸犯天條,難逃責罰。以蒸蓮娘娘嫉惡如仇的性情,這次你怕是有去無回了,又何必還要再拉上那些仙家與你陪葬。你若肯放人,我會為你向娘娘求請,說不定還能饒你性命。」
  
  破爛軍中眾多小仙無一例外,全都面露感激望向三太子,後者微微一笑,乾脆望向眾人、直接道:「諸位放心,既然遇到此事,我總要保得大家一個平安的。」
  
  「還有設禁之法,」太子聲落,大相接口:「此術邪佞,長存仙天必成禍患,你須得交出邪術咒訣,來日描金台尋得破法之咒,當傳散仙天諸法壇,讓此邪法再無作祟餘地。」
  
  精修仙家對淺薄之輩設下一禁、掌其生死,不算太難的事情,可是施咒起來總得花上幾個時辰的功夫,蘇景能在短短幾天裡設禁兩千多人,足見他的法術神奇。這個『快捷』咒法大有用處,描金天臺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描金諸仙中兩大首領先後開口,不外邀買人心再加謀奪妙法。之前盤算裡的邀好蒸蓮娘娘是行不通了,蘇景已遭重創,人家嘉禾仙子動動手指就能生擒此人。跟著大相謝青衣又對嘉禾仙子補充道:「這個罪人是仙子拿下的,描金門下不敢越俎代庖,只求救下諸多無辜仙家、破去此子邪法。」
  
  一句話給了嘉禾仙子定心丸,人一定是會是她抓的,功勞也一定會是她的。嘉禾一笑:「全憑大相做主。」
  
  大相笑而搖頭:「老夫唯我家三太子馬首是瞻。」說著,他向三太子使了個眼色。降服蘇景、逼他為群仙解禁這等收服人望揚威四方的事情,自然要少主親力親為才好。
  
  如果蘇景未受傷,大相一定不會讓三太子直接上的,即便起了衝突也會是隨行護衛先打過去。但現在蘇景重傷啊!再派遣手下上前,非但不能揚名還會被人笑話。
  
  不過大相慎重,自己邁步跟在了三太子身後,此外還有一位極精鬥戰的描金仙侍隨行護駕,三人一起走向蘇景。
  
  跟來的那個仙侍是個女子,樣貌普通,稍稍有些肥胖,唯獨一樣:她的嘴巴生得奇美,唇形豐潤嫣紅如火。
  
  蘇景強自鎮靜著,奈何,他眼中的慌亂瞞不過仙家銳利目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3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8-18 21:51
第一零六二章  與民同樂
  
  蘇景強自鎮靜著,奈何,他眼中的慌亂瞞不過仙家銳利目光。
  
  三個描金仙步履緩慢,三太子直視蘇景,微微笑:「我與人為善,人與我為善,何等簡單的道理,你又何必強撐到底。壞了別人的性命不算,還會斷送了自己的仙途…」說到此,三太子目中顏色突兀一變,雙眸仿佛萬花筒似的,諸般色彩時聚時散流轉盤旋。只有與之對視的蘇景才能見到他的『眼色』變化,旁人去看,三太子雙目如常。
  
  亂花漸欲,描金王臺嫡傳秘法,攝心奪魄亂神,最是犀利不過,三太子微笑不變:「看你樣子,當是新近飛升不久之仙吧。」
  
  蘇景的眼光閃爍的厲害,之前眼神中的靜謐不再,但他對三太子之問無動於衷。跟在太子身後的那位描金鬥戰仙侍,漂亮嘴巴微張呵氣如蘭。
  
  沒出聲,只是輕輕呵了一口氣,別人全無感覺,只有蘇景覺得突然墜入暖暖春境,甚至鼻尖微微發癢,那是柳絮兒輕輕滑過臉頰的感覺。一下子,蘇景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做了。
  
  光幾度,厲術,只在仙侍一口氣息。不知多少與描金臺敵對的仙家,都在這女人一口氣息中丟了神志再丟了性命!
  
  「還是個娃娃,行事卻如此孟浪…嘿,三太子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大相謝青衣的聲音響起了,旁人聽起來威嚴冷漠,但落入蘇景耳中,他的聲音無盡柔和、無盡舒緩,像…像一首歌,不是什麼真正的調子,卻直接能唱入心底,無以形容的,蘇景就是願意聽這首歌,願意聽歌中人的說話。
  
  上舞樂伐,音家神通,奪魂於無形,大相謝青衣的拿手好戲……打打殺殺實在落了下乘,讓蘇景自己下跪磕頭痛哭認罪,開解群仙交出禁訣才是三太子的排場。
  
  聲色感觸,三個描金上位仙家配合無間。
  
  更要緊的還是那個前提:這個小子身遭重創。他若完好,身心一統、靈法和諧,想要在三言兩語箭降服他怕是不容易,相持時間稍長他會有所警惕,那就再難成術了,如果描金臺這邊『囉嗦』半天蘇景不受迷惑,丟人的是誰?
  
  蘇景沒受傷的話,三太子也不會妄動『亂花賤欲』。
  
  可是他傷了不是麼,身魄受損則神魂動蕩,元基遭創則靈根鬆動,最容易被迷惑的時候。
  
  果然蘇景的面色變了,目光散亂,神情癡迷,下頜微揚如沐春風,呆傻了一般,嘴唇動了動,開口回答三太子之前問題:「是,剛飛升來仙天不久。」
  
  三個描金仙人全都顯現笑容,三太子眼色愈亂:「什麼時候來的?」
  
  「上個月。」蘇景的聲音仿佛夢囈。
  
  「上個月?」三太子可沒想到這個散仙小子才飛升月餘。
  
  「這你都敢信?」蘇景忽然笑了,隨他笑容綻放,滿面癡迷散去,目光重又清透:「傻吧?」
  
  現世報、天無道、獨獨之我、天人合一、自然生一,是道也是法,更是心持境界。且他靈臺常駐小金烏,心竅養下犀利劍意,神根相融金風飄擺無定…或許今日修為仍是淺薄的,可問這仙天之內,又有幾人能奪他心智。何況他身上還有一件冥王袍。
  
  冥王絕非無敵存在,否則二明哥也不會被人挖了心,但神君麾下王駕,可殺不可惑;可催不可降。
  
  冥王死在敵人手中怨他學藝不精,可是冥王若被別人蠱惑了去,又置神君威嚴於何地?王袍護神魂。
  
  蘇景突然清醒,描金三仙同時吃驚,可還不等他們有所應變,三太子忽覺雙目刺痛,仿佛有一雙火燙長針直直刺入了他的雙眼,陡然間眼前一片漆黑,而『長針』不停,入眼不算、更要入腦,腦漿都要沸騰了似的,頭脹欲炸;
  
  大相謝青衣咽喉巨痛,好像吞下了一罐子火炭的感覺,不止燙吼那麼簡單,『火炭』倒灌,入腹入肺,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了。
  
  那位描金仙侍也不好過,她讓人如墜春風,自己卻墮入寒意地獄,凍透骨髓的陰寒緊緊包裹全身,讓她無法稍動,連念頭都被凍僵了,幾乎結冰的腦中就只剩下了一個字:冷!
  
  謝青衣頓時就反應過來:靈寶反制!這絕不是那小子自己的本領,當是他身上帶了專破蠱惑法術的上上靈寶。自己這邊的之術送過去,就觸了那件寶物的黴頭,直接動厲術反制回來,給施術者一個大苦頭吃。
  
  大相見多識廣,想法沒錯,根本都不是蘇景動手,此刻三個描金仙人嘗到的是冥王袍的厲害、或者說設法於此袍的神君的懲戒!對冥王施展蠱惑法術?多大膽的賊人啊。
  
  三人齊遭反制重創,蘇景立刻動法一道火球打向天空,同時身形縱躍如風,急衝三太子!就算沒遇到蝕海等人,他也要把這群人收入破爛軍,何況他挨了大聖一腳…那一腳不是白挨的,那場戲也不是白看的。
  
  主『禁』蟒針拿捏在手,蘇景發難。
  
  三太子等人都被鬼袍法術所制,空有一身本領卻施展不出,被蘇景閃電三擊各自刺入三仙祖竅,描金臺這三個地位最高也最最能打的人,蘇景收了!
  
  虹橋上還有大群描金扈從,前方不遠還有個玲瓏嘉禾,見重傷的蘇景忽又變得生龍活虎,誰能不吃驚,齊齊怒吼一聲,或行法催寶或起身穿遁攻向蘇景。
  
  就在群仙猛攻暴發一刻,剛被打向高空的火球炸碎、炸碎做浩浩火海,倒灌、淹沒下來!在轉眼,火海中無數蘇景。
  
  不止好多蘇景,還有好多三太子、好多描金大相……三個分身都不空手,太子、大相、仙侍首領一個人拿住一個,金烏萬巢身法行轉開來,自烈火中穿梭、迎敵。這一仗又還怎麼打。也根本不等打,三太子等人就已經回過一口氣,急急傳令讓手下不可莽撞。
  
  只不莽撞可不夠,還得不可抵抗,不可逃跑…若非如此,描金王臺三個首領性命不保。他們已經被阿骨王種下禁法,生死只在王駕的一念之間。
  
  全無商量餘地,幾十個描金仙家盡數降服,蘇景本尊自發難起就沒去理會描金仙家,全力施展去對付嘉禾和另一個在場的玲瓏仙女,不止要拿下她倆,還得快、快快快,務求一快。
  
  嘉禾的修為並不淺薄,遠勝蘇景之前對付過的那些普通仙家,但一來她真當蘇景重傷在身全無防備,二來她沒想到…哪來的那麼多『零碎』?身穿金衣的女子,紅頭髮金頭髮的兩個少年,外加一隻小母雞大小的三足金烏,蘇景一個人來的,動手時卻是一擁而上。
  
  幾息鬥戰嘉禾手忙腳亂,稍不留神祉覺祖竅有絲絲涼意侵入,嘉禾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了敵人的生死禁法,頹然停手。
  
  降服嘉禾,蘇景不理會剩下那個玲瓏仙女,身去如電向著前方飛撲追趕,瞬息過後他自虛空中猛一抄手,一位白玉蜻蜓被他抓出虛空:趁蘇景鬥戰嘉禾之際,另個仙女打出靈訊求援本門。
  
  所幸這個玲瓏仙女道行不深應變不快,被蘇景的突然爆發驚得失神片刻,打出靈訊稍晚了些,這才有了追回的機會。
  
  靈訊這種『東西』,飛遁起來有個『由慢至快』的過程,趁其未至全速蘇景拼出小命總算追了回來。若對方開戰初時就傳訊回去,蘇景飛得再快三倍也抓不回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就算『靈訊初起、速度不快』,蘇景能後發先至把它攔住,這份身法也足以震驚全場。
  
  蜻蜓在手,蘇景折回,先一針給那個少女仙種下生死禁,跟著把蜻蜓遞給了她,笑道:「還你,別亂發消息了,真會死人的。」跟著他又望向嘉禾:「有一個玲瓏法壇弟子出來,你一定死。」爭鬥進行奇快,從開始到結束不過十餘息,可蘇景縱火動靜不小,玲瓏壇內必有察覺。
  
  嘉禾不存絲毫猶豫,立刻傳出一道靈訊通知本門,是自己在查驗徵親仙家的『金烏之威』,其中一人未能控制好自己的靈火寶物惹出來諾大動靜,此刻局面穩定,無需擔心。
  
  蘇景笑,伸手拍了拍嘉禾的肩膀,長輩對晚輩的嘉許之意僅在這輕拍之中。
  
  鬥戰暫歇,但事情沒完,描金臺的徵親隊伍四十餘人,除了三個首領外,餘者只是投降罷鬥、並未受蘇景生死禁制。這些人都出身大庭壇,本領遠非『破爛軍』可比。要是真憑本領打上一場,蘇景覺得自己應該能贏,但難保不再驚動玲瓏法壇。
  
  是以蘇景望向了三太子:「太子貴屬中但有妄言、妄行者,我都直接殺你,行嗎?」
  
  鬼袍對蠱惑法術的反制已被蘇景收回,三太子雙目恢復正常,聞言目中兇光一閃,不過這份兇殘不是對蘇景,而是對自家手下。太子身邊大相輕輕咳嗽一聲,密語蘇景:「仙翁且容我一言。」
  
  優略逆轉,情勢直下,謝青衣是個聰明人。中禁後他已仔細辨過,除非施術者親自開解,否子自己和太子必死無疑,但禁制時間不長,只才三天期效,屆時禁法自然消散去,不會傷人分毫。只憑這個『三天散』,可見蘇景不是很想殺人,這讓謝青衣放心不少。
  
  謝青衣說完,見蘇景沒有反對的意思,他轉頭望向一群手下:「兩條路,你們自己選。」
  
  真是『一言』,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甚至連兩條路是什麼都不去講。大相對蘇景微笑點頭,退後到自家太子身後。
  
  謝青衣話說完,描金臺一群仙家並沒太多猶豫,幾乎是齊齊向前邁進了一步,其中一人最先開口,對蘇景躬身施禮:「小人願與我家太子同甘共苦,萬望仙翁成全。」
  
  自己甘心領受蘇景禁制。這當是謝青衣所說的『兩條路』之一,至於另一條是什麼…比著生死不能自己掌控更不堪的,要麼是必死無疑,要麼是生不如死,為何謝青衣會有這樣的把握蘇景不知道也懶得去想。揚手一刺種禁,隨後問道那個仙家:「同甘共苦?中我禁制受我擺布,是甘還是苦?」
  
  問得受禁仙家一愣,蘇景則哈哈一笑,擺擺手讓他歸入破爛軍。其後一個接一個,也分不清這些仙侍是對三太子忠心耿耿還是攝於謝青衣陰威,全都心甘情願受了蘇景一針。
  
  描金臺一脈加入,破爛軍一下子變得『氣質』,破爛依舊,可成色大不一樣了。
  
  大相謝青衣與三太子幾次眼神來回後,再次來到蘇景身邊:「小老兒有眼無珠,冒犯仙翁,如今曉得了厲害,願打也願罰,如何行止只憑仙翁一令,莫敢不從。」謝青衣邊說、變苦笑搖頭:「只憑仙翁的護身靈寶,便知您老的身份不得了,其實…您先前直接亮出身份,也就不必鬥這一場了。」
  
  謝青衣的眼光不夠好,帶著自家少主一起撞到了鐵板上;不過他的見識在同輩人中還是頂頂高明的,能夠反制蠱惑法術的寶物,大都是令鑒、法印、神袍之類象徵崇高身份的東西,蘇景既然帶了這等靈寶護身,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老頭子上前是來親近貴人的,也想能旁敲側擊,探明蘇景真正身份。
  
  越是曉得阿骨王袍的分量,蘇景越不會把王袍穿在外面給人看,但聞言還是忍不住開心而笑:「你說你們…直接打不好麼,光明正大鬥法一場,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偏要用什麼蠱惑法術……哈,咱們是迎親去的,大家別苦著一張臉,都笑一笑、大家笑一笑。」
  
  一支破爛軍,人人從臉上擠出笑容,連三太子也不例外。蘇景又一轉頭,望向嘉禾仙子。後者本來鐵青著臉色,此刻也勉強笑了下。
  
  連嘉禾仙子都笑了,蘇景還有什麼可不開心的,是以他笑得愈發燦爛,可笑到一半時候蘇景忽然咳嗽了起來。自從中了禁制,謝青衣就從描金臺的大相變成了小光明頂的大相,立刻關切問道:「仙翁可有不妥?」
  
  「那個妖怪…一腳蹬散我真修元力,傷我頗重…」邊咳、邊說,臉色真就變得蒼白了,剛還生龍活虎的鬥戰仙翁,一句話的功夫裡變成了虛弱青年。
  
  謝青衣心裡這個罵啊!不止謝青衣,破爛軍中破爛仙人人心裡都罵,還跟我們裝傷,有意思麼。
  
  剛剛分明是詐傷,坑人來得。可恨剛才沒看出來,如今蘇景又說自己受傷,謝青衣就非得附和不可了:「請公子放心,今日徵親之事,我描金臺與諸位仙家必做全力相助!公子有傷在身,不可太過操勞,當然,大事非得您親自主持不可,但一些瑣碎小事都交由老夫去辦吧。」
  
  從『仙翁』到公子,不動聲色間變換了稱呼,謝青衣盡量把雙方的關係拉近些。蘇景傷得太重,光顧著咳嗽沒力氣說話,算是受了他的『公子』之稱。
  
  咳嗽之中,蘇公子身上衣袍變化,一襲軟軟暖暖的白狐大裘裹在了身上,身體不好就難免會覺得發冷,穿厚點也理所當然…虛弱公子,富貴公子!可惜十一世界不存飛仙,否則再見這個身穿白裘有氣無力的『夏離山』,非得打個激靈不可。
  
  謝青衣轉回頭望向三太子,微瞇雙目。後者會意,心中縱有三萬斤的不情願,此刻也沒有回絕的餘地,開口道:「還不快將駕輦奉上,為蘇公子代步。」
  
  三太子的駕輦為一尊九虎天翅大座,飛虎負杠、杠抬玉座,著實威風。蘇景明明都快走不動路了,偏還不肯坐轎子,話說得委婉,反正就是公子仙翁要與民同樂,大家一起走……
  
  推卻一番,好一陣爭執,卻始終不見蘇景流露出帶隊前行的意思,開始的時候眾仙還不覺得什麼,可耽擱稍久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對頭了,不是來徵親嗎?不去法壇又如何徵親。最後還是蘇景自己沉不住氣了,問嘉禾:「這半晌,你袖中鈴鐺都未再響起,沒有貴客來了嗎?」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他是盼著再架幾座彩虹橋…再收幾隊大壇庭!
  
  嘉禾沒法掩飾自己的無奈,實話應道:「我這個方向,大壇庭不算多,且仙翁…公子來得稍晚了些,大部分徵親仙家都已經進去了,再等下去…怕是沒多少人會來了。」
  
  「咳,早說!」蘇景立刻不矯情了,帶上破爛軍蹬上為描金臺架起的彩虹橋。蘇景腳步虛浮著和大隊人馬一起走。
  
  公子『與民同樂』說什麼也不坐轎子,嘉禾仙子這時候開竅了,對手下那個小仙女道:「三貓,你去攙扶公子。」
  
  三貓仙子趕忙上前扶著蘇景,蘇景平易近人:「不為難吧?」
  
  三貓仙子苦著臉,猶豫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其實挺為難。」堂堂玲瓏仙子去攙扶一個不知來頭的散仙,要是被門中前輩、長老問起來,她可不知道該怎麼說。
  
  蘇景『哦』了一聲,和藹道:「不為難就好,不為難就好。」
  
  嘉禾親自在頭前引路,浩浩蕩蕩大隊人馬橋上前行。
  
  人在橋下時候,明知玲瓏法壇就在前方不遠處卻難查其所在,眼中不可見、靈識無所查,前方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玲瓏法壇有法術遮蔽,須得門下弟子接引才能進入,當然這也不絕對,若有強悍力量照樣可以尋其所在破法入內;可是人在彩虹橋上,抬眼即可見到玲瓏法壇——一幅畫。
  
  橋的盡頭,跨入一副畫卷中。
  
  不算小,但在仙天中也絕談不到『規模』的一副水墨風景、百尺長絹。
  
  謝青衣知道蘇景什麼都不懂,從旁解釋道:「玲瓏法壇,畫中靈境,是片難得的靈秀地方。」
  
  「以前聽說玲瓏法壇常常出遊四方,就是這幅畫飄來飄去?」蘇景問道。
  
  「一幅畫飄來飄去……也可以這麼說吧。」
  
  蘇景笑得稍顯古怪:「畫啊,怕火,須得離火燭遠些。」
  
  這等怪話謝青衣是不會附和的,敷衍著乾笑兩聲了事。蘇景轉開了話題,對謝青衣、也是對所有破爛軍說道:「我受傷不輕,元力匱乏,不怕大家笑話,就是說句話都忍不住氣喘…待會咱們進去後遇到別路仙家上前寒暄,就麻煩諸位了。」
  
  虹橋上加持逾距之法,橋上一步橋下萬里,沒走上一會功夫就來到盡頭,頭前引路的嘉禾說道:「啟稟公子,我們到了。」
  
  言罷素手揮揮,前方水墨畫卷中一蓬光芒閃爍,向著虹橋中人籠罩過來。
  
  下一刻,眾人只覺眼前一亮,再看四周景色已變,茫茫宇宙消失不見,眾人已進入玲瓏境內、置身一座青山峰頂,還不等蘇景細看周圍景色,耳中就聽到一陣喧嘩……
  
  喧嘩來自之前入境的徵親眾仙,沒法不驚訝,不自禁地一陣低呼:這是來了一夥子什麼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34 編輯

NHKJeffrey 發表於 2014-8-19 21:36
第一零六三章  哪個再爭,葉某屠宗
  
  
  普通進門與虹橋接引,在這法壇靈境中的顯像不一樣,前者只是空氣一震來者入境,後者則是奇光流轉熏風吹拂、片刻後光芒消散眾人再高顯身。
  
  剛剛就是一片旖旎光華綻放於半空,已經入場的仙家都曉得又有大人物到來,個個打醒精神仔細觀瞧,哪成想,那麼多人、那麼破爛!
  
  蘇景不理會旁人驚呼,舉目打量這片靈境:四面青山。
  
  高高矮矮、此起彼伏無數山峰,不過每座山峰都不算太大,幾乎每一座山頂都有一夥仙人,看衣袍就不難辨認,應該都是來徵親的,一座庭壇駐紮於一座山頂。
  
  再看山勢就有些意思了,一座座山峰錯落,結環繞之勢,仿佛眾星護月一般,將一方大湖圍攏正中。
  
  此境中,所有的山都不大,山頂自也不會太廣闊,不過容納一兩百人還是沒問題的,別家來徵親的隊伍,少在三五人多則幾十個,哪有『破爛軍』這麼大的規模,蘇景帶了兩千多人來,所處山頂根本站不下這麼多人,也沒別的辦法,沒地方落足的只好催起雲駕懸浮半空。
  
  蘇景目光轉動,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地望過去,突然打了個愣神,旋即『咕』一聲笑了出來。正攙扶她的三貓仙子不知何故,問道:「公子怎了?」
  
  蘇景搖搖頭沒解釋,收回目光問道:「徵親之地,就在此處嗎?」
  
  三貓點頭:「娘娘為笑語仙子徵親,繡樓就建在這大湖之中。此刻吉時未到,眾仙家都在此等候,待到笑語仙子繡樓顯現就是徵親的正時候了。」
  
  話剛說完忽然一陣笑聲傳來:「之前天現仙光,我知必是上位金仙駕臨,果不其然,原來是描金三太子與謝大相到了,且還是嘉禾仙子親自接引的,你這排場了不起啊!不過三太子啊,你後宮佳麗無數,人妖屍鬼各色美人都有。又何必再來徵親。跟我們這些窮光棍搶媳婦。」
  
  循聲望去,一道浮雲正向此處飄來,雲上站了一群金衣仙家,為首之人也是個青年。看他帽冠便知身份不凡。
  
  三太子與此人顯是不對付。若是風風光光地前來。可能還會明褒暗貶和對方鬥幾句嘴,現在落難之中實在沒心情搭理,冷哼一聲不予理會。謝青衣卻微笑如常:「啟稟洪泉少主,我家太子不是來徵親的。」
  
  金衣青年來自洪泉走鬼廷,廷下群仙皆為喪族,屍煞鬼魅皆有,勢力頗大。洪泉少主聞言稍顯詫異:「大相說笑了,不徵親來此作甚?看戲嗎?蒸蓮娘娘舐犢情深,為女招親的盛事,被當做戲碼來看怕是不合適。」
  
  謝青衣位列仙庭大相,哪會被這等無聊言語所動,繼續笑道:「好叫洪泉少主知曉,咱們此行只為追隨一位仙翁,為他老人家站腳助威。待仙翁娶得美人歸,我們喝到喜酒時也會覺得分外香甜。嘉禾仙子親自接引,也與我家太子無關,她是為這位仙翁引路。」
  
  話出口,立刻又引來諸多山頭上一場低低喧嘩,洪泉少主看出他不是開玩笑,愈發驚訝了:「何方金仙,能讓描金王台的貴人甘心做個隨從?」
  
  「來來來,這就為洪泉少主引薦。」謝青衣笑呵呵地挪開身形,把身後的蘇景讓了出來。
  
  蘇景一副重傷模樣,身裹白裘、穿得雖然整齊可氣色實在太差,且進入玲瓏壇時他就不走隊首了,混跡破爛軍中全不引人矚目,是以沒什麼人留意到他,此刻在仔細看去蘇景沒什麼稀奇的,可他身邊那個居然是一位玲瓏壇仙子攙扶著。
  
  喧嘩聲更大了些,病秧子似的白裘青年,得描金王台忠心追隨,得玲瓏仙子親自攙扶,還收羅了這樣一大隊破爛軍、看樣子是打了百來個仙壇的徵親隊伍才湊起來的規模此人到底何方神聖!
  
  就在場中議論聲愈發響亮時候,群山環繞的大湖中突然開出一朵粉色荷花,荷心中一位小小仙女顯現。仙女身形雖小,神情卻威嚴異常:「三貓,你作甚!」
  
  果然被壇中上仙責問了,三貓仙子稍顯慌亂:「我我這位公子身體不好走路不穩,我幫忙扶一扶。」
  
  「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快……」蓮中仙正扳臉訓斥,也在蘇景隊中的嘉禾仙子冷冷開口:「是我讓三貓相扶於公子的,有什麼話芝草妹子對我說就是。」
  
  蓮中仙子名喚芝草,也是玲瓏壇中護法,身份與嘉禾相若,她是訓斥不了嘉禾的,而此刻壇中上仙不在此地,沒有更高的主事之人,芝草輕輕眯了下眼睛,忽又笑了:「既有姐姐做主,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言罷荷花收斂、重新沒於湖面。
  
  嘉禾的臉色卻不好看,應付個同輩護法不難,可待會再有門宗上仙來責問,又該怎麼說。
  
  洪泉少主懸浮半空,上上下下打量蘇景,且將一道真識送出、來探蘇景的修為,實在看不出此人有什麼奇特地方。
  
  素不相識之人,直接以真識相探,無論在修家還是仙家之間都是無禮之舉。
  
  來徵親即為對手,洪泉少主對蘇景頗多敵意。至於『連描金王台都追隨此人』,洪泉少主是不在乎的。
  
  洪泉與描金地位相若,真要算一算實力的話,還是描金王台勝出一籌,不過洪泉走鬼庭背後還有一座大靠山,這位洪泉少主是『靠山』喜愛的晚輩子侄,是以他不怕蘇景。
  
  蘇景不喜此人,但搭理不著對方,直接問身邊的小三貓:「到了這裡,還能再收人嗎?」
  
  三貓仙子嚇了一跳,不知該怎麼回答。眨了眨眼睛顯得可憐兮兮。
  
  「閣下駐道何處,怎生稱呼?」洪泉少主看不出朵花來,乾脆直接發問。
  
  問聲落,呼喝乍起:「小光明頂主人、上上仙翁蘇景是也!」
  
  小師叔一向內斂,『上上仙翁』這種自誇言辭他是說不出來的,那應答之聲也並非出自他的口中,而是整支破爛軍,周圍兩千多仙家的齊聲呼喝。
  
  進入玲瓏法壇前,仙翁剛剛交代過『重傷在身說話氣喘,遇到別路仙家上前寒暄大家多搭話』。言猶在耳。見洪泉少主來發問,群仙代為開口。
  
  就算是破爛軍,到底也是大群的仙家,齊齊振喝聲浪衝天。著實有幾分氣勢。
  
  小光明頂?沒聽說過。
  
  仙翁蘇景?無名之輩。
  
  洪泉少主面色古怪。又開口:「再請教。蘇仙翁出身何處,飛升多久,修行的是又是哪一道?」
  
  破爛軍也不知道蘇景飛升何處。此問無法替答了,此時嘉禾仙子開口了:「吉時將至,還請洪泉少主歸坐。」
  
  嘉禾哪能看不出來,這位洪泉太子刨根問底自找倒楣,她才不關心此人,只是要在自家法壇內打起來,她這個護法難辭其咎,這才出聲想要打發了對方,可是話沒說完蘇景就擺了擺手,好脾氣地笑著,望向『少主』說道:「離山劍宗修行,中土世界飛升,才上來不到兩年,修行上非道非佛,人間不拜神、天外無壇庭。」
  
  「就是散仙了?」短短五個字,洪泉少主的語氣從遲疑到歡笑,不再理會蘇景轉頭望向描金貴人:「三太子、謝大相,描金台這玩笑開得太大了些,隨便弄個阿貓阿狗來,哈哈,你們這是要鬧哪一齣。」
  
  話沒說完。
  
  劍光乍現。
  
  鮮血迸濺人頭滾落,從身魄到神魂,洪泉少主被一劍摧毀!
  
  這變化來得太突然,以至場中突兀寂靜那可是洪泉少主!一方鬼仙大壇不算,其後還有上仙照應,說殺就殺了?
  
  殺了。但不是蘇景出手。劍光來自三百里外另一座山頭。那座山上人不多,十八個。男女老幼都有,其中十七人站著,只有一人端坐。
  
  站著的十七人目露凶光、面容邪佞,一望便知個個都是惡人、滿手血腥滿心歹毒的罪大惡極之輩。坐著的那個三十出頭的樣子,身著青色衣袍,五官平凡但左面上一道暗紅色傷疤醒目非常,疤自眼角起、過頰、過腮、過頸、一直隱沒衣領之內。
  
  出劍的就是這個疤面青衣。
  
  蘇景笑笑搖頭:「要說雖討厭,但罪不至死,罰他充軍幾天也就是了,何必殺了。」
  
  「離山飛仙弟子若是阿貓阿狗,離山又是什麼?貓窩狗洞嗎?」疤面青衣站起山來,帶上十七個惡人淩空邁步走向蘇景的山頭:「他說:阿貓阿狗。這四個字便是他的死罪了,死得不冤枉。」
  
  殺人者,離山葉非。
  
  以他的性情,從來都是想殺便殺,這次能給出個『罪名』,已經是天大面子了。
  
  蘇景暫時推開攙扶他的小仙子,站直、躬身、執離山禮:「蘇景見過師兄。」禮畢後蘇景就笑了,剛才就看到葉非和十七惡人了。
  
  這倒真應該謝謝蒸蓮娘娘,蘇景正愁找不到同伴,一個招親搞得四方皆知,和蘇景有些關係的人都聞風而來。
  
  蘇景在葉非心裡的分量到底幾斤幾兩,葉非自己也沒太想過,他來玲瓏壇在意也不是蘇景這個人,而是:不聽是離山蘇景的媳婦。
  
  離山兩字,遠重於蘇景,離山劍宗的兒媳婦,葉非要看看誰敢娶!
  
  此時洪泉少主的侍衛、隨從終於反應過來,為首一個金衣鬼仙怒叱一聲『賊子安敢』縱身取出寶物就要向葉非出手,可還不等寶物打出,忽覺面前天光猛然沉黯,一根烏黑法棍幻化重重棍影,分不清多少棍於瞬間打來。
  
  蘇景動棍,殺千刀。
  
  絕妙殺法,來勢轟動,勉強擋下五棍金衣仙長力量潰散,被蘇景第六棍砸在頭頂。
  
  金衣仙人自忖必死無疑,實際上棍、額交擊發出的那一聲『咚』的大響也確實驚天動地。不過他的頭並未爆開蘇景收力了,說到底今天是個喜日子,能不殺人就不殺人了。所以金衣仙長未死,但額頭被砸出個大包,又青又紫,醒目得很。
  
  鬥戰於須臾,蘇景回歸自己山頭,身帶重傷又跑去打人,可把他累壞了,小仙子三貓趕忙上前攙扶。
  
  洪泉少主修為精湛。結果被人一劍輕鬆斬殺;金衣仙長類似描金台謝青衣的角色。是這一行人真正的大首領,卻在蘇景棍下連一個呼吸功夫都沒扛過!
  
  何況蘇景身邊還有大群的破爛軍,金衣仙自知今天報仇無望,挨過一棍的那個喘息著。目光陰狠望向葉非:「姓字名誰。駐道何處」
  
  字出口。葉非袖中劍光再起,一群金衣鬼仙誰都攔阻不住,為首仙長又被葉非一劍斬殺!
  
  蘇景『咳』了一聲。凡間殺人仙天誅仙,自己這位師兄果然百無禁忌。
  
  對方問他性命、道場,是為了將來尋仇,常人看來,疤面人再提劍殺人擺明瞭就是不打算告訴對方自己的實情,可葉非殺過人後居然開口對其他金衣仙家說道:「我名葉非,要報仇儘管來找我。至於道場……」
  
  葉非沒道場,八百年飛仙,在宇宙中中孤魂野鬼似的,東遊西逛四處亂走,不是他找不到合適地方,是他根本不想停留某處。說話間稍作沉吟,葉非指了指蘇景:「去他小光明頂,讓他找我過來。」說著扔給了蘇景一個木鈴鐺。
  
  讓人去我家找你尋仇,蘇景笑,師兄的面子一定要給,對金衣仙點頭:「小光明頂,原來叫做九合靈境,隨時恭候。」
  
  洪泉鬼仙等級森嚴,死了一個首領,大權立時落到低一級的仙家手中,那個人恨恨點頭:「少主之仇必報」六個字後,葉非手中劍光在此綻放,洪泉鬼仙又少一人。
  
  連蘇景都看不下去了,對金衣仙擺手苦笑:「都少說兩句吧,快走快走。」
  
  說話就死,誰還敢再說話,洪泉群仙狼狽收場,催雲駕向天外飛去,不等飛走身後葉非的聲音又冷冷傳來:「若你等不上門,我當親赴洪泉,百年為限。」
  
  蘇景聽得心中大樂,忍不住地非得要跟上一句:「葉非此生,言出必踐!」後面是起哄,可起哄過後就是真真正正地受寵若驚了——葉非望向他笑了下,眉目間真的有幾分開心的。
  
  強中自有強中手,一仙更比一仙高,洪泉雖強可也不是真正頂尖的大勢力,遭凶徒狠挫連喪幾人,其實也算不得太稀奇的事情,不過讓眾多仙家意外的是,來徵親者在玲瓏壇內公然打殺,蒸蓮娘娘居然不聞不問。
  
  但若換個方向去想又何必過問呢,這裡是玲瓏壇沒錯,可是爭鬥雙方和玲瓏壇不存半個大錢的關係,殺殺人灑灑血,又沒傷到此地一草一木,何必管?管不著!
  
  洪泉鬼仙急急離去,葉非也帶著十七惡人來到破爛軍所在山頭,山上本來擠滿了人,可誰敢和這個煞星『爭座』,葉非才一靠近,山上的破爛軍立刻識趣讓開,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
  
  葉非卻不落足,施法懸身於山頂十丈高處,目光一掃劃過眾多山峰,語氣漠然:「今日徵親,我家師弟志在必得,除他之外哪個再爭,葉某屠宗。」
  
  話音未落,百里外一座山頭上猛響起一陣狂浪大笑,濃濃東北腔傳來:「那疙瘩的來的,你嚇唬誰呢。」
  
  循聲望去,歪脖吊睛的年輕人站於山頭,一副潑皮模樣。群仙中不少人都識得此人,來自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中的平安大聖,相傳此人最是凶渾,橫吃惡打全無顧忌,智慧天的名聲倒有一小半是他闖出來的。
  
  再說智慧天,一有爭鬥就惡鬼纏身似的不死不休,凶名卓著的妖家法壇。群仙眼見智慧天和小光明頂、兩夥子凶徒對上了,都覺精神一振,只道有好戲看了。只有蘇景身邊的破爛軍、謝大相心裡明白:倒楣吧!
  
  誰要以為他們是對頭,就等著倒楣吧。
  
  葉非不理平安大聖的挑釁,任誰都看得出來,絕非害怕,只是最最單純的一個字:懶。
  
  懶得理他,
  
  不止懶得理會智慧天,葉非也懶得去看其他山頭的仙家,垂首對蘇景道:「剩下的事情你來吧,我走了。」
  
  跟著身遁劍光,一飛衝天,葉非走了真走了,轉眼消失不見!惹下了一段血海深仇,放下了狠話威脅全場將蘇景陷於眾矢之的,然後他就不管了,拍拍手走人!
  
  葉非有他自己的想法:蘇景不在,有人為離山兒媳婦徵親,他得管;蘇景來了,哪還有我什麼事兒?他自己來吧,我在這裡多待作甚。
  
  隨手誅仙的疤面人走了,留下錯愕無數,蘇景和葉非以前接觸太多了,見他離開倒不覺得太意外,對身邊幾個破爛軍笑道:「我說的那個得大天魔接引卻不肯升仙的彆扭魔就是他。」
  
  謝大相、三太子、嘉禾三貓等人都暗暗點頭:這人是夠彆扭的。
  
  葉非走了,但十七罪人仍在,罪人傳神,向蘇景大概說起他們飛升後的情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23: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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