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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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643
qwe0505 發表於 2014-7-18 00:37
第一零二四章  要不要尾巴
  
  
  師父陸角前腳剛走,另一邊已經有人開始向沈河、紅景道喜了。
  
  在門宗時紅長老不負責司客司禮,但也擔了一份外聯職責,平時八面玲瓏嗔喜從容的女子,此刻居然手足無措了,這個時候就看出來了,到底還是離山掌門見慣風浪,側頭看師妹,催:「別愣著,還禮啊。」
  
  剛剛大開殺戒的戰場上轉眼變得喜氣洋洋,蘇景正打算上前去道喜,影子和尚向他走了過來,眉宇間再不見了往日的迷茫,如今再望上去和尚真就好像一道『影子』,不因風雨驚心,不因寒暑畏縮,不因水火動容,這世上無處不可安身的影子、於何處安身都永遠從容淡然的影子。
  
  來到蘇景面前,和尚笑道:「我問過十八位師兄了,他們願為屠晚護法,更願隨你同行。」
  
  說著他攤開了掌心,掌心如玉,托著一團金光。
  
  金光之中,十八位米粒大小的金身羅漢微笑站立,見蘇景望來,十八羅漢齊齊躬身、合十。
  
  和尚的話沒頭沒腦,可蘇景又怎能不明白:蘇景與麾下十七迦樓羅傳承了摩天古刹十八羅漢法棍,算起來他們也是另外一套『摩天刹俗家亂羅漢』。
  
  如今這些前輩大德留下的飽蘊神力的智慧靈精,願融力於蘇景。因為就是蘇景這套『亂羅漢』撥亂反正破去刹天摩,免去古刹淪陷大難;就是蘇景這個『假歡喜』救下了影子和尚且助他歸元複力。
  
  中土人間有一重不可見的規律的:但凡施恩不望報之人,一旦別人施恩於己。必做報償。
  
  『十八羅漢』是靈精兒,沉睡的時候什麼都不曉得,與影子和尚匯合後無需和尚多說半字,他們立刻就能瞭解事情的前因後果,決意將自身力道歸於蘇景,這是來自摩天古刹的謝意,但也是十八金身羅漢在今代的傳承。對此影子和尚自無異議,其實他和蘇景本就成了『一回事』,蘇景強大他才安心。
  
  浪浪仙子正在附近,聞言二話不說直接將十七頭正『融屍身力』迦樓羅放出袖子。影子和尚手心金光閃爍、十八羅漢正要躍出相融蘇景之際。忽聞聽一個聲音笑道:「慢來。慢來,我先問他件事情。」
  
  說話之人,江山劍域傳人吃麵老道。
  
  老道微笑著攔住了和尚,問蘇景:「你的鞋子很幸運?」
  
  這問題來得沒頭沒腦。只因之前與巨靈開戰時候,蘇景曾臨陣換鞋,小妖女嫁給蘇景之前給他做了五雙鞋子。但不知是做鞋上癮了還是莫耶習俗使然。嫁人之後不聽沒事就給蘇景做鞋子,直到她陷入沉睡。
  
  不聽親手給做的鞋子,蘇景平時不太捨得穿。但遭逢惡戰時候,他就會換上媳婦給做的鞋,這讓他心裡暖洋洋的舒服。
  
  佑世真君何等神通,換個鞋刹那事情,別人大都沒主意,卻未逃過老道的眼睛,現在過來發問。
  
  蘇景不嫌丟人:「鞋是內子做的,穿上以後踢人特別有力氣。」
  
  老道搓了搓手心,哈哈笑,不說自己要做什麼,而是轉頭望向了尾巴少女:「小狐仙,和尚謝了蘇景十八羅漢,我也有一份謝意,你呢?」
  
  「他是我哥哥不能嫁給他啊。」小狐仙目光閃爍著,很遺憾的樣子,邁步圍著蘇景開始轉圈。
  
  整座狐地的靈狐都已投靠過來,小狐仙一動大群狐狸都跟著動,一起圍著蘇景轉圈。
  
  轉了三圈半,素素在蘇景身後站住了腳步不動了,眼睛一個勁地打量著蘇景的屁股,目光詭怪,試探著:「或者我送你條尾巴?」
  
  蘇景倒吸一口涼氣,趕忙搖頭:「不用不用,哪裡用得那麼客氣。」
  
  小狐仙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她就笑了,蹦蹦跳跳去到一旁,狐狸追著她一起蹦。素素挽住了小妖女的胳膊,笑眯眯地:「他不要尾巴,你要不?」
  
  說著話,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自素素身後顯現,軟軟的,一掃一掃。
  
  想都不用想,小狐仙送的『尾巴』肯定不是讓人隨便長出一條尾巴那麼簡單的,內中定封藏了犀利法術,說不定還能替死一次,可受她饋贈,身後也一定會長出一條尾巴的。
  
  蘇景和不聽都不肯,不過小倆口倒是都存了一樣的念頭:若是對方身後多了條尾巴想一想倒是蠻有趣味的。
  
  對方成,自己可不成,不聽趕忙搖頭。
  
  這次素素早有準備了,不意外也不為難,笑道:「那就算了,我幫不了阿哥,倒是能照顧一下小嫂子,一下不夠,得三下。」
  
  十八羅漢已經是天上掉下來能夠砸死人的大餡餅了,老道弄什麼玄虛還不曉得但必定也是豐厚饋贈,蘇景這人不貪心,若素素能幫一幫小不聽再好不過,不做虛偽客套蘇景直接點頭:「多謝小狐仙。」
  
  沒客氣還是惹來小狐仙的不痛快了。
  
  「我是你妹,謝你妹啊。」小狐仙不喜歡蘇景道謝,但狐狸百變,她可沒有天真大聖那份桀驁漠然,下一刻又變得眉花眼笑:「當年天真在時,曾在天外幫過一個人,那人欠了咱家一份人情,就著落在你們身上了。」說著,她縮手入袖,再伸出來時候,水嫩白皙的手心上多出一片翠綠欲滴的菩提葉。
  
  不解釋什麼,小狐仙直接將菩提葉放入不聽掌心,道:「隨我念。」
  
  不聽點頭。
  
  小狐仙開口:「欠我的人情,速速還來!」
  
  這算是法咒嗎?不聽愕然,但也沒耽誤她跟著念,對手中葉兒笑道:「欠我的人情,速速還來!」隨即只見掌中綠葉化作一道青光。直射天外消失不見。
  
  此時影子和尚忍不住問道:「哪位大士欠過天真大聖的人情?以前從未聽你提起過。」菩提葉是佛家靈物,內中飽蘊禪意,影子和尚一眼就看出此物來自天外大士。
  
  素素歪頭、揚眉,說不出的俏皮:「觀音。送子觀音。生孩子的事情和你個和尚說不著。」
  
  「啊?」蘇景和不聽齊齊低呼,讓送子觀音還人情,那能還什麼?只能是還個兒子來了。
  
  素素收起了笑容,蘇景從未見過的鄭重莊嚴,小狐仙低沉了語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對兩人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有一重關鍵。你們兩人務必牢記在心:送子娘娘法力雖強,卻也難為無米之炊,該你們忙的你們也得忙,不能就那麼傻等著。切記切記。」
  
  妖精大膽。管是什麼話張口就說。偏有說的那麼煞有其事,而且說完還不算完,一定還要再追問:「明白了沒?記住了沒?」蘇景和不聽想假裝聽不見都不成。愣愣點頭。佑世真君、笑語仙子兩個臉皮那麼厚的人,居然都有些待不下去了,可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找藉口脫身,否則非得讓天下修家以為他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了』。
  
  小狐仙恢復了笑模樣,又對不聽說道:「另外還有兩件事,其一,小嫂子尚戾氣鼓蕩,回頭我替你將其理順,化戾歸元,可大大提高修為。」不聽能醒來就是因為四座莫耶靈山重傷之際戾氣反衝,是兇悍執念更是莫耶殘靈,只要修法得當可化作磅礴大力。
  
  「其二,青燈藤與你甚是契合,我再幫你添一道力,讓她化作你的本命之藤。」說著,少女轉頭望向了蘇景:「青燈藤比著離開時候壯大了太多,且藤中藏了乾坤玄虛,它化歸本命長藤之時,小嫂子差不多就能飛仙去了,不會比你破道更快,但你放心,比你晚不了多久的。」
  
  蘇景聞言大喜,小狐仙這是送了他們『神仙眷侶』!
  
  三位遠古傳承的大能為者與蘇景夫婦說話的時候,隨判官大隊來陽間助戰的賀餘師兄也來到了塵霄生身邊,師兄弟低低交談,時不時望向蘇景方向。
  
  待小狐仙把話說完、但還不等和尚送出『十八羅漢』,塵霄生忽然插話:「離山陽火傳人蘇景聽令。」
  
  此刻塵霄生已經是離山掌門,掌門傳諭蘇景不敢怠慢,快步來到師兄面前:「蘇景領奉掌門諭令。」
  
  「不許再給我塞回來,接匣。」塵霄生直接把掌門傳承木匣塞進蘇景手裡了,隨即退後一步:「塵霄生參見掌門人。」
  
  蘇景真懵了,比自己媳婦讓送子娘娘還人情還懵,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怎麼又輪到自己做掌門了,再說離山的掌門傳承是玩笑麼,隨便就傳立?
  
  但塵霄生之前已經密語諸位離山掌門與長老。提前打過了招呼,離山門下所有要緊人物,包括沈河紅景在內,全都躬紗禮:「參見掌門真人。」
  
  蘇景下意識回頭,事情來得太突兀,他本能回頭去看師父,轉過頭才想起來師父已經隨著三身獠走了,倒是看見三屍正忙不迭跑過來排在他身後領受同門參見之禮。
  
  這邊正熱鬧,突然間天空裡烏雲滾滾,自北方向著著蘇景等人所在地方蜂擁而至,是烏雲但更是一條條九頭巨蛇,雲化形,大群相柳!
  
  相柳修行,九殺九劫,九殺之難小相柳經遍,九劫已經歷過七次,每一劫都可能飛仙;也可能九劫歷遍仍留於人間,那時候就和塵霄生一樣只能永遠留在天地間了。
  
  相柳一族是兇悍怪獸,此類凶獸修行與金烏多有相似之處,鬥戰中精進、生死間破悟不久前小相柳眼見茅大先生來向自己『尋仇』飛天跑了,可是才跑沒多久巨靈大軍落入中土,九頭蛇又折轉回來與一群同伴廝殺拼鬥。
  
  一場大戰,因為主要殺伐事情都被一群巨頭攬了過去,所以對中土一群人王來說算不得太激烈,但此戰之浩瀚、震撼遠超以往經歷,戰事終了後小相柳只覺心神恍惚,說不出的不對勁。待到心神安穩時候他的第八劫就到了!
  
  滾滾化形烏雲催頂而來,小相柳妖身化作九頭巨蛇本相,大尾盤、九頭搖、赤信吞吐,嘶嘶銳響如裂帛淬烈。
  
  浪浪仙子一見相柳的劫數來了,立刻歡呼了一聲,伸手去拽茅大先生的袖子:「爹你一定得助他飛仙啊。」
  
  大屍仙只道是女兒心疼未來女婿,人之常情,誰家小娘子不盼著心上人好上加好,微笑點頭:「若他真有機緣,我或可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但事先說好。我可沒有慈悲王那樣的手段。能不能幫得上忙還是句話,看他機緣了!」
  
  他又哪裡想到小屍仙的算盤是:他飛天了你就不那麼容易找他了,我再跑了你也不知我嫁人沒嫁人。
  
  相柳沉心應劫,不知大屍仙已經準備出手。這邊影子和尚也不再多等。對蘇景笑一聲:「恭喜、恭喜。羅漢們來了!」言罷掌心道道金光飛衝,十八位金身羅漢在蘇景與十七迦樓羅中各尋傳人。
  
  其中那個小小沙彌歡喜羅漢歸元於蘇景,身化金光融入蘇景眉心。
  
  元力相融、內中智慧光泯滅。就此化作淳厚而浩瀚的天靈真力,直直灌入蘇景周紳大氣竅。
  
  那一瞬,蘇景只覺眼前陡然金光綻放,燦燦光芒之中隱隱有一人端坐,他本以為是佛,可再仔細看哪裡是佛祖,金光中人青袍、劍袖、一頭黑髮隨風輕揚,分明就是他自己!
  
  天靈返璞、禪力歸真,前輩金身羅漢的恩賜,和蘇景自己的大逍遙問領悟,兩下合一讓他得見『真諦』,靈之我,智之我,善之我,純純本心中的那個自己,就在金光之內。
  
  眼前金光重重之際,耳中轟雷響亮不是了天雷驚動,是被放大了萬倍的人聲,蘇景本以為聽到的是佛音禪唱,但靜下心思細細品味,又哪裡是佛祖說話,分明是自己的聲音:攀那一階一階,看那一景一景;關門修行開門做人;事無對錯人分善惡;不入修行願做維護鄉里一小捕、修行有成願做庇佑人間一小捕快;願讓善惡有報,天不報我報,現世報;天無人之道,天不理人人亦不為天而過,人之天道即為我是我的天,天無道!
  
  一句一句,反反復複,彼此重合,這是蘇景不懂修行時候的本願與修行路上的領悟,如今再來看措辭有深淺,道理有深淺,可這一句話一句話的根子,本就是一回事。
  
  一千七百年修行之路,蘇景變了,從默默無味的小鎮少年變作誅仙斬魔的中土人王,人世間一等一的強大存在;但一千七百年,蘇景也還是那個蘇景,心未變性未變!他早在仙途上,可他永遠那都是來自人間的蘇景;即便有天他於天外開闢仙庭一座、封神稱尊,他也還是來自人間的蘇景。
  
  眼前金光閃爍,耳中雷鳴轟動,開始時蘇景還以為是因浩瀚法力入體引出的幻景幻聽,可他又哪裡知道,此時此刻,方圓萬里他立足之地為心、整整萬里遼原,每個人眼前都是金光綻放,那光中蘇景昂首站立;每個人耳中都是天雷浩蕩,雷聲中蘇景字字清晰。
  
  片刻後,尚被墨巨靈法術遮蔽的中土天空突然大亮,自東、南、西、北,自天空大地,一道道金光光芒激射而來,有光萬道,匯入蘇景身上!
  
  異變乍起時候蘇景身邊無數修家,大都還不曉得怎麼回事,待見光芒四起匯入蘇景身體時候,有見識的大修皆做恍然,紛紛帶笑,也不管蘇景聽不聽得到,他們全都笑著說上一句:「恭喜蘇先生勘破歡喜兒!從此踏入遠遊子。」
  
  這些年蘇景在莫耶修煉,本已逼近破境邊緣,再得前輩法力相融,稍稍一衝即刻破境。蘇景眼見真我耳聽心聲是為破境時的心慧明照;而他眼中所看即為萬里景色、耳中所聽化作萬里洪音則是金烏正法『歡喜兒』破境兆景,大圓滿時才有的異象。
  
  那四下綻放、急急射來的光芒為天地間的烈火靈元所化,為他做破境洗煉。
  
  上一境的洗煉,天地靈元化作烈火真形;這一次靈元之形再脫變,由火入光,愈發純烈!
  
  洗煉至,蘇景結坐入烈火身印,心無定隨火搖擺、神四散雖光芒衝騰,精元滾滾行轉於經絡、一縱一橫兩條靈脈,一縱起劍氣賁烈,一湧動劫意滔滔,蘇景行運陽火正法全力配合靈元洗煉。
  
  他沒留意的,吃麵老道走到面前坐了下來,低著頭正仔仔細細地端詳蘇景腳上那雙靴子。
  
  遙想當年,青燈境中,吃麵老道的煉丹的全套傢伙都藏在鞋子了,這個人很喜歡鞋子啊。
  
  三屍忙死了,受得離山一群子弟參見之禮又跑去看小相柳,看了一會又急急忙忙跑回來,蹲在左右看老道、看鞋子,拈花問:「左腳、右腳,還是兩隻腳?」
  
  赤目問:「到底是什麼法術?在鞋底畫符以後蘇景步步生金?」
  
  雷動最實在了,問得靠譜:「要不我把蘇景的鞋脫下來你拿著?會不會方便點?」
  
  吃麵老道呵呵笑:「不用脫,也不能脫。」說著伸出手指在口中一咬,按向了蘇景的鞋底。赤目說中了,老道是在蘇景鞋底畫符,不過未用丹砂,他以自己的元靈真血給蘇景的鞋底畫符。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1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19 01:05
第一零二五章  歸宗
  
  
  光彩亂晃,神雷咆哮,那邊小相柳迎來第八劫、施展全力應付劫數以求飛仙,茅大先生凝神以待、尋找出手幫女婿的機會;這邊蘇景破境洗煉,放空心神開敞法身融天地火靈入體,吃麵老道在他鞋底認認真真地畫血符。
  
  就在這場混亂中,正開開心心看著蘇景做破境洗煉的塵霄生忽然轉頭,向著東方望去。賀餘就在他身邊,隨他一起轉頭眺望,只見東方有人施法遁空,駕馭著一道青光向著眾人所在地方飛來。
  
  不多久青光來到近前,光散去、施法之人落地,身帶重傷、要靠著手中長劍支撐才能勉強站穩。
  
  青衣、疤面,叛徒葉非。
  
  身體重創無妨的,葉非這一輩受過太多重傷,不當回事。但這次不一樣,塵霄生與賀餘目光如炬,都看出葉非曾在不久前經歷心神劇震,葉非面上不存丁點血色,蒼白得幾近透明,雙目不見眼白、滿滿充斥的血絲。
  
  可是葉非的雙瞳卻清明如鏡。
  
  以前葉非從未有過的眼色,即便四千多年前賀餘、塵霄生與葉非都還在離山做小修童時,也未曾見過他的雙瞳如此清澈。
  
  塵霄生望著葉非,微笑,熟人樣的打招呼:「來了。」
  
  葉非也對塵霄生笑了笑。
  
  塵霄生又道:「不妨直說。」
  
  「葉非歸宗。」葉非的回答只有短短四個字,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塵霄生與賀餘對望了一眼,後者開口,同樣微笑:「歸宗前須得歸案,想清楚了?」
  
  行刺一劍。叛逃出宗,如今想要再回門宗,須得先過刑堂執律、問罪!想要再入離山門牆不是不行,只是得看一看在離山律下,這個膽敢弑殺師尊的逆徒還有沒有的活!
  
  葉非點點頭:「想清楚了。」
  
  賀餘再道:「即便能歸宗。也在一叛一歸之中,舊破新立,以往輩分身份盡隨風煙,須得從頭來了,或許以前徒孫輩的弟子會做你師父,想清楚了?」
  
  葉非再點頭:「想清楚了。輩分身份都無所謂。只願能歸入六祖商照傳承一脈。」
  
  這次賀餘搖了搖頭:「前輩訂律,晚輩執法,該是怎樣就怎樣,沒有通融餘地,問刑後你若能活,歸於哪一崖或哪一脈你沒得選。你想清楚吧。」
  
  葉非並沒太多思索:「不用想了,該想的都已經想過。」
  
  賀餘轉頭望向龔正:「問律責刑吧。記得葉非是主動歸宗,按律可從輕發落。」
  
  龔正直接『亮出』自己的星峰律水峰,但很快龔長老自己又猶豫了下,對賀餘躬身道:「這一案…還是請師尊來問吧。」
  
  賀餘已死,可即便做了鬼,他也還是離山弟子。第一代的刑堂值守長老。聞言賀餘未做推辭,直接帶了葉非登上律水峰,進入刑堂大堂。塵霄生、沈河、龔正等離山重要人物都做隨行。
  
  賀餘先入刑堂、坐定,刑堂中侍奉的小小仙靈立刻奉上筆墨紙硯,另有一本厚重的離山律擺放案上。
  
  其實離山門規早都在被弟子們背得爛熟,尤其賀餘還做過千多年掌刑長老,一律一責全都在他心裡裝著,哪用再翻書。不過這本律法為大祖劉旋一親手撰寫,代表無上威嚴,大案時候按例須得請出。
  
  葉非則暫留堂外。肅立聽宣。
  
  有筆仙躍出案前,堂外斷喝:「堂外罪徒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罪徒葉非……」堂外葉非剛說了四個字,堂內賀餘聲音就傳出來道:「這些免了吧。」
  
  免去的是那些虛張聲勢之事,葉非不是普通弟子。刑堂中那些嚇唬人的手段無需施展了,賀餘準備直入主題。主審發話,筆仙自然遵從,紛紛躬身應是,不料這個時候案上執筆負責書記的筆仙忽然啊呀一聲怪叫,把手中毛筆給扔了。
  
  離山刑堂中,一陳一設都是有來歷的,就說書記之筆,本為三祖之物,傳於刑堂世代記案之用,離山刑堂本為三祖所建,他留筆於此是為警醒後輩掌刑弟子:堂上一言一行皆為此筆所錄,便如我在一旁觀看旁聽,我家晚輩當自省。
  
  筆仙忽然把毛筆給扔了,賀餘免不了去瞪他,那位筆仙趕忙辯解:「賀長老明鑒,這筆它、它咬我。」
  
  ……
  
  葉非在外面等了好一陣子,才被帶上刑堂,賀餘端坐長案後,手中把玩著一塊玉簡,並沒太多表情,直接問:「葉非,你已知錯了吧。」
  
  既然主動歸宗,自是知錯了,待葉非才一點頭,不等他多說什麼,賀餘就說到:「去把樊長老請來。」
  
  樊長老不久前與墨靈仙相鬥受傷,一直被同門護著養傷,雖也追隨離山大隊但未能在參戰。雷、秦兩位長老立刻去請師兄。不多久樊長老被抬了來,傷得下不了地不過神志清晰。
  
  被師兄弟攙扶著,樊長老勉強坐定,賀餘將手中玉簡遞給了樊長老:「你看一下。」
  
  樊長老不明所以,接過玉簡動一道靈識探入,隨即老頭子面色一變,先看了看葉非,再望向賀餘。
  
  後者對他點了點頭。
  
  樊長老拿著玉簡垂目片刻,再張眼時候穩穩望住了葉非:「葉非,你若真願意重歸離山門牆,就來拜我吧。」
  
  今日離山長老皆為二代弟子,樊長老身份雖重,卻只是葉非的子侄輩。
  
  可葉非非但不怒,反倒面露喜色:樊長老傳承的正是六祖一脈,他是離山商照六的嫡傳徒孫,這正和了葉非的心願,輩分沒關係,只求能再入商照門下!
  
  只是……順序錯了。應該先受懲戒再入門牆的。
  
  的確是錯了,至於原因,葉非大概能想到,律條就是律條,不容鬆動。八祖受師父所托,法外開恩格外通融,可刑堂鐵律絕無通融之處,既然來到這裡就只能『照章辦事』,該怎樣責罰就怎樣責罰。
  
  弑師之罪。放在何地都難逃那個下場的。
  
  所以顛倒了順序,先讓他歸宗,再讓他歸案……滿足最後心願,這也算得離山的情分吧。
  
  葉非還是開心的,為了找這道心結、找出自己究竟怕什麼,他花費了快四千年光陰。終於曉得自己怕的是什麼了,若不能坦然以對,活著不如死了。
  
  堂堂上位魔尊、金鈴天第一千零一弟葉非不做;逃亡畢生幾次揚言劍挑離山、最後又自己滾回來歸宗、領死,葉非心裡都在笑話自己:可真是夠彆扭的。
  
  不過彆扭得自己高興,彆扭得自己樂意。沒什麼可猶豫的,葉非真就向著樊長老大禮做拜:「弟子葉非。拜奉師尊樊……」
  
  說到這裡樊長老忽然搖頭打斷:「拜我沒錯,但你師父不是我。奉師祖諭,弟子樊真今日代祖收徒,葉非重列師祖商照門下,傳承正法。」
  
  葉非愣住了。簡直荒唐,陸崖九代兄收徒也就罷了,到底他們是兄弟。輩分相同;這世上又哪裡會有孫兒替師爺爺給自己收師叔的。
  
  樊長老沒做解釋,將手中玉簡遞給了葉非:「請你自己來看。」
  
  玉簡中先為三祖口諭:葉非襲師之罪,已由其師商照代領,徒不教師之過,商照願代葉非領罰,律允、已罰、銷案。
  
  三祖聲音落下,靜寂片刻後六祖的聲音響起:責罰已過,有日葉非歸宗,我脈嫡傳晚輩代我重收此徒。
  
  沒了,前後只有兩句話。簡簡單單,平平靜靜,並沒太多情緒和語氣。可是商照六說的是什麼啊……他說的分明就是:葉非是我弟子!
  
  葉非不把他當做師尊,商照卻總把葉非當做弟子。
  
  葉非所犯罪責應受的刑罰,已經有人替他領過了。商照六。
  
  只是此事離山晚輩中無人知曉,三祖將玉簡與一枚小小筆靈封入那根毛筆中,平時不見異常,而筆中法持神奇,有朝一日刑堂之中提審葉非,筆內靈兒自然醒來,攜玉簡轉呈兩位開山師祖口諭。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被離山追緝四千年、天字第一號的逆徒、逃犯,他的責罰早都被師父領去了、消弭了,換個角度來看,葉非根本就是無罪之人!
  
  無罪,何須再開堂,賀餘自桌案後轉出,面上重新微笑浮現:「恭喜。」
  
  塵霄生也走上前,目光帶笑:「恭喜。」
  
  葉非卻未笑,他在發愣……愣了有盞茶功夫,他又吐了口鮮血,擺手示意自己無需照顧,之後…就仿佛化身泥塑般的,再也不動了。
  
  人在刑堂、手捧玉簡,葉非一動不動。
  
  賀餘、塵霄生兩人對堂中晚輩弟子擺了擺手,眾人會意,不去打擾葉非,靜靜退出了律水峰,只留葉非一人,安安靜靜地去坐、去想。
  
  外面光閃雷鳴,小相柳渡劫,小師叔洗煉。
  
  相柳渡劫,多有兇險,但不遠處有個老丈人看護著,就算不能助他飛仙至少也能保他個平安,全沒什麼可說;
  
  可蘇景今次洗煉的情形,與以往就頗有不同了,差別所在:無他,體內多出巨力流轉,十八位摩天刹金身羅漢傳承。
  
  摩天刹十八金身羅漢之中,修為最高鬥戰最強的非歡喜羅漢莫屬,與十七迦樓羅相比蘇景得益遠勝。
  
  但這次傳承造化對蘇景來說,遠非『金身歡喜』一力為止——摩天古刹十八羅漢是一個整體,傳承的是力量,而傳承力量的辦法卻是一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24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7-20 03:43
第一零二六章  天人合一
  
  
  但這次傳承造化對蘇景來說,遠非'金身歡喜'一力為止——摩天古剎十八羅漢是一個整體,傳承的是力量,傳承力量的辦法卻是一陣。
  
  其餘十七道摩天剎羅漢靈精各尋其主,遁入迦樓羅之身,再將各自將巨力送出後,或從手、或從足、或從胸口丹中或從天靈百匯,那一道道羅漢純凈力又從十七迦樓角身內湧動而出,直直灌入蘇景體內;十七道力量與與蘇景身內歡喜法力融匯奔流、在蘇景身內五大氣竅二十先天命脈、三重乾坤與兩道後天靈脈間循轉週天,最後再有蘇景送出、將十七羅漢之力各歸其主,還於諸迦樓羅。
  
  這個過程說起來就不輕鬆,實際行運中更是復雜異常,而羅漢法力交匯、湧動的過程絕非'自找麻煩',這是一場傳力,更是一次洗煉,洗經伐脈、鍛皮煉骨!
  
  逢破境,天地靈元自外而內,為蘇景做破境洗煉;逢傳力,羅漢法力自內而外,為蘇景做傳力洗煉。
  
  蘇景自己身處兩重洗煉之中,那份滋味無以言喻,巨力煉其髓,疼痛,疼到無以復加;靈元洗其身,舒爽,直到欲仙欲死,人在大苦楚與大歡愉之間搖擺無定,身體無可抑制的顫抖開來。
  
  但顫抖得越激烈,心智也就越清明,靈臺也就越開闊,神念急轉中,傳令蘇晴、屠晚、小蘇景和小金烏四道精煉元神各歸其位。
  
  四靈分掌三重乾坤,與蘇景心智合一,齊心調運自身風火本元匯合內外兩重純凈真元。
  
  如此,一晃,整整一天過去。
  
  老道的『鞋底符』還沒畫完。看來是個細致功夫,難得的是老道的指尖血始終不曾凝固。
  
  天地間的真火靈光也不曾散去,靈元洗煉的時間長短無定,都是跟著修家自身修持來的,尤其進入元神境界之後,修者元神的強大與否直接關乎破境後的洗煉,再看蘇景的四道小元神,小蘇景自不必說。此子始終在他靈臺常駐與本尊齊修共長;
  
  另外三個元神之中,小金烏巡天煉日。小蘇晴入世採劫,小屠晚掌墨鑄劍,各有各的造化與機遇,雖還是少年元神,但實力比起普通的墨靈仙猶有過之,這場洗煉又豈能快得了。
  
  金身羅漢的傳力倒是應該結束了……該結束卻未結束,內外兩重洗煉幾乎同時發生,又在蘇景的風火雙元行運中交匯,此刻的情形便如雙圓咬合彼此推動。外一重洗煉不完,內一重洗煉也就不會結束。
  
  忽然間,蘇景身下、大地深處'咚'一聲大響沉悶,彷彿地心熔岩中有巨獸轟擊大地,讓這方圓千里厚土都告顫抖。
  
  伴隨沉悶巨響,蘇景身中突兀散出一蓬熊熊烈焰。火散出、火成環,炎高三尺的火環圍繞蘇景層層打轉,九轉後猛地向外席捲開去!
  
  火環擴卻不散,其快如光電,從小環變作大環再變作巨環,橫掃八方!
  
  一直擴至百里,火環方熄。
  
  第一道火環才告熄滅,地心第二聲悶響傳來,第二蓬烈焰自蘇景身中躍出,第二道火環成形。又次向外擴去。
  
  相比前一環,此環更加熾烈,焰高七尺,掃三百里。
  
  不等第二道火環熄滅,第三響、第三環,焰高一丈六尺之環,擴散八百里!之後地心悶響如戰鼓急急,一道又一道火環自蘇景身中散出,短短半個時辰過後。蘇景再催起的火環已經衝天之焰,一環猛擴橫掃整座中土乾坤!
  
  從天空鳥瞰,蘇景為心,道道火環猛擴八方,亙古未見壯麗景色!不聽就在天上,手中拿著一塊比銀子還要更閃亮的石頭,正急急催法。小狐仙不解其意,跟上去:「小嫂子在做啥?」
  
  「此石名喚影玉,可留印景於石頭……」
  
  不等不聽說完小狐仙就搖頭道:「影玉我倒是識得。」她認識這塊玉石。她納悶的是不聽錄這情形作甚,影玉可留像。可用來傳遞重要命令或者立下遺命,像為真不怕作假,由此影玉也算是珍貴玉石了。
  
  「你哥喜歡看。」不聽笑了,她可沒忘記當年蘇景從南荒歸來時躲在一旁看自己隊伍排場的事情。
  
  三屍早都拍著棺材跑上天了,分不清雷動是痛心疾首還是幸災樂禍:「得了,辛辛苦苦庇佑人間,辛辛苦苦打滅入世巨靈,結果他自己練功把中土給燒了。」
  
  小狐仙撇嘴巴,嫌棄三屍無知:「若是真正金烏陽火哪還了得。不是真正火,何來焚滅人間。」
  
  不是真正火,與陸老祖當年的'十萬心念十萬人'有些相似的,一重重橫掃人間的火環只是蘇景的氣意結形、真意化影,烈火之環神形兼備,唯獨不具真火之熱,看上起嚇人得很但全無殺傷,不會傷人。
  
  不過當年陸老祖'十萬心念十萬人'是因大限將至,行功時心神不穩以至氣意外洩;蘇景此刻火環凝像則不然,並非氣意外洩所致……
  
  人間修行路上,三階十二景,想要飛仙成聖天外逍遙,就非得破遍十二境贏下三重劫不可,否則就算修成神佛本領也只能望天興嘆、休想離開人間。
  
  而三道劫數之中,真一、無量兩劫眾修平等,無論修家本領如何,打來的劫數都是一樣的力量,強者過境劣者飲恨,全沒什麼可說。唯獨最後的逍遙劫數,形勢無定威力無定,既有大小師娘那般悄無聲息的寂靜殺滅,也有賀餘師兄陸崖師叔那種轟動天地的神雷鞭斧,逍遙劫、因人而異。
  
  早在大師娘飛仙的時候蘇景就明白了,最後一劫其實就是渡劫者畢生修行的總結,甚至可以說逍遙劫中每一點威力、每一份殺氣都是修者自己、親手壘砌上去的。
  
  也是這個'因人而異',三劫十二境才變得尤其重要,非得盡數修成才有望飛仙。便如白羽成與沈河之間的差別,無論鬥戰本領還是元基法根,白羽成都遠遜沈河,可前者在'夢遊'中破境不斷,直到最後醒來,三劫十二境歷遍,在迎來飛仙劫時便能從容以對,昇仙有望;沈河遠勝白羽成,白羽成都能成功渡劫,沈河卻無望渡劫?
  
  全無希望。
  
  因為最後的飛仙劫只'屬於'沈河自己,因人而異!沈河本領遠勝白羽成,他的劫數威力也會同樣遠勝白羽成,若境界不滿便是死路一條。這也是陸老祖大限到時被迫遁入青燈境的緣由。
  
  三劫十二境也罷三階十二景也好,是人間修者的必經之路。是必須,但並非唯一,乾坤神奇,生靈神奇,法術更是神奇多變,在十二境界之外還有諸多'玄妙境',便如蘇景的'獨獨之我',人在天地中但又可以抽身乾坤外,就算得一重玄妙境。
  
  與修行、與經歷、與領悟、與智慧有關,但和飛仙並沒直接關係的境界,便被統一稱作'玄妙境'了。
  
  此刻蘇景神氣凝像、陽焰火環重重不休橫掃天地,為何會有這樣的景色——因為他身內三重小乾坤,也正以道道烈焰火環席捲八方。
  
  蘇景身內小乾坤的景色,投映到了身外大世界中。
  
  心映乾坤,身照世界,我如何、我所在世界便如何!並非刻意為之,更非氣意外洩,純粹自然使然,內外兩重洗煉同時發生於蘇景身內,而這內外真力、靈元的融合,自然也就將蘇景的身體帶入了、融入了大乾坤,自然帶著蘇景跨入了一重全新的'玄妙境'中。
  
  繼獨獨之我後的又次精進,蘇景再突破一重玄妙境,實在俗氣的一境:天人合一。
  
  無需刻意領悟,蘇景已經參破大逍遙、成就獨獨之我,如今機緣來了再踏入'天人合一'玄妙境界,水到渠成自然發生,再也平常不過。
  
  身外、身內兩重洗煉,同時發生、彼此交匯,由此內變成了外,外變成了內……就是這場'水到渠成'的機緣了。
  
  天人合一,不是人霸占了天,不是天掌控了人,所有一切只在兩字:自然。
  
  天地是自然,人也是自然,兩滴水珠相融在一起,本就不存哪滴水才是主宰的說法。
  
  獨獨之我,抽身乾坤外;天人合一,人融天地間。
  
  「天人合一啊。」同樣飛身九霄鳥瞰蘇景的陽三郎口中嘖嘖。
  
  蘇景一道火環一道火環的往外放,初時看景色瑰麗氣象驚人,看得久了也就無所謂了,三屍正覺得無聊,忽聽陽三郎說了個新鮮詞,急忙圍上來詢問'他怎麼就天人合一了'。
  
  陽三郎大概解釋幾句,三屍似懂非懂,不過他們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蘇景有病吧。
  
  「獨獨之我,抽身乾坤外;人天合一,相融天地間。」雷動翻著眼睛,一邊琢磨一邊說:「既然都抽身乾坤外,又何必相融天地間;想要相融天地間,又何必修行抽身乾坤外,這不是有病嗎?」
  
  「天尊所言極是,抽身乾坤外便如一紙休書,休了媳婦自己過;相融天地中便如再把娘子拉回家睡覺…既然想睡媳婦,又何必休了人家。」拈花附和。
  
  「兩位仙家之言不錯,我也好有一比……」赤目也開口。
  
  但赤目才說了半句陽三郎就不耐煩打斷,反問:「太陽是什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26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7-20 03:43
第一零二七章  飛火縈世
  
  
  「大火球!」三屍異口同聲。
  
  「大火球?」陽三郎笑了:「這個說法倒也不算錯,不過這顆火球實在太大了,大到火球本身就是一座乾坤、一座世界。金烏鑄日不是生一堆火就算了的,而是鑄就一座烈火乾坤。」
  
  「既然要鑄就乾坤,最最要緊的就是融身乾坤,融身乾坤才成煉就乾坤;但是煉就乾坤後也不能把自己就困死其中,還要能拔身而去才行。前者即為天人合一,後者則是獨獨之我。」陽三郎給出的解釋稍稍有些玄奇。
  
  雷動沒聽能聽得太明白,不過這也不妨礙他發揮:「便如…炒菜。絕頂大廚,自己跳進鍋裡去炒菜,人菜合一,鹹淡、火候感同身受,那這盤菜炒出來肯定錯不了;要把菜抄好,還不能廚子自己也變成菜,等炒好了大廚再跳出鍋去……」
  
  如此混蛋的例子,就連拈花、赤目都不吭聲了,陽三郎更是不搭理,直接給出結論:「其他族類修持金烏火法,若能領悟獨獨之我、天人合一這兩重玄境,道理上講就有了鑄日的資格了。」
  
  對於金烏本族,獨獨之我、天人合一這兩境只與修行精進有關,和鑄日倒不存太多關係,因鑄日為金烏本能,天生就會。
  
  可是對蘇景這等其他族類的陽火修者,將來想要鑄就驕陽,就非得破領'獨、合'兩境。
  
  這才是真諦所在!
  
  獨獨之我也好,天人合一也罷,聽上去、看上去都威風霸道,可實際用處何在?是境也是法,其用就在:鑄日。
  
  修行路遙遙。根本不存盡頭一說。初入修行時候蘇景以為飛仙就是終點了,可種種經歷過後,他又怎還能不明白,正正相反啊,飛仙非但不是終點,反而是個起點,僅只是個起點罷了。
  
  同樣是仙,墨十五那樣的墨靈仙。在兇猛巨靈眼中與螻蟻何異;墨巨靈強大非凡,但一對一時。在天真大聖、江山劍主等人看來只能算個笑話。
  
  天真等人何等兇猛,在馭界時候十一哥瞑目王說得明白:他們比我還差了一點。
  
  瞑目王了不起,結果被莫名強敵一把掏走了心臟……飛仙可長生,但長生未必就是逍遙了。
  
  以蘇景現在的修為,只要別再橫生波折,修破所有境界成功飛升幾乎不存懸念了,但飛升之後想要再做精進、繼續去領略那份修行美景,就得:鑄日。
  
  修陽火的,鑄日是成就、更是天外精修的最最直接的途徑。
  
  再如何精彩的道理。到底還是道理,只要是道理在三屍聽來也不過兩個字:無聊。
  
  不聽從一旁仔仔細細地聽講,陽三郎說完時候小妖女眉飛色舞,心裡想著將來一家三口搬進蘇景鑄就的太陽神宮去住,那感覺…肯定挺不錯的。現在還是兩口,但送子娘娘要還人情了。很快就三口了。
  
  可是三屍在一旁都快打哈欠了…赤目真打了個哈欠,大嘴一張、一閉後眼淚汪汪:「天人合一就天人合一吧,他擺弄那些火圈子作甚。」
  
  內外洗煉,洗經伐脈,蘇景身內風火如潮,但體內三重小天地內陽火結環一重重橫掃天地,此事與洗煉無關,與'天人合一'境界無關。
  
  火環因修行而來——金烏正法第十一境遠遊子的修行法門,這一節名喚'飛火縈世'。不過開始修行後不久,他晉入'天人合一'玄境。將己身小乾坤正發生的事情投影在了大世界中。
  
  破第十境的洗煉未完,就開始了第十一境的修煉,這還真不是他貪心。只因帛絹上記載的有關'遠遊子'境界修煉的辦法,他早都看得滾顧爛熟牢記於心,而兩重洗煉同時發生了,浩大力量鼓蕩於身內,身內真元在不斷吸斂融合外力同時,自然行轉起來、開始了第十一境的修行。
  
  初時蘇景自己也嚇了一跳,其實他不曉得。自己已經領悟了大逍遙,雖然還是人間修家,可實際裡他的靈魄本根、身體本能都已拔升到超凡入聖的層次,未換骨卻已脫胎,看似不該發生的事情而本能使然,就那麼理所當然的發生。
  
  不太恰當的做比,一塊肉被吞入腹中,胃口需要人來特意指揮才會去消化嗎?不需要,肉下肚、胃口自己就會忙活起來。去蠕動、去消化、去把肉塊化作養分散入身體。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形了。
  
  蘇景弄不清楚怎麼自己還沒喊'開始',遠遊子的金烏正法就行運開來。不過蘇景沒奇怪太久,行功就行功吧,又不是壞事。
  
  可是半個時辰過後,蘇景又懵了,他的火環已經橫掃了三重小乾坤!
  
  '飛火縈世'的修煉辦法就是凝火為環,以意馭火、催環遠襲……蘇景就是這麼做的,可帛絹上記載得明白,盡力讓火環席捲的地方遠些、更遠些,但駕馭不住時候也不必太過勉強,放棄舊環再凝新環,這是個漸漸鍛煉的過程,想要讓火環掃過整座乾坤最快也得兩三百年的辛苦修煉。
  
  蘇景沒勉強。
  
  同樣也沒見到『兩三百年』。
  
  之前洗煉用去了一天光景,身體自發、催行陣法結環襲世差不多半個時辰,蘇景的火環就掃過了整座世界!
  
  就在他納悶的時候,懸浮天空的小妖女忽然'啊'地低呼一聲:那火…燒到了天上:
  
  一道道火環遠播,待其掃過整片厚土,遠行至大地盡頭、天地接連那一線時,那火就從地面燒上穹頂!
  
  火為環。
  
  環擴展。
  
  火環環繞廣闊大地。
  
  火環自天地連接處燒上天空。
  
  由此火焰自正上變成倒下,之前火根在下火苗向上,'燒天'後火環變作根在天、火苗向地面。
  
  火焰倒轉了,火環也'逆行'了,再不擴張也擴無可擴。變成自千萬里外急急向著'中心'湧來。而『中心』何在?火環起處即為火環正心、蘇景端坐之處!
  
  重重火環席捲於天,自急擴變作急縮,萬萬里火環越縮越小,最終化作一'點',真正是個點,針孔一般、卻明艷、妖嬈,在漆黑蒼穹中分外醒目,彷彿一顆火燙的星。
  
  一道火環最終凝結成一點火星。整整懸浮於蘇景頭頂天空。
  
  一道火環之後還有十道,十道火環之後還有百重、千重、萬重火環!
  
  重重火環重重聚攏。不斷收攏至蘇景頭頂天空,由此那一點火星也越擴越大,從'針孔'變成了'小洞',從'小洞'變成了'茶杯口',從'杯口'變成了碗口……又再半個時辰過去,漆黑蒼穹上、正對於蘇景的,赫赫然那千丈方圓的巨大驕陽!
  
  大世界為影,小乾坤為真,此刻蘇景的三重小乾坤內。每一盞天空正中,都有一輪妖嬈金輪高懸。
  
  第十一境將破!
  
  破歡喜之後,一天另一個時辰,'飛火縈世'趨於圓滿,第十一境將破。
  
  蘇景一頭霧水,若非行法中說不定他能跳起來撒腿就跑了。
  
  太嚇人了。根本沒道理的事情。
  
  遠遊子是正八經的修煉界,須得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不可能稍一動法就完成突破……如果他未能悟透大逍遙的話確實不可能。
  
  人人逍遙不同,領悟過程自也千差萬別,蘇景在莫耶破逍遙是因'今日之我與孩童蘇景重合歸一',得返璞歸真智慧。
  
  他不曉得那就是他的大逍遙悟,但他確確實實已經返璞歸真,不止是悟,且還將這四個字刻於思慧根、融於元基底,也因這四字脫於凡胎。他已變。
  
  從他破領到現在,身體一直在變化,因其思悟、引其身變。緩慢且悄然,蘇景有所察覺,不過他還以為是普通修煉所致、不曉得這重脫變真正的意義何在。
  
  再說靈元,修行之人將天地靈元分作五行,各宗各派修法都脫不開'金木水火土'這五個字,可是在真正仙家看來,靈元就是靈元。本就不存水火之分,所謂五行不過是靈元表現力量的方式。
  
  人坐熔岩內,照樣也能修煉真水正法,只要修者能將浩浩火元返璞歸真,將火元打回原形即可。
  
  這就是差別所在了,以前蘇景衝煞、奪罡,收火靈元入身,即便同為火行元力,也須得將入身火靈依照正法煉化。將外來火元化作陽火真元,才能存於身內行於法;
  
  但如今。歡喜羅漢大力、外來洗煉之力一入其身就會化作純凈元力,直接充入陽火為他所用。
  
  修煉的道理,打從根子上說就是讓自己越來越強,強到一定程度,破此境進入下一境,再繼續變強。
  
  是以事情其實簡單的很,歡喜羅漢元力相助,蘇景瞬間強大,瞬間衝到第十一境邊緣……相比動輒幾百年的行功修煉,一個時辰只能算是瞬間了。
  
  蘇景不踏實,這份不踏實是因'不明就裡'而來,不過再怎麼納悶,他至少能曉得是好事,大大好事,眼見行功如此順暢、三座小乾坤皆有元陽法日淩空,正待一鼓作氣突破遠遊子的時候,不料天地突兀沉寂,一道道化歸火光的天地靈元散去,破境洗煉結束了。
  
  只靠羅漢力量,還不足以讓蘇景徹底突破第十一境。
  
  本能使然,蘇景脫口:「別啊。」
  
  遺憾得很啊,正過癮的時候,結束了……但蘇景沒想到的,隨口說出的話居然有人回答,就在他對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帶笑:「好,依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30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7-20 03:45
第一零二八章  爾敢,爾真敢
  
  
  遺憾得很啊,正過癮的時候,結束了……但蘇景沒想到的,隨口說出的話居然有人回答,就在他對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帶笑:「好,依你。」
  
  應聲之人,吃麵老道。道長正收回手指,一點不嫌自己剛摸過蘇景的鞋底子,直接把還在流血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同個時候,蘇景耳中猛聽得一聲激越長鳴,劍鳴。
  
  丈一龍劍自道長囊中疾飛衝天,懸於空,引長鳴。
  
  丈一為君,萬劍稱臣,當君王凌空長嘯,立刻引動萬劍呼應,殺滅巨靈後本已各自歸去劍塚的劍域萬劍再度飛起,急震且急鳴。
  
  萬劍凌空。
  
  就在急急震動之中,每一柄劍上都有玄光流轉,眨眼過後,玄光化形、脫劍而去!
  
  萬劍脫影。
  
  劍影疾射,快如光電,自四面八方疾飛而來,無一例外的,所有劍影都只有一個目標:鞋。
  
  鞋底。
  
  人間修行一千七百年,風光此刻無兩,蘇景以一雙鞋底收納千萬神劍光影……這回蘇景的威風大的沒邊了。
  
  一道劍影即為一份劍元,吃麵老道送給蘇景的禮物。
  
  浩蕩劍元再添新力,第十一境正法修行再入巔峰!下一刻高懸天頂的那輪驕陽陡然沉降,飛火流星一般,狠狠砸向蘇景。再一瞬,驕陽落、烈火崩,三重小乾坤與這中土天地陰陽兩界,熊熊大火燒灼!
  
  小乾坤為真,大天地為象,可無論真幻,那份烈烈奔放的氣勢都全無兩樣。
  
  就在這場席捲天地的大火之中。蘇景張目,開目瞬間,雙目金紅綻放,一雙眸子分明就是一雙熊熊燃燒的小小驕陽;
  
  張目之後,蘇景提息,鯨吸引動颶風,風呼嘯蕩漾雷聲隆隆;
  
  飽吸氣,蘇景開口。笑:嘿嘿。
  
  沒法不笑啊,哪怕笑得特別傻。遠遊子過了?那就只剩大逍遙了。蘇景心中快樂無以言喻。
  
  笑聲起異象消,天人合一境界撤散,大天地投影不在、小乾坤烈焰歸元。與此同時蘇景的身形微微模糊一下,當漫天漫地的火焰散去時候,他身後多出來三個人。
  
  多出來三個蘇景。
  
  一個蘇景身著金紅色長袍,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袍色為驕陽本色;
  
  一個蘇景身著淡青色長袍,非天青非水色,那淡青是風的顏色;
  
  一個蘇景身著亮銀色長袍。銀色中透出寒光,如劍。
  
  一氣三清,破遠遊、得分身,不是三屍那種混蛋怪物,不是蘇晴屠晚那種外來魂命,真真正正的、曾讓蘇景羨慕不已的、三座修行法身、分身!
  
  陽火、金風、劍。三道本命真修,各顯於一尊分身。
  
  本尊蘇景攥拳抵住下頜,假模假樣地低低咳嗽了一聲,咳嗽聲未落,身後三個蘇景齊齊一晃,一化陽火懸空、一化疾風打旋、一化長劍橫天。三個分身各承本尊一道本命真修,也各自得了一重本命變化,別人家的分身大都沒這個變化本事,蘇景踏破遠遊子後做的第一件事:顯擺。
  
  跟大夥顯擺。
  
  別人大都驚奇,不及喝彩。但自有識趣捧場之人,頓時就有喝彩聲傳來,一人做聲卻也十足響亮,喝彩之人:他媳婦。
  
  隨即蘇景站起身,對不遠處的道長和影子和尚合掌躬身,深深一禮:「多謝兩位,助我修破十一境。」
  
  話音剛落,異象又起,本已沉底沉黯的中土世界驟然光明綻放。一輪輪金色驕陽自東、自南、自西…自四面八方升起,一剎那,中土世界千百驕陽顯現,旋即驕陽齊飛,向著蘇景湧來……
  
  景色惹人驚駭,事情卻不值一提:破境洗煉。
  
  破了十一境,自然就有破十一境的洗煉,只是這一次天地火靈凝結成驕陽真形。蘇景自是明白怎麼回事,強按心中濃濃歡喜。口中淡淡一嘆:「沒完了,唉。」
  
  而這場洗煉在進行中時。裘平安、十六老爺先後顯現錯愕神情,晃動身體化作青煙,鑽進蘇景大聖玦中去了,入妖家洞天,兩條龍分別顯現真形,盤身做修。
  
  這場洗煉持續時間也不短,整整兩天之後,諸陽盡沒蘇景之身。
  
  蘇景解開身印,歡歡喜喜地站起來,向前踏出一步,但也只踏了一步他就告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隨即面露驚喜,又望向吃麵老道。
  
  老道又開始吃麵了,口中烏魯烏魯:「不必謝了,不算啥。」
  
  蘇景不矯情,點點頭又望向眾多同門,後面就該去做大逍遙問的領悟了,周圍的強者大把,比如瞑目王、小狐仙、大小屍仙等人,但他們都是'異樣修',與人間修家道路不同,有關最後的領悟,還是得請教賀餘、塵霄生兩位師兄。
  
  不過不等他開口,賀餘就微笑道:「恭喜師弟破逍遙。」
  
  破逍遙?蘇景想都不想,笑道:「師兄說錯了。」
  
  塵霄生附和:「老賀,你是說錯了。」
  
  賀餘手敲額角,搖頭笑道:「糊塗了,果然糊塗了…」說著,他與塵霄生並肩,異口同聲、糾正:「恭喜掌門破逍遙。」
  
  兩位長輩如此,所有離山晚輩皆做附和,躬身、施禮,個個喜色滿滿笑逐顏開:「恭喜掌門破逍遙。」
  
  蘇景還道他們開犯貧呢,心說怎麼全都為老不尊了,笑道:「別鬧……」
  
  「沒人和你鬧。」賀餘收斂笑意,正色道:「你在莫耶雕山,反反復復老去、瀕死、轉活復原千百次,於其中領悟了一個道理,你可還記得嗎?」
  
  蘇景點了點頭,沒來由的、說不出、他點頭的時候一副心虛模樣。
  
  突然間,賀餘放聲大笑、塵霄生放聲大笑:「那時領悟,即為大逍遙問!」還有人笑…所有離山長老和所有在不久前從賀餘口中得知真相的離山弟子,大笑歡喜。
  
  「你對我說過。淺尋前輩曾留言於你:人在逍遙中、又何須悟逍遙,真真大智慧之言。」笑聲之中賀餘繼續道:「依著這句話,你再想一想吧,不必去想領悟到了什麼,只消仔細去想你領悟的過程。」
  
  領悟的過程…幼時蘇景與今日蘇景的對比。
  
  六歲小娃得知自己曾受仙家大恩,於心中種下了'我也要做這樣的好神仙'之願;十五歲的候補捕快力量微薄,仍要維護鄉里秉持正義;二階小修助戰真頁山,和兇猛惡鬼打了個你死我活;五境小修'不棄離山'、到南荒敢與整整一座妖國為敵;下幽冥褫衍海中營救一品大判、極樂川前不放吾兄斷爾輪回、西仙亭上浴血苦戰必死而不退……直到一千七百歲人王大修。這一路走來有悲有喜,有笑有淚。有苦楚有遺憾有胡鬧有歡樂,可他初衷未改。
  
  那顆種子生根發芽,茁長於心,幼時幻象仍為今日所願,幼時之夢仍為今日執念,所以當年之我與今日之我才能完美融合,無論走得再高再遠,無論這條路走得如何磕磕絆絆,可是這條路一直筆直。其中無數坎卻不存一道彎,只要蘇景轉回頭,就一定能看到那個坐在蘇記熟食鋪小院裡正認真磨刀的娃娃。
  
  最終領悟所得:無悔卻有怨,可即便有怨亦無悔。
  
  有怨,是因太多時候太多事情力所不能及;無悔,卻是本真不改!
  
  小師娘說:人在逍遙中。何須悟逍遙。
  
  她的逍遙和蘇景不一樣,但這句話絕不會錯,蘇景的逍遙就是'黑袍老者這樣的好神仙',他一直在這樣做,別人求不得時,蘇景卻始終未失去,那修行之路就是他的逍遙之路啊!
  
  人在逍遙中,何須領逍遙!
  
  當回首過往,有愧疚有遺憾有憤恨有悲傷,可初衷未改。今日兇悍人王依舊是那個磨刀少年。
  
  正因未變,所以才能返璞歸真;正因未變,所以他早在逍遙中,又何須悟逍遙。
  
  就在此刻,這三天裡一直在迎抗自己第八次劫數的小相柳突然九頭齊揚,縱聲厲嘯,壓在它頭頂的滾滾雷劫陡然擴展九倍,重重殺劫彷彿狂風暴雨一般轟殺下來。一旁守護女婿的茅大先生非但不驚反而面露喜色,開聲斷喝:「相柳聽好。雷劫是因你氣意而變,成則昇仙、必定昇仙!」
  
  大屍仙聲音剛落,倏然遠天連串天雷轟鳴,浩浩烏雲一重接著一重,向著眾人所在地方急撲而來。
  
  是烏雲,但雲間繡金絲滾銀龍,只要稍有見識的修家都能識得,那是飛仙劫雲!
  
  非一重。
  
  劫雲一重接一重,眾人數得清清楚楚:一道、兩道、三道、四道、五道、六道、七道……整整七道劫雲。催壓乾坤,滅頂而來。
  
  三天前陸崖九、白羽成、方先子、果先、木恩先生五人齊仙五劫並發已然是少見盛景。此刻七劫壓頂,再加小相柳正迎的一劫,八劫共起,乾脆就是亙古未有之事!
  
  劫數奔來,是誰的劫誰心裡自有感應,三位矮宗師齊刷刷臉色一變,異口同聲:「我草!」
  
  蘇景正低頭入神、沉思自己怎麼就參悟大逍遙了,忽然心生警兆、滅頂之災將至,加之他本修陽火剛剛連破兩境心底自有烈意衝騰,當即想也不想抬頭便厲聲叱喝:「爾敢?!」
  
  爾敢?!
  
  爾真敢。
  
  天劫搭理他才見鬼了,幾乎是直挺挺就撲了過來。
  
  蘇景罵一聲也就明白過味來了,跟著又是一驚:「這麼多?」
  
  不知是不是他剛才嚇唬天劫、所有惹得天劫生氣了的緣由,蘇景驚詫未落遠天中又有驚雷炸碎,大群劫雲又告浮現,追著之前那七重劫雲,浩浩蕩蕩飛撲而來。
  
  真的只能以'群'而論了,劫雲本就大的鋪天蓋地,此刻多到天穹根本都鋪不開了,哪裡還能數得出到底是幾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33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7-21 00:30
第一零二九章  別鬧,那算了
  
  
  真的只能以『群』而論了,劫雲本就大的鋪天蓋地,此刻多到天穹根本都鋪不開了,哪裡還能數得出到底是幾朵。
  
  劫雲壓頂,三屍駡街過後彼此對望一眼,再罵:「晦氣!」
  
  蘇景與三屍是一回事,本尊渡劫三個矮子一個都跑不了。不過三屍是靈怪,游離於天地規則之外的怪物,渡劫這種事,本尊過了,他們跟著一起飛往天外;本尊死了,他們同時身魂俱滅。
  
  能不能飛仙,三屍根本做不了主,劫數對他們來說就只存一個意義:挨打。
  
  沒招誰沒惹誰,忽然要挨打,這不是晦氣是什麼。
  
  心有不甘正待再罵,突然一清越嘹亮、一嘶啞兇悍兩聲天龍咆哮震徹八方,只見一白、一黑兩頭巨龍自蘇景身內撲出!
  
  白龍身長千丈,周身銀甲燦燦,昂頭擺尾雙角戳天;黑龍身形比著白龍略遜三分,但肋下紮雙翼、額頭上開出第三目,血色精眸轉動之間凶光暴射!
  
  裘平安、小十六,化龍完整!托了蘇景的福。
  
  蘇景連續洗煉、接連破境之中,大聖玦洞天內真靈充盈,另外天真大聖傳下的點將玦本為上上靈寶,當蘇景踏破仙路時候,權杖中自有靈犀綻放、內中藏納純淨妖靈一段,仿佛大聖笑問:諸君誰可與我同行?
  
  蘇景一路修行,尤其境界低淺時候,大聖玦宛如官家驛站,網羅『房客』無數。但此刻夠資格領此靈犀以完成最後突破的,就是只有裘平安與小陰褫。
  
  蘇景做遠遊子破境洗煉時候,兩條神龍也在大聖玦中完成了最後突破!
  
  先來的七道天劫中,其中兩劫是為雙龍而來。裘平安與十六躍出蘇景,昂首往劫雲,之後不存半分猶豫,各自咆哮著衝天而去,竟主動迎向了自己的劫雲!
  
  龍吟烈烈,龍性張狂,既有劫。何須等那劫數來打我。老子自己迎上去,這才是真龍兇狂。
  
  兩條龍怒衝劫雲,這可提醒了三位矮子宗師,二話不說跳上童棺也告飛天而起!
  
  雙龍是迎向著劫雲飛的。三屍是背對劫雲跑的明知跑不了。但躲片刻是片刻。那是飛仙劫啊,片刻夠他們死十幾次了。
  
  逃跑的不止三屍,還有一人:不遠處、擺放地面的律水星峰上。剛剛從刑堂中走出來的疤面男子。葉非平時穿慣的青袍換掉了,換成了最最常見不過、蘇景看了一千七百年的劍袍。
  
  離山劍袍。
  
  歸宗、領罪,卻無罪,領回的是一份是師尊的期待與厚愛!葉非不喜歡這世界任何一個人,他沒親人、沒朋友,勉強算得比較親近的,只有幾個心中對他無比畏懼的同族手下,可離山還有一個商照六。
  
  葉非不把他當師父、他卻一直把葉非當做徒兒的商照六。
  
  當葉非真正直面自己心中那一個『怕』字,幾乎自他懂事起就盤鎖心底的那一道障終告破碎,知錯了,所以不怕了。
  
  他的不怕就是他的逍遙。來日是正是邪,將來是仙是魔,以後是慈悲還是殘忍統統不重要,他知道自己怕什麼、然後不再害怕不怕時候,他就在逍遙中!七重劫數中有一劫是他的。
  
  頗障即破悟,破悟即應劫。
  
  可是葉非不肯應劫,桀驁葉非居然也像三屍那般不要臉地、跑。而且他跑得可比三屍快多了,跑成了一道光,葉非跑了,葉非還在律水峰刑堂門前。
  
  留在律水峰上的是屍體,或者說是皮囊、肉身。逃走的則是精魂元魄。
  
  來時就已深受重傷,他的肉身已敗,莫說去抵擋天劫,就是隨便一個兩三階的小修童也能輕易摧毀。既然枯萎了還留著它做什麼,葉非卸去肉身,元神疾飛!反倒是他的神魂真相如剮刀,傷心殺胸肺;真相亦如瓊漿,滋神養魂魄,真正明白自己那一劍刺錯的時候,心中千萬情緒沸騰,其中就藏了一重感覺、不易發覺可還是被葉非察覺到了:甜的啊。
  
  怕又何嘗不是盼,怕自己那一劍刺錯了,也盼著自己那一劍刺錯了。
  
  不到知錯時,不知害怕中還藏了一線期盼。最後的真相正神正魂,葉非的皮囊的枯萎了,可他的心魂前所未有的強大流光閃爍,從彌天臺跑回到離山,但駐足只一瞬葉非又再逃,最終在一處早已荒敗小小山村中被追上了,金雷煌煌、當頭擊落!
  
  所有人都道葉非沒出息,不敢迎劫望風而逃,唯獨六祖,若在天有靈目睹一切,或許會記起:當年就是在這片山村中他發現了葉非、帶他回去了離山。
  
  葉非落足山村迎抗天劫的時候,三屍回到了蘇景身邊:被劫數追上、死回來的。全沒什麼可說,身死一刻即為回歸本尊身後一刻,回歸一刻即為繼續逃亡時候,三屍大呼小叫,再跑。
  
  至此,前面七重劫雲花落個家,蘇景與三屍占其四,雙龍領其二,另有一重為葉非而來。
  
  霎時間雷聲轟動,殺劫猛降七重天劫六道發威,唯獨蘇景的劫雲未降殺伐,穩穩壓在蘇景頭頂千丈處,巨大烏雲緩緩打旋,不用想也知道天威蓄勢,一擊必殺!
  
  不過瞬息間,三屍又被劫雲追上,再死回來,三個矮子是鐵心了,一回來就再次向前跑去。但這次蘇景也動了,身形一晃暴退千里去。
  
  三屍向前跑,蘇景向後退。拈花天尊福臨心智,猛然想到蘇景的用意,頃刻眼圈紅潤,不回頭得大喊:「蘇鏘鏘,不枉咱家兄弟如此疼你!」
  
  來打三屍的劫雲也算倒了黴,三屍跑以前也不是沒人跑過。但只要被追上基本就沒機會再逃了,何況矮子們跑得沒多快,追他們一點不費勁可他們跑的不快,死得卻快:
  
  一個呼吸間逃出三百里,別打死後直接回到蘇景身後,劫雲又得掉頭回追如今蘇景也動身『幫忙』,儘量拉遠與三屍距離,劫雲真成了『千里迢迢』打一下,倒轉回去又千里再打一下。
  
  矮子亂跑,劫雲亂追。雖然劫數只向渡劫者不會傷及周圍。但那非天劫威勢也足以震懾八方,飛來飛去的劫雲可十足嚇傻了周遭人等。
  
  待三屍死到第四次的時候,七重天劫後黑壓壓的大片劫雲翻湧而至,滿鋪穹頂!
  
  之前蘇景所處地方。忽然傳出了一聲輕輕佛偈。朗偈之聲如此輕靈悠揚。仿佛金磬輕敲,真就把那一聲再普通不過的『阿彌陀佛』唱成了一縷甘泉,直直灌入所有人心中。
  
  一聲朗誦後。一片聲音齊誦,同樣一句佛偈,十七頭巨大怪物:頭帶尖頂寶冠、身著瓔珞彩衣,長髮披肩,腰身以上為壯碩人形腰身之下卻是金翅天鷹的兇猛怪物,迦樓羅。
  
  十七迦樓羅起身,周身金光流轉,就此化作老幼肥胖各不相同的僧侶,有人袒胸露乳,有人身體佝僂,有人舉缽有人有人挖耳有人垂目,或兇猛或桀驁,但全然相同的他們眼中的清澈與慈悲,迦樓羅盡化羅漢本形,迎來天劫。
  
  長天浩浩、無盡劫雲,就是向著這些佛前法堂諸位羅漢而來!
  
  接連十七世罪孽深重之輩,煉入黑獄化作十七惡劍,被邪佛侵染再變十七邪惡迦樓羅,得摩天古刹禪法洗滌成就人間護法迦樓羅、受羅漢棍傳承,再得小屍仙相助收煉鏡花十七僧,最後被摩天刹金身羅漢靈精選作傳人摩天刹羅漢傳力何其了得,經過兩天洗煉直接為他們鑄就金玉骨、蓮花皮,但十七迦樓羅所得饋贈還不止如此:
  
  十七迦樓羅為彌天臺高僧的前世,如今改邪歸正詭異真法,得到了鏡花十七僧本慧遺智認同,允許他們傳承自己的法力,不過『煉屍』是個緩慢過程,以迦樓羅自己的本領,想要盡收鏡花僧的修為用上千年光陰也不稀奇,但羅漢傳承入身、直接給迦樓羅脫胎換骨成就金身,再『煉屍』受力就變成舉手之勞,區區一天光景,鏡花修為盡數饋贈十七惡人。
  
  是機緣是造化,更是所有佛家弟子萬萬年傳承不變的:我佛慈悲!
  
  蘇景身邊十七惡人渡劫。
  
  劫雲飛到,殺伐無赦,金色狂雷自替天頂打落,轟、殺!
  
  九頭蛇,兩天龍,三屍靈怪、疤面葉非、十七迦樓羅,二十四重天劫同時轟動於人間,殺劫中卷揚的巨力與浩蕩威勢橫掃中土,再看天下誰能從容以對!旁人與劫數無關,可是面對這賁烈天威人人心中顫慄,恐懼升騰、不由自主。
  
  天地變色渡劫者眾,唯獨蘇景懸於他頭頂的劫雲緩緩起伏緩緩流轉,始終不見殺劫斬落,開始眾人以為天劫在蓄勢,可現在看來,這勢蓄得也太過漫長了些。
  
  蘇景昂頭望著頭頂劫雲,眉頭微皺若有所思,過不多久忽然一挑眉峰,唇邊苦笑浮現。
  
  同個時候瞑目王也皺了下眉頭,輕輕歎氣:「麻煩了。」
  
  「麻煩了。」影子和尚、吃麵老道、小狐仙異口同聲,與瞑目王一樣的三個字。
  
  「麻煩了。」大戰之後就變回半人半蛇的生番少年的蝕海大聖陰森森地說道,一雙蛇眼凶光綻放,死死盯住天空劫雲。
  
  自己的劫,自能領受接劫中氣意,蘇景心底生寒!
  
  飛仙,早都想過、盼過多少次的事情了,飛仙之後,長生逍遙,遊覽天外見慣八方神仙走遍三千世界,至於其他蘇景沒想過,他這個人機靈、任性、小小頑固甚至做事時經常踩界,這些脾性放在修行中都不算壞事,但不是說沒缺點,最最明顯的:他不愛長遠打算。過今天等明天,開開心心,明天颳風下雨的話那不是明天的風雨麼,不耽誤今天喝酒吃肉。
  
  直到半個時辰,飛仙還是『幾百年』後的事。所以有關飛仙,他就算去想,也是想那些飛升後的盛大景色,而一場飛仙究竟意味著什麼,他不曾考慮太多。
  
  飛仙意味著什麼?
  
  別離。
  
  中土世界再無歸仙,中土有神法封禁,走了就再難回來。若只是如此還沒什麼,蘇景是頑固的,大不了去鑽營、去尋找回來的辦法,墨巨靈能來。蘇鏘鏘就能來!
  
  可是如果離別不因飛仙呢?比如:天劫。
  
  渡不過天劫。那就什麼都不用提了。自己的天劫不對勁,只怕、只怕真的闖不過!
  
  若成功飛仙,再去想回來的辦法,只能算是小離別。蘇景不信自己回不來;可是這場劫數弄不好真的是場離別了。大離別。
  
  將離別。蘇景目光環視,離山眾弟子,劍宗如家、同門皆親;正道修家。生死不棄共做苦戰,同袍之誼;二明哥,視自己為十四弟;小狐仙,奉自己為兄每個人都應以禮相拜鄭重道別,可又哪裡來得及啊,是以蘇景沒猶豫,轉身走向了自己的媳婦。
  
  小不聽何等聰明,早已從那些大能為者的神情中察覺不對勁了,眼見蘇景向自己走來,她努力想笑卻笑不出來。
  
  蘇景很想囑咐她幾句,萬一以後你要但這些話全都說不出口,能說出來的只有四個字:「放心,沒事。」
  
  努力再努力,不聽終於抿出一絲笑紋:「你先上去,過不多久我去找你。」
  
  不能再說了,蘇景已經覺得自己的心尖在輕輕顫抖,點頭、轉回身,長長一揖轉圈施禮,就如當年他在白馬鎮辭去候補捕快之職、向衙中一群同僚告辭時那樣。
  
  所有人還禮。而蘇景起身後忽又響起一件事,望向塵霄生:「你就是為了讓我過把癮是吧?」
  
  「師弟飛仙,我們總要有份心意。」塵霄生的笑容明媚,比著九天之中最美的仙女還要驚豔。
  
  和尚饋贈十八羅漢傳承,老道饋贈江山劍元,獨獨看上去與蘇景最親密的小狐仙把她的謝意放到了不聽身上,且還明言『小嫂子比你飛升晚不了多久』,現在蘇景再做回想,哪還能不明白,這幾個絕頂高人早都看出他徹悟大逍遙,送羅歡、畫鞋底,根本就是送他一場飛仙!小狐仙則免去他的後顧之憂。
  
  賀餘師兄那邊,他是曉得蘇景已經領悟大逍遙了。他也是修行幾千年的老妖怪了,眼見小狐仙在『安排弟妹』,估計著蘇景差不多要飛仙了。是以賀餘找塵霄生商量:估計著師弟這次會被直接『送走』了,這孩子這些年不容易,分別之際咱們得有個心意。
  
  塵霄生多大方,直接把『離山掌門』當做『禮物』送給師弟了。反正他拿了木匣沒一會就得飛升,不怕他真會拿離山去胡鬧。
  
  簡直開玩笑,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到底是大家的心意、是做兄長的一份祝福,是留給這位小師弟的人間念想未在離山平白修行一趟,好歹做過正牌正印離山掌門,三天!
  
  塵霄生笑,賀餘笑,一群離山重要人物都笑,蘇景也笑了,心中沉重衝淡許多,長呼長吸,也不再配合三屍逃跑,尋得一片平坦地方盤膝端坐下來。
  
  此時他的劫雲起伏、化形,原本鋪展蒼穹的烏雲不知何事結化山形,黑沉沉的大山八百里壯闊。
  
  被打得屍身滿地的三屍百忙中抬頭看了一眼那山,都有些發愣,拈花脫口道:「離山?天劫成精了?怎麼這麼聰明。」
  
  劫雲化形,正是八百里離山,一崖一峰全無所差。
  
  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劫因人飛來,殺從心中生,飛仙劫也是殺心劫。
  
  蘇景閉目凝神,靜靜等待,此刻沒人再去打擾他。不聽紅了眼窩,她本不敢問,可到底還是忍不住了,密語身邊小狐仙:「究竟怎樣的狀況?」
  
  「他一個人的劫數應該不算什麼,但今日場中,三屍為他天命同生,相柳雙龍與他大聖玦勾連,十七個和尚為他乾坤劍魂個個與他有關,這些劫雲彼此氣意通聯,最後會有並力一擊,共斬阿哥。」小狐仙一概平時模樣,不見開心,密語低沉。
  
  並力一擊,二十四重天劫合力轟襲,打一個人!
  
  小妖女面色劇變:「那該怎麼辦?」
  
  小狐仙素素搖頭:「沒辦法,劫數氣犀已經穩穩鎖住阿哥,現在就算開青燈,殺劫也會追入其中,沒得躲避了,只能盼著他能扛過去」說到這裡,素素忽然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不聽見她神情變換,也跟著一喜:「可是想到了好法子?」
  
  「辦法沒有,不過可以報仇!劫從乾坤來,仇向天地尋!」小狐仙素素的眼睛亮亮的,昂首向天,陰聲開口:「阿哥喪若於此劫,我以天真之名立誓:幽冥惡鬼,斬九成;海中生靈,殺七成;陸上草木,毀半數;世間凡人,滅三成;飛禽走獸就算了。誓成言立,若不得為,我自絕於天地。」
  
  小狐仙對天喊話,也不管天劫是不是真肯聽她的她的確不管,反正誓言是立下了,她小狐仙的阿哥死了,就得蒼天湮血汪洋填屍來償、來陪葬!
  
  小狐仙素素喊聲落時,身後群狐仰天咆哮,滾滾妖威直衝八方。在場大群修家個個目瞪口呆,人人看得出這妖精不是玩笑,她說到做到!
  
  小狐仙才不稀得去理會那些人間修家,逕自望向不聽,輕聲問:「小嫂子,這樣成嗎?會不會太輕了?」
  
  不聽點點頭:「成、成吧。」
  
  「別鬧。」都已入定的蘇景開口了,轉頭笑駡。
  
  「哦,那算了。」小狐仙又昂頭對天,擺手:「剛才說的不算了,不算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4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7-21 23:57
第一零三零章  天劫歸一,地火金風
  
  
  雷雲轟動,二十五人齊赴天劫。
  
  蘇景凝神靜氣,劫數卻遲遲不降;
  
  三屍跑來跑去,死了個屍橫遍野;
  
  裘平安和小十六直接衝進劫雲裡去打,嗷嗷吼叫驚天動地但具體情形外人不可見,唯一一點驚人之處就是一黑、一白兩條大龍惡戰天劫,打著打著從雲中摔下來一頭金紅色死龍,這讓不知十六老爺有『口吐神龍』絕技的修家大是納悶,怎麼多出來一條龍;
  
  葉非飛身至萬里外去應劫,相距眾人太遠,他的情形眾人不可見,不過離山弟子中已有一支啟程去往他渡劫地方:重傷的樊長老由秦長老看護著、一眾門徒相隨……皆為六祖嫡傳一脈;
  
  相柳的劫數來得最早,之前打得熱鬧無比,九頭大蛇興風噴火,大口吞吐雲煙與轟雷纏鬥不休,可到得後來它的劫數再做變化,墨雲生煙彌漫開來,籠罩一方天地,阻靈覺絕真識,相柳之劫也不可見了;
  
  倒是十七『羅漢』之劫來得最是『直截了當』:
  
  金身羅漢結做成圓,個個低垂目、不動身、結法印,任由道道金雷如鞭猛擊其身,雷霆來得越猛烈,他們身上的鎏金顏色就越燦爛!待得半柱香時間,十七羅漢金身已如驕陽璀璨、明耀不可直視。見此情形眾多修家心中歡喜,不料再片刻後,突然劈啪碎裂脆聲傳來,肉眼可見諸位羅漢的金身拔起猙獰裂璺。
  
  羅漢最最輝煌時候,即是身軀覆滅即將毀滅時候!
  
  裂璺縱橫,眾羅漢面露痛苦之色,連三息光景都未能堅持,淬厲大響傳出十七金身就如輕薄瓷器一般,徹底崩碎!觀劫眾人心底一沉,就連死去活來的三屍都『啊』地一聲怪叫…十七頭怪物彌天奪鏡花、摩天得傳承,莫說渡劫之後,即便現在也有真仙之能。以前一直都不那麼重要的罪人劍,將來無疑會是蘇景的強大助力,就這麼被天劫打碎,哪能不讓人心疼。
  
  而三屍驚呼未落。突兀道道長嘯聲音貫穿天地——當金身如瓦罐蹦去後,一頭頭半人半鷹的怪物衝天而起!羅漢碎了,但性命未喪,只是從羅漢之形化歸八部眾之迦樓羅態,十七迦樓羅展雙翅綻金翎,穿梭雷霆間!
  
  同樣的璀璨金身,迦樓羅也如天龍般悍勇,不甘於地面受劫,盡數衝天而起衝入劫雲……之前羅漢應劫,被天劫金雷越洗越煉金身顏色就燦爛。此刻化作迦樓羅後卻正好相反,每被雷霆擊中一次,半人半鷹的巨大怪物身軀顏色就黯淡一份。
  
  又是半柱香功夫過去,威風神物的金色迦樓羅光澤盡失、周身上下傷痕累累依舊倔強不屈,振翅苦戰。奈何。今次他們的對手不是人而是無智慧無靈性的雷劫,迦樓羅心中縱有再高士氣天劫也不為所動,狠打依舊。
  
  很快迦樓羅支持不住,仿佛被置於滾沸熱油中的泥胎,迅速融化。
  
  真的化了,兇獸身上流淌下一灘灘粘稠黢黑的汁液,仿佛泥漿。
  
  泥漿落地。濃濃的十七灘,那顏色骯髒汙濁、光澤沉黯,不怎麼起眼,可不知為何看上去卻比鮮血骨肉還要更加觸目驚心!
  
  十七頭迦樓羅盡喪,化稀泥十七灘,但天劫煌煌。全無停歇之意,重重雷暴砸落、再斬『泥漿』,非要將其徹底打滅、打到煙消雲散不留一點痕跡才肯罷休一般!也就在雷暴之下,稀泥中突然傳出淒厲慘叫,肉眼可見『泥漿』湧動。漸漸聳起漸漸成形,轉眼間又化作人形。
  
  十七灘稀泥,化作十七個人,衣著服飾各異,有頭戴烏紗的縣太爺,有面色蒼白的秀才郎,有塗脂抹粉的老太婆,有蒙面背刀的夜行客…修家眼中再也普通不過的凡俗人,唯獨、他們的目光邪惡凜然!劫數中層層蛻變,終於此刻化作本相,十七世滿心惡毒天人不容的奸惡之輩!
  
  惡人顯形,慘叫聲頃刻變作嘶聲怒罵,怨毒、邪惡、狠辣,罵這世界,罵這人間、罵這烏雲、罵這天雷!
  
  這世上最最惡毒的詛咒與斥罵,不在言辭如何,只在語氣中充斥的那份深深深深的:毒!
  
  觀劫者中無數精修之輩,見過多少風浪、經過多少凡人難以想像的劫難,但此刻聽了十七惡人的怨毒之罵,仍覺心底寒意升騰,不自禁變了臉色……影子和尚的臉色未變,依舊微笑從容,罵就罵吧,無所謂的,積習難改而已,和尚曉得他們的心根本性已變。
  
  惡毒依舊,卻是正道中人。
  
  兇殘好人,依舊是好人。
  
  十七惡人再衝雲霄,惡罵之中硬抗天劫!
  
  第三個半柱香時間盡末,十七惡人越戰越勇,相柳身周雲煙漸淡,雙龍所在劫雲初透消散之勢……催壓於中土的重重劫雲散出的威勢漸漸淺淡,劫數已呈微末之勢。可蘇景頭頂的『離山』依舊,不見有半道雷光灑落。
  
  始終立身不遠處的瞑目王忽然開口:「十四小心,時候到了!」
  
  話音落,相柳、雙龍、三屍與十七惡人升仙劫雲突兀斂勢力,剛剛還轟動世界的天雷巨響、明耀兩界的強烈閃光就此消失。
  
  中土乾坤瞬間寂靜。
  
  但也只寂靜了瞬間。
  
  下一瞬諸道劫雲之內同時振起一聲轟雷。是雷霆沒錯,可是雷聲又像極了人言吼喝、自耳入心直灌神魂的一聲怒吼:殺!
  
  殺心雷,觀劫修家中立刻跌坐一片,這轟雷與他們無關,只是其聲驚魂,猝不及防下修為淺薄者就覺得天旋地轉,立足不穩摔倒在地。
  
  雷爆鳴,異象現,剛剛收斂威勢的諸多劫雲再起金色雷霆!不似之前那樣一雲灑落千萬雷;煌煌金雷,一雲隻出一道,但出奇粗壯!
  
  尋常天劫神雷,重重打落粗細不一,細者手指仿佛、粗壯的堪百人合抱,但此刻神雷…又哪裡還是雷,根本是一條條寬宏大川、是一道道壯麗天瀑。
  
  天中劫雲廿五。蘇景的『離山劫』未動、葉非的滅神劫與蘇景無關不來參與,其餘二十三道劫雲齊齊祭起一道神雷天瀑,並非打向『自家應劫』之人,整整二十三道雷霆巨川盡數湧向蘇景頭頂的『八百里離山劫雲』。
  
  群劫匯聚。只求一殺,斬滅蘇景!
  
  雷川至,『離山』不動,一道道金色雷川彷如天芒神蛇,蜿蜒纏繞,眨眼間匯入『離山劫雲』。
  
  一息、兩息…終於,『離山』崩!
  
  崩卻不散,混合了雷川的烏雲變作燙金顏色,蠕動化形須臾變作一盞劈天之劍,向著蘇景頭頂狠狠劈落。
  
  廿四天殺歸一。雷湯霆川凝劍,這就是蘇景的飛仙之劫。
  
  一直平靜端坐在地的蘇景終於動了,昂首、起身,叱吒:「來!」吼聲中,道道灰煙自東土人間衝起。穿天呼嘯,激射去、迎金劍。
  
  萬道灰煙,如蛇如蟒,匯聚成潮……它們自何處來?自戰場上的佑世真君大像而來,自各州府的恢弘真君廟而來,自萬千百姓家中供奉的真君神位而來。在這人間,只要是有蘇景香火的地方。內中都養下了一份信仰之力,只消他一個心意阿骨王袍自會轉咒八荒,就能喚醒無數『香火念力』為蘇景所用。
  
  灰煙萬蛇匯聚飛天,混金雷劍斬落,兩下裡相距百丈時候,混金巨劍乍起怒鳴。旋即地面崩裂聲轟鳴,一尊尊聳立戰場的佑世真君、一座座人間真君祠、一枚枚真君神牌…東土漢家,有關佑世真君的一切信仰供奉之物盡數崩碎!與其同毀的,還有剛剛氣勢洶洶的萬千灰蛇。
  
  莫說接戰,就連神劍一吼都承受不住。
  
  關心則亂。不聽變色。
  
  蘇景卻面色如常,試探而已。不等『萬蛇大潮』潰散時他的早已雙手結印、法術成形,雙手戳指一向天空一向地面,再吼喝:「敕!」
  
  天受敕令,人間無雲…除了承納天劫的劫雲劫雲之外,浩蕩中土萬萬里天再沒了一朵雲彩,所有浮雲蘇景咒念化風、玉露金風。
  
  萬里無雲萬里風。風如潮自八方匯聚而來,風龍相聚化天颶,神龍颶!
  
  地受敕令,厚土拔山…嘎啦啦的巨響之中,一座座大山拔地而起,不見雄奇不見險峻,只見:兇!
  
  『兇』不是因山而來,是因火而來——山中有火。蘇景一念拔起三百山,山山皆為無蓋中空之峰,若從天空鳥瞰那些空山深處,無一例外岩漿湧動。是火山!
  
  火山,說穿了就是地心熔岩的大號拔火筒。三百火山成形,下一刻轟隆巨響,地火衝天去!
  
  天不空,天有風,萬里狂旋的金風神颶。
  
  地火飛天來,金風神颶狂卷,三百火山噴起的熾烈熔岩盡被抽入颶風,由此風不在是風火不再是火,只剩一道廣闊磅礴貫穿天地的烈火天柱,風火天柱搖擺,奮起、賁落、斜橫砸向金雷巨劍!
  
  誰能不變色,萬千修家面色驚駭。
  
  自從墨劫降臨,大戰掀起,蘇景的表現雖不錯但也不見得比著其他人王更兇悍,後來諸多大能為者顯身抹平巨靈大軍,更顯不出蘇景的風光來了,直至此刻眾人才真正曉得,這位沒事就往莫耶跑、幾百年裡很少露面中土的離山小師叔究竟修成了什麼。
  
  一念中土重雲化風,一念地心烈火拔山,風火相濟逆襲天劫!
  
  神仙?
  
  神仙。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43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23 01:35
第一零三一章  與天鬥,小結巴
  
  
  風火棍貫穿天地,浩大法術;金雷劍諸劫歸一,乾坤殺劫。棍橫掃,劍相應,中!
  
  兩樁人間難見的兇悍神通交擊一起,巨力爆碎的巨響轟動世界!所有修家都謹守心神,抵抗著洪音攻心的同時,眾人奮力瞪大眼睛,去看棍劍之爭究竟誰能勝出。
  
  修家修行的過程,何嘗不是以人力開天路的過程、以人力相鬥於天穹的過程。此刻眾多修家身處無盡天威與巔頂人力的對抗中,只消稍有領悟就會讓將來修行受益無窮,只要還能睜開眼睛誰能捨得不看、不敢錯過一絲細節。
  
  人人去看空中棍劍對抗,唯獨蘇景不看。
  
  他是應劫之人,剛剛施展大神通去對抗殺劫,之後卻不去勝負。不用看,他知道結果,所以他還要有的忙,忙著跳舞。
  
  昂首、縱越、落地時雙膝跪雙手如錘轟厚土,蘇景瞪目:「三光秀,圓明實相!」,倒翻、凝身、落地箕坐,蘇景猙獰:「無極秀,洞虛豁朗!」,轉身,跨步,足尖點地如蜻蜓點水,蘇景面色靜謐:「明堂秀,道契心壑!」,翻飛,旋身,人如蝶,終大笑:「天下秀,獨立無雙!」
  
  短短舞蹈,四字咒訣,卻讓多少離山弟子紅了眼睛!
  
  這不是離山的本領。但那場為義氣、用性命跳出的紅紅之舞,讓所有離山弟子銘記在心,也讓天下人都永遠記得那位被剝皮人皮卻仍桀驁、仍無雙的無雙城主,戚弘丁。當年那場紅紅之舞。到今日仍是傳奇、口口相傳流淌世間。
  
  時隔千年,天下秀、獨立人間重現天下,施展之人正是戚弘丁從離山選出的衣缽傳承:不拘常理、最喜以邪佞手段行正義之事的蘇景!
  
  不同的是,當年戚弘丁穿紅袍,把一場舞跳得像火焰妖嬈;今日蘇景著青袍,把一場舞跳得如春風旖旎。舞停歇,風乍起,不知從何處吹來了楊絮陣陣白馬小鎮中遍栽楊樹,每到時節楊絮飄灑,惹得人鼻子癢癢的。那是春天啊!
  
  戚弘丁以無雙之舞幻出他的無雙城。蘇景以同樣舞蹈凝成他的白馬鎮——蘇景身邊景色已變,斑駁戰場不見,化作他的故鄉小鎮,那裡有他所有少年記憶。
  
  鎮上有人。蘇記熟食鋪子的門打開了。白髮蒼蒼的老人佝僂著身體;鎮西條石大街末位的『宋宅』門開了。帶著一個傻兒子守寡的宋寡婦走了出來;鎮南的白馬私塾門開了,教書先生劉老夫子面色嚴肅,他要教書育人所以總是板著個臉。不這樣可嚇不住那些小搗蛋鬼;鎮子正中的縣衙大門也吱呀呀地打開了,大捕頭和一群捕快有說有笑地走出來。看情形應該是清晨吧,大家都才出門,各自準備著自己一天的開始,可才一出門、蘇老漢、宋寡婦、劉夫子、眾捕快全都面色一變,面陰寒目藏藏煞,齊齊抬頭怒視天上劫數。
  
  未曾踏入修行前,蘇景在小鎮上是個討喜的孩子,常會幫宋寡婦幹些活,沒事會往衙門跑、他是老夫子最最得意的學生大家都喜歡他,大家都願意保護他。有人要打小娃蘇景問過鎮上的大人了沒有!
  
  爺爺老了,宋寡婦是女流之輩、劉夫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在孩子眼中,大人都是無比強大的,不是麼。
  
  強大,真正強大!當小鎮眾人面露憤怒一刻,浩浩怒意陡化賁烈殺意,暴散去、席捲開來,即便離山長老都情不自禁後退半步!一場無雙之舞,一座平凡小鎮,一群凡間人物哪裡還是平凡人物,無雙秘法、借意生靈、因靈生威、以威喚力、力破天!
  
  返璞歸真大逍遙悟,娃娃蘇景就是今日蘇景他們都曾是娃娃蘇景眼中的保護神,他們都曾在娃娃蘇景看來強大非常,所以他們強大,比著木恩先生還要兇悍的劉老夫子、全不遜色於七三鏈子的縣衙班頭、好像保護幼崽的母狼般的宋寡婦人人齊仙飛迎天劫,誰敢在這白馬小鎮上傷害蘇景?問天下!
  
  離山陣中有人哭了,今日無雙城的大師姐、打架最喜歡抓人臉的孫希佳,她看懂了,我心獨一、我意無雙,心中畫鬼神,畫出鬼神驚,這才是無雙秘法的真諦所在。
  
  小鎮顯、凶神出,無雙之舞停下舞停了可蘇景未停,口中輕輕一字:「分!」
  
  身形晃,化三清,三重分身顯現,金風分身長髮卷揚烈烈,並未施展風法而是左手扣心如磐石安穩、右手輕擺仿佛流風起伏,雙足開立腰馬紮穩、頭頸卻深深向後、倒仰倒仰再倒仰。如此古怪身印,眾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施展的是哪門道法,只有老天魔秦吹面露了然和欣慰:上次金鈴天顯聖人間來接引葉非時候,曾傳真魔本經於蘇景。
  
  下身紮馬頭頸倒仰,仰得如此用力如此投入以至雙足竟都離開了地面,整個人如倒轉彎弓、詭怪莫名地懸浮空中轟隆一聲,蘇景的金風分紹身上下黑色魔煙烈烈衝騰,他口中的嘶吼幾近瘋狂:「魔啊!」
  
  黑色蒼穹中紫金雷霆劃過,而雷霆過處長天上淒厲傷痕。
  
  是傷痕,也是裂隙,就在裂隙中紫金色的獨目巨人顯現!不是天魔,但卻是真正魔將,魔壇護法專司廝殺的凶靈惡煞!魔尖嘯,金風分身化做流光一抹,直奔巨魔飛去。
  
  分身化流光,流光入魔目,旋即巨魔身體就此崩碎,千塊肉、萬段骨、千萬魔血鋪展於天穹化血河,湮天血河流轉、向天劫金劍!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魔血天河攻向天劫金劍,之前金風分身那聲『魔啊』大吼仍有回音蕩漾。
  
  『魔啊』回音未落。突然另一聲滿滿虔誠的大喊響起:「佛啊!」
  
  仿佛洪鐘大呂,綻放於天地之間——來自陽火分身,那個蘇景面色平靜目光空明,盤膝座、無畏印。蘇景身負釋家傳承,他不修佛不拜佛甚至不信佛,可他心中有慈悲,既有慈悲又何必信佛,既有慈悲便已經是佛!
  
  冥冥之中,烈烈啼鳴貫穿世界,整座人間明亮了起來千萬寺院、無數禪堂。包括壁畫、彩捲。這世上所有所有的佛像手中都多出了一盞明燈!
  
  佛祖掌中有燈、燈中有火,那火光鎏金照亮人間同時也自人間各出飛射而來,千萬佛光、盡落於陽火分身,同樣也是轟隆一聲巨響。陽火分身就此化作熊熊烈焰。隨即那團烈焰扶搖而起那是一頭周身都在熊熊燃燒的大鵬鳥。
  
  佛陀駕前。金翅大鵬!
  
  鵬擊於天,直撲天劫金劍。
  
  風火兩分身先後施法,第三座劍身也告開口不止劍身一人。他左首端坐著紅髮蘇晴,他右手端坐著金髮屠晚,三人同時開口,不似風火分身那般吼喝降,他們三個在輕聲慢唱:「千江有水千江月」
  
  吟唱悠揚,可就在這悠悠唱聲中,劍身水、蘇晴、扶屠都不見了,他們變成了一座山:離山,八百里離山!
  
  蘇景心中有離山,所以他的劫雲會幻化離山之形劫雲能變,他的分身與真魂更能變,心中有離山,那他就是離山。
  
  人幻山形,而吟唱未聽,還有下一句。
  
  七言兩句,上一句三人化離山,下一句,萬里無雲萬里天。
  
  萬!一座大山從天而降,山無奇可山中藏劍,劍指天劫;
  
  里!亂弦錚錚,雷霆灑落,一雷為一劍,劍劍斬天劫;
  
  無!棋盤淩空斜飛,盤中殘棋晨雨藏星局,殘局為劍陣,纏困天劫;
  
  雲!水墨江山漂落,誰畫的畫不可知,但畫中有劍水墨為鋒,鬥戰天劫;
  
  萬!水光瀲灩,七彩光芒皆為劍芒;裡!酒香撲鼻,天旋地轉,乾坤醉了,酒中之劍醉狂亂;天!金戈鐵馬、烈焰千重、明月天河
  
  離山弟子無人不動容!誰能忘記,誰會忘記啊,千年前中土世界最最強大的惡魔田上蟄伏五圓之後捲土重來,襲殺離山,好一番艱苦廝殺,最後全靠鎮山大篆才降服那個妖魔大篆之名: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
  
  只要曾經歷過那一戰的離山弟子,誰能認不出,蘇景分身施展的正是『萬里雲天』中的必殺神通:九子封技。
  
  不見九子,但一道道斬向天劫的神通絕不會錯;比起當年『九子』施為,蘇景的『萬里雲天』威力稍遜,可術中本意、法中真意絕不會錯!
  
  蘇景有離山巔。離山巔是千江水月萬里雲天大陣的中樞。
  
  九子封印於大陣的必殺一擊,會有一份氣意長留於離山巔內,以前蘇景就算探到這份氣意也是枉然:他的修為不夠、三歲的娃娃舞不動百斤的大錘;他的思慧不夠,小小學生讀不懂詩中的憂思。
  
  但是現在不同了,破歡喜,破遠遊、破大逍遙問,得摩天刹羅漢傳承,得江山劍道長血符本是人王再連跨三境連遇造化,今日蘇景比起當年飛仙前的離山諸子又差到哪裡!
  
  蘇晴就是離山巔,屠晚劍上真靈,劍身則凝聚了蘇景畢生習劍所得,三人聯手便是萬里無雲、萬里天!
  
  風身求魔,火身求佛,但求佛求魔又怎如求離山,蘇景是離山弟子。
  
  劍身攜雙魂,喚離山,萬里天。
  
  風火通天,一棍耀世;無雙大法,小鎮化靈;血河滔滔,風身入魔;烈焰金鵬,火身成禪;萬里雲天,劍身雙魂天空之中,諸般神通與雷霆金劍廝殺成一團。而蘇景法術未完,本尊人在『白馬小鎮』中,身形一晃突然開始急急旋轉。
  
  轉三轉、人不見,化作一棵小小樹木。
  
  很古怪的樹,金的幹、紅的枝、金紅的葉,很漂亮的樹。
  
  還是苗株。三尺高,樹幹只有娃娃胳膊粗細,樹上纏繞這兩條小蛇,一條黑蛇,一條白蛇。
  
  空中諸般神通相鬥,打得天搖地動,巨力暴散必有狂風席捲,蘇景化身的那棵小樹迎風便長,暴長!只在三息之中,小小苗株就化做參天、蓋世的巨木。纏繞樹幹的那兩條蛇也隨樹瘋長。
  
  沈河忽然變了臉色。揮手施法護主眾多修家,口中連聲催促:「退、退退退!」
  
  非退不可,因有妖氣蝕身,因有鬼氣腐骨。因有熾烈火意殺魂。樹為通天火。白蛇為通世妖。黑蛇為通幽煞,莫說普通修家,即便元神之輩無論被這妖、鬼、火氣意侵襲都得身死道消。
  
  求魔求佛求門宗?真正的離山弟子。不求天地不求師尊,靠自己。
  
  大聖玦在身,蘇景以前不曉得的,他的修為每增進一份,大聖玦中妖氣就增強一份,妖意就盛大一份;
  
  鬼袍常年穿著,蘇景以前不知道,他的境界每精進一重,鬼袍中的煞氣就濃重一重,鬼氣就厚重一份!
  
  直到今日升仙劫到,他的修為已經真正達到了在人間裡自己能夠達到的巔峰,真正驚醒了大聖玦與鬼袍為他『存下』的力量。
  
  妖意化白蛇,鬼氣化黑蛇,那棵金銀火樹則是蘇景自己的本命真修凝結金烏為天外火,為人間光熱源頭,但人間的第一把火從何而來?一道雷霆擊中蒼天古木,烈火起,火種得以保存,綿延萬萬代,人間之火來自樹,蘇景尚在人間,他的金烏陽火仍是人間火,所以他化作火之樹修煉天外金烏、卻化形人間火樹,這又何嘗不是他的大逍遙問,他的返璞歸真。
  
  待這把人間之火燒過,他才是真正的天外金烏傳人。
  
  樹瘋,一葉一火迎戰金劍;雙蛇堪比天龍,飛身衝天惡戰金劍。
  
  影子和尚與吃麵老道各自出手,結法封印將蘇景與天劫之爭的『圈子』畫好,以免巨力或煞氣洩露傷及無辜,蘇景卻再顧不得這些,天劫金劍成形一刻他就瘋了,真瘋了,與天鬥,鬥個瘋癲著魔!
  
  心中不存絲毫雜念,甚至他都忘記了此戰究竟是為什麼,就是打,打從心裡、血中、骨髓內透出的唯一念想:打、打、打。
  
  修家修行,行善也好為惡也罷,入世遊歷也好獨居僻壤也罷,無論方式如何到頭來永遠都脫不開那三個字:與天鬥。尤其蘇景精修風火劍,樣樣都是『火暴脾氣』,待到真正與天劫相對的時候,怎能不瘋魔。
  
  全力以赴,一千七百年積攢在身的本領盡數施展開去,死就死滅就滅,他就是要打到底,他就是要看看:這世上到底誰是誰的天蘇景打瘋了,人間修家看癡了,個個只覺口乾舌燥:
  
  他未飛仙,所以還得算人,可是蘇景施展的神通、揮灑的巨力又哪裡像個人,哪裡是個人。
  
  是魔是狂是神是煞,就是不是人。
  
  塵霄生望向沈河:「你覺得怎樣?」
  
  沈河如實回答:「我要是那柄金劍,得被小師叔活活打死。」
  
  塵霄生笑:「咱倆一起當金劍,也得讓他打死。」說完,稍頓、又補充道:「妥妥的。」
  
  兩個人都笑了,面上猶有擔心,可笑容中的歡樂還是顯露出來,最最簡單不過的快樂,為蘇景。那是自豪吧,那個打瘋了的小子是離山弟子。
  
  只可惜,塵霄生與沈河都不是金劍,二十四道殺劫歸一之劍、最後一刻綻放全部威力的殺劫!蘇景瘋了,金劍何嘗不是瘋了,烈烈鳴嘯之中金光迸射劍氣如虹,斬斷風火長棍、破滅無雙靈仙、攪碎天魔血河、梟首烈火金鵬,擊破萬里雲天!
  
  金劍大展神威,連破蘇景神通,最後與火樹雙蛇纏鬥廝殺,白蛇被斬,黑蛇破碎,有相鬥片刻,清晰可見金色巨劍上裂璺斑斑,崩潰之勢顯現,可蘇景又何嘗不是窮途末路,只剩下本尊一棵燒天之樹。
  
  火光燦燦,巨力轟蕩,轉眼又是盞茶廝殺,終於還是蘇景先堅持不住了,轟隆巨響中巨樹轟碎去,蘇景本尊顯現真形,落足半空。金色巨劍毫不留情。當頭便斬!
  
  萬人驚呼,蘇景臉色蒼白卻面色平靜,昂首看著巨劍斬落,就在劍鋒及頂時候,他閉上了眼睛。
  
  當然不是引頸就戮,蘇景閉目、不看世界。
  
  眼不見天地,人便抽離世界,獨獨之我,蘇景瞬間消失不見。
  
  失了目標,金劍落空卻不肯甘休。劍身上猛爆起連串淬響。神劍竟將自己又崩出幾道巨大裂璺,劍已『搖搖欲墜』就快散碎了,可劍為天之怒、崩裂之聲即為天之咒喝,淬烈之聲穿碎虛空震徹玄天。破去蘇景獨獨之我。
  
  維持不住法術。蘇景再顯身於大世界。口中鮮血狂噴,身形搖晃劇烈。
  
  金劍也好不了多少,勉強著未崩碎。但劍鋒不存絲毫停留,依舊斬向蘇景!
  
  「散!」這一字是蘇景喊血噴出的,咒從心,一字成法,不等劍鋒斬下,半空裡的蘇景就告崩碎不見血肉筋骨,一個大活人碎了,碎成了萬萬火星,乍散、於空中一閃即沒。
  
  這一次就連影子和尚等人都面露贊挾色。
  
  蘇景哪裡去了?天人合一,他化火,萬萬火星遁入世界萬萬火,山林野火、鐵匠爐火、燒飯灶火、頑皮孩子點燃的篝火、甚至佛前香燭、觀中燈火,只要有火的地方就有蘇景。
  
  天人合一,融入世界所有火。
  
  劍再落空,似也堅持到了極限,鏘然怪聲中崩碎了,始終咬著牙的小不聽不自禁面色一鬆,可才告放鬆她的眼中猛有又恐懼顯露,劍崩碎、如同蘇景崩碎,化萬道金芒,一閃而沒。
  
  蘇景融身人間火,處處人間火處處皆是他,這又該如何殺他——滅盡人間之火!金劍崩碎,殺火去,金芒萬萬道,崩出一瞬即為顯現人間一瞬,世界各處,只要有火的地方必有一道金光打過,管是大火小火,逢金光必被撲滅。
  
  那一刻,人間無火。
  
  那一刻,人間寂靜。
  
  小不聽面色煞白,身形搖晃著跌坐在地,但還不等摔倒她又跳起來了,因為她看見三屍站在他們自己的屍堆中愣愣發呆
  
  忽然,有人笑,瞑目王、茅大先生、影子和尚吃麵老道尾巴少女個個大笑。老道邊笑邊問身邊和尚:「蘇景這算作弊吧?」
  
  和尚想也不想直接點頭:「作弊,妥妥的!」
  
  尾巴少女突然收斂了笑容,俏面籠寒霜:「雜雜雜毛,禿驢,你們想、想跟我打打打……」
  
  「架!」和尚老道一起替她說出了最後一字,之後兩個出家高人笑得更開心了,和尚道:「小狐仙,一緊張就結巴的毛病還沒好嗎?」
  
  老道笑道:「不就是說你阿哥作弊麼,犯得著真翻臉?」
  
  在青燈境的時候小狐仙說話就不利索,不過那時候是因神智不清吐字如口中含刀吃力且痛苦,神智清明後再說話就順溜了,可小狐仙有個毛病,一緊張就結巴。如果要換個角度來看呢,剛剛她緊張了,因為和尚老道說蘇景作弊,她要打架。
  
  是真要打,又因為和尚老道都厲害,所以才緊張。
  
  「犯犯、犯得著!」小狐仙冷著臉,三個字說得磕磕絆絆。
  
  可這個時候天上劫雲盡散,不聽恨不得大聲歡呼,卻又好奇得很,想不通其中道理。不等她發問瞑目王就微笑著給她解釋:「天下火,不止做飯燒菜那些,還有地心熔岩烈焰。」
  
  不聽冰雪聰明,之前沒想到只因一層窗紙未捅破,稍加提點就恍然大悟,歡呼!
  
  那聲歡呼啊,來得何等愜意!
  
  她懂了,三屍卻不明白,直接跑到二明哥面前再做追問。
  
  「地心火,事關天地行運,若把地心火徹底打滅了,天地也就完蛋了。蘇景融身萬火,當然也少不得地心火。天劫算是乾坤律法,無智無靈但有限制,總不能為了殺蘇景把地心火滅掉、把世界毀了吧。」二明哥笑:「劫從天來,不能殺天。多簡單。他這算作弊。」
  
  瞑目王是什麼樣的存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哪會管小狐狸怎麼想。
  
  小狐狸笑眯眯:「瞑目王明鑒!」一點也不緊張。
  
  蘇景是小狐仙的阿哥,瞑目王是蘇景的十一哥,自家人說自家人沒事,和尚老道或者別人就不行。小狐仙算帳算得清楚著呢。
  
  「那蘇景人呢?」小相柳便會人形,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問。
  
  「傷得不輕,真識失察,不知道外面天劫散沒散,躲在地心火中不敢出來。」影子和尚應道。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50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24 01:24
第一零三二章  熾烈天驕
  
  
  「傷得不輕,真識失察,不知道外面天劫散沒散,躲在地心火中不敢出來了。」影子和尚應道。
  
  有人驚疑,之前打得瘋癲成狂,離山小師叔發起狠來那份不死不休的架勢,怕是道尊佛祖來了都勸阻不住,怎可能到了最後又逃命又作弊還躲在火裡不敢出來?驚疑之人不在少數,都是跟蘇景不熟的。
  
  更有人笑,笑者眾多,離山弟子、南荒妖魔、幽冥大判…發笑者全都是蘇景的朋友,心裡明白這才是蘇景啊!
  
  和尚身形一晃消失不見,去往地心烈焰傳告蘇景天劫已散。再轉眼和尚扶著蘇景重回眾人面前。
  
  蘇景不知道和尚剛才說過實話了,他還找題目遮掩:「適才遁入地心惡炎,觀火忽有領悟,這才耽擱了片刻……」
  
  不等蘇景說完賀餘、塵霄生等人全都大笑出聲:「恭喜師弟渡劫。」
  
  「恭喜師叔渡劫。」
  
  「恭喜師叔祖渡劫。」
  
  「恭喜蘇前輩渡劫。」
  
  一人恭喜,人人恭喜,還有不聽的快樂笑聲:「你先上去,用不多久我就去找你。」
  
  破境突兀,仙劫兇猛,之前蘇景根本都沒想到今日就是飛仙時,是以許多事情都未及細想,此刻望向不聽:「我有一願之力,你我一起吧。」
  
  當年離山前斬田上,神君顯聖蘇景大判紅袍變作十四王袍後,得了一願望之力。那時神君說得明白,他有多大的力量,便能實現多大的心願,如今他已平地飛仙。以此『願望神通』可再帶一人升仙去。
  
  不聽卻搖了搖頭,捨不得和蘇景分開,可是更捨不得他動用一願之力,將來蘇景的修為越高,這願望就能來得越大。現在就用掉太可惜了,何況小狐仙拍著胸口保證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飛仙。
  
  小狐仙也從一旁搖頭:「我幫小嫂子把根基紮牢,再上去的時候她一隻手打你三個。」
  
  蘇景又望向沈河,想都不想沈河就搖頭,他還沒結婚呢。不跟蘇景走。眾人說話的時候,忽有一道天火劃過蒼穹,明亮且妖嬈。豔火過、天留痕,是痕亦是隙。
  
  天下開,金光綻!
  
  仙路開!
  
  再看今次飛仙之人,蘇景、九頭蛇、裘平安、小十六、三位矮子神尊、十七兇殘惡人再加上一個彆扭葉非……二十五人齊齊飛仙。此等盛景放眼中土世界前後五圓,可曾有過!
  
  忽然又有人笑,賀餘、塵霄生。此刻飛仙陣仗大得嚇人,可是看看升仙的這群人吧,除了蘇景和葉非還像個樣子外,其他都是些什麼怪物。
  
  與此同時有清風吹拂,清清亮亮沁人心脾之風轉眼掃過整座人間。頃刻間枝葉搖擺嘩嘩作響,林中百獸做嘯天空萬鳥歡暢,自也少不了人間百姓的連綿歡呼。再看遠天處道道彩霞流轉朵朵天火綻放…有人破道,證得神仙位,乾坤做慶人間齊歡。
  
  普天同慶,蘇景卻有點急眼了,尤其看眾多修家都笑得合不攏做,蘇景就覺得這群人的心怎麼都那麼大呢,天還『黑』著了,自己這一走陽三郎和小金烏都得跟著……但不到他開口。影子和尚就笑道:「放心吧,區區蒙天小術,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你走後我們便施法,不用一天還驕陽於人間。」
  
  天隙開仙路現。到得此刻想不走都不行,蘇景身不由已浮升而起,向著天穹飛去。人在半空中,但還有點時間,蘇景又問影子和尚:「你們……」
  
  影子和尚是蘇景的鬼袍器魂,也算得蘇景的『身外魂』,與本尊心意相通,不用蘇景多說什麼和尚就能明白其意,微笑不變:「你道師兄為何傳我衣缽?因為我能守護人間。」
  
  受衣缽傳承,縱能飛仙也不會走,影子和尚、吃麵道長、尾巴少女人人如是,塵霄生是留世仙,他們三人與三身獠祖樂樂則是真真正正的護世仙!他們都已醒來、且更勝當年,中土人間有他們守護,蘇景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蘇景放心、所有人的放心,老天魔秦吹也放心,忽然開口笑道:「一起走吧,回去了!」天外魔壇正逢惡戰,忠義天魔徹底恢復記憶,眼見人間事情了斷,再不多留。
  
  岐鳴子想了想也高飛起,當然也受不了蝕海大聖,巨大洪蛇飛天而起,桀桀做笑,剛剛醒來就打仗,肚皮餓得緊了,但兔子不吃窩邊草,到往天外尋個肉多的世界快活飽餐去。
  
  還有個小屍仙浪浪仙子,她得假裝跟著相柳。茅大先生倒是沒跟來,大屍仙的安養未盡全功,還須得再睡個兩三百年,暫時留在了中土。
  
  快三十人的隊伍算不得什麼規模,可是在『飛仙』一事上就算得浩浩蕩蕩了,蘇景人在天空,先對著十一哥長身施禮,再對離山同門作禮…就在此時,中土人間突然爆起『哇』的一聲怪響,旋即只見密林中、城郭內、山野間…各處各地,道道黑煙湧動,轉眼彙聚一起,比著之前的劫雲還要更遼闊更洶湧,鋪天蓋地的烏雲向著蘇景等人急急湧來。
  
  蘇景渡劫這一戰打得極苦,當然天劫也是洗煉,威力越大對他的修為就有好處,可洗煉的好處是以後慢慢顯現的,打下來的那一身重傷則在眼下,五感都跟著一起模糊了,眯著眼睛使勁看才終於看出來,哪裡是什麼黑煙黑雲,分明是烏鴉。這世界所有所有的烏鴉都有此刻飛起,呱呱亂著,彙聚一起如大潮湧動,千萬隻還是萬萬隻無從計較,縱是千目星君來了休想數得清楚。
  
  一隻烏鴉就能吵了一片林子,何況萬萬隻,烏雲平鋪蒼穹,聒噪聲都快把人間喊塌了。蝕海大聖直接翻起怪眼等蘇景:「你要不管我就把他們全吃了。」
  
  以前蘇景威風的時候也會有烏鴉來助興,了不得一片莽林、一個山頭、或者附近幾百里的烏鴉。從未向今次,天下烏鴉盡來朝拜!
  
  煉就金烏陽火,蘇景天性中就多出一份對烏鴉的親近,可再怎麼親近也受不了這般吵鬧,正待擺手求請眾鴉『大夥小點聲』。不料鴉雲忽然沉寂下來,大大小小無數隻烏鴉全都在飛翔中低垂頭,用尖尖的嘴巴銜下胸前一片長翎。
  
  嘴巴都被占住了,自然安靜下來,只是從吵翻天地到靜寂無邊不存絲毫過度,就那麼一下子安靜了。反倒讓人心裡猛一窒。
  
  但也只是『一下子』而已,下一刻鴉雲再度暴發『呱呱』亂叫,無數烏鴉張開嘴巴,口中銜著的翎毛飄飄灑落。
  
  一隻烏鴉一根翎,遮天鴉雲就是一場黑翎大雪,萬萬長翎打著鏇子漂落人間。
  
  突然。不知從何處閃起一點火星,一根鴉翎燃燒開來。
  
  一根翎毛燃燒,頃刻就點燃了整場『大火』,但這雪中之火有靈氣,不會引燃其他任何東西,落地即滅並不滋擾人間。
  
  雪火紛揚,黑的翎金的火。飄飄灑灑,人間未見的景色。鴉雲再度沉默下來,翻飛著追隨蘇景,仿佛忠心的臣子護送君主歸朝……安安靜靜的雪火,安安靜靜的鴉雲。
  
  伴在蘇景身邊的蝕海大聖再皺眉:「你讓它們叫兩聲吧,這麼靜讓人難受。」
  
  三屍都忍不住數落洪蛇大聖:「怎麼就你那麼多事……」可話還不曾說完,紛紛雪火中忽然乍起一道金光,快如閃電急急射向蘇景。
  
  金光來到蘇景面前,忽又一轉圍繞著蘇景流轉盤旋,不久金光散去。蘇景背後多出一雙道道金絲串編的黑色羽翼、額頭則多出一道束髮金環。
  
  破第二境的時候蘇景就煉就一雙元吉天都火翼,他不缺翅膀,但現在背後雙翅不同的。
  
  以前的火翼是法術,不存力量一說,或者說那元吉天都火翼的力量就是他自己的修為。能飛多快全靠他自己,而現在這對翅膀加身時候,蘇景只覺雄渾力量自背後流轉,重重罡風自翎羽間蓄勢,雖未試過可是他敢肯定,只要自己心念轉轉翅膀微動,一晃便是天涯海角、世界盡頭!
  
  雙翼浩浩,乘風聚力,縱是比起真正的大鵬金翅怕也不遑多讓!
  
  得此雙翅穿梭宇宙,當時何等快活!
  
  額上束髮金環花紋細膩,細看的話分明是一根根細小如髮的金色翎羽編結而成…再如何精緻也不過是道束髮的環子,來得莫名其妙蘇景卻一時探不出它的神奇之處,可蘇景卻忍不住『哈』的一聲大笑。
  
  是大笑,有歡愉,可也有唏噓有感慨還有無盡感動……無需誰來說明,當金環顯現蘇景自然就知道,這環子還有另個名稱:熾烈寶冠。
  
  何為熾烈寶冠?陽火一脈,只有熾烈天驕才有資格佩戴的頂冠帽蓋。
  
  何為熾烈天驕?一千七百年前,老祖代兄收徒傳帛絹於蘇景時說過,於人間修煉金烏陽火,到得極致時候可得乾坤認可、得這世界上所有光熱火焰認可,得熾烈天驕之名!
  
  那時蘇景喜歡這個名頭,想做這個天驕。
  
  一千七百年前遙不可及的夢想,一千七百年後終告實現,當年那個告訴他『熾烈天驕』為何物之人,也如願以償擺脫困境升仙天外,這又讓蘇景怎能不開心、怎能不感慨!
  
  而蘇景哈一聲笑,一度沉默的鴉雲也隨之開聲,呱呱亂叫萬分吵鬧,刹那間乾坤大亂……
  
  就在這轟轟亂鬧聲中,蘇景最後又對中土世界深深一禮,與一眾同伴飛出天隙。入隙一瞬,封仙一瞬,此刻開始蘇景就再非凡人,真真正正的:仙!
  
  仙飛天外,天空金隙閉合,仰望著天空塵霄生忽然歎了口氣,身邊賀餘道:「老賀,蘇鏘鏘走了。」
  
  賀餘點點頭,『嗯』了一聲,老人並不掩飾自己的羡慕,但他的笑容依舊歡愉。
  
  「我忘了找他把掌門匣要回來了。」塵霄生的聲音淡淡的。
  
  賀餘明白塵霄生剛才為何歎氣了,沉默片刻,他也歎了口氣:「再弄副新的吧。」
  
  ……
  
  又次飛仙天外,蝕海大聖心情頗好:「蘇鏘鏘,我跟……人呢?」
  
  話說一半他發現身邊忽然沒人了…不是沒人了,是少了一個。眾人都在獨獨蘇景不見!也是蝕海驚呼過後,眾人才發現蘇景消失了。
  
  無人知他何時離開,去了何處。這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周圍一群新老仙家守著,還有三屍這種與本尊心意相通的靈怪守著,蘇景竟然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
  
  蘇景愣住了。
  
  飛出天隙刹那,忽覺身體一沉,再看周圍同伴不再,自己孤零零一個人來到一片古怪地方。他一個反應就是:各入各洞天福地、所以大家分開來了?可很快他就發現了這片地方有些眼熟。
  
  暗紅色的一片天空下,孤零零一座百丈方圓石台。蘇景人在石臺上,面前孤零零一座破敗小廟。
  
  忽然,廟門內傳出一個女子聲音,動聽委婉:「今早喜鵲登枝,喳喳叫個不停,原來是有仙友自遠方來!」
  
  (第五卷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2:54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24 23:35
第一零三三章 二垮大順,壞了規矩
  
  
  蘇景驚詫。
  
  這地方,這石台,這破廟,還有廟中女子聲音他全都記得,分明是那個得自大漠蜥蜴、自己一直打不開的破爛乾坤囊中的景色。
  
  上次在莫耶終於將此囊打開,結果裡面沒有東西掉出來,蘇景反被袋子吸了進去,莫名其妙而入莫名其妙而出,自那之後便知此囊古怪。哪想到飛仙之後自己居然又掉進了袋子。
  
  不是他故意開囊,是破爛囊自己打開、抓了他進來。
  
  蘇景心中驚疑,一時間沒顧上搭理廟中聲音。廟中女子笑聲淺淺:「仙友可是覺得這裡死域一片絕無生機、怎可能會有喜鵲?其實此間造化玄奇,只要你想、什麼都會有。你可想有隻喜鵲?」
  
  連說辭都沒太多變化,仿佛時光倒流。
  
  廟中女子還想再說什麼,蘇景歎了口氣:「我知道,心為真事大成,法無界天無量,此界之名:心想事成、無法無天!天為馬,淵為車,乾坤區區一駕輦。車馬正中神祠座,座上人即為執駕掌鞭人…你就是那個趕車人了。你若願意我可以叫你車老闆。」
  
  廟中女子一愣,這本來是她的全套說辭。
  
  蘇景也不知是該發怒還是該無奈:「還是我。上次你沒能騙到我,這次也不用白費力氣了。」
  
  上一次進入囊中,破廟幻仙庭,門內女子想要騙他進門,結果被蘇景識破。
  
  突然,廟中女子變得暴躁起來:「又是你。怎麼可能又是你!你怎麼會再進來一次!」
  
  蘇景心裡歎氣,暗道『我也納悶這事呢』,深提息垂眼簾、閉目施展獨獨之我…上一次就是靠『獨獨之我』的法術離開此間的,但這次沒用了,再張開眼睛,身周景色依舊,等了片刻,人還在石臺上。
  
  蘇景微微皺眉:「我不與你為難,你也莫惹我,快快送我出去吧。有朝一日你回到外面。大家還能做個朋友……」
  
  話未說完,廟中女子突兀大笑起來!
  
  笑聲之中哪有歡愉之意,不過也沒有太多怨毒,只是笑、聽到了不好笑的蠢話之後才有的大笑。
  
  是蠢話。所以笑;可蠢話無趣。所以笑聲再如何響亮也不見快活。
  
  蘇景盤膝坐了下來。古怪囊中危機潛伏。說不定又得有一番惡鬥了,剛剛經歷天劫的身子實在不怎麼妥當,他需得抓緊時間行元轉氣。能恢復一分是一分。
  
  心神十立好處多多,可以一邊行功一邊注意破廟動靜,另外還能在心裡抱怨自己招誰惹誰了。
  
  而大笑過後,『車老闆』又是幽幽一歎:「不必擔心,這裡安全得很,沒人對付你。你叫什麼名字。」
  
  蘇景才不會說真名,本想自報『葉非』的,不過現在葉非歸宗大家算是自己人了,蘇景就隨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我叫劉二垮,你呢?」口中應付著,心中不理會對方所說『安全』,繼續行元不輟。
  
  「我叫李大順。」廟中女子報名,蘇景敢用自己的鞋子打賭她騙人。李大順又問:「劉二垮,你怎會進來兩次,說與我聽聽吧。」
  
  破廟始終未變,沒化作輝煌仙宮,內中『李大順』也全無再誘騙外面人入內的意思。
  
  蘇景猶豫了下,大概講出事情經過,細節略去、同時該說的說不該提的一概不提,只說自己自大漠精怪手中得來此囊,一邊修行一邊想開囊但始終未能如願,直到不久前修為暴漲破囊成功,第一次進來…說到這裡,李大順『咦』了一聲:「那你的修為很棒啊,能在未升仙時就開破禁制、入得此囊。」
  
  蘇景有自知之明,上次離開破爛囊後也曾小心試探過,囊子的封印變得更加結實了,由此明白不是自己強大到可以隨意開囊,而是那一次剛破如意胎,除了自己修為之外,大聖玦與離山巔兩件至寶也突兀發力,破禁力量於毫無徵兆中暴漲無數,囊口封印一時『不查』這才被他打開了一次。之後再以同樣大力破禁就再無法成功了。
  
  這些事情劉二垮覺得和李大順說不著,只在心裡轉念而已,李大順也不關心:「然後呢?」
  
  「然後我修行有成,如願飛仙,未料到才出人間,還來不及看一看天外景色就再入此囊。」劉二垮如實回答,隨即反問:「這個乾坤囊究竟有何古怪?好端端的為何抓我?」
  
  李大順沉默了一陣,再開口時候語氣漠漠:「上次和你說過,此處名曰『心想事成、無法無天』,這乾坤囊也是這個名字了。兩重意思,第一重你已經領教;第二重…此囊為修煉地,於此修行可讓修為大漲,入此囊者皆為仙家,本就有舉海撼世之力,於此修煉再得大精進,出去後豈不就能心想事成、無法無天!」
  
  蘇景聽得直笑:「大順,都說你已騙不了我了,再這般相欺實在沒意思……」
  
  不等蘇景說完,廟中李大順似是笑了笑:「你先聽我說完吧。我未騙人,這裡確是修煉地,只要有福緣進來很容易,遇到此囊、攜帶在身,修行有成破道飛仙,飛仙時寶囊自開,這位新晉仙家在離開人間後、去往仙界前就能先在此修煉一番。你也是修行中人,當曉得修煉這種事情是沒有止境的,要修行道什麼程度才可以離開呢?」
  
  問過,廟中李大順直接給出答案:「待到下個人入囊,推開廟門進來,前一人就能離開了。明白了?非得推開廟門才行。你進來,我就能出去了。」
  
  蘇景笑道:「照你說法,囊為大好修煉地,能進來還真是好事啊。」
  
  「好事?」廟中李大順笑了起來:「誰知道下個人什麼時候才來呢?一百年、一千年、還是萬萬年。你覺得這是修行還是坐牢?縱能修成道尊佛祖之能,永遠被困在這一方玄幻世界中又有什麼用處……人在廟中。開始的時候還是能靠著修煉打發時間,可後來就沒心思修煉了,日夜盼著能有人來。」
  
  「好容易盼到有人入囊不還夠,還得哄騙著他能進來廟門,可進來的都是升仙之輩,哪有那麼容易被騙?只消對方識破石台幻法,寶囊會直接送他出去,廟中人就只好再等下一個。」
  
  聽到這裡蘇景哪還能不明白:「你是上一個被騙去推門的。」
  
  「是。」李大順應道:「這寶囊有靈氣的,無緣之人得不來它,緣分盡了它也會自行離開…就這麼說吧。前一個主人被收入囊中。無論是否入廟修行,寶囊都會去尋找新主人,有時它會穿梭去往別個乾坤,有時就在原來世界尋有緣人。看它心情了。」
  
  可能是太久沒和人說話的原因。廟中『李大順』的措辭不是很清楚。不過蘇景能明白她的意思,無論什麼人,只能進來寶囊一次。不管此人是識破『詭計』還是推門入廟,寶囊都會去另尋主人。
  
  「所以我想不通,」廟中李大順繼續道:「上次你進入囊中化境後,寶囊應該已經離你而去,怎麼可能你又進來一次?」
  
  難怪她得知又是蘇景來了會驚訝發愣,可事情簡單得沒法再簡單:上次寶囊確實離開蘇景了,但它沒穿梭到另個乾坤,仍留在『當地世界』尋主。而那座世界…莫耶地,當時就把蘇景的元神都算上,也就蘇景、陽三郎、小金烏、三個小元嬰外加一個沉睡未醒的不聽,十根手指頭數過來還有富餘。
  
  寶囊離開蘇景,直接去找陽三郎了,那時兩人還曾納悶此事,陽三郎又把寶囊還給了蘇景。
  
  若是在中土世界,天知道這破爛囊會落入誰手中,中土生靈萬萬,蘇景再也找不回它。
  
  破爛囊仍在蘇景手中,由此晉升仙家之際,觸動此囊禁法,囊自開抓了主人進來,蘇景一個人進來了兩次。
  
  蘇景再問:「這次我也未被你所騙,不肯去推廟門,為何囊不放我?」
  
  「兩次啊。」廟中李大順應道:「這囊不可能被人進來兩次,你卻進來了…囊有靈卻非智慧之物,不知哪路神佛煉製此物時候,怎麼進、怎麼出一條一條規矩定得明白,卻未定下『他又來了』該怎麼辦,它不知該拿你怎麼辦了,所以扣著吧,你出不去了。」
  
  蘇景的面色平靜下來:「所以…我只能按規矩來了?推開門,放你出去;等下一個來,騙他進門,我再出去。」
  
  李大順笑了起來,不似之前那般響亮,但笑聲中意味不變、無喜無怒之笑:「若我說『是』,你會信嗎?」
  
  蘇景搖了搖頭:「我會覺得你還是想騙我去推門。」
  
  「嗯。若我所料不差,無論怎樣境地,你都不會來開這扇門了,莫說仙家了,就是驢子也一扇門騙兩次。」李大順繼續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肯開門了,明白了這一重我也就不打算騙你了。」
  
  「你進來我就能出去沒錯。可是你進來後,就算將來再有新人到來,你也還是出不去。別人都能一個輪一個地來、一個換一個地走,唯獨你不行,因你來過兩次,壞了囊的規矩,囊不知該拿你怎辦,只有永做扣押…啊!」
  
  話說一半李大順突兀驚呼,因為蘇景起身邁步,直接推開了廟門走了進來。
  
  外面看上去是一座破廟,內中卻是一座馨香淡淡、陳設雅致的小小香閣。
  
  閣中一個女子正趴著。
  
  擺了個大字,再也標準不過的趴著,未著羅裙頭髮披散,只有貼身褻衣,輕薄涼快、哪都遮擋不住。
  
  李大順沒想到蘇景會推門而入,劉二垮未料到廟中仙子居然是這般衣不蔽體不成體統的樣子,一驚之下蘇景轉身就向外退去,直接撞門上了。看上去薄薄的木門彷如天牢紫精金石閘,被撞上紋絲不動。
  
  反倒是蘇景,撞門之後震得全身巨痛骨頭髮酸。
  
  他已經入廟。再出不去了。
  
  趴在地上的李大順抬頭,滿面驚詫看著二垮。
  
  蘇景一路修行,見慣美麗女子,莫說自家的小不聽了,就是扶蘇、蜂僑、啟巧、劍尖兒劍穗兒阿嫣小母,哪個拿出去都能『色震一方』,可她們的豔麗無一比得廟中女子。
  
  即便李大順姿勢古怪大馬趴似的趴在地面。
  
  『大順』之美,超凡脫俗、不存煙火,真正仙子那般高高在上的清冽之美。這份美麗不可親近、卻深落心底;高遠在雲霄、落影於碧湖,可見卻不可觸及的美麗。
  
  「你怎麼趴著?」蘇景吃驚之餘。脫口。
  
  「你當我願意趴著?」李大順跳了起來。法隨心轉頃刻幻化衣裙,春色不見但春意猶濃,瞪蘇景:「何方飛升的仙家這麼沒規矩,不懂得敲門嗎?」
  
  罵了一句。但李大順也沒再追究下去。繼續問:「你怎麼進來了?」
  
  蘇景笑:「反正走不了了。進來看看你。」
  
  「你當知,你進來…我就能走了。」
  
  待蘇景點頭後,李大順眯起了眼睛。
  
  道理一樁一樁講得明白了。蘇景算是進了大牢,他不進來至少門內還有一個『獄友』,還能有個人陪伴;他進來便是天荒地老永恆孤苦!
  
  以己度人,李大順自忖若在門外的那個是她,絕不會推門進來,好歹還有個伴:有難同當、算你倒楣。
  
  『李大順』並非中土世界的飛升仙家,她被收入囊中後,寶囊穿梭世界來到中土……
  
  蘇景卻是另個想法,或者說中土第五圓中人大都會如蘇景一般想法:我能不能出去未可知,可我進去她就能走,又何必拉她墊背。
  
  世界不同,環境迥異,是以認知大相徑庭,沒什麼對錯之分,李大順沒害劉二垮,劉二垮樂意成全李大順。
  
  蘇景咳嗽了一聲:「我在人間修行三十甲子,一貫獨來獨往,最愛清靜獨坐不喜有人為伴,你走吧,我落得清靜。」
  
  李大順眨眨眼睛,突然歡呼一聲,邁步就向外走,阻擋蘇景時牢固非常的大門,被李大順一推就開。蘇景沒趁這個機會去和她一起出門,就算再笨他也能想到,阻擋自己的絕非一扇門。
  
  行將邁步出門時候李大順又站住了身形:「你真叫劉二垮?」
  
  蘇景笑道:「你真叫李大順?」
  
  大順一笑嫣然,略過此節:「出去後,可用我向你仙友同門傳個消息?」
  
  「正要拜託你此事。」蘇景摸出一塊玉簡,沒客氣,直接講出自己的困境,說自己會想辦法,但也叮囑朋友幫忙,務必找到這隻怪囊,再請大能為者幫忙從外破囊。隨後將玉簡交給李大順:「勞煩你去一趟天魔壇,將此簡交予忠義天魔秦吹或者一個名喚戚東來的大鬍子。多謝。」
  
  宇宙浩渺,蘇景哪知同伴都會去哪裡,不過秦吹和戚東來都會在天魔壇,他倆知道了自己的消息,自會傳告其他同伴。
  
  李大順出身乾坤名喚娑婆世界,繁華猶勝中土的大好乾坤。娑婆世界中沒有天魔傳承,她其實也是新晉仙家,既沒聽說過天魔也不知魔壇何在,不過有了明確地方就不怕,總能打聽到,當即點頭:「你且放心,我出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幫你傳信。」
  
  一邊說著,大順也沒客氣,當著蘇景的面直接以靈識探看了玉簡中的資訊,之後她對蘇景搖搖頭:「這個囊來去無蹤、誰知道這次它會落入何方世界、哪個角落,你托朋友找它怕是不容易…不過我還是會幫你送信的,這一重你放心。」
  
  娑婆世界中人不重情卻也不寡情,蘇景肯主動進來替換她,李大順自認欠了他一份人情。
  
  再要出門,大順又站住了腳步、轉回身,管是什麼地方飛升的,女人就是女人,忍不住好奇多問:「真就在這裡坐牢了,一輩子出不去了…你怎麼打算?」
  
  蘇景笑:「能修行就沒問題。」
  
  能修行就沒問題。
  
  中土天地能修行,凡人可長壽、野獸能化妖、僵屍可轉活;再修行,到得極致時候便能飛仙,破去天地繭逍遙宇宙中……來做相比,這個古怪囊又和凡人世界有什麼區別?仍是繭子吧!
  
  壞了規矩,不能再被新來人替換出去,那就去他的規矩,煉到極致再走破囊飛升!大不了不就是又飛升一次麼。蘇景這個人樂觀。樂觀的人都不服輸不服命。
  
  或許真要被困許久,但至少蘇景不怕這囊。沒什麼可絕望的。何況……蘇景還真是想再好好修行一次,不為其他,只因瞻仰過先賢風采,知道了差距。
  
  李大順可不曉得他心中想法,聽他說『能修行就好』,直接把他當成了修行狂,聳起了肩膀:「隨你吧,我走了。」
  
  口中說著走,可這次還沒走,反倒轉身又回到蘇景身邊,張口一吐吐出來一根筆,拿在手中在她之前趴過的地方畫了個圈子,對蘇景道:「這地方我到處都趴過,就這裡趴著最舒服,現在送你了。記得,要趴就趴這裡。」
  
  李大順長得好像天外仙子,全無半分親近的美麗,不過自由在即,心情倒是好得很,對蘇景說話時候也好像個鄰家姑娘似的,只是她的話未免太古怪了些。蘇景搖頭笑道:「用不到,中土之人,要麼躺要麼坐,很少趴。」
  
  李大順笑聞言笑了,又伸手指向桌案:「桌上有本書,內中記載了此間異象…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些,也沒什麼特別新鮮的了,你要無聊可以翻翻看。應該是煉化此囊之人留下來的。」
  
  話說完,李大順最後又看了看蘇景,一擺手,邁步離開房間。
  
  這次她真的走了。
  
  跨出門檻一刻,仙子李大順就此不見。對廟中人來說,出門即出囊,被寶囊吐了出去,終於離開了這個鬼地方!下一瞬咣當聲響大門關閉。
  
  就在關門同時,蘇景忽舉巨力襲來,仿佛一百個世界同時壓在雙肩與背後,重傷之人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趴著。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13: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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