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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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756
qwe0505 發表於 2014-6-27 23:35
第九九四章  金蟬舍利,石頭烏龜
  
  
  中土是靈性的世界。天道大公平,萬靈可競生,莫看草木不懂疼痛、莫道螻蟻不知所謂,只要是這天地間的生靈,都有機會修行有機會成就逍遙的。
  
  也是因為中土靈性十足,凡間百姓常能得見靈怪事情,比如暴雨滂沱天雷成狂待到轉天早起村民發現,一條數十丈的巨蛇被雷霆劈裂、焦糊而亡;又比如誰家頑童在門口打死了一隻黃鼠狼,待到子夜時千百隻黃鼠狼齊聚門前哀哀啼哭……其實修行世界自凡間衍生而來,修、凡兩界不可避免的會有『接觸』,而凡人眼中所有詭怪事,莫過兩個字:修行。
  
  人有人的修行,妖魔鬼怪也有妖魔鬼怪的修行。
  
  但愚夫村婦不解修行真諦,那些詭怪事情從他們口中轉了幾轉,就變成了排遣無聊、刺激膽量的鬼故事,神鬼異志、狐仙蛇怪,中土凡間從不缺少這類傳言,誰讓大家都愛聽呢。
  
  人為萬物之靈,自視甚高,難免就看不起別類生靈,同類修行就是山中仙長;旁類修行就是妖、是孽,安安分分地做牛馬豬羊不好麼,非得做些不敢分的事情。
  
  凡人遭遇妖鬼,大都將其視為『不乾淨』,而凡間百姓心中以為最最『乾淨』的地方,莫過佛殿、道堂、仙聖古祠等等凝聚信仰、飽染虔誠之地。
  
  其實真正教門大宗都在修行之內,其中發生的古怪事情遠超常人想像,或許不如僵屍吸血、狐仙嫁人那麼刺激,但以古怪而論。要遠遠勝出,比如天下公認的佛門正宗。古時高懸於天際的神跡天廟摩天古刹中,就曾有一位高僧,悟禪悟禪,悟到最後就把自己悟成了一隻蟬。
  
  倒不是高僧悟道,禪房門一關再一開。蒲團上沒了和尚多了隻蟬。而是高僧苦修未得菩提,圓寂後留下了一枚金蟬舍利。
  
  蟬形的舍利,是舍利,也是蟬。
  
  真的蟬,金色的蟬,活的。
  
  摩天刹還在時,這金蟬會自行飛到大殿聽經,沒事的時候就趴伏在佛像前一動不動……此刻影子和尚從自己眉心捏出的蟬就是這一隻。
  
  持咒。請蟬,整整一個時辰地靜坐,但當蟬兒在手,影子和尚一下子就輕鬆了,對金蟬微笑道:「辛苦師兄了。」
  
  金蟬凝立於和尚指尖,有模有樣地點點頭,旋即雙翅一振、消失不見了。
  
  影子和尚伸了個懶腰,不再行法持咒。自袖中抽出一本書,翻開、細細研讀起來。
  
  『一成蘇景』從旁邊問道:「接下來……」
  
  「等就是了,我所做。儘量靠得足夠近,越近,佛與果先的靈犀牽連就越容易被探知,但尋靈溯源之事我做不來,全靠金蟬師兄相助。」影子和尚看書,頭也不抬地應了一句。
  
  蘇景負責擾亂寺中妖僧視聽。影子和尚負責『尋靈溯源』等相關事情,術業有專攻,一成蘇景現在做不來什麼,只有跟著影子和尚一起等,至於等多久他懶得問和尚,該多久就是多久,不會因他詢問一句就縮短時間,且問過了沒准還得鬧心,與其如此何必問。
  
  等不久,看書的影子和尚忽然笑了起來,指點著書卷:「這書寫的,真的是你?」
  
  蘇景不解其意,很是納悶,待仔細看看和尚手中書本,蘇景也笑了,還道大師看得是真經禪卷,哪想到他在讀『書』,中土民間暢銷不衰、大大有名的一本神鬼異志,《屠晚》。
  
  ……
  
  彌天臺內,一截聖劍引得大群狂信僧侶激動萬分,但也不能哭起來沒完,過不多久主持水鏡最先平靜下來,伸手抹去眼淚,長長提息壓下心中激蕩,水鏡對著網中扶屠虔誠施禮:「聖劍神君眷顧,正神真色永恆,求請神君指點,水鏡再做迎接……」
  
  正胡言亂語中的扶屠陡做大笑,雙目直勾勾瞪向水鏡,卻不理會對方話題,只是高聲叫道:「困我於網,禿賊也敢妄論虔誠!本座早就與正神說過,疙瘩頭、光禿頂,何須降服、個個該殺!若再不放我,拆爾亙古雷音寺、壘我真色永恆塔!」
  
  這裡是彌天臺,不是雷音寺。
  
  可網裡的蠻人是個癲子,無論是不是聖劍殘靈附體,他現在都神志混沌,亂說地方不值計較,不過他隨口就拿西天極樂佛祖道場說事,也足見他的『境界』了。
  
  瘋子叫囂,要出網脫困,水鏡稍加猶豫,還是對執網同伴點了點頭。把瘋子哄得高興些,追問其他墨劍殘骸的下落也更容易些,何況法術隨時可施展,大不了到控制不住的時候再把他重新網住就是。
  
  幾個墨僧持咒片刻,同時把手印一晃,法網消失不見。也就在大網消失瞬間,扶屠怪叫:「禿頭腦中只有頭髮,沒得腦筋,最是好騙。」獰笑中向著水鏡急撲而去,嘴巴大張露出兩排森森獠牙,直接去咬水鏡的咽喉。
  
  瘋子就是瘋子,不能常理以論,水鏡自是不能讓他咬到,退避中連做溫言勸慰,當務之急仍是要把聖器『湊齊』,奈何此時的聖劍神君狂性大發,越鬧越激烈,一時間問不出什麼有用東西了。
  
  不過蠻子身上透出的那份墨劍氣意不曾減弱半分,甚至還變得更強猛,足見扶屠與墨劍之間的『聯繫』愈發牢固了,這就好這就好,只要耐心些總能問出結果……今天彌天臺亂得很。
  
  扶屠身上透出濃濃墨劍氣意,不修墨色之人無從察覺,但墨靈仙對這氣意敏感異常,江山劍塚、天元道、諸多小宗…中土各處墨靈仙對此早有察覺。無需提訊追問,自從第一截墨劍被迎回彌天臺後,水鏡開始隨時傳訊於世間同伴。通報彌天臺內狀況。
  
  得知聖器已被尋回一截,暫住劍塚內的墨靈仙。心中激動比起彌天臺群僧也好不遜色,但他們不敢歡呼或者大哭,更不敢將此喜訊呈報施蕭曉。施蕭曉已經帶上四十三位精修墨仙入陣劍塚了,行法前傳下嚴令,無論發生何事。也不得打擾他們的法術。
  
  破去劍塚玄法,毀去塚內埋藏萬劍,是施蕭曉的當頭要務。
  
  天元道也是類似的情形,風雪諸道聞訊驚喜,卻不敢通報元一仙長,仙長正催動正神傳予他的一件神器寶物、以施展一樁浩大法術,決不能被打擾。
  
  ……
  
  彌天臺內外,相距百里兩個蘇景。裡面那個裝瘋,至少在影子和尚有所發現之前他都得這樣鬧下去,挺累人的,扮瘋子、尤其是扮個氣焰熏天的瘋子是件體力活;
  
  外面那個無所事事,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沒帶一本書下來看,無聊之下湊到影子和尚身邊一起看《屠晚》,蘇景早看得滾瓜爛熟,可是說起來也奇怪。這本書他總也看不膩,讀上一陣很快又入迷了,津津有味的。
  
  時間忽忽。幾個時辰一晃而過,待到日頭西沉,影子和尚微揚眉,合攏手中《屠晚》,但不忘還拿了片菩提青葉夾了書簽,隨即和尚起身。維持著隱身法術不變,拉上身邊蘇景溜溜一轉,兩人遁入地下。
  
  無需發問,蘇景自能明白這是『金蟬師兄』傳訊過來,它已找到果先與佛陀之間的靈慧牽引!
  
  蘇景忽然大喜!
  
  歡喜不全因有所發現,更來源於:他們是入地而非飛天!
  
  找到了那條『線』,線一端繫於彌天臺果先,另一端就是那尊佛了。
  
  墨靈仙、影子僧,對果先的機緣來源有兩個猜測,前者以為天外佛陀涅槃,後者覺得是本地生衍自然佛陀…既然是入地,那影子和尚的猜測是對的。
  
  影子僧不語,施展遁地之法,帶著蘇景深入地下。和尚修佛不修土,但摩天刹的傳承非凡,空空之遁,這世界就是空,是以金木水火土皆為空,空空遁,無不可遁。
  
  如果只比遁火,影子僧的空空遁,無論速度還是隱匿都不如蘇景的金烏萬巢,不過影子和尚的遁法勝在一個『全』字,蘇景心中著實佩服,不是覺得影子僧如何,蘇景佩服真正佩服的是摩天刹。
  
  自己的修為越是深厚,越是能品嘗出玄妙法術的真滋味,如今世界裡能入得蘇景法眼的法術卻是不多了。
  
  背向彌天臺、一路斜斜向下深入地心,影子僧的前進很慢,雖是地下但此處相距墨寺太近,稍有大意就可能被妖僧發覺,寺中扶屠任勞任怨,還得繼續發瘋掩護同伴……
  
  遁為法,不是挖土打洞,是虛空巡梭穿界入界,蘇景跟在影子僧身邊行遁,眼中不見土石,只有全無規律迅速變化的諸般顏色,光怪陸離、虛空之色。不過每隔上盞茶功夫,影子和尚就會暫停遁法、離虛空入地心。
  
  即便影子和尚已有人王之力,也不敢在虛空一次穿遁太久,盞茶光景是為極限了,若再強撐就會迷失虛空,永遠別想再回來,古往今來中土高人迷失在虛空中的,不算太多但也不是兩手兩腳能數得過來的。
  
  不能說話,旅程無聊,一直跟和尚走了三個時辰,蘇景忽覺眼前一暗、身體一沉,和尚再次離開虛空,不過這次影子僧開口了,兩字彷如天音:「到了。」
  
  彌天臺以東八百里、地心深七十里地方。
  
  三個時辰的穿遁,才走出了幾百里…就是個蝸牛精施遁也不可能這麼慢,這樣的慢速已經和『小心謹慎』沒有關係了,只有一個解釋:佛陀與果先之間的靈慧之線難尋。
  
  蘇景定身,打量四周,百里開外空蕩浩大的地淵,頭頂高處一幢幢巨大鐘乳倒垂,仿若天錐懸頂,乍一看沒什麼,若端詳稍久心裡就會微微有些發慌了,那些石錐刺目。
  
  窟頂鐘乳石遍佈,窟底也不平坦,大大小小的碎石鋪滿地面,看得出,頂子上的鐘乳石確是會掉落,摔在地面、日積月累碎片無數。
  
  就在無數碎石中,有一塊巴掌大小、有些扁的石頭片,若非影子僧請來的金蟬就落身於此石,即便蘇景明知此間有佛也會忽略它…至少第一眼不會看中它。
  
  跟在影子僧身旁的蘇景只有一成修為,不過靈識未損,以蘇景的敏銳五感掃過石頭,全不覺得又何異樣。
  
  無靈力、無氣意,無禪香的一塊石頭,就是將小和尚果先拉入菩提真境的佛陀?
  
  哪裡像佛陀,倒更像個龜殼。
  
  邁步上前,撤去靈識改回雙目查探,還真是像極了龜殼,不止是個殼子,細看殼中石形輪廓,隱隱約約就是個小烏龜縮首縮腳的模樣。
  
  小小的石烏龜,就是蘇景與影子僧要找的『佛』了:龜殼上有一副刻繪,天生的紋路,繪著一尊佛陀,雙手施禪定印。
  
  又再仔細端詳片刻,蘇景忽然笑了起來,對影子僧道:「天地靈瑞。」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2 23:58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6-29 00:32
第九九五章  佛變
  
  
  入道至今,將近三十甲子,蘇景『經手』過兩件天靈山胎,一是南荒天鬥山山胎兄弟;二是十一世界幽冥中,二明哥留給他的麒麟雙胎、麒麟庫。
  
  前者巨山結靈胎,成就巨人兄弟;後者也是山胎,本來落座中土、孕育麒麟胎的祟祟山被二明哥搬到了十一世界去做陰間的鎮地石,後有大小麒麟轉生。
  
  今日蘇景所見『石頭烏龜』,是第三件山胎。
  
  『石頭烏龜』成形於地窟,附近並無高山,應該不算山胎?靈瑞之山不一定都會顯露猙獰、顯形地面,誰說地下沒有山。
  
  有山,只是普通人看不到罷了。
  
  此刻蘇景、影子僧、舍利金蟬就在山中:地窟是為山腹,巨山在外,深埋地下。
  
  於凡人或普通修家眼中,山胎是可怕怪物,受地火淬煉得罡風洗滌、領受日月精華萬萬年熏陶侵染,一旦成形、出世,必是不得了的妖孽。不過在仙家眼中,不是所有山胎都不得了的。
  
  山胎也分三六九等。
  
  山胎萬形,人有人畜有蟲有樹,林林總總各不相同,那最簡單的鑒別辦法:以形而分。
  
  牛羊山胎比著蟲草山胎要更高級些,人形山胎比著牛羊山胎更強大,二明哥搬去十一世界的祟祟山麒麟靈玉胎算得上上極品了,比起蘇景收於天鬥山的那對巨人兄弟又高級了、強大了不知多少。
  
  而造化神奇。對山胎這等自然奇葩單單以形而論豈非小覷了這座完美乾坤。觀其形,可將山胎劃分大概,但並不絕對有例外的,需得以意而論,便如蘇景、影子和尚面前這隻石頭烏龜。
  
  烏龜,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遇到危險首腳一縮藏於堅甲之下,永遠那麼慢慢吞吞君莫笑我慢吞吞,我比誰都活得長。這就是烏龜了。
  
  活得最長的那個永遠是烏龜。
  
  看似不爭。其實只是不與旁人爭。其實烏龜比所有人都會爭、或者說它們知道自己最應該去爭的是什麼:自己的活、自己的命。
  
  抬頭看看天道,天讓萬靈競生,都要好好活,活得長長久久;
  
  低頭看看烏龜。烏龜背個殼子。活得特別好。活得比誰都長。
  
  萬靈競生,競即為爭,烏龜不是不爭。它們爭鬥的方向與眾不同,與天同。
  
  古時有大修,游覽山河賞遍自然,見中土大陸四面環海,這位前輩提出驚人之論:厚土為一龜,趴伏汪洋間!
  
  乍聽上去未免無聊,可若是有機會看一看他留下的手札、想一想他的諸般道理、推論,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厚土肯定不是龜,但至少厚土如龜是不會錯的。
  
  翻翻古籍經典,有關山胎記載著實不少,中土錦繡,多有靈瑞山,孕真胎誕靈瑞,人畜都有龍魚百相,唯獨不見烏龜,從古至今從未見過有山胎是烏龜的記載。
  
  不是真的沒有,是太罕見。
  
  再就是,蘇景得到麒麟庫後讀過二明哥留在庫中的玉簡,算是個『庫志』,其間瞑目王提到過一句,本想找個山胎烏龜去十一世界的,無奈找不到,只好用麒麟胎代替了。
  
  當時蘇景只覺可笑,但後來他在莫耶雕刻靈種龍山,就明白可笑的不是二明哥,而是見識淺薄阿骨王了。
  
  地窟中山胎,天地靈瑞,不是神獸玄武不是龍子赑屃,返璞歸真一小龜,中規中矩一小龜本來是中規中矩的,不過後來『它』就不規矩了,它經歷了一變:佛變。
  
  龜佛變,龜變佛。
  
  龜已算得『登峰造極的絕品』,再化佛又該何其了得!
  
  究竟是造化使然,還是神龜有靈,又或者是上古時佛祖曾駕臨中土見這龜兒有慧根就降下靈光一道存貯其心?不得而知了,能確定的僅只是這頭靈龜山胎在將要完全成形時候忽然轉去修佛了,又是個漫長到無法計較的過程之後,背殼上一副佛像完全成形之時,靈龜就修成了佛。
  
  影子和尚所說『自然佛』就是它了。
  
  殼上佛像完整,靈龜已得佛變。
  
  「不完整啊。」影子和尚俯身,仔細端詳著龜殼上的佛像,很快他的眉頭皺起了起來,又對蘇景道:「很奇怪。」
  
  一邊說著,和尚伸手指向龜殼佛像手印,讓蘇景來看。
  
  手指佛陀像,影子和尚此舉看似唐突,可是真正虔誠存於內心,即便見到大日如來,直視對望又何妨。
  
  循著他的指點,蘇景仔細觀瞧龜背佛陀跏趺坐姿,手結禪定印。
  
  禪定印,入定專神之印,雙手自然攤開,置於腿,右手背放置左手心,雙手拇指指尖相觸,釋家最最常見的手印之一,莫說蘇景這等人王大修,就是小鎮上的娃娃也識得此印。
  
  初看時全不覺異常,凝神仔細觀察,很快就看出『毛病』來了,佛像『刻畫』地細致非常,纖毫皆告顯現,佛陀結印的右手小指很短當然不是沒『畫』全,這幅畫是長出來的,所以是沒長全:佛陀像的右手小指才『長了』大半,最後一截指節未長出。
  
  這佛像不完整。
  
  便是說這靈龜尚未完真正完成『佛變』。
  
  它還不曾真正化佛,蘇景明白了影子和尚的疑惑:只差一截小手指就大功告成,『它』卻等不急了。
  
  完全沒道理的事情,相距圓滿只差一步之遙,待到最後那一截小指長出,即便沒有果先『相助』,這尊自然孕育、靈龜化神的真佛也能從容轉活;
  
  沒等小指長好就急匆匆拋起靈犀接駁果先靈凈慧根?它還不完整,即便『借慧根』的過程一切順利。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化佛,
  
  大冒險,靈龜不等小指長好就匆匆施為,此舉很可能會把它的萬萬年造化、萬萬年修行毀於一旦。
  
  就算最後它能成功化佛,說到底也是『不完整』的,會讓它的修為衰弱許多。
  
  影子和尚的疑惑蘇景解不了,但不重要,此行目的不是來看烏龜也不是來看佛像的。蘇景伸手入袖,取出了一柄小刀。
  
  小小刻刀,樣式有些古怪。手柄彎曲刀鋒短小。是件古物特別古,古到比著天真、蝕海他們還要更老得多,來自第一圓、十一王二明哥的傳承:麒麟庫中一石匣,一品龍山種大把。雕山刻靈小刀一柄。
  
  這就是蘇景一定要追查傳給果先靈犀的。究竟是天外北方佛還是中土自然佛的原因了。若是前者大家白忙一場再想其他辦法救人;若是後者。
  
  在離山時,影子和尚曾給蘇景仔細解釋何謂『自然孕育之佛』,以和尚的說法。這尊佛其實就可以看做是秀山靈胎。
  
  和尚沒想到它會是靈龜化佛,只道它是佛陀之胎結孕於奇山,過程猜錯了,不過『自然佛』的本質,影子和尚沒說錯,它就是山胎。
  
  山胎從何而來?從山而來。
  
  什麼樣的山才會凝結山胎?靈秀之山、靈瑞之山,一品山!
  
  一品山又是怎樣長成的?山有種,種生根、根擴脈、脈潤山崗秀峰茁長這樣一品山種,蘇景有一盒子;這樣的一品山,蘇景在莫耶種下了四座。
  
  唯一區別僅在,莫耶的一品山種受無上妙法加持、得法術相輔,開得真形後可迅速成長;這座孕育靈龜佛陀的一品山沒那個福氣,只能緩慢自長,少了法力干預、全靠自然孕育。
  
  過程有所區別,可本根全無兩樣,神奇之山自神奇山種而來;種子長成了大山後又孕育了神奇靈胎。
  
  蘇景雕刻過山種,雖未拜師也不可能拜師,但他實實在在傳承了二明哥的活山之法,此法貫通於『山』,既能雕得山中真形,就能開出山胎真靈!
  
  一刀斬下,靈瑞入生,破混沌開靈動,助它立地成佛!
  
  聽上去玄奇無邊,畫龍點睛、生衍造化的神仙手段,可實際上並未如此,開靈不是生靈。
  
  便如開玉,璞石醜陋,行家大師卻能見其精彩識其真諦,以刀開於頑石,拙皮破美玉現。可是哪怕玉行內最最傳奇的大宗師,也得石中有玉才能將其『開』出來,要是普通的實心石頭,大師功力在深也開採不出美玉。
  
  一樣的道理了,這『石頭烏龜』早已蘊造化蓄靈瑞,蘇景以活山之法落刀,這一刀不會生出造化,只是將它已有的造化、靈韻激發出來
  
  面前龜、龜上佛、手中刀,加在一起就是契機了。
  
  開靈石龜、點活真佛。
  
  這尊自然之佛與彌天臺果先靈犀相連,這一重牽扯是玄奇事情,內中道理晦澀深奧,簡而言之:果先與這尊自然佛一而二、二而一,兩者已經接連一體密不可分,靈龜化佛時、果先證道時!
  
  這是蘇景救人的契機。
  
  果先現正被困於濃濃墨色中。無論北方佛涅槃還是自然佛入生,果先所處的菩提真境都是千真萬確的,墨僧想要侵染菩提真境中的佛徒絕非易事,否則也不會耽擱了幾百年還未將其攻下。
  
  那份始終對果先等人不停侵染、攻擊的墨色法力,來自鏡、花妖僧布置的大陣,陣力兇猛墨元洪浩,非如此否則不可能將果先成功侵染。
  
  既然是陣法,一旦被打破就會有反噬。
  
  陣法可自行行運,布置完成後無需專人看守,鏡、花諸僧行動、鬥法皆不受陣法牽制,但如果陣法被果先突破,一眾妖僧必受反噬,跑不掉的。
  
  彌天臺外鬆內緊,扶屠已經進入大寺七天了,至少現在他還沒能找到突破那座墨沁陣法的辦法,根本都靠近不得沒辦法自外破陣,那就請果先成就真佛,小和尚摘得菩提在手時,墨色元力對他的侵染自然失敗。
  
  侵染敗則陣法破,陣法破則墨僧傷,這是蘇景反擊的契機、摧毀這座墨色魔寺的契機。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01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6-29 00:33
第九九六章  七天
  
  
  前因後果、全盤打算就是如此了,先尋得果先的靈犀來自何處,事隨人願,並非天外北方佛涅槃,靈犀來做地心一品山靈胎、自然孕育之佛。確定了這一重,就有了機會,以活山刀法點活這尊佛,助果先破道升佛去。
  
  升佛即為果先的脫困;升佛即為中土自然對墨色彌天臺的重創和反擊。
  
  蘇景擎刀,凝視石龜佛陀像,一動不動,仿佛他也變成了石胎,整整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蘇景提息,緩緩閉合雙目,之後仍未動影子和尚知曉他準備做什麼,自不會去打擾,招招手將金蟬重新收入眉心,坐到不遠處取出《屠晚》,繼續讀故事。
  
  三個時辰一晃而過,蘇景重新張開雙眼,可手中刻刀並未落下,面露無奈:「我不成。」
  
  這個蘇景只有一成修為。
  
  開靈於胎和開形於山種隨是同樣法門,但要更難得多,對執刀之人元魄之力要求奇高,尤其這石龜還不是普通山胎,換個角度去看的話,它已是佛、只是沒有真正轉活而已。
  
  蘇景力有未逮。
  
  雖只一刀,但落不下去。
  
  影子和尚並不失望,這樣的情形本就在算計之內,也早都商議過對策…如果蘇景能獨力施展最好,萬一他做不來,便須得兩人合力。
  
  菩提葉的書簽重新夾好,《屠晚》收入袖中,隨即…和尚化了。
  
  就好像雪人遭遇驕陽那樣,迅速融化開去。不同之處僅在於,雪人消融地面上會留下一攤清水;和尚化了地上多出了一片影子。影子和尚本來就是影子。
  
  地面黑影游移動,輕輕飄至蘇景腳下。
  
  和尚是影子,也是蘇景的第十三魂,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變成蘇景影子。
  
  和尚變成了蘇景的影子。由此他的法元真力可供蘇景隨意調用。
  
  蘇景重新閉目…但這次更快,不過盞茶光景他又開目,搖頭:「還是不行。」
  
  和尚的力量可以借給蘇景,但這力量的本源仍是和尚。蘇景運刀須得入定做空靈念,借來的力量與他本元身魄不符,無法做到心神大統力念歸一。
  
  地面上的影子嘆了口氣:「那走吧。」
  
  蘇景仍搖頭:「我不行,你行,你來。」
  
  這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二明哥留下的刻刀只有冥王能用。影子和尚根本發揮不了刀中的玄妙法力,這又何談『你來』。
  
  刀子認人。
  
  但人是可以『俯身』的。
  
  和尚不是人,是影是魂也是鬼,不存肉身,平時他的身體都是法力凝結,只要蘇景開心防撤身禁,影子和尚就能帶上他的深厚禪力入主蘇景身體。
  
  拿刀的那個還是蘇景,或者說還是蘇景的身體。但揮刀開靈的卻是和尚。
  
  地上的影子並未進入蘇景的身體,而是問道:「我未修過活山之法,也可能成功嗎?」
  
  「你若是屠晚或者陽三郎。必無成功之理,但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行走人間的尊者,它是自然孕育的佛,有機會的。」蘇景應道。
  
  和尚再問:「該怎樣砍這一刀?」
  
  「持本心,入空靈,怎麼想就怎麼砍。」
  
  和尚想了下。新問題:「若砍壞了會怎樣?」
  
  同樣問題影子和尚從未問過蘇景,因為一直的打算都是蘇景來揮出這開靈一刀,和尚先前不問是信任蘇景。可是現在他自己來砍就不能不問明白了。
  
  蘇景笑了:「砍壞了也沒事,有朝一日靈龜變佛,摸著臉上的傷疤上門來問罪,咱再趕緊鞠躬賠不是。」
  
  影子和尚沒笑:「真的?」
  
  蘇景略顯心虛:「真的,肯定沒事。」
  
  地上的影子裡又次傳出一嘆。他是蘇景的第十三魂,蘇景想要騙他可沒那麼容易,這一刀可升佛,也可殺佛。
  
  只是有的選嗎?彌天臺中果先已經堅持了幾百年,再支撐不了多久了。若不加理會,果先必被侵染,他被染就是靈龜佛陀被染,神奇造化頃刻變作絕代妖魔。
  
  影子層層收縮,盡數進入蘇景體內。
  
  蘇景執刀不動,再次閉合雙目。
  
  地下孤山、空曠山腹,寧謐地方寧謐人獨立,面對一隻小小的石頭烏龜。
  
  七天已過。
  
  從離山出兵、開始襲殺墨沁小宗算起,已經過去整整七天,戰事進行的並不順利,說是『小宗』,但每一家都有真仙坐鎮,不是墨十五那等外域仙,是生於此、修於此、一度離開如今又重新返回這完美世界中的中土真仙。
  
  只以實力而論,魔宗、真仙或許比不得離山出來的突襲軍馬,但其間差距絕不是凡人想像得那樣巨大,何況敵人一點也不傻,實力遜色便不做強硬爭鬥,天那麼高地那麼廣,迂回纏鬥、時進時退正好。
  
  七天時間,中土各地仙戰轟烈,墨色小宗被連根拔起兩宗,其餘幾宗普通魔徒隕落無數,真仙猶在實力尚存,離山這邊三位長老受創,其中龔正傷勢不輕、已無力再披掛上陣;大成學正字十一陣被摧毀四陣,諸位人王多多少少都掛了些彩,所幸傷勢大都無礙,照樣兇猛。
  
  惡戰正酣。
  
  中土正道的反擊不如想像中順利,可是墨靈仙的法術施展得異常順利。
  
  施蕭曉端坐劍冢內,七天時間陣法行運不停,嫵媚和尚的神情也在一點點的變化著,從沉肅到平靜再到輕鬆;從漠然到微笑直到此刻…歡暢笑容已經掛在臉上。
  
  忽然,施蕭曉開目,始終緊握的手印一轉,撤法起身,陣法收斂了,他已做好了他想做的事情,劍冢破!
  
  千萬年江山劍域的蓄勢不休,就在短短七天中被施蕭曉破去了。妖僧笑容明媚,合十、躬身,團團一禮對所有同他結陣的墨靈仙:「諸位辛苦了,施蕭曉致謝。」
  
  一群墨靈仙全都喜上眉梢,紛紛還禮,負責外圍戒備的墨靈仙中有人上前呈報,彌天臺尋找聖劍的事情有重大突破。
  
  與其他魔徒全無兩樣的,才聞訊,施蕭曉便熱淚滿眶!
  
  另有與施蕭曉親近的仙家上前,提議這就趕赴彌天臺去;也有人另作他議:中土正道突襲諸多墨宗,劍冢這一路人馬正好此刻殺出去,當能重創強敵。
  
  「很快,很快。」施蕭曉抹去淚水,收斂笑容:「很快就能歸去,拜奉聖器、斬殺強敵,不過現在不行,還差最後一步,冢內養劍法術被破去不算完的,還需得毀去內中萬劍,才算真正圓滿。」
  
  劍冢事情尚未了結,不必行陣了,但還得施法、毀劍。
  
  說著,施蕭曉再結手印,按向了地面。劍冢地心深處,突兀響起了陣陣劍鳴,沒了憤怒、沒了犀利,只有深深悲哀,萬劍哀鳴。時間不長,燃香光景過後靈劍悲鳴散去,施蕭曉放聲大笑,解開手印一飛從天。
  
  凌空三千丈,妖僧再結印,浩大神通轟下,三百里岩崖陡然轟碎,化巨坑,深不見底之淵。
  
  劍冢徹底毀滅,妖邪盡做歡呼,施蕭曉卻還不罷手,人在高空大袖連毀,附近高山被連根拔起、遠處湖泊凌空而起,四面八方山川峰水盡數被他扔入深窟。
  
  深挖之後,是深埋。
  
  七天,彌天臺中蠻子扶屠已經裝瘋七天了。
  
  蘇景自己都煩了,瘋話總得換著樣的說,實在廢腦筋,可是沒辦法,影子和尚與另一個蘇景做開靈一刀,相距彌天臺不過幾百里,直到他們完成那一刀前,扶屠都得攪亂墨僧的視聽。
  
  蘇景煩了,但墨僧不煩,瘋子又『顯靈』了,七天之間再指點了一處地方,淳鏡與正花趕去查探,迎回了第二截墨劍。
  
  這是蘇景對他們的必要安撫,墨僧歡喜無限,甚至都盼著蠻子瘋別停,一點一點把散落中土各處的墨劍都尋回來前,繼續瘋、隨便瘋。
  
  領奉水鏡法旨出寺『公幹』的逐花、清花兩僧剛剛回來了,空著手走的、滿載而歸:歷時七天,他們把離山完整無損的挖出來、拔出來,運回了彌天臺。
  
  八百里離山,比著彌天臺更磅礴,附近無處擺放,暫被妖僧施法收納於一方缽盂中。
  
  中土正道的象徵,變成了妖僧賞玩的盆景;假以時日,待墨劍收斂齊全、涅槃的北方佛被徹底侵染,水鏡會騰出些精神,在附近開拓一片空地扎下離山,讓離山變成墨色大寺的後花園,等到正神降世時候,『後花園』可做神祇行宮。
  
  水鏡現在就是這樣打算的,他以為:能做正神行宮,離山有幸啊!
  
  離山被妖魔挖成、搬走的消息,很快傳入沈河耳中,掌門人潸然淚下;
  
  離山被裝入缽盂,變成一方漂亮盆景的過程,蠻子扶屠親眼目睹,忽然,扶屠厲聲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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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e0505 發表於 2014-6-29 16:42
第九九七章  劍即離山,何等快活
  
  
  離山被妖魔挖起、搬走的消息,很快傳入沈河耳中,掌門人潸然淚下;離山被裝入缽盂,變成一方漂亮盆景的過程,蠻子扶屠親眼目睹,忽然,扶屠厲聲狂笑!
  
  扶屠是什麼人?
  
  從前是個蠻子,不久前變成個瘋子,這七天裡他時哭時笑,時跳時罵,現在又戾笑響亮,墨僧早都見怪不怪了。
  
  不見怪,但是該哄還得哄,哄得他開心了就能問出第三截墨劍的下落,是以水鏡和他一起笑:「聖劍神尊因何發笑?」
  
  水鏡一笑,所有墨色僧侶都跟著一起笑。
  
  笑容歡愉,可所有墨僧臉上的歡愉加在一起,也比不得扶屠的快活,蠻子笑得虐戾非常也笑得開心非常:「禿頭,這次你可真惹禍了。」
  
  惹禍。
  
  這個兩個字不新鮮,這七天裡水鏡數不清扶屠說過這兩字多少次,來來回回也不外一個意思:和尚們敢把扶屠裝進網中,這是對聖劍不敬,會遭天譴。
  
  可是這一次,一樣的『惹禍』,不一樣的說法,蠻子的瘋話和尚聽不懂:「美人配英雄啊,哈哈,英雄配美人!瘸驢配破磨啊,破磨配瘸驢…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鏡是和尚的扮相,真色的信徒,無論怎麼看都和美人、英雄、瘸驢、破磨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
  
  若是其他時候有人對水鏡說這等怪話,直接一道神通打碎身魂,瘋話而已,水鏡才沒興趣追究,可現在情勢不同,水鏡耐心笑著:「仙君神諭,大玄機也是大智慧,還請仙君指點內中深意。」
  
  「深意?美人只配英雄睡,破磨只配瘸驢來拉…這就是深意了。哈哈…你不配啊,你們都不配!」扶屠笑得開始打跌了,雙手捂著肚子。
  
  自從聖劍俯身,扶屠的瘋話就沒停歇過,可唯獨這幾句話,瘋得不著邊際。
  
  水鏡含笑,正想再湊趣追問。不料扶屠突然收斂了笑容,就那麼一瞬間,從瘋狂到平靜,從呆傻到智慧,從地上打滾的瘋癲到穩穩站立的從容,扶屠聲音冷得入骨:「你配嗎?」
  
  水鏡稍覺驚訝。但不覺異常,瘋子嘛,都是這個樣子,脫口欲問『配什麼』,但這次仍是不等他出口,遠處就傳力了一個少年的聲音:「他不配。」
  
  所謂遠處,幾十里外。
  
  在凡人眼中是很遠了。與修家而言近在咫尺。
  
  聲音來源:山腰之上、峰巔之下,果先與辰光等不肯受墨色侵染之人所在的那座小小院落。
  
  水鏡返回中土時候,果先已經晉入菩提真境,是以水鏡與果先雖有數百年相處,卻始終不曾聽過小沙彌真正講話,水鏡不識得,那聲音來自果先。
  
  但識不識得是一回事,聽不聽得出聲音來處又是另一回事。
  
  水鏡愣。旋即驚,而第三次,不等他開口說話傳令查探,瘋子扶屠又開口:「離山為護世之地,豈容妖孽把持。把離山裝進缽盂?你不配。」
  
  蘇景說話同時,果先的聲音也告響起:「彌天臺為慈悲地、神聖地,豈容妖孽把持。佔有這佛祖殿堂?你不配。」
  
  兩句話同時響起、同時落下。而話音盡末瞬瞬,即為巨響炸碎於彌天臺瞬瞬……巨響賁烈,如天崩地裂!來自缽盂的巨響,裝離山的缽盂。
  
  缽盂為寶。否則何以容納八百里山;缽盂是水鏡的法器,從他還是人間小沙彌的時候就帶在身邊,千年萬年。水鏡初拜墨色時,為顯本領,主動請命去剿滅一方天地,到那世界缽盂一招,那座天地都被缽盂收了、融了、化了,烏有。
  
  仙佛之器,貼身重寶,卻就此崩碎!
  
  猝不及防之下靈寶被毀,水鏡妖僧心神巨震、哇的一聲怪叫,一口鮮血噴出……缽盂本來安安靜靜地擺放一旁,根本沒人碰它一下,又怎麼可能破碎?
  
  怎麼不可能,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缽內裝離山,離山突兀『造反』、突兀暴漲。
  
  是離山,撐裂了、炸碎了妖僧的寶物!
  
  缽盂碎,離山出!
  
  又何止炸碎了缽盂,那離山八百里廣闊,那離山八百里神劍——神奇之山竟化作神奇之劍,八百里劍,呼嘯驚鳴,一飛衝天再陡轉急下,轟殺妖僧!
  
  劍出離山。
  
  劍已出山,征戰八方;而那空空之山,此刻也化一劍,離山化劍!
  
  劍出離山,劍即離山。
  
  同個時候,萬里遙遠,離山掌門人沈河熱淚滾滾,跌坐於雲駕,大哭。
  
  離山沈河,天崩於面前不變色之人,於此一刻痛哭失聲:「申屠!顯靈!申屠!吾弟!」
  
  十四天前,鏡、花僧攻襲離山劍宗,申屠靈靈收煉至寶『第一滴雨水』惡戰妖僧,妖僧敗逃後申屠靈靈受不住寶物反噬,命喪離山庫。
  
  他做過錯事情,犯下無可挽回罪孽;他是離山長老,即便迷途知返已晚,他仍是離山長老。
  
  任奪曾是離山長老,捨身入魔去,不惜聲名;
  
  賀餘曾是離山長老,以我仙途換乾坤氣運,不惜性命。
  
  申屠靈靈也是離山長老……還需要再解釋嗎?離山長老,離山真傳,離山弟子就是最好的解釋了,申屠為了離山身死道消。
  
  申屠死後,還曾發生了一件事情:陰陽司專管修家遊魂的極樂川主官,賀餘進入陽間,與沈河有過簡單密談。
  
  賀餘來找沈河,只為告知一件事:申屠靈靈死後,他的遊魂並未進入幽冥。
  
  申屠只是身死道消,並非魂飛魄散,他的遊魂應該進入幽冥,他有轉世投胎的機會的。
  
  申屠靈靈所犯過錯無可挽回,錯就是錯,再沒機會糾正了;十四天前他為離山而死,即便那些看守白狗澗、被他間接害死的離山弟子也會原諒他的,所有人都會原諒他,蘇景亦然。
  
  以蘇景假公濟私、濫用職權的性子,莫說轉世投胎再修行了,就算申屠想進芙蓉塔。保留前生記憶開始陰鬼修持也可如願。
  
  可是申屠靈靈的遊魂未入幽冥。
  
  所有人都原諒申屠靈靈了…只有一個人例外:申屠靈靈自己。
  
  不入幽冥,因我有錯,無顏面對師叔賀餘,無顏面對被害死的離山弟子。
  
  不入幽冥,因我為離山長老,中土有難,離山有難。我為司寶長老,畢生鑒寶所以識得一件無人認出的寶物,寶物即為:離山!
  
  九子駐道,成天護世;子孫萬千,執劍慈悲;曾奪於天,是以儘量回報、不敢辜負凡間更不敢辜負孩兒們的父母的離山劍宗。
  
  山無靈。有仙而靈,這山中有了幾千年護世的信仰,有了千萬精修為飛仙、但更要求仁、更知長生不是偷生的兒郎。這座山,又怎麼可能不靈瑞。
  
  平淡無奇八百里山,如果沒有那些弟子,將永遠平淡無奇。
  
  但是有了這些人,這些人堅持著自己的理想…理想是什麼?理想就是信仰。山中人的信仰堅定而虔誠,久而久之,這山也就有了靈氣、因信仰的滋養有了靈氣。
  
  八百里離山,已經被信仰養成了寶、磨成了劍。
  
  遊魂不入幽冥,只因最後的執念,可讓寶山脫變,化作賁烈一劍!申屠靈靈自己選的:我不入幽冥,我以真魂化執念。相融於離山,於此危世中再盡最後力量。
  
  離山養我教我,最後我歸於此山…那是何等快活。
  
  死得其所,那是何等快活。
  
  申屠靈靈的自罰,自贖,他把執念融入離山,喚醒了這八百里神劍。他所失。轉世重生的機會,神劍發動過後他就魂飛魄散,永遠消失於這個世界;他所得……內心的安詳、由衷的快樂。
  
  我是離山弟子,我是離山長老——申屠靈靈臨死前。最後對同門兄弟說過的話。這句話沒說全,還有半句的:我是你們的兄弟。
  
  離山發威。
  
  時靈時不靈的申屠最後的顯靈,馭離山、化八百里山為八百里劍,要讓墨僧知道:他們不配!不配把這護世之山收為己用。
  
  為了內心的救贖放棄轉生機會的申屠靈靈,沈河的弟弟,紅景的哥哥,他們是兄弟,他做了每一個兄弟都會做的事情。
  
  沈河真人放聲大哭,離山一眾長老放聲大哭,塵霄生雙目血紅、聲音哽咽卻堅決,傳令各路人馬:放棄面前敵人,所有人王所有修家所有正道弟子,掉轉雲頭去西方、攻彌天臺!
  
  不是塵霄生意氣用事,是早就商議、定計的。攻殺各方墨色小宗只是佯攻,為的是麻痹敵人,此役真正的目標只有一個:彌天臺。
  
  離山兵馬傾巢而出,墨徒一定趁虛而入,來對付離山。
  
  誰能斷定,墨徒會搬走離山,而不是直接派來幾個仙家摧毀離山?乍看不可預知,其實不難猜測……墨巨靈還沒來,來得是墨靈仙,是狗腿子。
  
  做狗的,一定巴結主人。打碎離山算什麼巴結,把離山『生擒活捉』,獻寶似的獻給主人,這才是巴結!
  
  從這場劫難開始,就不曾脫開那五個字:你算、我也算。
  
  如果這是場賭,那沈河、秭歸、塵霄生、蘇景全都賭了這一手!
  
  已經沒了退路了。
  
  沒退路的人,莫說賭錢,就是賭命也奉陪。
  
  早定計:無論一成蘇景與影子和尚能否喚醒『自然佛』,只要申屠發難,便全軍揮師彌天臺。
  
  反擊,從墨色顯現於中土的當天就開始了,離山斬殺三千墨道、大成學破墨三千里,沈河率星峰打滅臥鼓宗,蘇景化身扶屠臥底彌天臺……但是對蘇景、沈河來說,真真正正的決戰、反擊何時開始?
  
  申屠靈靈發動離山,即為號角鏗鏘、即為戰鼓隆隆。
  
  離山發難時,決戰開始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07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6-30 01:00
第九九八章  歌中自有人世間
  
  
  墨僧做夢也想不到,他們拿回來的戰利品,拿回來準備進獻主人的離山,竟也是離山劍宗的一柄劍。
  
  八百里離山,八百里神劍。
  
  暴起發難!相距最近的逐花妖僧正中其鋒。
  
  連慘叫都未及發出,逐花慘死。而轟動巨響也自山中賁起…臨死一刻逐花也發動了最後反擊,肉眼可見,八百里山崩碎一角,被憑空抹去百里。
  
  但受損又何妨,殘劍亦可殺人,哪怕離山只剩一塊碎石,那也是護世之石、誅妖之石。
  
  寧可粉碎碎骨,不與妖邪共處一方世界的離山…再呼嘯、再出劍,直轟水鏡為首眾多墨僧。
  
  鏡、花兩代墨僧皆為真仙,不是他們應變不快,不是他們來不及救援逐花,未能及時出手救人只因更大的麻煩已降臨:山腰之上、峰巔之下,那滾滾繚繞於清靜小院的墨色崩碎去,淡金色的佛光正噴薄而起,直射蒼穹!
  
  院落中,果先雙足落地,他手中一串榆錢。
  
  那年,小和尚,見院中的榆樹上串串榆錢兒成熟了,不知是嘴饞還是一時興起,縱身而起去摘榆錢兒,隨後定身於半空,『開始』了他的機緣;
  
  此刻,果先小和尚終於完成了這個小小動作,榆錢被摘在手中,落足地面。他手中摘下的是榆錢,更是菩提。
  
  幾百里外,深深地窟中,影子和尚已經完成了那一刀。
  
  空蕩蕩的地窟山腹中,影子和尚『灘』在地上,重新化作了影子,散卻不亂,但一動不動;
  
  石頭烏龜依舊擺放在那裡,不過只要眼睛沒問題的人就能看得出,它已不再是石頭,變成了真的龜,龜也不動、四肢首尾都縮在殼中,看不它是死是活…再就是,它背上的佛像不見了,乾乾凈凈的殼,乾乾凈凈的龜。
  
  洞中還有個蘇景,滿頭白髮,蒼老異常的蘇景。
  
  開靈一刀,算是蘇景與和尚聯手斬下的,便如莫耶雕山的情形,一刀過後就是一場生死歷練,蘇景與影子和尚同受『反噬』。
  
  可是這一次蘇景不肯昏迷,奮力掙扎、奮力張開眼睛,哪怕頭痛欲裂哪怕身如凌遲,哪怕緊緊咬牙以至滿口鮮血,他還是不肯昏睡過去,費力掙扎著起身,顫抖著深深呼吸,乾澀聲音留下兩字:「多謝。」隨即身形一晃疾飛而去,破土破地,不去增援彌天臺,不去匯合離山同門,獨自一人急急飛馳,向著西北方向……
  
  彌天臺內果先證道,墨徒侵染陣法破,個個反噬加身。
  
  真元如沸五內如焚,妖僧哪還有精力去救逐花。
  
  也不是所有墨僧都無力救人,水鏡能的。鏡花十七僧之首、彌天臺開宗首領,他的本領遠超同伴,即便反噬在身他也能救下的逐花的,可他沒出手。
  
  不是不想出手,是他早都惹了更大的麻煩而不自知:之前扶屠發瘋、指點墨僧尋回的兩截墨劍,都被水鏡收在了袖中。
  
  反噬到來同時,袖子裡那兩截已經斷裂、全無靈氣的墨劍也告『造反』,就在毫無徵兆裡,兩截墨劍戾氣暴散殺劫綻放,自內而外襲殺水鏡!還有那個始終瘋癲的蠻人屠晚,烈烈咆哮之中、出手!
  
  劍羽劍獄、陽鴉畢方、金花紅葉、火天火地火巨靈,一個人,千道法;一個人,燒起了衝天大火。
  
  亂了,亂了,完全亂了,妖僧的心亂了,一時之間他們想不通,離山已成盆景,如何又化神劍;果先被困已到奔潰邊緣,為何又能成佛、破陣;蠻子扶屠不是自己人麼,怎麼有會突然造反;還有墨劍…墨劍竟也跟著蠻子一起反了?
  
  水鏡當機立斷,神念急轉自毀須彌袖,將兩截造反墨劍甩出去,同時口中諭令傳下…非漢家言語,而是釋家梵文,號令身邊同伴結陣,共行法,摧毀離山、擒拿扶屠、鎮壓墨劍!
  
  鏡花十七僧,離山一役死了七個,剛剛又被打死了一個,此刻水鏡身邊還有八人。
  
  布置墨沁陣法,十七僧人人出力,如今反噬到了個個有份,不過他們皆為真仙,反噬讓他們受創,難過不堪,但仍有強大戰力,至少收拾眼前局面足夠了。
  
  至於峰頂下小院中那個新出世的佛陀……何必理會,他成佛,他飛走,無法在這人間逗留。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乾脆不去理會果先了。
  
  水鏡主持,九僧結陣,頃刻間滾滾墨色自陣中衝騰開來。
  
  下一刻,濃重墨色中,突兀傳出窒悶龍吟,一條渾黑天龍急衝天際,纏住離山神劍。烏龍張牙舞爪、離山劍氣縱橫,兩下裡滾滾相鬥。而陣法未停,烏光連連震動,又有兩頭烏黑巨龍衝出墨色,一條撲向兩截正逆起衝陣的墨劍,另一條則直奔蘇景而來。
  
  三條龍過後,諸般怪響又從墨陣中傳出,須臾間、妖僧陣中墨色崩碎去,水鏡等九名僧侶也告消失不見,只剩…或大或小、奇形怪狀三百黑蛟。
  
  三龍三百蛟,九僧身受反噬下施展的法陣。
  
  醜陋蠻子笑容猙獰,正要開口喝咒忽然果先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多謝你,彌天臺事情,我來做。」
  
  清理門戶。
  
  別宗都是德高長輩出手懲戒不孝晚輩,彌天臺卻倒轉過來,護世晚輩鎮壓入魔師長。
  
  果先聲音落,金色的佛光自其所在的小院暴散開來,橫掃彌天臺!
  
  金光所過,墨色紛紛退散,彌天臺重重山巒還以本來顏色。
  
  彌天臺有十八峰,就在佛光彌漫中,十八巨峰接連爆起嘎嘎巨響,山搖動、山轉活,座座巨峰化作巨人。
  
  寶冠、甲衣、金靴、法鞭,十八山化十八巨靈。
  
  第一峰第一人,聲如天籟,雙掌合十:「美音。」
  
  第二峰第二人,其聲飄渺高遠,同樣合十:「梵音。」
  
  第三峰第三人,聲如烈鼓,沉悶又激昂:「鼓音。」
  
  第四峰第四人,嘆氣卻滿滿贊賞之意,合十:「嘆妙」
  
  第五人:嘆美。
  
  第六人:摩妙。
  
  第七人:雷音。
  
  第八人……
  
  十八人同時合十,同時報名,就算蘇景不修佛也能曉得他們的名字,美音、梵音、鼓音…佛祖禪院中,有伽藍護法十八人,護衛莊嚴地、驅逐邪祟氣,永保寺廟清寧,永保進出香客信徒在山門內的平安。
  
  彌天臺尚有弟子,何須離山弟子出手清理門戶;
  
  佛家清靜地方自有神祇護法,無需仰仗離山之劍。
  
  點化彌天十八峰,化護法十八伽藍巨神——果先證道後第一次出手。
  
  十八伽藍顯靈,果先傳諭:「護法。」
  
  兩字呼喝,哪有佛家清靜,更不存絲毫慈悲,只有憤怒,甚至讓嗓音都有些嘶啞的無盡憤怒。佛無爭鬥心,但佛有雷霆怒,你死我活時,佛要仇敵死!
  
  伽藍縱身、縱鞭、縱法,浩浩之威裹挾浩浩之怒,相鬥黑龍、抽殺烏蛟。中土神廟彌天臺亂戰一團,打得天崩地裂。
  
  天空中,突然陣陣雷霆轟動…若仔細聽,哪裡是什麼雷霆,分明是轟動乾坤也轟動人心的梵音禪唱,金色的人影自小小院落中一步跨入九霄,再從九霄一步跨入戰場,少年僧人少年佛,果先在點活十八伽藍弘道護法後親自入戰來,有惡蛟撲向他,被他一指點中獨角,百丈毒獠就此崩碎去,化骯髒肉糜、散落八方……
  
  還有,洪鐘浩蕩、聲動天地!彌天臺正中央山崩地裂,一口巨鐘自山根深處破土而出,直衝雲霄。鐘奇巨,輕鬆籠罩百里方圓的洪鐘。
  
  鐘色慘綠,壁上滿滿銹蝕,可當其凌空、一響猛震過後,滿壁銅銹簌簌掉落,露出本來顏色,如驕陽璀璨的金色巨鐘。
  
  第一響,銅銹散碎去,還鐘本來面目;
  
  第二響,有高亢龍吟響徹雲霄,盤於鐘身的七條金龍就此轉活過來,騰金雲駕佛光,直衝戰場剿殺黑龍與烏龍;
  
  第三響,巨鐘急急搖晃不休,就此化作金甲天將一名,怒目圓睜、降魔杵緊握在手,不是韋陀神君又是誰!既有伽藍護法,又怎能沒有韋陀降魔!
  
  所有彌天臺弟子都知道自家山根下埋藏了一口巨鐘,這口鐘還是當年水鏡親手埋下的……那時水鏡還是人間佛徒,尚未飛升但修為已經大成,游歷西海時候無意中發現一口巨鐘。
  
  鐘殘破,但水鏡能探出,鐘內藏有浩瀚禪意,是一件大好法器,當為上古大寺所有,不知為何後來埋沒於深海。
  
  探得巨鐘神奇,卻無力引動內中禪意、更沒辦法將其重新煉化,是以水鏡將此鐘自西海深處打撈出來,深埋於彌天臺山根地下,希望此鐘能永鎮彌天臺根基,保得這佛門聖地傳承永在,香火延續。
  
  那時水鏡,還是心懷慈悲的高僧大德。
  
  這趟再回來,水鏡根本都在懶理會山下巨鐘,他已是墨色信徒。而鐘為奇器,此刻也得果先點化,化韋陀,逐墨妖!
  
  果先全力出手,但絕非他一人作戰,這傳承萬年、受善男信女無數香火之的慈悲大寺與他並肩而戰。
  
  蘇景暫時收手,這是必要尊敬,但不是說他就不管了,神通蓄勢監視戰場,尊敬是應該的,不過不能耽誤打勝仗,無論如何這座彌天臺都要徹底鏟除。
  
  鏡花九大墨僧以身入陣,他們已將真修法身化龍化惡蛟,別人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形,可妖僧就在戰場中,焉能看不見那麼醒目的一尊少年佛。
  
  墨僧腦中更亂了,成佛就該飛升才對,為何不飛升、為何他還在人間!
  
  忽然,淳鏡、沉鏡等人聽到了一聲輕輕嘆息,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何須舉目去探陣中墨僧自知嘆氣者為何人——彌天臺墨色首領,上師水鏡。
  
  嘆息之中,水鏡心訊傳遞於眾僧心底:「諸位師弟、子侄,化龍。」
  
  九個墨僧的法陣力量承受不住果先與彌天臺的全力反擊,但還不是窮途末路,因三龍三百蛟的陣法尚存一變,須得施陣者自殘修為自損元神的一變,龍變。
  
  隨水鏡傳令,本已散去的墨色再度降臨,重重籠罩於戰場,不過墨色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加起來不過三兩個呼吸功夫,空氣中濃濃墨色又告消失,而戰場之中,所有惡蛟盡數化作渾黑天龍。
  
  三百惡蛟化天龍,戰力漲漲漲,暴漲開!
  
  陣力結形、墨法點靈之龍,不是真的龍,法術來的。這些龍比不得真正神龍,可他們的力量也決不可小覷,至少憑果先和他一力點化的彌天臺諸般法身靈尊應付不來。
  
  果先初成佛,不止力量運用不熟練,更要緊的是他手中菩提不是自己摘下來的,而是『別人』直接塞進他手心的,一主動一被動,兩下差異何等巨大。
  
  身份上說,果先自菩提真境中修出來,絕非普通高僧的徹悟證道能夠比擬,菩提境中走出之人,可在靈山開自己法堂,可得天龍八部護法,便如真正的北方佛一般,可與大日如來相提並論的上位神佛;
  
  修為上說,果先被動成道,他有大力卻還運用不好,他得空明可心中猶有疑惑,若想真如意,仍需破惑解悟。
  
  現在果先的戰力,差不多和小相柳、鰲渚、木恩先生相若,比起浪浪仙子還差了不少。要想讓己身神通與身份相配,小和尚還有長長一段路程要走。
  
  之前相鬥三龍三百蛟大占上風,一是果先占得『地利』,彌天臺內禪家靈氣都願歸他調遣;二則是墨僧身受反噬重創,實力大打折扣,墨色陣法發揮有限,可當妖僧『捨身取義』、以身劫換殺劫,惡蛟盡數化龍後果先頓時抵敵不住了。
  
  冥冥之中,水鏡大笑傳出,他的聲音虛弱、可笑意張狂無邊:「還道菩提真境如何了得,還道北方佛涅槃怎樣神奇,不過如此!」
  
  狂笑尚未落下,天地間忽然哭聲大作,女子聲音,悲苦十足:「天鬼鬼、地墳墳,何時茅茅可停泊,求請諸君喚我名,得來黃土便安身!」
  
  已然拔劍在手準備入戰的蠻子扶屠目現喜色,想也不想大喊三聲:「茅茅、茅茅、茅茅!」一邊喊著蘇景不禁琢磨,回頭要問一問浪浪仙子,如果這邊沒人喊她名字,她是不是就來不了了?
  
  哭聲變作笑聲,還有厚土崩裂山峰轟塌的巨響,地下巨墳拱起、開裂、棺槨顯現,小屍仙殺到。
  
  離山各路兵馬都還在遠處,浪浪仙子也不例外,但不久前在離山時候她已經喚醒了自己的真身,以後只消一個心念轉動,屍身可出現天地間任何地方,而屍身所在,即為浪浪仙子所在。
  
  棺槨開,屍仙躍出,看也不看直接揚手抓住一條黑龍的脖子,雙手一分同時用力,撕碎去。
  
  就在第一條黑龍喪於小屍仙手中時候,有歌聲自天際傳來。
  
  人聲,男子的歌唱。
  
  那是怎樣的歌聲的啊。
  
  歌聲並不嘹亮,卻讓人聽出隆隆雷霆,如夜中暴雨突降,一道淬厲光弧劃破天際後…那時是該期待還是該捂住耳朵?無論怎樣,片刻後巨響雷鳴都會綻放,綻放於天也綻放於歌中;
  
  歌聲並不悠揚,可只要聽著稍稍疏神,就會聽到牧童的笛聲婉轉,竹笛好聽,只是聲音,可牧童的笛子很神奇的,它不止是樂器,它還是法器,因短短橫笛的樂聲是有顏色的,聽著笛兒就能看見片片青綠——鮮亮而悅目的生機顏色,就在牧童的笛中,也在此刻從天而降的歌中;
  
  歌聲並重,但蘇景真就感覺,仿佛起風了,不是什麼春風清風熏風,這風來得狂猛而厚重,那是攪動大漠、吹起蒙天黃沙驅趕巨大沙丘的沙漠之颶,只有走過大漠的人才會知道那風的厚重和蒼涼,同樣的風,就在歌聲中。
  
  歌聲並不浩渺,可是淡淡的咸腥味道涌入鼻端了,鹹的腥的,卻不會讓人心頭窒悶,正相反,這味道令人心神都都為之一蕩、心胸都為之開闊,那是大海的味道,聞到了它就見到了海,蔚藍蕩漾、浩渺無邊、直連天際之海,歌聲裡有淡淡鹹腥,因為歌聲裡有海……
  
  那是怎樣的歌聲啊,有雨夜雷霆,有牧笛青綠,有蒼涼大漠,有浩瀚汪洋…有一座滿滿騰騰、鮮鮮活活的人世間!
  
  要怎生修煉才能唱出這樣的歌,很難,且還有兩個關鍵前提:愛這人間、還得精通劍法。
  
  唱歌與用劍何干?唱歌的不是人,是劍,離山之劍。
  
  離山劍法中無上巔妙之法,清泠劍唱。
  
  歌中自有人世間的清泠劍唱。
  
  就在這支人間調中,雪亮長劍破空而入,殺進戰場!一劍屠龍,再劍屠龍,劍劍皆屠龍!掌門沈河還在遠處,但他的劍已經趕到彌天臺。
  
  歌聲清亮,唱響彌天臺頂上六百里長天。
  
  歌聲裡,彌天臺紅音頂上,大雄寶殿坍塌了。
  
  大殿不是被歌聲唱塌的,也不是神劍、屍仙或者黑龍所致,宏偉神殿轟塌來自內因:佛龕正中,端坐而慈悲的佛祖大像忽然眨了眨眼睛,然後他揚臂、撐腿、壓肩,舒展筋骨,這尊佛祖像太過巨大,安穩端坐時候無妨,一旦站起起來動起來,大殿頓時就容不下他了,所以大殿轟塌。
  
  磚瓦散落,佛祖飛天!飛出來的是如來巨像,落地後卻變成了另一個『人』,不是人仍是佛,寶冠在頂寶衣加身,只是此佛非彼佛,神情頗有相似五官眉眼卻大不相同。
  
  落地佛頭不是大日如來,是『我是我的佛』,西海佛主鰲渚!
  
  鰲渚隨離山出兵剿殺墨色小宗,不久前剛得塵霄生號令轉向彌天臺,他所在位置一樣相距彌天臺甚遠,本不可能那麼快趕過來的。但此間是廟,且還是萬年慈悲、飽受無盡虔誠思慧的神廟。
  
  鰲渚是佛,只要有佛陀真靈的人間大像,他都能夠借以傳身,萬萬里遙遠又如何,有靈瑞佛像之地,就有鰲渚。
  
  鰲渚到,鰲渚入戰,鰲渚屠龍,鰲渚還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他看到了一條青青小溪,天上的小溪。
  
  溪水青青,歡快流淌…就這樣奔流著、奔流著,從東天邊到西天邊,一條清溪跨過了整片天空,之後小溪中就飛出了一條龍,青龍。
  
  天溪升龍,岐鳴子的劍術。
  
  人尚遙遠,神劍先至,沈河的劍到了,岐鳴子的劍也來了。
  
  浪浪仙子,西海鰲渚,前者屍中尊,後者海中佛;
  
  清泠劍唱,天溪青龍,前者今世劍術翹楚,後者古時驚世神劍。
  
  他們來了,足夠了,足夠了。
  
  甚至都無需蘇景再出手,甚至都無需後面大隊人馬趕來,彌天臺中墨僧若還想見到明天日出,除非天王老子來救!
  
  天王老子不管墨僧死活,但彌天臺中墨僧還有個頂頭上司,不久前剛摧毀了劍冢的施蕭曉。
  
  施蕭曉也不管那幾個墨僧了,他已經得了傳報,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算不如人離山化劍,誤信妖人墨劍造反,就連『北方佛』都成功涅槃,墨徒在彌天臺中幾樣圖謀都已經破敗了,施蕭曉給水鏡的回訊很簡單:謝罪。
  
  之前水鏡傳令同伴『化龍』時曾有一嘆,那聲嘆息就因他接到了施蕭曉的回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12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7-1 00:12
第九九九章  雙鏡凌天
  
  
  『八百里離山』發難,蠻子扶屠造反,小和尚果先破墨色證菩提是在黃昏時分,隨即惡戰暴發,彌天臺所在一方天地山崩石裂,佛家大好清寧地綻放兇悍殺機,這座西疆都為之搖撼。
  
  待到沈河、塵霄生與各路人王、修家趕到彌天臺時已然長夜過半,夜空中明月東垂,顯現隱沒之兆。
  
  離山陣中有人笑,大方的時候敢把性命送人,小氣的時候就是一根針被拿走也要追出萬里的塵霄生笑:「半月前,墨僧攻襲離山,說我宗弟子再見不到明日黎明,今夜原話奉還。」
  
  這句話說得太小氣了,可塵霄生說得特別開心。
  
  彌天臺惡戰未了,但已經全無懸念了,九僧重傷在身行陣升龍,對付八百里離山、果先、浪浪仙子、鰲渚和沈河岐鳴子雙劍都已落盡下風,此刻離山大隊人馬殺到…看那天空雲駕重重,小相柳抱臂冷笑,木恩先生左卷右劍,忠義天魔與婦人老蛤微笑閒聊,紅皮狐貍搖晃著六隻尾巴好像孔雀開屏,三屍手中星索晃晃翻飛耍得都快他們自己綁起來了…寺中墨僧有向何處尋覓生機!
  
  再見不到明日黎明了。
  
  讓三屍覺得美中不足的,離山眾人並沒太多言語譏諷,隨沈河一聲令下眾仙出手,摧枯拉朽一般,將寺中猶自頑抗的墨色巨龍剿滅一空,連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大寺徹底歸於安寧。
  
  墨色九僧重新顯現身形,其中八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癱軟地面難再稍動,唯獨修為最最深厚的水鏡,還能勉強站立,粗重呼吸著、面目陰森著,冷冷打量著面前眾人。
  
  戰事了結。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收劍』的離山呼嘯飛起,凌於眾人頭頂。圍繞著一眾離山弟子盤旋一周,隨即再不停留,向著東南方向疾飛而去。
  
  落葉歸根。
  
  申屠靈靈融入離山的神魄已近散滅,待到這場大戰過後他就只差最後一件『心願』了,送離山歸返遠處、落葉歸根!
  
  所有事情做完,終可魂飛魄散去。
  
  離山有戒訓,求不得無愧求無悔。
  
  申屠靈靈求不得無愧。也未能求得無悔,但以前所有事情都不重要了,徹底消失去,終了一刻,求得了一個安寧。
  
  離山飛去,八百里規模不再。只剩百里方圓一孤峰,大好靈瑞山,幾乎徹底毀於惡戰,但、得其所哉。護世即為信仰,使命即為歸宿,若不存信仰,離山算得什麼靈瑞山。毀得其所,八百里山不負九子。
  
  沈河躬身,所有人躬身,恭送離山、恭送申屠。
  
  紅長老淚珠兒垂落。
  
  半月前,申屠瀕死,問:下輩子怎麼說?
  
  他問起來生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放棄輪回融念於山了。明知自己不存轉世機會,他還是問了問下輩子的事情。捨不得不問,可是下輩子啊,太遙遠太遙遠了。
  
  再無來生,送別申屠。
  
  「果先啊,」一旁的水鏡開口了,沉沉嘆息:「本座……」
  
  但他只說了五個字,果先就踏上了一步。手捏法印落在了水鏡的印堂。
  
  水鏡身軀微微一震,仰天倒下,神魂破散就此身亡。他再說什麼果先不要去聽。
  
  他不是真正的水鏡禪師,無論他說些什麼。都是對那位創建彌天臺、慈悲度天下的大德水鏡的褻瀆。
  
  親手送走開宗師祖,果先的眼睛紅了,雙手合十、跪拜,明知對方已經魂飛魄散、就此了斷一切因果再無輪回機會,果先還是低聲念了一段往生咒,不是法術、不存玄妙,簡簡單單的往生咒,最最單純的哀思寄托。
  
  蠻子扶屠走上前拍了拍果先肩膀:「其他幾個我來吧。」
  
  果先搖了搖頭,不肯假手於蘇景,往生咒後再起身、結印,親手送走了所有鏡花高僧,完成所有事情之後,本應空空無牽掛、了了盡塵緣的少年佛陀淚流滿面。
  
  果先之痛,幾乎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除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只喜僵屍為伴的浪浪仙子。
  
  浪浪仙子走上去『收拾』墨僧屍體了,被離山劍打碎的逐花,碎屍斷肢在小屍仙手中三兩下子就拼湊完整,隨即十個墨僧屍身擺放整齊,這就打算讓迦樓羅來『開飯』了……蠻子扶屠嚇了一跳,這是要逼瘋果先嗎?趕忙上前勸阻。
  
  蘇景是救命恩人,他的面子一定要給的,小屍仙暫停手上動作,但她還是把剩下的迦樓羅放了出來,腐朽眼睛望向了果先:「你怎麼說?」
  
  不知前因後果,但果先已證道,心有非凡智慧,一見迦樓羅就明白了小屍仙的意思,而後果先雙手合十,對迦樓羅。
  
  迦樓羅是乘光大師的前生存在,乘光大師是果先的授業恩師。
  
  禮過、起身,看一看迦樓羅,再看一看地面十具墨色僧侶,出乎意料的,果先退開一旁未加阻攔。
  
  十具迦樓羅俯身十具墨僧屍體,去煉化他們的屍身元力,這個過程寂靜無聲,但是就在這份安寧中,十具高僧屍身面上同時泛起了一個微笑,就如之前離山被『吞噬』的那七位墨僧一樣。
  
  從容、寧靜且愜意的笑容,來自本心、本性、本能的快樂,人死了,但力量會傳承,而當自己的力量再次蘇醒、重現於世界時候,它會承天護道、誅妖降魔!
  
  本願如此,本該如此!
  
  與之前的辦法一樣,在迦樓羅降附屍身後不久,小屍仙就把他們一並收入袖中,果先先對蘇景、沈河等人致謝,之後請沈河等一眾要緊人物移步,去往先前他被困的小院。
  
  院中還有人,未被墨色侵染的高僧:彌天臺今代主持辰光,和另外三位『光』字輩高僧。
  
  幾百年受墨色攻伐,他們的身體都虛弱已極,但都還活著,活著就好,這是一份驚喜。
  
  當年,中土修行道聯手攻入十一世界,殺滅四圓兇獼為今日世界鏟除一樁大禍後不久,鏡花十七僧忽然歸返中土,齊現於彌天臺。
  
  十七僧回來的時候,樣子和現在不一樣的,他們身上的袈裟是紅的,他們頭頂上的香疤也不是黑色的,口中只提佛法不說真色、永恒和正神。於後輩弟子來說,飛升先祖忽然歸來,這是何等驚喜。
  
  便如後來沈河、蘇景等人的猜測,鏡花僧入彌天臺,先說不得將他們歸來的消息透露出去,再命弟子暫時不得多問,須得盡快封山。
  
  若飛升去的離山先祖回來,無論是哪一位,他說得話就是所有離山弟子的天條,全無保留的信任,離山如此、彌天臺如此,天元道如此,所有被墨色侵染的小宗盡皆如此。
  
  彌天臺封山後,鏡花僧這才吐露『實情』,中土危殆,事情緊急,即日起十七僧傳法於彌天臺僧眾,來日可消災除禍。
  
  十七僧傳法,看似深奧佛學,實則暗藏墨沁,初時辰光也未能發覺,但到後來漸漸發覺不對勁了,尤其墨僧布陣準備『助果先證道』,更讓辰光覺得可疑。
  
  只是那個時候闔寺僧眾幾乎盡遭侵染,只有辰光與寥寥幾位高僧尚能堅守本心。
  
  眼見對方勢大無可抗爭,辰光準備逃出彌天臺再聯絡同道,奈何他們才有異動就被墨僧發覺。
  
  辰光逃不出去,只能退而求其次,撤入果先所在小院,幾位高僧結法以求保住果先,從此被困,一晃幾百年。
  
  事情經過幾句話就說完了,最後辰光微笑搖頭:「入此院落本意是為護住果先,盼他能快快破悟飛升去,不成想,反倒是果先保住了我們。」
  
  憑著辰光等人的本領,要對抗十七僧聯手布下的墨色侵染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反倒是果先,不斷得到『石頭烏龜』的元力相助,人在結定中但自有慧知力綻放,對抗墨色同時,也本能護住了幾位本宗前輩。
  
  話說完,辰光又果先攙扶著,對諸位同道誠懇致謝,特別是那個蠻子扶屠。
  
  扶屠客氣了幾句,不外是同氣連枝,義不容辭之類的漂亮話,該他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話怎麼說真的不那麼重要的。很快三屍就插口,雷動問蠻子:「影子和尚呢?他沒事吧?」
  
  蘇景搖頭道:「他正沉睡,放心,他好得很,照我看他又得機緣了。」
  
  赤目再問:「你扮蠻子上癮了?還不換回來原來模樣,這副醜樣子…我們都遭連累,被人看不起:原來三位非凡仙君的本尊竟是個如此醜貨!」
  
  蘇景笑道:「此刻還換不回來,一成蘇景現在不在中土,去往莫耶了。」
  
  拈花不解:「去莫耶做什麼?」
  
  蠻子微微揚眉,賣關子:「總之是好事情,屆時自知。那邊的事情已經做好,正過陣返回……」
  
  這樣的答案可糊弄不了三大宗師,一前一左一右將蠻子團團穩住,正要再做追問,突然間一道熾白光芒自遙遠東方綻放開來!
  
  光如柱,凝聚不散,從地面直衝蒼穹,當白色光芒打入高空,蒼穹仿如古潭一般化開層層漣漪,不多時漣漪散盡,夜空重歸平靜,卻就此多出兩面巨鏡。
  
  雙鏡凌天,一在東,一在西。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14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1 00:20
第一千章  宣戰
  
  
  雙鏡淩天,一在東,一在西。
  
  雙鏡中玄光轉動,內中景色迅速清晰起來,三屍昂頭望鏡,很快他們就從『西天明鏡』找到了自己,不止三屍,還有蠻子、有沈河、有果先…此刻彌天臺的景色全都清清楚楚倒映於西天鏡內。
  
  西天鏡中,彌天臺。
  
  另一邊,東天鏡中:天元山。中土世界赫赫有名的天宗名山,沈河等人哪個認不出,但整座天元山皆被沉沉墨色籠罩,內中情形不可見,只有主峰巔頂上,兩人並肩而立。
  
  一僧一道,僧人年輕、漂亮,面上帶了嫵媚笑容;道人四十年紀,枯木一般平靜,平靜到木訥。
  
  法術有所差別,但類似情形蘇景等人再也熟悉不過了:一鏡天。巨鏡淩空,無論身在中土何處,只消抬頭一望便能見到施法者想讓他們看到的景象。
  
  不過比起玄天田上的天鏡多出一面而已,墨靈仙不僅讓天下人看到中土正道,也讓天下都能看見他們。施蕭曉並未來救援彌天臺,而是率隊去了天元山。
  
  跟著,一個清清朗朗的笑聲自東方傳來:「活色地施蕭曉,元界元一,見過中土世界諸位修家。」
  
  東天明鏡中,嫵媚和尚向著沈河等人點了點頭。
  
  就在此刻,彌天臺中那個醜陋蠻子,周身遽然煞氣流轉,陰森之氣一晃、再晃,第三晃中崩散去,蠻子消失不見、蘇景還以本來面目!
  
  『一成蘇景』已自莫耶歸來,『兩人』無需咫尺相對,只消共處於一方世界中,隨時可以偶身還真。
  
  而當蘇景顯現真形時候,漆黑天地中突然一道道金紅光芒綻放、飛天……那是三百尊佑世真君大像!大像飛天,領奉蘇景心咒,趕赴彌天臺與主尊相聚。
  
  看清了,東土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了。一尊尊陽火大像於夜空中何其醒目,那鏡中的清秀男子何其醒目,刹那寂靜過後便是轟動歡呼,州府縣鎮、山村廬寨…漢家之地頃刻歡騰!
  
  半月前,同樣漆黑夜色中,所有真君大像顯現怒色破祠而去,之後就再不曾回來。很快『佑世真君』隕落離山的消息傳遍天下…無人願相信可又不得不信,直到此刻再見真君,真君尚在,佑世依舊,這讓深處滅亡邊緣、惶惶不可終日的漢家凡人何等歡喜,何等鼓舞!
  
  蘇景還真。蘇景開口:「你是首領?」
  
  施蕭曉的笑意更濃了些,不隱瞞,直接承認:「現在是我做主,正神有令,中土信徒由我掌管。」
  
  蘇景點頭,聲音穿天跨海傳遍整座中土:「半月忽忽戰事不休,卻始終未能尋得你。今夜正好,有句話要對你交代清楚的。」
  
  施蕭曉略顯好奇:「問罪?」
  
  「宣戰。」蘇景兩字如雷。
  
  罪有什麼可問,明明白白都已擺放眼前,不問罪、只宣戰。
  
  「中土地,平和地,願爭於天爭於命但少爭於人…五月初五妖魔亂世,毀我人間朝堂、傷我正道修宗。便是五月初五開始…墨一脈,天容地容蘇景不容。墨之罪,天赦地赦蘇景不赦。」蘇景直視施蕭曉:「今日蘇景,宣戰於墨,不止宣於你等,還將戰於天外。」
  
  說話間,蘇景揚手,小指指甲劃過眉心。皮肉被豁開,寸許長的傷口。
  
  鮮血迅速流出,而蘇景聲音不停:「殺滅爾等在先,掃滅天外墨色於後。宇宙之內所有黑色怪物。無論仙佛還是雜草,無論神鬼還是畜生,五月初五那天起,皆與蘇景不共戴天!蘇景自黥於面、以立此誓,中土世界萬萬生靈共鑒。」
  
  不止對入侵中土世界的墨色仙魔,而是宣戰於宇宙中所有墨巨靈,所有一切黑色怪物,結死仇、無開解,他不死絕我不休!
  
  沸騰,人人心血沸騰,還有沒有退讓、妥協的餘地,凡人不知道,可是就算能退讓又為何退讓,他傷我世界,他傷我天地,今生來世千秋萬載,他便是我仇敵,永不改永不變之仇!
  
  轟然大亂,亂在歡呼,中土各處。佑世真君重現天下,顯現一刻直接宣戰,請天下共鑒。
  
  沈河、秭歸對望一眼,前者還好,到底是瞭解蘇景的,曉得自家這位小師叔最擅機變,對方那個施蕭曉忽然打出兩面鏡子來,不用問也能想到他的打算,蘇景卻搶先開口,借了敵人的法術來說自己的狠話,搶眼睛搶威風更搶士氣,妙得很。秭歸先生則笑了,由衷兩字:「佩服。」
  
  此刻不是相護吹捧的時候,沈河笑了笑,踏上一步:「蘇景為我離山長輩,他老人家宣戰,即為離山宣戰。」
  
  「大成學與離山劍同氣連枝,離山宣戰即為書生宣戰。」秭歸先生聲音緩緩,蒼老卻堅定。
  
  果先面色平靜,深仇大恨早已深種於心,又何須再咬牙切齒,又何須時時掛在嘴邊:「果先性命,為蘇景所救,他之仇即為我之仇,我為佛,我之仇即為佛之仇。」
  
  小和尚怎麼想就怎麼說,一下子就把梁子架上天。
  
  「秦吹為臣,」人群中那個不起眼的老太監慢條斯理:「帝姬帝婿為我主上,君命所向即為我長劍所指,墨一脈,永為秦吹之仇。」說完,稍頓,老太監又笑了,可是哪有丁點和氣丁點慈祥,只有滿滿猙獰與十足桀驁:「秦吹為魔,天外魔壇三萬七千手足兄弟,一魔仇,萬魔恨,宇宙雖大,魔壇與墨妖不共存。」
  
  老太監和小和尚一樣大包大攬,不過小和尚只是隨口說說,他自己是佛沒錯,可他現在不知道西天諸佛是怎麼想的,老太監卻是『板上釘釘』,一魔仇萬魔報,他有這個把握也有這個底氣。
  
  老太監的話才說完,忽然又有一個蒼老聲音響起:「瞑目王有大功勳於陰陽司,他之仇,陰陽司一萬三千判不共戴天。」
  
  隨說話,一陣陰風拂過彌天臺,大紅袍。尤朗崢,星月大判親至人間,只為說一句話、給出一個態度。
  
  老人家的話說完了,小僮兒的稚嫩聲音傳遍天地:「神君前,十四王,親如手足!一王戰,王王戰。打虎不離好兄弟!」囝囝乖乖的順口溜一點也不順口,喊得倒是響亮得很,他喊過囡囡六六趕忙接口:「阿骨王之仇,即為諸冥王之仇,冥王之仇,即為神君之仇。呔啊,黑和尚、黑老道,你們這場官司通天了!」
  
  小和尚大包大攬?老太監大包大攬?誰都比不得兩個珠胎細鬼兒大包大攬,他倆連閻羅神君的事情都給定了下來,連蘇景都被他倆嚇一跳。
  
  忽然,一聲冷笑傳來。
  
  雖只是一笑,但其聲浩渺意境深邃。除非修得大智慧在心,否則決絕笑不出這樣一聲,發笑之人,矮人中的矮人大宗師中的大宗師,雷動微仰頭:「對面無知之人,可知星宇中有『拿』人。」
  
  沒聽說過。蕭曉何等見識,卻從未聽說過拿人。不止嫵媚和尚,他身邊的元一道士和他手下大群墨靈仙。統統都是雷動口中無知之人,不知拿人之名。
  
  雷動一哂,似是早知他們不知道:「我們三兄弟,即為拿人。」
  
  「天下皆知…宇宙皆知,我們三人與蘇景為手足,為兄弟,同生共長有福同享。」赤目再說,紅色眼睛眯起來:「惹到了蘇景,就是惹到了我們兄弟,你們啊…惹下塌天之禍尚不自知。可憐可憐,可笑可笑。」
  
  「可悲可悲,可歎可歎,」拈花再介面:「我們兄弟是拿人,惹了我們便是惹了拿人,惹了拿人,那是一定一定會拿你全家的……」
  
  無論什麼事情,一到三屍口中立刻就會變了味道,蘇景笑了,插口打斷了拈花的嘮叨,望向東天鏡中施蕭曉:「說吧,雙鏡淩於天,所為何事。」
  
  施蕭曉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嫵媚和尚很有些懊惱,施展雙鏡將彌天臺、天元山,也是中土土著與墨色真仙兩大勢力昭於下,本是為了殺滅中土銳氣,不成想對方有不理風度一勁搶話之輩,反倒讓中土士氣暴漲。
  
  不過無妨的,要是口水有用,還修神功煉法寶作甚,施蕭曉的笑容不變:「中土修宗,離山為尊,施蕭曉來此世界已久,始終未能請教離山之劍,心存遺憾。本想請沈河真人賜教,奈何,剛剛得見清泠劍唱,有些失望…還是請塵霄生先生賜下一劍吧。」
  
  施蕭曉挑戰離山,挑戰塵霄生,當著中土萬萬人間面前。
  
  說話中,施蕭曉邁步向前一跨……
  
  於眾人眼中,他在東天境內,但隨著他邁開一步,人就從東天鏡進入了西天境,之後再一步,嫵媚妖僧自鏡中走出,落足彌天臺山門前。
  
  施蕭曉一動,元一跟隨,兩大首領皆動,所有墨靈仙和天元道歸仙墨道盡數追隨。
  
  施蕭曉麾下,百餘墨靈仙;元一駕前,十三天元真仙和九名小宗歸仙。
  
  百多人,不算多,但個個皆為:仙!
  
  不急著攻山,施蕭曉再開口,仍是挑戰塵霄生。
  
  塵霄生,新晉仙劍,出身離山劍法非凡,可說到底他才成仙幾年,對上全盛時的水鏡都未必是對手,何況遠勝水鏡的那個嫵媚妖僧。
  
  但塵霄生不存絲毫猶豫,點頭,不過尚未開口應戰,身邊蘇景忽然道:「師兄,讓給我吧。」
  
  塵霄生搖頭,不存商量餘地:「不讓。」
  
  蘇景不甘心:「九極慧傳靈丹三枚,換師兄一個對手。」
  
  「這藥丸很神奇嗎?」塵霄生似笑非笑,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啟稟師兄,此丹為瞑目王傳承,其效通天,堪比江山劍域上古傳承奇丹天無常。」蘇景說得煞有其事,其實兜裡根本沒這寶貝,二明哥給他的麒麟庫中的確有個瓶子,標有『九極慧傳』的鬼篆,可瓶子是空的。查看瓷瓶時候蘇景恨啊,心裡琢磨著等二明哥蘇醒後要跟他說『寶庫不是垃圾箱,別什麼都往裡放』……沒有不怕,空手套白狼的功夫蘇景不是沒練過。
  
  塵霄生倒是沒起疑心,瞑目王留給蘇景一座麒麟庫,匣可收月、偶可換身,內中寶物樣樣神奇,多出一瓶子好丹丸也不奇怪。明顯得很,塵霄生動心了,跟著他笑了:「靈丹我要了,人不讓。」
  
  蘇景的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仗著師兄身份愣搶師弟靈丹嗎?這是不要臉師弟遇到了厚臉皮師兄嗎?
  
  西天一鏡高懸,師兄弟說話盡落凡間,聞聲者眾,皆發噱。
  
  賠了自己沒有的靈丹,也沒能討到敵人,蘇景無奈,退而求其次,轉頭望向施蕭曉身邊元一:「元一,你要不要湊個熱鬧?」
  
  「湊熱鬧?」元一為人木訥,漢家言語字字都懂,但對引申歧意從來都懶得去想,出聞言一時間不知何意。
  
  三大宗師趕忙教給他:「就是蘇景打你,問你敢不敢上前挨打。」
  
  「挑戰啊。」元一笑了,沒有拒絕的理由的,施蕭曉問劍塵霄生,對方迎戰了,蘇景過來挑戰元一,他沒得回絕。
  
  由此,離山第一代真傳兩兄弟,鬥戰墨靈仙僧道首領。
  
  小相柳看不出蘇景哪來的信心,淡淡開口、提醒好友:「你好久不曾單打獨鬥了,多小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19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7-2 01:34
第一千零一章  百丈國,誰為君
  
  
  塵霄生,蘇景。
  
  施蕭曉,元一。
  
  離山一代真傳兩位人王約戰狂信墨仙兩大首領。
  
  施蕭曉開心而笑:「巧得很了,正好兩面鏡子。」說話間手印向天一揮,高懸天際東西雙鏡微一轉,鏡中景色變化:西鏡不在顯映彌天臺,只照塵、施兩人;東鏡亦然,沒了黑蒙蒙的天元山,鏡子只顯映蘇景與元一。
  
  雙鏡映雙戰,天下傳看。
  
  塵霄生走出山門,施蕭曉迎上,兩人相距百丈同時停步,就此凝立不動。
  
  而當兩人同時顯現西天一鏡中時鏡中艷光,奪目人間!
  
  一直以來,墨靈仙都能從正神口中聽到一個說法:中土乾坤,完美世界。
  
  施蕭曉、元一等一眾外域墨徒有幸來到中土,自然要看一看這座世界如何完美。
  
  陰陽分明、四象整齊、五靈循轉這些都不必說,真正讓施蕭曉、元一等外域仙魔覺得納悶的:此間生靈,古怪啊。特別是漢家百姓。
  
  古怪在哪裡?
  
  比如說象棋,馬日象田車直線、炮隔士斜卒不回,規矩不算復雜可也不是簡單玩意,可是漢家百姓幾乎人人都會下棋,下得好或者不好姑且不論,會下棋的人很多是不會錯的;
  
  比如說唱歌,那山裡的樵夫日子過得辛苦不辛苦;水上的漁夫生活過得艱難不艱難;拉纖的纖夫,他們維生的活計何等艱辛;西北的麥客。窮的一家子人只有一條褲子可樵夫有山歌,漁家有船歌,撁夫有勞作似的號子歌,西北的漢子就更不得了了,三千壯漢吼秦腔的動靜驚天地!請聽請聽,歌歌好聽歌歌動人。
  
  說到了歌自然也就要說到樂,不是雅樂絲竹,不是皇廷鼓樂,而是民間樂、勞作樂,長短雙笛。牛背和漁舟上的好調子;二胡三弦。茶餘飯後說來就來;就連北方塞外、一貫被漢家百姓視作教外地方的牧民也有蒼涼動聽的馬頭琴。
  
  類似棋、歌、樂這樣的民間玩意實在太多了,南北大戲、八方龍獅、面雕泥塑等等等等,所有這些尋常百姓覺得再也平常不過的『把戲、玩意』,都讓施蕭曉等人好奇。
  
  在施蕭曉出身的活色地。也有琴棋書畫。但無一例外。那只是貴人、富人的享受,平民百姓根本不存娛樂或者消遣;
  
  至於元一所在的元地,乾脆就不存曲樂歌舞之說。貧瘠之地,除了勞作還是勞作,為了活著所以活著,唱歌鼓樂能填飽肚子嗎?有跳舞唱戲的力氣還不如去打獵這就是中土五圓生靈的怪異所在了:
  
  不是說四海太平了、生活富足了以後開始尋歡作樂,漢家文明淵源流傳,古籍經典千萬年流傳,翻看查閱不難找到,荒古惡劣、遠古可怕、中古貧困但即便那時人家生活艱難,依舊有歌有樂,有舞有玩,中土、漢家之人,活得再怎麼辛苦,依舊會有一顆玩耍心。
  
  別家世界,民間哪有那麼都玩意,那麼多娛樂,唯獨中土。
  
  玩是玩,但非玩物喪志,而是苦中作樂。
  
  或者說:天性中的樂觀。
  
  便如明鏡當空時候即便凡俗百姓已知大難降臨、明白這是護世仙家和宇宙妖魔的生死決戰,他們在緊張、痛恨、激憤之餘,還是會不由自主分出一份心思去看、去使勁看:離山中真的有好多仙子來得,真的好漂亮。
  
  可笑嗎?
  
  還是可愛?
  
  施蕭曉和元一覺得可笑無比,塵霄生與蘇景卻覺得可愛極了。
  
  看仙子,好漂亮。
  
  但當塵霄生與施蕭曉共入一鏡時候,剛剛百姓眼中那些或清純或嬌艷的仙子們盡數黯淡無光,直到此刻眾人才恍然發覺,原來這天地間最最美的,竟然是兩個男子。
  
  和尚嫵媚,不存矯揉造作或者脂粉香氣,嫵媚之意源自天成,嫵媚是什麼?是嬌艷鮮花心中嫩蕊,是清澈小溪間五彩魚兒,是一滴剛剛從荷葉上滑落的露水,純入其極,便是媚;
  
  劍仙美艷,清清靜靜卻不見一絲女氣,正相反的,因經歷人鬼一變,他的眉峰帶出絲絲陰戾;因浪蕩南荒,他的眼角透出一份妖邪;因畢生與劍,他周身又散起一份銳氣,陰戾、妖邪、銳利,穩穩形容於美麗容貌,這個人妖冶到綺靡。
  
  看過了這面鏡子,再看那面鏡子簡直都傷眼睛了,那個元一道人是樹皮成的精怪麼,恁地乾枯、恁地木訥,醜醜醜醜醜!佑世真君他老人家怎麼說也是自己人,勉勉強強地看吧。
  
  公平以論,蘇景的長相還是不錯的,不過得分和誰比,旁邊那面鏡子裡的兩人他可遠遠比不來。
  
  塵霄生與施蕭曉相距百丈,兩人凝立身形,都不在向前邁步。
  
  凡間百姓都懂,仙家鬥法不是潑皮打架,講究淵渟岳峙,對峙中爭勢奪意不過這兩人的對峙有些奇怪,山門前塵霄生將雙掌攤開面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看過來,仔仔細細,仿佛他的手指間藏了登仙秘法,他數得仔細、看得入神;
  
  施蕭曉也不正常,他從袖中去一塊雪白絲帕,在認認真真的擦手,他的手明明很乾凈,擦來擦去也不見得能再乾淨多少。可是一塊帕子他還嫌不夠,不多時又換過一塊帕子,繼續擦。
  
  待換過第三方帕子的時候,施蕭曉開口了,問塵霄生:「你不拔劍?」
  
  塵霄生應道:「快了,得先找一找。」邊說,繼續在自己的手指尖上找劍,又反問:「你的劍呢?」
  
  和尚一笑嫣然:「劍在袖中,我的劍很了不起,本為一位高人所有,我對此劍很尊敬,取用前一定要淨手,殺人之後我還會好好洗劍。」
  
  兩個人嘮嘮叨叨,數指頭的數指頭,擦手的擦手。
  
  漂亮人都站著不動,大家又挪轉目光去看『醜人』:同樣相隔百丈,元一道人咳嗽了一聲,旋即下雨了。
  
  墨汁一般的黑色雨水,就那麼毫無徵兆的,從天空灑落。雨不大不是雨勢不大,而是雨水籠罩的範圍不大,只有百丈方圓,只把他與蘇景的對峙一方扣住。
  
  百丈之圓,圓內墨雨滂沱,圓外不見半滴墨色雨珠。
  
  蘇景人在大雨中,但他身上不曾沾染丁點墨色,不止他,這方圓百丈的地面上也不見一滴雨水落下,因為有火:星星點點的火花,游弋著、跳躍著,任那墨雨如何猛烈,每一滴雨水必被一點火花迎上,之後火花不熄,墨雨也未必擊碎或者蒸乾火花托住了墨色雨珠。
  
  雨珠落下,火花迎上,兩者相觸就此凝於半空,再不動。
  
  雨珠是雨珠、火花是火花,涇渭分明卻又相融一處,一朵金紅色嬌艷火花托浮著一滴黑珍珠般墨色水滴。
  
  雨珠何其多,火花也不見絲毫遜色,只才片刻功夫,兩人對峙地方,那百丈方圓地方,從地面到九霄滿滿火花托墨雨!
  
  陽火之花璀璨、墨色雨滴純透,千千萬萬水火交融,美麗得動人心魄。
  
  忽然,蘇景動了,身形歪、足跡斜,歪歪斜斜向著前方跨出一步元一道人心中冷笑,動了就是敗了。
  
  墨雨如注灑落百丈地方,但這雨水並非殺劫更不存劇毒,因為雨不傷人,是鬥法卻還並非廝殺搏命,仍算是對峙、爭勢。雨中法術為八個字:行天布地、陳規列矩。化這一方天地為元一道法世界。
  
  離山蘇景以火花托雨阻其落地,算得『艷陽還真、煉天本色』,阻止元一結布他的本命法域。
  
  蘇景能做到這一步,在元一看來此子是有些道行的,以蘇景三十甲子的修行,難得了。
  
  但蘇景只才應付了短短一會功夫就告欺身進步,明顯是察覺自己的真火托不住所有雨水,不得已做強攻。鬥勢已敗,所以棄勢強攻,即為孤注一擲。
  
  元一這一生見過太多『孤注一擲』了,統統都是一個下場:敗亡。
  
  可是讓元一沒想到的,蘇景這一步不縮地不逾距,歪歪斜斜的跨步之下,帶動著百丈內萬千陽火金花都告歪斜火花歪斜了,元一道人忽然覺得世界也歪斜了。
  
  觀戰外人都不覺異常,唯獨直面蘇景的元一才能察覺,蘇景斜了火花斜了之後就是天斜了地斜了甚至連這人間的靈氣都斜了。
  
  由此平地變成『山坡』,蘇景在上、元一在下,居高臨下的蘇景,第二步跨出,幾成壓頂之勢!
  
  憑一步,動乾坤。
  
  蘇景邁步不是棄勢,正正相反,他在增勢,與元一爭奪這百丈小地方只能有一君,且看是誰。
  
  元一沒想到,但『沒想到』並不是意外,從修行到飛仙、從殺墨到入墨、從與天地爭到與仙神鬥,元一經歷數不清的『想不到』,早都習慣、早都見怪不怪了,他頓足。
  
  左腳、腳跟抬起再放下,輕輕一踏,天平地整歪斜不見。
  
  『山坡』沒了,蘇景的居高臨下又變作與敵人平面行對,但元一的左腳未停,一踏之後再一踏明明什麼都沒變,蘇景卻無端覺得:須得仰望。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2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3 16:02
第一零二章  不見驕陽,龍梅神劍
  
  
  『山坡』沒了,蘇景的居高臨下又變作與敵人平面行對,但元一的左腳未停,一踏之後再一踏……明明什麼都沒變,蘇景卻無端覺得:須得仰望。
  
  仿佛元一已經置身萬丈高峰,自己卻在山根角落,那個道人高高在上!
  
  不是元一高飛,道人仍在原處,而是蘇景『沉陷』。
  
  不是蘇景腳下地面塌陷,仍是百丈天地之爭,真實天地不存絲毫變化,蘇景卻被道人送入『深淵地谷』。域中勢變,只在對峙兩人的『感覺』,觀戰百姓從鏡子裡看得清楚,兩個人你下雨我生火,你跨步我跺腳,熱鬧倒是熱鬧,可是相距百丈彼此遙望始終未改。
  
  蘇景須得仰視元一,元一自也就俯視蘇景,但就在他『俯視』一刻,忽覺自己的頭頂有人注目…被人看了頭頂沒什麼新鮮的,可精修真仙五感非凡,墨色道人明明白白地察覺,正鳥瞰自己的正是蘇景。
  
  元一揚眉、舉目,果見蘇景正淩空,對自己漠然冷視。
  
  沉於勢,蘇景陷落了,應該在下,也確實在下;可勢高處,也真真切切的還有一個蘇景。
  
  一在低淵,一在九霄,兩個蘇景。
  
  天塌了地陷了,與太陽何干呢?就是這個道理了,蘇景是離山真傳,也是金烏弟子。勢因修而來,修因身而起,於鬥勢之中,蘇景分勢為二,離山蘇景沉淵於地,但金烏蘇景高懸於天。
  
  鬥勢至此。蘇景與元一不分勝負。不過元一目光如古井無波,目通心,他的心境無瀾;蘇景心中卻驚疑不定,他的額角見汗了。
  
  忽然,全神關注與蘇景爭奪這百丈王勢的元一道人笑了。
  
  樹皮樣的道人,笑起來的時候臉孔似要裂開似的:「蘇景啊,我知你修陽火、煉金烏…只是你還沒發覺嗎?過時候了。」
  
  什麼過時候了?
  
  日出過時候了。
  
  此刻東方應該有曙光初透,應該浮現一方魚肚白才對,可天空、世界、整座人間依舊黑沉沉的。
  
  天黑,卻無雲。並非烏雲遮擋。今日不見日出、不見天明。
  
  彌天臺鏡花墨僧就喪命於今夜,個個伏誅,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見不到明天太陽的,不止一群墨僧……紅日消弭了。中土人間竟沒了太陽!
  
  五月初五墨色信徒齊齊發難過後。墨色小宗襲擾天下殺戮四方;彌天臺負責追尋聖劍和侵染『北方佛』;施蕭曉率領墨靈仙專心對付劍塚;元一統領天元道也非無事可做。正相反的,他們的任務尤其重要,於神不知鬼不覺間行轉浩大法術。只為弭日。
  
  正神將要降臨中土,而毒陽惡日為正神最最痛恨之物,為迎神駕到來,做僕從的於情於理於忠於義於孝,都要中土無驕陽。
  
  黑夜世界,迎接黑夜之神。
  
  元一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啊。
  
  而『虔誠、孝順』之外,弭日之術也並非全無用途,此法成形可與墨色腳印接引之法彼此呼應。
  
  沒有弭日,只靠墨色腳印,也能將無數墨巨靈饑接引來中土,不過時間會長久些;有了弭日,接引之術可大大加快。
  
  昨天傍晚施蕭曉摧毀劍塚之後並未馳援彌天臺,鏡花等僧瀆職怠責,非得謝罪不可,施蕭曉已經棄了他們。
  
  可放棄自己的手下,不表示敵人就不用對付了,不過嫵媚和尚並未率兵截殺沈河等人王,很重要的緣由是元一傳訊過來,弭天之術即將圓滿,須得施蕭曉入陣助法。所以施蕭曉去了天元道。
  
  待他施展東西雙鏡時,弭天已然行運圓滿了。
  
  讓那嫣紅驕陽消失於中土,何等磅礴手段,但因墨巨靈傳於元一的秘法玄妙,施展之下竟全無動靜,即便中土諸位人王修堪與仙佛比肩,事先都未能察覺!
  
  墨巨靈一脈…或許戰力不是特別出眾,或許本領參差不齊,可他們的種種奇妙神通不由得滿天神佛不誠心說一句:佩服。
  
  蘇景修金烏,自己就有真正金烏為魂,又怎麼可能沒察覺『時候過了』,不過大敵當前,他無暇旁顧而已,曉得太陽未能按時升起,但沒有多餘心思去理會……
  
  元一笑言時候,另一邊施蕭曉也終於擦完了手,伸手入袖,笑容甜美:「我要取劍了。」
  
  塵霄生『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因為嘴巴被占住了:他選好了手指頭,右手、食指,然後把手指送入口中,咬破。
  
  民夫蒙冤、咬指尖寫血書時候才會用到的動作。
  
  塵霄生不是民夫,他是天字第一號的漂亮之人,他咬自己食指指尖的樣子,漂亮得驚心動魄。
  
  指尖咬破了,一滴血頂在指尖,一滴血留在了齒間,豔得驚心動魄。
  
  施蕭曉取劍在手。
  
  眾人一見他的手中長劍,離山沈河、諸位長老、包括塵霄生在內,人人面色驟變!
  
  三尺青鋒,清亮彷如一泓春水,一眼望去目光就陷在了水中,仿佛妖僧手中所持真就是一座碧潭…潭中還有瓣瓣梅花飄零,這碧潭旁邊應該栽有梅林吧,許是昨夜有場風來,吹落梅花浮清潭。
  
  離山眾人都識得這把劍。
  
  龍梅修心、花開心神動,瑤琴養劍、弦振劍雷衝。季展二。二祖的龍梅劍。
  
  二祖早飛升,劍隨真人去,怎會落入妖僧手中!
  
  就在施蕭曉亮劍一刻,黑暗天空中陡然那一聲驚雷轟動,閃電如鞭、怒劈妖僧施蕭曉!
  
  金紅色的雷,陽火之雷,於此刹那強攻妖僧不是塵霄生。竟是另個戰團中的蘇景。
  
  蘇景沒見過龍梅劍,但他早聽九祖提到過多少次『二師兄的劍』了。
  
  蘇景沒見過二師伯,心懷敬仰是不會錯的,可是當真談不到有多深厚感情的,而他瞬間暴怒發狂也不是因為自己與二師伯如何,是因:以己度人。
  
  若此刻與元一對峙的不是我蘇景,是我師叔陸崖九,他老人家會怎樣?
  
  手足情深啊,眼見季展二的貼身好劍被妖僧把持,寒月天河離山陸九會不會心頭狂恨、會不會怒髮衝冠。會不會對妖僧必殺無赦。
  
  陸九是蘇景的引路人。是他做了榜樣才讓蘇景『若不修行願做維護鄉裡一小捕快,若修行有成便做管天管地一小捕快』,是他親手領著蘇景踏上這條長生之路。老祖被困青燈境,一晃一千七百年不得重返人間。可蘇景何嘗不是他在人間的傳人。
  
  傳承的不是法術。而是九子聯手所創的離山正道。
  
  甚至蘇景敢在自己臉上貼金地說一句:老祖不在人間。我願替他做他要做之事。
  
  此刻便是!因陸九會暴怒,所以蘇景成狂;因陸九會不顧一切誅殺妖僧,所以蘇景混不理會面前元一。心咒喚起陽火真雷,殺妖僧!
  
  修金烏的蘇景,太陽不見了都未驚慌發怒,繼續冷靜對敵,卻因九祖之義不計後果,動法轟殺妖僧施蕭曉。
  
  蘇景不止修金烏。遠在金烏之上的,蘇景還有一件功課,和所有離山弟子一樣的功課:離山。
  
  在離山中修劍修法修長生之人,算不得離山弟子,只有修了離山之道,才算真正離山傳人。
  
  蘇景動則元一動。
  
  於爭勢中忽然放棄去轉攻他人,蘇景此舉與送死何異,可就在元一法劫將要出手一瞬,突然一道犀利劍意自斜刺中催壓過來,直指元一祖竅。
  
  劍意不過一道氣意,不會真正傷人,但元一仍是覺得眉心一痛、法身之內神魂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若繼續去攻殺蘇景,再分出餘力化解這犀利一劍,元一自忖未必做不到,不過多半會受傷。
  
  元一動,塵霄生動,他的指尖血真的是劍,另隻手拂過沁血指尖,之後就從那滴血珠裡抽出了一柄劍,血色、殷紅的三尺長劍,握在塵霄生手中、劍鋒斜指元一道士。
  
  在正神面前,元一微不足道,可是在凡人世界,元一卻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就因為幾隻蟲鼠受傷?他不肯,是以回神收元,未去追殺蘇景,轉頭望向塵霄生冷冷一笑。
  
  這一劍的氣意元一領教了,心裡也就明白了,塵霄生想要挑戰施蕭曉,還不夠資格。
  
  不是小看塵霄生。血中一劍很不錯了,普通墨靈仙無一能及。可施蕭曉不是普通魔仙,他的本領尚在元一之上,言出法隨可令天地俯首之人,他之強,不在凡人的想像中。
  
  心念轉動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而那陽火真雷來得何其迅猛,斬下、中!
  
  蘇景動、元一動、塵霄生動,唯獨施蕭曉不動,就原樣站立地面,好像等著清風吹來似的,等著那飽含蘇景狂怒的真雷打下來,打在了他的頭頂。
  
  雷動四方,巨力卷揚氣浪席捲四方,罡風過處合抱巨木被連根拔起,一時間飛沙走石巨響隆隆……片刻後塵囂散盡,施蕭曉還在原地,連面上的笑容都不存絲毫變化。
  
  生受陽火真雷一擊,分毫無傷,就連一點焦糊印記都被不曾留下。
  
  施蕭曉很有涵養,被打了一道雷火卻全無氣惱之意,對蘇景笑道:「弄錯了,你要挑戰的不是我,是元一道兄。天下人都在看著,你啊,莫再鬧了。」
  
  笑容嫵媚,天下共鑒。
  
  蘇景喚起的神雷威力怎樣?如果攻向當年那個月上天墨十五,任墨十五如何抵擋迎抗,她最好的下場也得肉身破碎、神魄或能逃脫劫厄。
  
  我的全力一擊,他的清風拂面。
  
  妖僧強大,天下共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24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7-3 16:03
第一零三章  瓜皮金兵,一血一劍
  
  
  妖僧把話說完,又望向元一點了點頭——憑塵霄生的劍意,元一判斷出塵霄生絕非施蕭曉之敵,一樣的道理,憑蘇景的轟雷一斬,施蕭曉也篤定,在元一手下蘇景全無生機。
  
  忽忽輕聲響起,蘇景燃燒起來,周身上下金紅火焰繚繞,再蓄力……
  
  「師弟,妖僧賊道是一夥的。」塵霄生開口了,並無責怪之意,只是在想給憤恨中的蘇景擺明一個道理。
  
  施蕭曉、元一,萬年相伴孟不離焦。
  
  龍梅劍只有一柄,但這柄劍既然被施蕭曉拿在手中,就一定與元一脫不開關係,想要追究真相,兩個人都要受刑;即便真相大白、真的…真的要為二祖報仇,妖僧妖道都得殺!
  
  蘇景憤恨,塵霄生感同身受。但是離山劍宗內,做師兄的人哪怕心中再如何躁動激怒,也都還會時刻記得:要護著小的。
  
  師弟的本領不錯,那道神雷威力非凡,可是還遠遠對付不了施蕭曉。
  
  塵霄生對付得了嗎?他自己也不曉得,但一強一弱兩個敵人,強些的那個塵霄生一定要扛上身,把弱些的那個留給師弟。
  
  蘇景垂下眼皮,靜默片刻,再開目時未平靜,但已清醒回來,看一眼施蕭曉,隨後望向塵霄生:「師兄完他重新面對元一。」
  
  場中經此一變,之前蘇景為爭勢所做努力付之東流,他與元一對峙的百丈方圓地方,陽火金花盡數泯滅,墨色暴雨將這片地方徹底沁染,百丈乾坤,烏墨為色元一稱尊!
  
  天鏡之中,清晰可見蘇景的眉峰跳了跳,雙手急急一搓,又是一片金紅火花飛起。
  
  三百陽花。雖小卻纖毫清晰,花成六瓣開綻,花心處細蕊柔嫩。
  
  元一冷哂,笑蘇景不智,又弄些火花出來,還想像剛才那樣托浮雨水爭奪法域嗎?簡直愚蠢!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百丈國、墨之國,真色已然徹底統禦此間,火花有怎麼可能還有機會。
  
  果不其然,火花飛入墨雨,連片刻堅持都不存就被墨色侵蝕、繼而打碎。
  
  可就在火花爆碎一瞬,三百花兒突兀綻放起熾烈金光!
  
  金光之內。烈焰妖嬈!
  
  烈焰之下,巨人兇悍!
  
  火花炸碎,周身纏繞烈焰的巨人顯身。三百陽火金花,崩碎化作三百熾燁金剛。
  
  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三百金剛。
  
  無一例外,『金剛』頭戴意氣巾身著刑捕飛魚袍,但胸口後背兩方大字不是『刑、捕』而是一雙大大的『好』字,還有金剛的靴子:青布暗花薄底軟靴——本來是金光燦燦登雲履的。後來『妖孽』作祟將其中一具『金剛』的寶履變成了布靴,再後來妖孽身份大白天下,朝堂識趣為所有『金剛』都換了鞋子。
  
  東土百姓絕不陌生的,大洪治下三百真君祠,堂中三百真君大像,即為此刻三百烈火金剛!
  
  香火通靈,大像顯聖,此刻奉蘇景之詔再次入法鬥戰來。
  
  再尋蘇景。已然消失不見,真君入身於像,結陣攻敵……
  
  半個月前鏡花妖僧攻襲離山,三百真君大像也曾聽奉蘇景召喚,自東土各出趕來參與惡戰,就半月前那場惡戰來說,三百大像的聲勢不差。可是戰力普普通通,加在一起也比不得一個人王。
  
  不過那一次只是大像『自己』入戰,真君本尊並未參與,靠得完全是這些巨像自身的靈氣。今次不同。蘇景以真身入法像,威力豈可同日而語!
  
  閻羅駕前十四冥王,蘇景是為其一,耍弄香火本為陰喪煞鬼的拿手好戲,冥王凝香火成道法,更是絕頂好手。
  
  而三百大像屹立人間將近三十甲子,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久,可『佑世真君』之名於中土凡間何等響亮、大像面前香火何等旺盛,有多少州城縣府中的普通百姓或許不知今朝天子姓字名誰,卻絕無人不知佑世真君之名!
  
  兩千年,萬萬人,願望附於香、念力承於火,拜奉於佑世真君,三百大像身內積攢的信仰之力何其廣闊磅礴!但這道洶湧巨力在身,大像自己卻調運不得,除非蘇景附身,才能真正暴發開來。
  
  由此蘇景入身群像,由此群像化身烈焰金剛。
  
  表面看去,蘇景主持三百大像圍攻元一,可是實際裡,蘇景的打法又何嘗不是挾兩千年、百輩人、萬萬中土生靈之願怒斬妖魔!
  
  百丈奪勢已敗?就算這百丈乾坤全被墨色占去了又如何,不要了、摧毀去、打碎了它便是。
  
  三百金剛,八方猛攻,在重新面對元一後,蘇景省去了一切『麻煩』,直接催動強大力量,甫一開戰就做孤注一擲,必殺妖道。
  
  可元一早知蘇景的『冥王身份』,又知中土凡間三百佑世真君大像於香火浸潤中生出靈驗,以他真仙見識,又怎麼會想不到蘇景會有現在的打法,不過稍稍有一點意外和麻煩。
  
  意外在於,三百像應該是蘇景最最強大的手段,元一以為蘇景會把合陣入身三百像當做殺手鐧,留到最後才用,不成想此子上來就拼絕招,看來真是被『再無日出』和『龍梅轉手』給刺激到了。但是對元一來說無所謂的,什麼絕招不絕招,無所謂的。那些烈火巨像在普通墨靈仙眼中足夠兇猛了,在元一眼中卻和小孩子捏的泥巴沒什麼兩樣。
  
  麻煩則在於,蘇景附身於自己的神像,每一尊巨像都可以是他,但每一尊巨像又都不是他,元一想要直接擊殺蘇景,此刻不太好找…不好找那就不找了,一尊像一尊像的摧毀下去,剩到最後一尊的時候,還用再找嗎?
  
  元一行咒,動法反擊。
  
  百丈墨雨中,突兀竄出一群怪物,苦瓜臉、野豬鼻,口無唇獠牙凸出,一顆腦袋一根脖子,頸下卻生出三身六臂,頭帶瓜皮金冠,臂紮鎢鐵陰陽環,背襯紫金玄鋼劍翼…不多不少,怪物數量也是三百。
  
  三百對三百,數量相若,體型卻相差遙遠,三身六臂頭頂瓜皮金冠的怪物不過普通猴兒大小,在高大真君像面前仿佛蟲豸渺小。
  
  身形相差遙遠,實力也判若雲泥…只是逆反過來了!
  
  一頭三身怪物尖聲嘶吼,背後雙翼猛做崩散,它的翅膀是八百紫金長劍彙聚而出,翅膀崩了八百紫金劍呼嘯散去,十餘尊烈火真君大像迎上這場劍雨,連反抗的機會都不存便告轟碎去;
  
  另頭三身怪物一飛衝天,臂膀上的鎢鐵陰陽環打出,怪環急旋打入真君陣中,諾大神像,竟無一能當怪環,陰陽環所過,又是十餘大像崩碎去……
  
  大像與怪物,戰力完全不在一個境界中,才一接戰便被橫掃,而三百大像結陣、引動無盡民願入法,是元一看來蘇景最最犀利的手段了!
  
  元一笑:「墨雨中,藏我瓜皮金兵一千,三百對三百你都無法抵擋,中土人王,此刻還不知敬畏麼。」
  
  短短一句話的功夫的,蘇景陣法被徹底摧毀,大像幾乎被盡數打碎,三百真君像就只剩下九尊了。
  
  九尊之中,必有蘇景。元一揮揮手,三百瓜皮金兵蜂擁而上,衝擊最後九尊大像。
  
  ……
  
  蘇景危殆時,塵霄生一劍慘敗。
  
  養在鮮血中的一劍,犀利可穿天,一劍向著妖僧斬去,施蕭曉卻連龍梅都未動用,只將空著的那隻手一揮,輕輕鬆鬆彈開了塵霄生必殺一劍。
  
  很不錯,堪稱強大的一劍,施蕭曉真是這樣想的,不過這一劍在他面前什麼都不是。
  
  劍被彈,巨震後崩碎,化歸原形,又變成了一滴血、落入泥土。
  
  這倒讓施蕭曉頗覺意外,不止妖僧一個,彌天臺前所有有見識的修家都意外:本以為塵霄生是以身血養劍,就好像葉非那樣,可劍被打碎後又變回了鮮血,足見他不是養劍,而是『化劍』。
  
  那滴血就是塵霄生的劍,他不是以鮮血養仙劍,而是將鮮血化長劍。
  
  第一劍,塵霄生敗了。劍被打碎,鮮血落地。
  
  落入地面、摔碎的一滴血。
  
  一滴血。
  
  只是一滴血。
  
  塵霄生一滴血是一柄劍,他身中有多長血脈?血脈中有藏了多少鮮血?他有多少滴血便有多少柄劍……
  
  第一劍敗了又何妨,他還有千劍萬劍啊。當第一滴血珠落地刹那,塵霄生猛開口,一字吼:「殺!」
  
  他是離山第一代真傳,他也是無數妖精頂禮膜拜的無上君王。
  
  曾經,他目光所向,就是萬萬妖兵刀戈所指;曾經,他的袍袖一揮,就是千百大妖頭顱落地,此刻他開聲振喝,『殺』字之中自有無盡蕭殺無盡血腥,他是離山塵霄生,他是齊鳳塵霄生,他是塵霄生!
  
  殺字起,血雨迸,如玉男子周身上下、自額頭髮髻到腳底足心,肌膚寸寸開裂,裂璺中無數血珠迸濺;殺字落,萬劍出,滴滴鮮血滴滴劍,那場鮮血之雨化作了風暴,金風鐵暴、萬劍風暴!
  
  萬劍咆哮,轟襲妖僧施蕭曉……
  
  塵霄生暴發時候,蘇景暴發!
  
  只剩九尊真君大像了,蘇景藏身哪一座?哪一座在暴發?
  
  最靠東首的那尊大像暴發了,不等瓜皮金兵殺到,那尊大像突然爆裂開來,元一笑,還沒殺剩到最後一座像,他就藏不住了?
  
  他藏不住了,神像崩碎化作本來模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3 0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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