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爭霸天下 作者:知白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3-1 21:15: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6 169690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1 16:44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迷茫


    雨水從屋簷上淅淅瀝瀝的往下淌,這珠簾的美比任何一件手工做成的珠簾都要完美。這房子已經有些老舊,所以曾經鮮亮的紅瓦看起來已經成灰黑色。從建築來看這房子的主人應該是個小富之家,但肯定不是官宦。

    水滴連成了線的時候,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在屋簷下面,台階兩側,鋪著的青石板上已經有小小的淺淺的水坑,可見這房子已經建造了有些年頭。

    從開著的窗子裏有一陣陣的白煙往外冒,在雨夜屋子裏微弱的燈光下,那白煙顯得尤為濃重。

    越發覺得自己蒼老的楊順會坐在屋子裏的土炕上,一口一口的嘬著煙斗。然後刻意抬起頭,將煙氣噴出窗外。

    這是一個已經破敗的小村子,至於村子裏的百姓現在跑去了哪兒,鬼才知道。洋人過境比蝗蟲在田裏掃蕩還要狠,那些將漢人視為低等民族的洋人才不會吝惜人命。在他們眼裏,漢人和牛羊豬的地位沒有什麼區別。

    不,區別在於,洋人士兵不會強姦一頭豬,但絕不會放過一個漂亮女孩。

    楊順會使勁伸了個懶腰舒展雙臂,卻發現自己的脊樑無論如何也挺不直了。他把這歸結於歲月的無情,沒有往別的地方去深思。窗外的雨已經綿延了一天,阻止了大軍的行程對他來說反而不是什麼值得懊惱的事,相反,他倒是有些輕鬆。

    洋人逼著他出兵,對於他來說,出兵也好,不出兵也好,罵名都已經背負起來,就算是用開水洗澡燙掉一層皮,也去不掉。

    他抽著煙,思緒就跟噴出來的煙氣一樣飄渺。

    當初他為了避開楊堅,逃到了東疆。和他交情甚密的沐廣陵把牟平城給了他,到底是出於好意還是惡意已經不重要,因為正是到了牟平城,讓他楊順會變成了一個漢人百姓已經罵爛了八輩祖宗的叛徒。

    所以楊順會甚至恨沐廣陵。

    若是沐廣陵當初不肯收留自己,自己應該在哪兒呢?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肯定不會被洋人當刀子使。真金白銀拿到心虛,其實楊順會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樣。只是有些時候他也會迷茫,自己要那麼多金銀財寶幹嘛?

    他從土炕上往外伸了伸頭,看了一眼睡在外面屋子裏長桌子上的兒子。

    總算有些心安理得的理由。

    他從不肯讓自己的兒子接觸自己做的事,以前為大隋朝廷征戰的時候,他不想讓兒子帶刀披甲,因為他只有這一個兒子,什麼光宗耀祖什麼封侯拜將,他都不需要,他只需他兒子好好的活著。

    和洋人的交易,他也不許自己的兒子參與其中,他甚至不告訴他的兒子,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好處。

    但是這次,他必須帶著兒子出征。

    他不敢把兒子留在牟平城,哪怕就是給兒子留下一萬精兵,不哪怕是給兒子留下一半人馬,他都不敢。只要他離開,那個地方就會燒起來火,憤怒的仇視的火。受盡了洋人欺壓的牟平城老百姓不敢對他怎麼樣,可他帶兵離開之後,誰也不敢保證那些百姓會變成什麼樣的野獸。

    他猜測的也沒錯,他離開之後,那座他住過的大宅子都已經被付之一炬。

    他兒子楊才平睡的很深,因為沒有經歷過行軍之苦,所以他累的夠嗆,躺下之後沒多久就傳出來鼾聲。對於楊才平,楊順會已經溺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逃離了長安。

    因為他聽聞,凡是有楊家血脈的人,基本上都死絕了。

    雖然他和皇族之間的關係,已經很淡薄。

    “父親,你怎麼還不睡?”

    恍惚的時候,楊順會竟是沒有注意到兒子已經起來,端著一盞油燈進了裏屋,然後在炕沿上坐下來:“已經夜深了,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吧?”

    “不趕路。”

    楊順會對兒子溫善的笑了笑:“這樣的天氣就算後半夜雨停了,明天也沒辦法上路,道路泥濘,人走尚且艱難,就更別說輜重營那些大車,要是陷進泥裏,可不好往外推。跟著為父出征,倒是難為了你。你極少受這樣的苦,除了這次就是上次離開長安城的時候了。”

    “父親,為什麼把府裏的東西全都裝箱帶著?咱們不回牟平了?”

    雖然已經快三十歲,但被溺愛著以至於看問題還依然簡單的楊才平問。他不知道也沒去想,牟平城對於他們父子來說已經成為過去了。

    “不一定,不過應該很久都不會回去。”

    “哦父親,咱們這次是去打誰?洋人?”

    “這次誰也不打,只是例行的換防。你忘了嗎,咱們從長安城到牟平城,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動過了。咱們是來戍邊的,自然不能總在一個地方停留。按照大隋的慣例,邊軍每隔幾年就要換防。”

    他說了謊,他也知道兒子不會懷疑自己。

    “我還以為是打洋人呢。”

    楊才平打了個哈欠:“我在牟平城的時候出門去玩兒,百姓們好像都不喜歡洋人,也好像不喜歡我。我到哪兒,那兒的人也就都散了。我問何奎,何奎說是百姓怕我。我不喜歡百姓怕我,我又不是什麼猛獸。”

    “去睡吧。”

    楊順會在兒子的額頭上揉了揉:“明兒要是雨不停,咱們就在這屋子裏烤肉吃。”

    何奎將裏屋的房門輕輕關上,唯恐吵醒了再次陷入沉睡的楊才平。作為楊順會的親信之一,他無比清楚楊順會的逆鱗在哪兒。

    “大將軍,有事吩咐?”

    他走過來,貼著炕沿兒站著,畢恭畢敬。

    “打算交給你個任務,比什麼都重要的任務何奎,你跟著我也年頭不少了吧?以前讓你領著北字營,後來調你回來做親兵營的別將,再後來讓你去保護慧基,算算看至少有十幾年了吧?”

    “二十年了呢。”

    何奎恭敬的回答:“卑職到少爺身邊已經十七年了,算上以前的,二十年還要稍稍多一些。”

    “慧基和你最要好。”

    楊順會低低的說了一句。

    慧基,是楊才平的字。

    “那是少爺看得起卑職,願意和卑職做朋友。說起來,這些年陪著少爺,卑職也學了不少東西。”

    “假話”

    楊順會搖了搖頭:“慧基單純甚至有些憨傻,他能教你什麼?不過你對他的這份關護,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也正是因為你走心,慧基對你也信任,所以我才會在今夜把你找來。”

    他略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明兒一早,你就帶著人去輜重營,那裏有我特意讓人區分出來的十輛馬車,裝的是一大半我這些年的積蓄。我會從親兵營調撥一千人給你,明天晚上,你護著慧基和那十輛馬車離開大隊人馬,去高寧等我。”

    “高寧?”

    何奎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鋪在土炕上的地圖。燈火有些昏暗,地圖上那個標注出來的紅點卻格外的醒目。

    “嗯,高寧。”

    楊順會指著那個紅點的位置:“我不能離開隊伍,到處都是洋人的眼線,如果我和你們一起走,只怕立刻就會被洋人知道。所以我還要繼續帶著隊伍奔鳳凰台,到了那之後,我會找機會離開。你們直接去高寧,到了高寧之後就直接出海,離高寧大概四百里有一座叫真山的小島,在那裏等我。”

    “大將軍!”

    何奎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您要棄了隊伍?”

    “棄了!”

    楊順會重重的點了點頭:“這一仗,沒法打。就算是現在士兵們還沒反我,到了鳳凰台,我確定沒幾個人會拿起兵器進攻鳳凰台裏的黑旗軍。如果打了這一仗,我是罪人。不打這一仗,我還是罪人。但不打,最起碼我良心上還有些過得去。你們到了真山島之後等我,然後咱們直接去渤海國。”

    他指了指地圖上一個地方。

    “渤海國曾經也是大隋的附屬國,但大隋兵亂之後就斷了聯繫。渤海國曾經有大隋派駐的軍隊,領兵的人叫高夢祥,當初我對他有恩,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渤海國雖然苦寒,但那裏安寧。我已經沒有心思再征戰天下,更沒用心思去想什麼九五之尊。我只想著給慧基一個好日子,不能讓我楊家斷了後。”

    “好!”

    何奎咬了咬嘴唇:“不管大將軍您怎麼決定,卑職都誓死追隨。”

    “嗯!”

    楊順會點了點頭:“我還是信得過你的。這仗到了現在其實已經沒有咱們參與其中的必要了,我拿了洋人的好處,漢人已經不能容我。我不對漢人用兵,洋人不能容我。咱們在渤海國好好的過後半生,不缺財富,舒舒服服。”

    “大將軍深謀遠慮。”

    何奎看了一眼外麵:“可是,怎麼跟少爺解釋?”

    “就說我奉了朝廷的命令,調赴渤海國任職,他性子單純,不會懷疑。”

    “嗯”

    何奎歎道:“大將軍為了少爺,也辛苦了。”

    “可是一旦洋人懷疑,會不會追殺?”

    何奎忽然問了一句:“一旦咱們沒了隊伍,江湖客會不會追殺?”

    楊順會眼神一變,看向何奎的時候,卻沒有發現這個老部下眼神裏的複雜意味,有擔憂,有害怕,有迷茫。還有些別的什麼,卻被何奎小心翼翼的藏了起來。也許每個人都有心事,這些心事都不能拿出來曬曬太陽。

    更何況,今兒這雨真大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7 16:50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去一個相依為命的地方


    楊才平正如他的名字一樣,非但才氣平平,被楊順會約束管教呵護的甚至有些呆傻。已經陪在楊才平身邊十幾年的何奎比誰都清楚楊才平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甚至覺得,自己比楊順會還要了解楊才平,比楊才平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窗外的雨依然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距離要出發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何奎坐在外屋的門檻兒上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如霧氣一樣的雨水發呆。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的情緒特別的煩躁。

    這些年在楊順會手下當差的各種往事,一股腦的都冒了出來。曾經他也是一個心有壯志的年輕人,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在軍武中揚名,就算不能做到如楊順會那樣的一衛大將軍,最不濟也能放出去在地方上做到一任郡丞,從四品的官兒也能光宗耀祖了。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所以不出意外的獲得了楊順會的重視。他只是沒有想到,這重視換來的不是似錦的前程,而是成了楊順會家裏的一個管家。

    從成為楊順會的兒子貼身護衛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的前程其實已經完了。

    能說沒有怨言嗎?

    肯定有。

    如果不是楊順會把他安在楊才平身邊,憑藉他的修為他的本事,在地方上做郡丞已經是他最不大的那個志向,他覺得自己做到正四品郎將不是什麼難事。所以他回頭看了一眼靠坐在那個破長椅上的楊才平,眼神裏有些怨。

    “少爺,一會兒咱們該出發了。”

    他說。

    楊才平嗯了一聲,絲毫也沒有懷疑楊順會編織出來的謊言。事實上,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就活在楊順會的各種謊言中。也許你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但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這樣一種人。楊順會用謊言編織出來一個美好的世界,沒有任何的陰寒和悲傷,他就把楊才平禁錮在這樣一個世界裏,不允許外面的任何噪雜影響到楊才平。

    如果說,現在的楊才平還像個孩子一樣單純,一點兒也不過分。

    “父親不跟咱們一起走?”

    楊才平對何奎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甚至,他覺得何奎比父親還要親近些。

    “大將軍還有軍務上的事要處理,所以讓咱們先走。少爺不是一直想為大將軍做些什麼嗎,不是一直想讓大將軍覺得您有能力嗎?這次好了,大將軍終於肯讓您去做一件事。大將軍說,您就是大軍的先鋒官,帶著我們這些人為大軍探路。我們這些人,全都要聽您的調遣。”

    “太好了!”

    楊才平激動的歡呼了一聲,然後又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的往裏屋看了一眼。楊順會快天亮的時候才睡下,楊才平擔心自己剛才這一聲喊會驚醒了父親。

    “何奎,這可是我的第一次領兵,你要幫我。”

    楊才平走過去,拉著何奎的胳膊語氣很誠懇的說道。

    何奎忽然對自己保護了十幾年的這個已經不再是小孩子的小孩子有些厭惡,他明明已經成年了,卻還活在美好的沒有一絲雜質的世界裏。有時候何奎甚至忍不住去想,應該讓這個人感受到一些世界中真正的陰暗和冰冷。

    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身上穿著的應該是將軍戰甲吧?

    何奎再次想到了這一點,看楊才平的眼神就越發的不善。

    “少爺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

    但他還是習慣性的笑著說話,聲音很輕柔。有些時候何奎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快要變成一個女人了。再這樣下去,他會比碎嘴子的老婆子還要老婆子。說起來,自己不欠楊順會什麼,倒是楊順會欠他不少東西。

    “好吧。”

    楊才平深深吸了口氣:“我這次一定要做好,不能辜負了父親的信任。如果這次幹的好了,說不定父親以後還會讓我領兵呢。我討厭那些洋人,如果我可以領兵,我就去打那些洋人。”

    何奎冷笑,心說洋人就是你的老子放進來的。

    “何奎,如果半路上遇到什麼危險,你會保護我的吧?”

    楊才平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問了一句。

    “會的!”

    何奎笑了笑:“就好像這些年我一直在做的那樣,保護你。”

    他心裏卻有另一二個聲音在咒罵:保護你?如果不是因為保護你我也不會沒了自己的前程!如果不是因為陪著你這白癡,我早就已經傳說鷹揚郎將的戰甲了!我何家的第一個將軍遲遲沒有出現,還不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喪門星!你這個蠢貨!

    可他依然在笑著,那麼和善

    隊伍冒著雨離開了大隊人馬,雨水讓道路變得很難走,不過因為大隋的官道建造的時候施工要求很嚴格,所以即便不好走也沒出現特別泥濘的現象。馬車輪子碾過的地方,也只是一條淺淺的痕跡。

    一千名精銳的大隋戰兵護送著車隊向前,向右偏離了大隊人馬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何奎穿著蓑衣,帶著斗笠,坐在馬車前面親自趕車。那個白癡的楊才平以為讓他親自趕車是對他的信任,可是何奎心裏去在罵娘,不是把楊才平八輩祖宗都罵了一遍。這樣的鬼天氣,誰不想在馬車裏面避雨?

    “何奎,我是不是該準備一件甲胄?”

    馬車裏傳來楊才平的聲音,依然透著興奮。

    何奎沒理會,懶得理會。

    他依然在想著自己的事。

    就因為這個聒噪的楊才平,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聽著楊才平的話,他甚至有一種衝進馬車裏把楊才平拉出來,在雨中暴揍一頓的衝動。何奎其實並沒有仔細去想,是什麼讓他的心態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是楊順會的話。

    楊順會告訴他,不想再領兵了,不想再去戰場上拚爭了。

    這就無異於告訴何奎,你的前程止步於此。何奎曾經想過,等到楊才平年紀再大一些,楊順會也就會把自己調回大營裏任職了,憑藉自己這麼多年的忠心耿耿,難不成還換不來一身將軍甲?

    可是楊順會居然他媽的不想再領兵了!

    “何奎,先鋒官是幾品軍職?”

    馬車裏的楊才平還在興奮的問著,雖然何奎並沒有回答他,但他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他還沉浸在這種終於可以發揮自己本事的幸福中,難以自拔。

    何奎還是沒有說話。

    但他卻忽然勒住了駑馬。

    “不要出來!”

    他說。

    然後從馬車上跳下來,手裏已經握住了他用了很多年的兵器,一對環首刀。他的環首刀並不沉重寬大,類似於江湖上女子喜歡用的柳葉刀。不過比柳葉刀要長上一些,分量少也重一些。

    “朋友!如果你們眼睛還管用的話,應該能看出來這支隊伍至少有幾千人,而且都是精銳。如果你們是想謀財,只怕攔錯了人。當然,如果你真的缺銀子,我個人倒是願意幫襯一些。”

    他說。

    雨霧中

    前面官道上站著一個人,身材很魁梧。在他身邊躺著至少三四十個呻吟著的士兵,戰馬散在不遠處沒有逃走。那是隊伍在前面探路的斥候,看起來一個都沒有跑的了。攔路的漢子只有一個人,但何奎堅信在別的地方肯定藏著幫手。一個人,就算是修行者也不願意對一支正規軍隊下手。

    對方沒有說話,何奎的心更緊了些。

    “朋友,這樣的天氣出來做事,顯然你是遇到了什麼難處。雖然你沒有機會得手,而且如果出手的話十之八九就是死,但我也是江湖出身,看不得江湖朋友落難這裏有二百兩銀子,不是銀票,是實打實的銀錠子。”

    何奎從腰畔掛著的包裹裏取出錢袋,直接甩了過去。

    “若是不夠,我還可以再湊一些。”

    他說。

    之所以這樣做,他是不想節外生枝,誰也不知道這個攔路的人後面還藏著多少人,也不知道這個攔路的修為如何。當然,甩出去的錢袋上力度也不小,何奎還想試探一下攔路的人那個人修為深淺。

    啪嗒一聲

    錢袋子被一根突然出現,以一種何奎根本看不清楚的方式出現的東西刺穿,就停在那個壯漢深淺不遠處。何奎仔細看了看之後身子隨即一僵,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對面那個大漢的身前堅硬的官道路面上,冒出來一根白骨。

    就好像象牙一樣憑空出現,將錢袋子掛在了那兒。

    “我不要錢。”

    那個攔路的壯碩漢子終於開口說話:“馬車裏應該就是楊順會的獨子楊才平吧?只要你把這個人交出來,我保證你們所有人都不用死。如果你不交出來的話,我保證你第一個死。”

    他說。

    何奎的臉色變了變,回頭看向馬車。

    “何奎,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怕!”

    楊才平的聲音鑽進他耳朵裏,讓他心裏的厭惡更加的濃烈起來。楊才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怕這個字這麼輕易的從一個成年男人嘴裏說出來,確實令人不滿。何奎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在動搖了,看得出來對面那個人修為很強,遠比自己要強,那種突然冒出來的白骨應該是一種他根本無法理解的修為方式,何奎知道自己在這種修為面前,只怕連一招都擋不住。

    擋,就是死。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聽著馬車裏楊才平喋喋不休的話語,然後終於爆發出來:“你個小王八蛋給我閉嘴!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美好,全都是陰暗和冰冷!憑什麼所有人都要保護你?憑什麼我們不能為自己而活?你這樣一個白癡,憑什麼讓我們送死!”

    他用盡力氣的吼著:“不許哭!你的眼淚只會讓我惡心!”

    馬車裏的哭聲戛然而止。

    何奎罵完了,然後轉過身看向那個壯碩漢子。

    “楊才平你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已經影響了太多人,你應該成熟起來了。不能指望著別人永遠保護你,你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這是我最後一次保護你了,最後一次”

    他對那個壯碩漢子大聲道:“來吧!從我的屍體上走過去!”

    壯碩漢子顯然愣了一下:“你不是討厭他嗎?”

    “是!”

    何奎點頭:“但他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壯碩漢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往一邊讓了讓:“你們兩個離開,這一千人的隊伍必須留下。”

    何奎傻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滾吧”

    壯碩漢子指了指自己身後:“永遠不要回來,找一個能讓你們兩個相依為命活下去的地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7 17:20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聊聊天


    “為什麼放我們走?”

    何奎沒敢動,他擺了擺手阻止從馬車上下來的楊才平過來:“我不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掉下來的餡餅,陷阱倒是有。所以如果你是想羞辱我們,請你收起這份心思,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可以選擇一個有尊嚴的死法。”

    攔在前面的壯碩漢子只是搖了搖頭:“再不走,我就後悔了。”

    何奎仔細看了看那人的表情不似作偽,回頭一把將楊才平推上馬車,然後他拉了駑馬的韁繩就要往前走,卻被那壯漢伸手攔住。

    “你後悔的倒是快!”

    何奎再次把雙刀抽出來。

    “不”

    壯碩漢子很認真的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兩個可以離開,且不要再回來。但是你們帶著的所有東西包括其他人,都不能離開。馬車裏的錢財,是楊順會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和從洋人那裏得來的好處。而那一千人的隊伍曾經是大隋的戰兵,他們生存的目的不是和楊順會一同成為千古罪人。”

    “你們,沒有資格享受這些東西。”

    他說。

    何奎沒有任何猶豫,從馬車裏一把將楊才平拽了出來,大步往前走:“我包裹裏有幾十兩銀子,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月錢,你要是覺得我不該帶走,我也留下。”

    “你要殺我父親?!”

    就在這個時候,楊才平一把掙脫開何奎的手掌,眼睛紅紅的看著那個壯碩漢子:“回答我!你要殺我父親?”

    “快走!”

    何奎拉了他一把。

    “何奎,不要讓我恨你!”

    楊才平嗓子沙啞著說道:“雖然我無才無能,但我最起碼還知道什麼是孝道,若是知道有人要殺自己的父親,對我卻只顧著自己逃命,也許別人做的出來,但我做不出來。何奎,謝謝你這些年照顧我,但我今天不能走。如果我父親注定了要死,那麼我應該死在他前面。”

    “白癡!”

    何奎罵了一句,轉身自己走了出去。

    十幾步之後,他轉身又回來一掌切在楊才平的後頸上,楊才平悶哼了一聲後軟軟的倒了下去。何奎一把將他托住,然後扛在肩膀上午往遠處走去。那個壯碩漢子一直沒有再說話,只是目送他們兩個離開。

    “恨我就恨我吧,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如果醒過來之後你尋死覓活的我再甩了你就是,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管了!”

    何奎嘟嘟娘娘的走了,沒有回頭。

    他們兩個離開之後不久,一個穿黑色長衫的年輕男人從路邊緩步走了出來,掃了一眼那些驚愕的士兵,對那個壯碩漢子點了點頭道:“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來攔著他們嗎?”

    壯碩漢子正是石灣,他看了方解一眼之後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我實在不忍心殺他們兩個,如果之前那個叫何奎的拋棄了楊才平,我肯定會出手,但是他沒有那樣做,所以我沒有找到殺他的理由。”

    方解笑了笑:“我讓你攔著他們,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殺他們。若是換做別人他們兩個已經死了。”

    石灣愣了一下,隨即感激的看了方解一眼。

    “你們曾經都是大隋的士兵。”

    方解轉頭看向那些騎兵,楊順會的隊伍裏騎兵的數量並不多,最精銳的莫過於這一千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楊順會才會派他們護送楊才平。這一千人,無異於是他的親兵。可是在剛才那一刻,這些騎兵沒有一個人出手,似乎也是一種態度。

    甚至沒有人抽刀。

    “但你們現在都是被人唾棄的叛徒。”

    方解緩緩道:“楊順會已經被釘在了恥辱上永世不得翻身,就算他死也是背著罵名而死。就算再過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後世之人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裏都會帶著不屑和嘲笑。他已經不可能翻身了,但你們不一樣如果你們覺得跟著楊順會活的不錯,剛才的話當做沒有聽見就是了,你們可以離開。如果你們覺得自己的良心上行哪怕還有一丁點的過不去,我現在給你們另一條路。”

    方解指了指北邊,鳳凰台的方向:“去鳳凰台,用自己的熱血來洗刷自己的恥辱。如果你們相信在戰場上可以讓自己重新清白,那就去和洋人真刀真槍的幹一場。如果你們覺得反正已經被人罵的體無完膚怎麼都無所謂,那麼你們就走吧,丟下你們的兵器脫下你們的甲胄,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騎兵們站在那兒,面面相覷。

    他們之中有的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裏握著刀柄。

    丟下兵器?

    罪人?

    這些詞語就如同閃電一樣一次一次的劈在他們的內心之中。

    說實話,這些士兵們的心思都一樣。在牟平城的時候,老百姓遠遠的看見他們這些還穿著隋軍號衣的人,就會啐一口濃痰,然後扭頭就走。他們上街,甚至沒有人願意賣給他們東西。

    沒錯,楊順會確實對他們不錯,從不曾拖欠過軍餉。他們穿的好吃的好住的也好,按理說應該對楊順會感恩戴德才對。

    可是,每個人心裏都彷彿被一根繩子綁住了心頭肉,那些嘲諷的話語每一次聽到,那些鄙視的眼神每一次看到,都好像有一隻手拽住了那根繩子使勁的往外抻,揪著心頭肉,那麼疼那麼疼。

    “我是方解。”

    方解大聲道:“黑旗軍的首領。”

    一片嘩然!

    所有騎兵都被這個名字嚇到,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不可思議。

    “如果你們覺得自己還有救,那麼就幫我一個忙。”

    楊順會其實一直都沒有睡著,何奎在外面和楊才平的對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他裝作熟睡沒有醒來,只是不想看到兒子離開自己時候的背影。也不知道怎麼了,他一想到兒子這次分別,心裏就有些疼。

    也許這就是怕。

    他端起茶壺,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涼茶。茶早就已經涼透了,這個季節即便是東疆到了晚上也已經不再溫暖。涼茶從嗓子裏進去之後順著喉嚨進入了胃裏,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涼茶經過的這一路。

    他往外看了看,什麼都看不到。

    土炕上,地圖還鋪開著。

    那個叫高寧的地方,被他用紅筆點了,即便在昏暗的燈火下依然那麼清晰,就好像一滴血似的觸目驚心。

    想到了血,楊順會使勁甩了甩頭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計劃的很周密,這次離開先去海島上避一陣子,然後去渤海國。他在渤海國有舊識,他相信那個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人,不會不收留他。

    他只想安安靜靜的過一個普通富家翁的日子。

    有些艱難的將視線從地圖上收回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有些老了。坐的時間久一些,腰背都會很酸楚。說起來他雖然一生領兵幾十年,但其實身上沒有受過傷。他經歷了大隋從極盛到衰敗的過程,卻一直靠著敏銳的洞察力避開所有危險。

    不過

    今天例外

    外面馬蹄子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楊順會的臉色隨即變了變。他叫過來外面當值的親兵,讓他去看看隊伍裏出了什麼事,還沒來得及吩咐完,有一個穿鐵甲的將領急匆匆的跑起來,氣喘吁吁:“大將軍,您之前派出去的那一千騎兵又回來了!”

    楊順會的臉色猛的一變,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忽然一扭身,一拳隔空將房子的牆壁轟開一個洞,塵土飛揚中他已經衝了出去,人在幾十米之外。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害怕。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這麼多年來正是因為這種害怕時不時的出現,自己才能避開一次又一次的災難。

    但是顯然,今天這種害怕來的太晚了。

    “我想問你一件事。”

    夜雨中,一個看起來神采很修長的年輕男人站在他面前不遠處。就好像一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從虛空中橫渡過來,毫無徵兆。楊順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從腰畔抽出來一個短銃抬手就打了一槍。

    這槍聲也是一個信號。

    他身邊有萊曼大帝派給他的一隊屠神火槍手。

    “連一個修行者的自尊都沒了在面對敵人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掏出洋人的火器,指望著的是洋人可以擊殺修行者的子彈,而不是你自己的修為。這些年來你的轉變看來還真是很徹底,不過你要失望了。”

    “這種子彈可以擊穿任何修為之力,不受影響。”

    子彈在方解面前掉落,那裏擋著一柄橫刀。很普通的大隋制式橫刀,是方解之前從一個騎兵腰畔抽出來的。在了解了一個東西的可怕之處之後,而這個東西的數量有沒有多到令人無力,那麼其實已經不再可怕。

    “可是,它不是萬能的。”

    方解隨手將橫刀丟掉:“在等著你的屠神火槍手?應該不會來了吧,我剛才借了你的一千騎兵,回大營第一件事就是衝擊屠神火槍手的駐地,把他們全都宰了。那些火槍手不會懷疑自己的盟友,而且我也需要那些士兵納一份投名狀。”

    楊順會的臉色很難看:“你把慧基怎麼了?”

    他問。

    方解歎了口氣:“第二反應才是問你的兒子怎麼樣了,看來你還是愛自己多一些。你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不知道什麼時候殺你的人就會出現不是嗎?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是方解,所以你就更緊張?”

    楊順會的心很亂,方解的話讓他的心更亂。

    “你覺得我不可能出現在你面前,但我來了。”

    方解走到不遠處的矮牆邊,跳了一下坐上去:“我還不想殺你,你應該知道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

    楊順會轉身,想朝另一個方向逃。

    他發現自己逃不了了。

    另外三個人,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清脆的銅鑼聲在軍營裏響了起來,在夜裏顯得尤為刺耳。很快,各營的將領就被銅鑼聲吸引了過來。然後他們看到一個穿道袍的胖子,手裏拎著一個銅鑼使勁的敲打著:“大家快來看啊,你們的主將楊順會就要死了!”

    不少人圍攏過來,手裏都握緊了刀柄。

    楊順會自然有很多親信,尤其是他的親兵們在這一刻全都集結了起來,不管面對的是什麼,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主將。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胖子項青牛敲打了幾下銅鑼後喊道:“楊順會只是要死了,還沒死。在他死之前,我代表你們問他幾個問題吧。不要拿弓箭瞄準我,沒用的噢我是清樂山一氣觀道尊項青牛,你們的羽箭再多也殺不了我。所有穿鐵甲的都給道爺湊過來,今兒咱們一塊和楊順會大將軍聊聊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7 17:25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死得其所


    這是一個很奇詭的場面,以至於讓楊順會心裏充滿了失望。

    他手下有至少十萬人馬,這些人馬還都是從長安城裏帶出來的,這些部將都是跟了他不只一年的人,其中甚至還有跟了他十幾年的老部下。楊順會曾經堅信,如果自己帶著這些人征戰遇到危險的話,這些人都能為了保護自己而去拚死。

    他曾經很篤定的認為,這些手下都與自己生死同心。

    楊順會已經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自信的,他的手下雖然圍攏過來但沒有一個人出手維護甚至沒有一個人出言喝斥,他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甚至沒有憤怒。

    也許,這種不自信是到了牟平城之後有的。也許,是從他收了洋人第一筆好處之後有的。

    他環顧四周,發現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上都是漠然。就連跟了他時間最久的那幾個老部下,也沒有人表現出願意為他一戰的意思。而那些士兵們,那冷眼旁觀的神情讓楊順會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他笑了。

    冷笑。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那些手下,還是在嘲笑自己。

    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有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不是不知道下面人都是怎麼議論自己的。自從那次洋人當街打人,老百姓蜂擁到他的將軍府門前希望他能出頭的時候,他下令士兵驅散百姓的那一刻,他就覺得士兵們看自己的眼神變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這個時候決定抽身而退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對這支隊伍已經沒有辦法做到令人信服四個字,主將不被士兵們認可,在戰場上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他知道自己打不贏這一仗,所以才想到逃避。一個迷戀金錢的人自然迷戀地位,若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又怎麼可能願意放棄自己的權勢?

    坐在對面矮牆上的那個年輕人楊順會是認識的,在長安城的時候他和這個年輕人有過交集。他只是沒有想到,多年之後當初那個才嶄露頭角的小人物,如今已經是中原這片天下最強大的那個人。

    “我知道你是來殺我的,但你休想在殺我之前羞辱我。”

    他看著方解說。

    “原來你還有尊嚴。”

    方解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對這句話有些不屑。

    “我以為你的尊嚴早就已經被洋人買走了,沒想到現在還剩下一絲。既然你還知道什麼叫自尊,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怎麼死才是最有尊嚴的。不希望我羞辱你,首先是你不羞辱自己。”

    方解說。

    楊順會愣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再次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局勢。他能看出來圍住他的這幾個人,修為之強只怕都在自己之上,單打獨鬥的話尚且沒有勝算,現在被人困住,想要脫身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尊嚴?”

    他繼續冷笑:“我曾經堅定地以身為一個楊家人而感到自豪驕傲,但是當我離開長安城的時候是以一種怎麼樣的狼狽?如果我當初沒有離開的話,只怕我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具枯骨。我為什麼要為了那樣一個朝廷而拚死?為什麼要為了那樣一個家族而效力?”

    “人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

    楊順會忽然提高嗓音道:“可這個天下早就已經變了,楊家人還有什麼能維持自己的尊嚴?在亂世之中我想著能好好活著有錯嗎?沒錯,洋人是給了我一些好處,為了養兵為了手下十萬將士,我收下那些好處有錯嗎?”

    他環顧那些手下:“你們這些白眼狼,吃著我的穿著我的用著我的,卻還在背後罵著我,恨不得殺了我,你們難道才是對的?方解!”

    他看向方解怒吼:“你不要跟我談什麼尊嚴什麼忠誠!難道你對楊家人有忠誠可言?!我不知道你這樣狹隘的思想是怎麼來的,既然你不敬楊家人現在為何替楊家人出頭?大隋都已經完蛋了,你為什麼要替大隋出頭?你的眼界太低了,你只局限在一國一族的關係中走不出來,你太狹隘!”

    他大聲道:“統治者是誰和大部分老百姓有關係嗎?楊家人對我好我就是楊家的忠臣,楊家人對我不好我為什麼還要愚忠?洋人對我好,我為什麼就不能幫洋人做事?我只看到誰重視我,然後我為之報效有什麼錯?”

    看著這個癲狂發問的人,方解竟然有一種連話都不想說的感覺。

    “如果你能把眼界放高一些,你就不會看不起我了!”

    楊順會道:“你想想,不管是誰做統治者,只要對百姓好難道不就是個好的統治者?同族之人做皇帝未必是正確的,外族之人做皇帝未必是錯誤的。你對外族有成見,這是因為你沒有看清楚這個世界!”

    方解從腰畔將酒囊摘下來喝了一口,然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是來聽你說一些話的,但不是這樣的話。”

    ……

    ……

    楊順會張開雙臂,語氣變得激昂起來:“方解,你和這些人不一樣,他們一輩子都只能是個追隨者,因為他們自己無法成為開創者。你不一樣,你已經開創出了自己的事業。所以你應該比他們看得更透徹。”

    他大聲道:“所謂的民族有意義嗎?只有最狹隘的人才會去執著於什麼民族。奧普魯帝國的人只不過是外貌和我們不同而已,但是那些人適應新的東西遠比咱們要快。現在大部分洋人的將領都能說漢語,他們尚且不認為這是一件下賤的事,為什麼你們就要認為和洋人相處就是一件下賤的事?”

    “洋人已經適應了新的環境新的生活,為什麼咱們就不能?”

    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方解的反應,還有四周那些部下的反應。見方解沒有阻止他,他以為自己的話有了作用。

    “你想想,洋人的進入會帶給我們什麼,絕對不僅僅是壞處!”

    楊順會道:“洋人有著無與倫比的的優勢,他們的社會發展才是正確的。只要不把洋人的到來看做是一場侵略,那麼接受起來就沒有那麼難了。你可以這樣想……洋人不時來侵略的,而是融合。在這場融合之中,洋人學習我們的長處,我們學習洋人的長處,最終就能成為一體。到時候,百姓已經適應了新的生活新的身份,會在反抗嗎?!”

    “不會!”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充滿了震撼:“到時候,百姓活的幸福就會忘記統治者不是漢人。”

    他喘息著,為自己這番辯解而滿意。

    說實話,他最初也確實不能接受洋人,但是隨著看到洋人的強大,隨著他越發的享受優越的生活,他開始變得不再抵觸。他是真的這樣想,不管是誰做皇帝,只要自己還能保證地位就沒關係。

    他認為,自己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不只是洋人的錯。如果漢人不反抗的話,那麼自己也就沒有必要拋棄現在的權勢地位。他即便不再領兵,也會成為一道總督那樣的人,在洋人的朝廷裏有著很重要地位。畢竟洋人要想控制這片大地,少不了漢人支持。

    “你這些話,對你的手下說過嗎?”

    方解問。

    楊順會搖頭:“我不需要跟他們解釋,他們早晚會看清這些。”

    方解笑了。

    怒極而笑。

    “我不想跟你解釋什麼了,也不想跟你辯論什麼了,因為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我本想著若是你心裏還有殘存的那麼一絲絲良心,我也能從你這裏得到一些幫助,比如洋人的軍隊配置,比如萊曼為什麼會不怕修行者……但是現在我放棄這些念頭了,因為我發現和你說話真是一件很噁心的事。“

    方解道:“現在你可以反抗了。”

    “你們這些人,難道真的要看著我被殺?!”

    楊順會看向那些老部下,大聲嘶吼了一句。可是那些人依然沒有任何舉動,只是攥緊了拳頭眼神裏釋放著自己的怒火。

    “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可以改過來。”

    楊順會發現了什麼不妥,立刻轉換了語氣:“畢竟我是漢人,我骨子裏流著的是漢人的血。對於洋人來說我更多的只是在利用他們,但我對於自己的族人來說,我心中都是摯誠的感情。我可以帶著這十萬兄弟轉變,我可以帶著他們去和洋人開戰。你到了現在這個地位應該很清楚,有些時候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沒錯”

    方解點頭:“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但不是你的利益。”

    “你不是想更多的了解洋人的事嗎?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修行者不能殺死萊曼嗎?”

    楊順會急切道:“這些我都可以給你答案。我可以跟你保證,整個中原的漢人也沒有一個人比我更了解萊曼,更了解洋人。你想想,殺我你得不到什麼,但如果我願意帶兵幫你,你得到的就是巨大的實惠。”

    方解招了招手,示意之前那個帶著一千騎兵護送楊才平的將領過來,然後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那將領顯然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離開。楊順會一直緊張的看著他,不知道方解要安排什麼。

    “我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

    方解道:“我來之前曾經說過,我要親手剜出來你的心看看是什麼顏色。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的血會髒了我的手。既然你那麼喜歡洋人的東西,那麼信服洋人的武器,我就給你一個死得其所的機會。”

    這句話說完之後,楊順會忽然發現不少士兵手持火器圍攏過來。他不知道,這些火器都是那些屠神火槍手的。

    至少一百多條火銃瞄準了他,拿著槍的人都是他的士兵。

    “用洋人的東西來了結你,對你來說似乎不算什麼難以接受的吧。”

    他舉一隻手,那些手持洋人火槍的士兵們隨即往前擠壓,將楊順會可以活動的區域壓制的越來越小。

    “感受一下你自己所說的偉大吧。”

    方解將抬起來的手往下一壓,那些騎兵隨即開始將火銃端起來,瞄準了楊順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8 16:40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你要跪著


    楊順會的眼睛瞪的很圓。

    他想到了自己的部下已經不再和自己是一條心,卻沒有想到他們會對自己舉起武器。也真是一件足夠諷刺的事,曾經自認為愛兵如子的將領被他的士兵圍住,用洋人的火器瞄準著他的身軀。

    “你們敢下手嗎!”

    他怒問。

    眼睛裏都是血絲。

    “他們不是不敢,只是還有些不捨罷了。”

    站在不遠處的方解看著猙獰的楊順會說道:“他們都是軍人,也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軍人,所以你應該知道他們沒有什麼不敢去做的事,只有能不能,願不願。到現在為止他們心裏還念著舊情,而你卻把他們帶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如果我今日不來,你就會帶著他們去進攻鳳凰台,到時候,他們這些人將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這番話之後,士兵們開始變得躁動起來。

    楊順會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方解,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手段很高明的人,現在才知道終究還是看低了你。你想殺我,想奪我的兵權,卻不自己動手而是讓我的士兵們對我動手,只要他們殺了我,他們就沒有辦法不跟著你了對不對?高明!”

    他挑了挑大拇指。

    “你敢和我決一死戰嗎!”

    他大喊。

    歇斯底裏。

    “為什麼你現在願意死戰了?”

    方解忍不住問:“之前你想著的是決一死戰嗎?當你發現你已經無路可走的時候,才開始想要一種體面的死法?在你和洋人交易的時候,你就已經注定了不會體面的死去。”

    楊順會暴怒的吼了一聲,雙拳攥的那麼緊:“方解!你就是個卑鄙小人,你用這樣的手段殺我,一點兒都不光明磊落!你不是自詡有民族氣節嗎,那好,你就和我這個叛徒打一場,最好你手刃了我!”

    “我來!”

    站在後面性子最憨厚老實的石灣都看不過去了,他大步走到方解前面指著楊順會怒道:“我一直覺得你兒子廢物,現在才知道他比你強一百倍一千倍!他尚且知道什麼是情義,而你已經徹底喪失了人性。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他想到的是和你同死,你能做到嗎?”

    楊順會被石灣的話震的身子搖晃了幾下,腦海裏不由自主的出現了兒子楊才平的樣貌。他不知道楊才平被石灣放走了,聽石灣的話他確定楊才平已經死去。到了這個時候,那種悲傷絕望和憤怒,占據了他的心。

    “你殺了我兒子!”

    他狂吼,雙拳猛的同時擊出。

    他和石灣之間相隔足有三十米,這個距離即便是大袖子出手,對方也有一定的時間反應,更何況的石灣的修為絲毫也不弱於他。只是石灣幾乎沒有與人交手的經驗,所以和身經百戰的楊順會差距只在此處。

    “我來。”

    方解單手一拳,震開楊順會的內勁後對石灣說道:“這個人終究還是我來殺的好,雖然大隋已經沒了,但我出手和你出手的意義不一樣。”

    他緩步走向楊順會。

    “來吧!”

    楊順會雙腳在地上猛的點了一下,身子在蹬起來的塵煙中暴飛了出去。在急速向前的途中,楊順會雙拳再次擊出。他出手的方式和其他修行者有些區別,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雙拳齊出,那樣看起來怎麼都有些彆扭奇怪。

    可這怪異的姿勢後面,藏著的是楊順會每一擊都拚盡了全力的釋放。

    “曾經你是我面前的一座大山。”

    方解舉手投足之間將楊順會的攻勢化解,眼神裏有些淡淡的悲傷:“那個時候在長安城,看到你這樣的大將軍心裏總是充滿了敬畏。無論如何,大隋的驕傲是你們這樣的人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來的。沒有你們這樣的優秀將領,大隋的威嚴也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那個時候,我真心的敬畏你們。”

    “我曾想過,若還要從軍,將來便做到和你們一樣,成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脊樑......我沒有想到的是,你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擺了擺手,驅趕蚊蟲似的將楊順會的內勁拂開:“你這樣的人最大的可惡之處就在於,彎了自己的脊樑之後,還想讓更多的人也如你一樣。”

    楊順會哪裏還有心思去理會方解話裏的意思,他就好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只顧著將面前的敵人撞死。他一拳一拳的攻出去,磅礴的內勁好像浪潮一樣一浪一浪的席捲至方解身前。而方解化解他這連綿不盡的攻勢,似乎也一點兒都不吃力。

    “你已經不行了。”

    方解的話就好像刀子一樣戳在楊順會的心口:“你也許從來沒有想過,當你自己都在心裏看不起自己的那一刻,你的修為也不可能再有進境。因為連你自己都厭惡自己,這厭惡就藏在你心裏最深處。”

    “去死吧!”

    楊順會高高躍起,在半空中雙手握在一起狠狠的往下一砸。

    這凝集了他全部修為的一擊,石破天驚。

    ......

    ......

    方解單手向上一舉,托住了楊順會這看起來重如山嶽般的一擊。

    “憤怒?”

    方解冷笑著,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手掌虛張然後猛的的一握。

    噗的一聲,半空中的楊順會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使勁攥了一下似的,身子都變得扭曲,他忍不住噴出來一口血,也不知道是被這一下捏的重了,還是之前的怒火攻上了心頭。噴出一口血之後他的臉色變得極差,慘白的彷彿在一瞬間被人剝去了所有的生機。

    方解的手虛空裏一甩,楊順會的身子就好像炮彈一樣飛出去,狠狠的撞擊在那座破舊房屋的牆壁上,直接砸出來一個窟窿,他整個人穿破了牆壁之後鑽進屋子裏,然後沒多久又從房子的另一側牆壁裏撞了出來。

    碎裂的磚石紛飛。

    方解沒有給楊順會任何喘息的機會,這麼多年來與人交手讓方解深深的記住一件事。不管自己面對的敵人是強大還是弱小,開始出手之後就不能留下餘地。一旦給對方哪怕一絲一毫的喘息之機,那麼死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這樣一種經驗背後,藏著的是怎樣的艱辛人生?

    還沒容得楊順會掙扎著站起來,方解快步過去,一個側踢直接踢在楊順會的臉上,這一下看起來極重,但方解收了內勁,只是單純的靠著肌肉的力量將楊順會震飛了出去。可即便如此,以方解的肉身之強大這一擊換做普通人早就被踢碎了腦殼。

    楊順會的護體內勁,居然擋不住方解實打實的肉身攻擊。當修為到了楊順會這個層次,護體的內勁已經堅固到了堪比岩石的地步。就算是尋常的強弓硬弩,也對他沒有一點兒傷害。普通的武器,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即便是床弩,只怕也破不開他的護體內勁。

    但是這一腳,幾乎要了楊順會的命。

    他的左臉被方解的腳踢中之後,身子以一種令人震撼的方式迅速的倒下去,腦殼狠狠的撞進了地裏之後沒有停下來,而是變成了鐵犁一樣,在地面上犁出來一條挺深的溝。這一下暴擊,讓那些圍觀的士兵們全都被震撼了。

    腦袋撞進了地裏然後朝著一邊滑出去,地面上留下的深溝是他腦殼犁出來的。

    “我不想說什麼代表所有被洋人欺壓羞辱過的漢人來殺你。”

    方解走過去拎著楊順會破破爛爛的衣服把他提起來,單臂舉過頭頂然後猛的往地上一砸。

    嘭!

    楊順會的身子直接鑲嵌進了大地之中,激蕩起來的塵煙碎土往四周激飛。

    “我沒有資格代替任何人來殺你,他們對你的仇恨也不應該由我來解決。我殺你,只是代表著我自己。”

    方解抓著楊順會的腳踝將其再次提起來,頭朝下的楊順會此時的姿勢狼狽的令人心裏發緊。這樣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大人物,這樣一個在地方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此時就好像一條蛆蟲,只讓人噁心。

    方解把楊順會擲出去,然後走到一個士兵身前,伸手將那個士兵手裏拎著的小布袋子拿過來。這個布袋子顯然是用很特殊的材料製成,觸手有一種很沉重厚實的感覺。方解拎著這個小布袋子走到楊順會身前,然後打開,將裏面的東西往外倒。

    那裏面裝著的,是屠神火槍手的子彈。

    一顆一顆的子彈落在楊順會身上,就好像晶瑩剔透的雨滴落在人身上一樣。但是,這種子彈有著雨水無法相比的腐蝕力。才一接觸楊順會的身軀,楊順會立刻鬼哭狼嚎一般的喊起來,似乎在承受著無法體會到的痛苦。

    那些子彈,如燒紅了的鐵球掉在積雪上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楊順會的身體裏鑽。單顆子彈的威力也許無法殺死這個級別的修行者,可至少幾十顆子彈落在他身上,那種被腐蝕的疼可想而知。

    很快,就有子彈鑽進了他的肉裏。

    “是不是覺得很難受?”

    方解麵無表情的說著:“如果任由你在東疆繼續作惡,那麼就會有更多的修行者被這樣的子彈殺死。他們之中或許有很多人和你一樣,有自己的妻兒。他們為了保護妻兒而戰鬥,你為了自己而屈服。即便是這樣的死法,對他們來說都不公平。他們這樣戰死,榮耀!你這樣死去,醜陋。”

    “我本想切開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是什麼顏色。”

    方解搖了搖頭,聲音很輕但語氣極重的說道:“現在不用看了,因為我確定它是黑色的。”

    子彈融進了楊順會的身體裏,腐蝕著他的內臟。楊順會的嘴裏不斷的有黑色的血溢出來,居然還冒著熱氣,可想而知他此時體內的痛楚有多詭異可怕。楊順會不是沒有見到過修行者被這樣的子彈射殺,因為這幾年來想殺他的修行者都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萊曼派給他的屠神火槍手,在他的府裏就不止一次的擊殺修行者。

    “這場戰爭勝利之後,我會在牟平城修建兩座塑像。一座站著的,象徵著漢人的不屈和堅強。一座跪著的,面向站著的人......是你。”

    方解不再去看他,就好像多看一眼都會影響自己的心情似的。

    “你永遠都不會翻身,因為不管是現在的人還是後世的人,都不會忘記你曾經做過的一切,你加之於百姓身上的疼,現在都回來找你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我不用你們
  
  廖生從楊順會之前住著的屋子裡出來,對方解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楊順會顯然是個做事謹慎的,他肯定和洋人有通信往來,但一封都找不到。如果不是沒有隨身帶著,就是都已經銷毀了。」
  
  坐在小院子裡的方解抬頭看了看,天空中已經沒有雨絲繼續垂下來。
  
  「不用找了。」
  
  他搖了搖頭:「楊順會這樣的人,是不會得到萊曼真正信任的,所以也不會從楊順會這裡找到什麼能破界萊曼不怕修行者的秘密。這秘密對於萊曼來說至關重要,莫說楊順會,便是奧普魯帝國的那些勳貴只怕也沒什麼人知道這秘密。」
  
  「這些兵怎麼辦?」
  
  項青牛看著那些遠處還沒有散去的士兵,他們顯然格外的迷茫。當初楊順會帶著他們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告訴他們要去東疆戍邊,現在楊順會死了,這兩衛戰兵在東疆也成了人人唾棄的隊伍,他們的未來似乎一片灰暗。
  
  其實之前他們舉著火槍最終也沒有對楊順會開槍就能說明一些,他們的內心深處都充滿了矛盾。楊順會確實對他們不錯,從不曾克扣過他們的餉銀。可是,卻讓他們背負上了難以承受的罵名。
  
  牟平城裡生活的那一段時間,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記憶中永遠難以抹除的汙點。
  
  方解起身,緩步走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將領們面前。這兩衛還頂著大隋戰兵頭銜的將軍們看到方解走過來,立刻站直了身子停止交談,將視線都停留在方解身上。他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迎接怎麼樣的一種命運,
  
  而他們卻有些無力的發現自己無法選擇。
  
  「你們可以回家。」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說道:「對於你們來說,東疆永遠都不是能開心起來的回憶。東疆的百姓,因為楊順會對你們也沒有什麼善意。所以我不苛求你們會拿起兵器和我一起抵抗洋人,倒是更希望你們早點回去和家人團聚。現在中原已經太平下來,你們若想脫了戎裝回家耕田種地,地方官府也會安排。」
  
  「我們」
  
  一個將領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後面該說些什麼。
  
  「我確實想過帶著你們回到戰場上,讓你們重新把軍人的尊嚴拿回來。」
  
  方解的眼神在那些將領們的臉上掃過:「不過說句一點也不矯情的話,我信不過你們戰場上最重要的莫過於信任兩個字,為將者要信任自己的部下,士兵要信任自己的主將。若是彼此之間沒有了信任,那麼無論面對多孱弱的敵人都有可能戰敗,更何況這次面對的是武器比我們先進的洋人。」
  
  「這話你們可能不愛聽,我也知道不順耳。」
  
  方解昂起下頜,語氣越發的沉重起來:「但我必須為我部下幾十萬將士們負責,也必須為東疆數以千萬計的百姓負責。如果我用了你們,而你們卻最終令我失望了,那麼到時候損失的也許還要加上我的那些士兵們。我背負不起這麼大的責任,所以縱然我心疼可惜你們這十萬精銳的戰力,卻還是不敢用你們。」
  
  「說的再簡單些。」
  
  方解直言道:「就因為你們是楊順會的兵,我不敢用。」
  
  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那些將領們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起來。其中不少人攥緊了拳頭,看著方解的眼神裡都是怒意。他們沒有想到方解會說出這樣直白傷人的話,所以想反駁想辯解,但所有人又都因為方解那句因為你們是楊順會的兵而覺得心裡充滿了恥辱。
  
  「就這樣吧。」
  
  方解擺了擺手:「我只是來殺楊順會的,我知道你們其中也曾有人為虎作倀,但我沒有時間繼續追查,因為我要趕回自己的隊伍中。我的水師正在和洋人的水師激戰,我的部下正在鳳凰台苦苦堅守,這個時候他們更加重要。當然,我也知道你們其中大部分人和楊順會不一樣,你們之中大部分人沒有和洋人勾結,所以未來的路你們自己去選擇吧。」
  
  方解指了指外面:「認為楊順會沒錯的人,今日之後若是還在這東疆戰場上遭遇,咱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是認為楊順會錯了的人,拜託不要給我添亂,回家去吧。」
  
  「王爺這話說的太傷人!」
  
  一個楊順會手下的將領邁步出來:「王爺說信不過我們,我們真的生氣。可是轉念一想,這又怪的王爺嗎?」
  
  他忽然轉身,抽刀立劈將身後站著的一個將領劈翻在地:「軍中有敗類我們比王爺你清楚,但你不能因為軍中有敗類就以為我們全是敗類!弟兄們,殺了那些敗類,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隨著他這一聲喊,不少人開始出手。
  
  將領之中顯然有那麼幾個人是他們共同的敵人,雖然之前他們沒有約好,可一發動起來,全都圍攻那幾個人。因為眾寡懸殊,那幾個將領雖然抵抗但很快就被殺死。緊跟著其他的將領開始招呼自己的手下士兵,去抓捕死去那些人的親信。
  
  方解站在一側,沒有離開。
  
  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噪亂的場面。
  
  「你真奸詐。」
  
  項青牛湊到方解身邊,悄悄挑了挑大拇指:「當世第一奸詐。」
  
  「王爺」
  
  最先動手殺人的將領大步過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後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卑職高存茂,願意追隨王爺戰場殺敵!我知道王爺說信不過我們是真的,換做是卑職的話,只怕也不敢用我們這些人,畢竟在牟平城這些年,連老百姓都在背後戳我們的脊梁骨,我們哪裡還站得直?」
  
  「但是今日,我們不想成為王爺說的那種人。我們從不怕死,我們怕的是和楊順會一起背負罵名!都是中原的大好男兒,我們只是運氣差跟錯了人,但不能罵我們根骨裡就是叛徒敗類!我們不是!」
  
  高存茂大聲道:「請王爺給我們一次機會,讓冬季的百姓們看看,我們這些人也有決死之心,也可保家衛國!」
  
  方解故意遲疑了一下,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我不能斷了任何人報效民族之心,也不能阻止任何人想證明自己的行動。這樣吧你們選擇了站出來,那麼我也給你們足夠的信任。高存茂,現在你就是這支隊伍的最高指揮官,暫行大將軍職權,這些將領這些兵你領著,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我不會插手。」
  
  方解提高聲音道:「但我有一句話要忠告你們,不能蠻幹。你們每一個人的命都比洋人的命值錢,殺死洋人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不需要你們去戰場上赴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你們要用一場一場的勝利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手指東方:「這仗,你們自己去打!」
  
  「王爺還是不信任我們?!」
  
  高存茂等人急切道:「王爺應該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們證明自己!」
  
  方解笑了笑道:「我說了,證明自己不需要跟著我,需要的是殺洋人。你們不但要證明給別人看,也要證明給自己看。從今天開始,你們這支隊伍就是我黑旗軍的盟友,戰場,我可以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你們,你們也可以把後背放心大膽的交給我。」
  
  他大聲道:「我這次親自帶著黑旗軍所有隊伍不遠萬里從長安城而來,不將洋人趕出東疆,我是不會回去的。我希望你們和我一樣有此決心,指天指地,無愧於心!」
  
  高存茂等人被方解說的熱血沸騰,紛紛抱拳。
  
  「王爺放心!我們會用自己的血來洗刷自己的恥辱!」
  
  「王爺,咱們戰場上並肩作戰!」
  
  群情激昂。
  
  方解抱了抱拳:「就此別過吧,隻願他日再相聚之時,諸位兄弟們都在!」
  
  「願他日再相聚,兄弟們都在!」
  
  眾人抱拳!
  
  「你對這十萬人的隊伍,居然真的不動心?」
  
  項青牛騎著馬翹了翹屁股,雖然馬鞍子上面包了一層棉布,可對於他來說騎行這麼遠的距離,終究還是一種折磨。騎馬看似威風八面,其實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時間長一些,兩條大腿的內側就會磨破了皮。
  
  「動」
  
  方解的回答很直接簡單:「但我知道這支隊伍不能帶在身邊,我和他們說的那些話不是假話,我確實信不過他們。戰場上,他們需要支援的時候我不會猶豫。可這和帶在身邊是兩碼事,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他們跟著我也不會覺得信服,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打。」
  
  「反正我要這些兵的目的,就是增強實力和洋人交戰,現在他們也正是去做這件事了,帶不帶在身邊都一樣。」
  
  項青牛搖了搖頭:「軍武上的事我不懂,只是覺得你每天想這麼多事,還要想的這麼細致縝密,累不累?」
  
  「不累」
  
  方解搖頭笑了笑:「你可能不理解,當你做的事和你的興趣或者說目標一致的時候,其實並不辛苦。我也喜歡這種將所有事都算計到,等到事情發生的時候都按照你的推測去進展的感覺。」
  
  「自戀!」
  
  項青牛白了他一眼,不過倒是真心的佩服方解。方解的腦袋裡所想的事,比他要多幾十倍幾百倍。
  
  「現在楊順會也殺了,咱們是去和散金候彙合還是直接去鳳凰台?」
  
  「鳳凰台」
  
  方解道:「東疆戰局的最重要之處便是鳳凰台,那裡是楔進了洋人隊伍後面的一根釘子,足夠長足夠粗。只要鳳凰台在,在東楚的洋人和在東疆的洋人想要聯絡,就比走鳳凰台要慢上至少一倍的時間。有鳳凰台,洋人控制的區域就不能連成一片。所以,洋人接下來的進攻重點也會放在鳳凰台,說不定我會在那兒和萊曼相見。」
  
  「我挺期待的。」
  
  這五個字是項青牛說的。
  
  「如果真是能和萊曼直面,殺了他,這一戰就會比預料的早結束很多很多。」
  
  方解舒了口氣,想到之前楊順會臨死之前說的那些話,那種嘴臉,心裡忽然覺得有些發涼。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叛徒內奸,這是人性格裡的東西無法改變。如果東疆之戰再不快點結束的話,這樣的人還會越來越多。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9 22:10 編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8 16:47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讓沐廣陵接駕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是一個黃昏,方解正坐在一艘小船上順流東下。

    不得不感慨於驍騎校這一整套完整的且極有實效的聯絡方式,所以在方解身在大軍之外的時候也能隨時取得聯繫。陳孝儒在當初大內侍衛處秘密聯絡方法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再加上方解基於前世一些東西的指點,驍騎校辦事的效率之高令人震撼。

    “咱們的水師勝了。”

    廖生將密報遞給方解:“段爭和鄭秋兩位將軍聯手指揮,水師大勝。不過最主要的緣故還是那些江湖客的出手,徹底擾亂了洋人水師的指揮。洋人水師中的屠神火槍手數量確實不太多,而且都在那個將領身邊。”

    “損失如何?”

    方解問。

    廖生詳細回報了一遍後說道:“損失不是很大。另外從長安城運過來的隕石,估摸著最少還要兩個月才能到東疆。燕狂將軍不得不選擇最平坦的大陸走,貨通天下行的船只能在長江岸邊等著,消息傳過來的時候還沒登船呢。”

    方解點了點頭:“這個不用急,也急不來。”

    他想了想吩咐道:“你去聯絡一下在牟平城的驍騎校,吩咐他們開始暗殺城裏的洋人,身份越高的越早下手,殺人之後就把屍體在高儲蓄懸掛,讓牟平城的百姓都能看到。牟平城現在是洋人勢力最穩固的地方,必須撬動了它。”

    “喏”

    廖生應了一聲後說道:“納蘭將軍的隊伍襲擊了沐府的糧倉,回撤的時候沐府的人馬追了上來,兩邊卻都沒有立刻交手的意思。不過這樣一來,糧食就被拖住在半路上。沐府的人應該是在等援兵,而納蘭將軍一旦撤走就會被沐府兵從後面追著咬,局面不是很好。”

    方解吩咐道:“急調陳定南的騎兵去馳援,現在陳定南和陳搬山的隊伍距離納蘭最近,騎兵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最多只用六七天。讓陳搬山帶著大隊人馬繼續往鳳凰台走,路上遇到洋人的隊伍就地解決。他們這一路上不會碰到洋人的主力,所過之處的據點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拔了。然後驍騎校要把這些消息最大化的散播出去我需要讓東疆的百姓們一次一次的不間斷的聽到這些好消息。”

    廖生想了想,隨即明白了方解的意思。

    現在東疆不缺抵抗洋人的兵力,但缺振奮人心的士氣。方解一直在擔心的就是百姓們逐漸適應被洋人統治的生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戰爭將會變得越發艱難起來。如果連百姓都把這場仗戰爭視為毫不關己的事,那麼戰爭的進展將會變得越發緩慢。

    只要不斷有取勝的消息散播出去,百姓們就會覺得距離勝利越來越近。

    “還有”

    方解想了想後繼續說道:“派人去告訴散金侯,接管山海關。不管山海關裏的守軍是願意抗爭的也好,還是不願意抗爭的也好,山海關都是大軍回去時候最重要的通道,不能放在外人手裏。”

    “散金侯的隊伍,按照制訂好的計劃進軍,給沐府施加壓力讓陸封侯帶著人馬兵圍鎮海逼著追擊納蘭的沐府兵不得不回撤。鎮海是沐府控制下最重要的城鎮之一,只要鎮海丟了,沐府的控制就會被截斷陸封侯不必拚盡全力的去攻打,只要圍住鎮海就夠了。”

    “喏!”

    廖生將方解的話記在紙上,然後又在心裏默默的背了兩遍。

    “這個時候我不願意和沐府交手,畢竟在現在這樣的戰局下自己人打自己人,對洋人來說才是最有利的消息。但是,我也不能讓沐府兵拖住了我的腿腳讓散金侯在陸封侯圍了鎮海之後派個有分量的人去沐府直接見沐廣陵,如果沐廣陵敢對使者下手,讓使者告訴沐廣陵只要他死了,鎮海城裏的三萬沐府兵就是陪葬。”

    “喏”

    廖生用炭筆記著,寫字的速度很快。

    “以我的名義通告整個東疆,黑旗軍歡迎所有願意上戰場和洋人交戰的人來投奔。只要是想殺洋人的,我不問出身,不問之前的有沒有什麼罪過,只要是戰場上肯拚命,過去的事既往不咎。另外,通告東疆的江湖客,只要能手裏提著十顆洋人腦袋來的,也不計較他們之前犯過什麼過錯。”

    “主公,這是不是太寬鬆了些?”

    廖生有些擔心的說道:“那些黑道上的江湖客,手裏都不乾淨。”

    “他們以後也不會乾淨。”

    方解道:“我這樣寬鬆,不是以後對他們寬鬆。現在如果還對他們那般的嚴酷,只要被咱們抓住就處死的話,他們之中會有不少人被這樣的嚴酷逼到洋人那邊去做走狗。楊順會身邊的那些人就是如此,殺不盡他們,他們就是禍害。與其這樣,不如讓他們去殺洋人,拿十顆人頭換自己的命。”

    “如果不去爭取這些人,他們潛藏在暗處還是會禍害百姓。”

    廖生懂了,點了點頭:“屬下這就去做。”

    “去吧”

    方解擺了擺手:“再派人去告訴納蘭,我在鳳凰台等他回來。”

    廖生答應,然後從小船上一躍而起,落在另一艘小船上,那撐船的人將船兒掉頭,往遠處去了

    距離鳳凰台越來越近,方解竟然心裏有有一些緊張。說起來,帶兵征戰天下這麼多年,無論面對多強大的敵人,方解都很少會有緊張的情緒。他總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有冷靜才能找到敵人的弱點。

    這次不一樣。

    雖然以往方解每一次決戰都是賭上所有,但那個時候的所有和現在的所有相差太多了。現在方解賭上的,是黑旗軍近乎七成的兵力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地位。

    小船在秀安城靠岸,方解一行人離開了水路開始往鳳凰台進發。從秀安登陸之後,一直往東南方向走,這條路其實就是當初赤眉軍走的那條。從這裏往東再走一百多里就是十里峽,赤眉軍被沐府兵埋伏的那個地方。穿過十里峽之後再走幾百里,就是鳳凰台。

    路過秀安的時候,方解看到了一件怪事。

    秀安城門外面懸掛著一具屍體,看起來已經有些日子了,屍體長期的風吹日曬已經嚴重的變形,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他問一個路人,那是誰。路人回答,那是秀安縣的縣令,沐廣陵的人。據說此人帶著縣城的衙役抓了幾個赤眉軍的家眷處死,想威懾那些綠林上的人不要和沐府作對。結果當天晚上他就被人殺了,掛在城頭。雖然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可城裏居然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件事做錯了。

    聽到這句話,方解就知道東疆已經變了天。沐府曾經在東疆有著無與倫比的控制力,便是大隋朝廷都無法插手東疆的事。沐廣陵就是東疆的土皇帝,幾乎所有的地方官吏甚至邊軍將領,都出自沐廣陵的任命。

    現在,百姓們已經開始厭惡沐府了。

    其實這歸結於,納蘭定東打的輿論戰。從一開始納蘭定東就沒有選擇對沐府退讓,而是很強硬的擺出和沐府對立的勢頭,然後不停的派人在百姓們中宣傳沐府的可惡之處,自從赤眉軍那件事之後,沐府的名聲算是爛透了。

    “納蘭做了很多。”

    方解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初我派他帶兵來東疆,只是因為他和北遼族的關係,再加上他確實有領兵之才,所以才會冒險將十萬人馬給了他。現在看來,倒是我自己低估了他不但穩守鳳凰台,還將東疆百姓原本對沐府根深蒂固的信任和敬畏,已經扒皮一樣扒下來不止一層。”

    到現在為止,他親自選派的將領都比他預期中更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陳定南本來不是方解專門指定平定雲南道的人,最初方解任命的將領是陳搬山,因為相對來說,陳搬山更加的穩定。誰想到後來陳搬山出了事,陳定南接手,結果迅速的把雲南道南燕的餘孽清除,並且威震紇人,雲南道能這麼快穩定下來,陳定南功不可沒。

    宋自悔,字定西。

    方解還不知道的是,他在西邊做的事,分量已經大到影響狼乳山兩側東西方勢力的對比,甚至已經改變了整個草原的布局。也許再用不了多久,宋自悔的那些成功所產生的影響就會變得更大。

    納蘭定東

    這個人給方解帶來的驚喜很多很多。

    非但有勇而且多謀,東疆現在的局勢對黑旗軍這樣有利,全得益於納蘭定東的策略。

    “廖生”

    方解將廖生叫過來吩咐:“派人傳我的命令,納蘭定東升為正三品大將軍,封一等侯他部下所有將領,全部升一級,俸祿加倍。所有在東疆做事的驍騎校,升一級,俸祿加倍。”

    廖生連忙點頭,然後記下來。

    “讓散金侯以朝廷的名義給沐廣陵寫一封信,告訴沐廣陵從即日起黑旗軍各軍要徵用地方糧倉的糧食,沐廣陵不是在意自己的地位嗎,那我就讓他繼續在意。他現在堅持的還是大隋的國公之位,那就什麼事都拿到官面上來說。如果沐廣陵不樂意,那就是不尊朝廷號令,我親自和他去談。”

    “喏”

    這幾日方解不斷的下令,雖然人不在軍營,但指令卻更加密集。

    “算了”

    方解忽然擺了擺手:“我先不去鳳凰台了,納蘭最少還要二十天才能回到鳳凰台,我先去沐府。”

    “沐府?”

    廖生一怔:“就這樣去?”

    “不,給他足夠的面子。”

    方解道:“東西都在水師大船上帶著,派人傳令水師在陸豐城靠岸,我要帶我的親兵營去沐府。”

    “喏”

    廖生猶豫了一會兒後問道:“要不要先發個公文?”

    “嗯”

    方解點了點頭:“不但發公文,派人先行知會沿途州縣郡府,就說我代表朝廷要面見沐國公,把這件事宣揚出去。派去的人要清清楚楚的告訴沐廣陵,讓他在家裏等著迎接朝廷聖使。”

    廖生從方解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玩味,他忽然心裏有些激動這次,對沐府來說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8 16:54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你看看行不行


    沐府所在地方,在東疆的地位無異於中原的長安城。

    自從大隋朝廷無法再控制地方之後,沐府的地位變得越發的高了起來。當初沐廣陵本意是要率領養精蓄銳幾十年的沐府兵向西,進入山海關後和那些中原豪門去爭一爭天子之位。沐廣陵覺得自己和那些人最大的區別在於,他在東疆一直在做的就是天子之事。

    沒想到的是,奧普魯帝國的人從大海另一側而來,船堅炮利,號稱天下第一的東楚水師只一戰就全軍覆沒。東疆赤裸裸的暴露在洋人的火槍火炮面前,在這個時候沐廣陵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第一次選擇。

    他放棄了準備多年的西進,而是帶著沐府兵抵抗洋人的入侵。

    在那個時候,東疆的百姓們真的把沐廣陵看做了皇帝一般的人物。沐廣陵就是東疆的救星,就是百姓最堅實的靠山。

    轉變

    來自於蓬萊島那一戰。

    五千沐府兵在蓬萊島上血戰月餘,無一人生還。他以為自己的獨子沐閑君也死在了那場注定了會寫在史書上的戰役,所以變得性格暴戾孤僻。為了延續沐家的香火,他打算將同族沐自歡的長子要過來,結果這又滋生了沐自歡的野心。

    以至於,沐自歡竟然敢鋌而走險刺殺他。

    結局當然是注定的,沐自歡怎麼可能殺的了名震天下的沐廣陵?

    守城的別將站在城牆上回頭往城裏看了一眼,大街上都是一隊隊巡邏的甲士。他心裏有些迷茫,不知道國公爺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先是前陣子將這座大城的名字改為沐府城,然後下令宵禁。

    現在即便是大白天,城裏大街上最多的也不是百姓而是帶甲持刀的士兵。

    國公爺似乎變了,變得更加讓人不能理解。前陣子沐自歡刺殺他的時候,他先是一掌拍碎了沐自歡的腦袋,然後下令屠盡沐自歡一族。更是親手將沐自歡的長子剜心,然後把那顆心讓廚子烹製了下酒。

    曾經,國公爺給他們的印象都是溫厚慈善的,不僅僅是對他們這些將士,對那些來投奔的江湖客也一樣。要知道整個中原,也就只有沐府門客三千。可是現在,國公爺最恨的就是那些江湖客。

    非但將府中養著的門客全都驅逐,更是嚴令沐府城中不許任何江湖人士出入。

    這樣前後巨大的反差,讓所有人心裏都一陣陣的發緊。

    守城的別將長長的歎了口氣,其實心裏也明白一些。這些日子黑旗軍那個叫納蘭定東的人越發的咄咄逼人,非但明目張膽的搶奪沐府的糧草,甚至已經逐漸取代了沐府在東疆的地位,成為抗擊洋人的中心。

    可這怪誰呢?

    這個別將不知道。

    按照道理,他應該和沐廣陵一樣,對黑旗軍的人恨之入骨才對。但他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去恨誰。

    城門依然準時打開,可城裏的人很少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少進來,所以城門顯得很冷清,和以前車水馬龍的場面相比,如同不是同一個世界。曾經的沐府城是東疆最繁華的地方,每天進出城門的人都要排起長隊。

    外面響起了銅鑼聲。

    別將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那是有大人物到來的時候前隊開路的銅鑼聲。前幾天的時候他就接到了沐府裏傳來的指令,說是黑旗軍首領已經被封王的方解要來沐府城。這無疑讓本就緊張的士兵們更加緊張,誰都知道,方解和沐府的恩怨。誰都知道,現在的國公爺有多恨方解。

    在前面開路的是四百五十騎驍騎校精騎,穿著深藍色的錦衣,披著大紅色的披風。後面則是一列車隊,也不知道那位早已經名動天下的王爺坐在哪輛馬車裏。再後面則是至少數千人的騎兵隊伍,從城牆上看過去就是一條黑色的長龍。

    守城的別將看得出來,這支純粹的騎兵隊伍有多強悍。

    城牆上的守軍全都緊張起來,有人下意識的握緊了硬弓手卻在顫抖。城門大開,站在城門外的是沐府的許多大人物,但沒有一點意外的是,沐廣陵沒有出現。

    沐府似乎表現出了很大的誠意。

    黃土墊道,淨水潑街。

    大街兩側的樹木上,全都纏上了喜慶的紅布。

    除了沐廣陵之外,幾乎沐府裏面能排上號的大人物們都來了,一個個面容肅穆的站在門口,沒有人笑。

    別將深深的吸了口氣,對那個緊張的居然端起硬弓瞄向外麵的士兵喝斥了幾句,然後順著牆垛坐下來,閉上眼休息。

    大人物們的世界,和我無關。

    他喃喃了一句。

    卻沒有醒悟,身為沐府的將領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已經很奇怪了

    方解是大隋立國二百多年來唯一的一位外姓王,所以身上那件紫色大科綾羅的王袍也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心。方解喜歡穿黑色的衣衫,所以在長安城封王的時候他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繡金龍的王袍。

    但是今天,他穿的是嚴格按照大隋禮製所縫製的紫色王袍。

    “見過王爺!”

    門口站著的百十個官員齊刷刷的行禮,腰玩下來一大片。

    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反而是一個身穿布衣的老者。看起來這人能有六十歲上下,很瘦,但精神矍鑠。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一點兒渾濁都沒有。偶爾間眼神流轉,透著一股子能看破人心的銳利。

    “草民沐清林代我家國公迎接王爺入城。”

    他上前一步,垂首說話。

    方解自然明白沐廣陵這樣安排是什麼意思,讓一個沒有功名在身的人領銜迎接,似乎是在赤裸裸的質疑著方解的身份。到了現在這個時刻沐廣陵還是不願意讓自己表現的軟弱一分,此人的性格可見一斑。

    “起來吧”

    方解臉色平靜的說道:“你也姓沐,看年紀和沐廣陵是同輩?”

    沐清林看似恭敬聲音卻很清冷的回答:“草民只是國公爺收留的一個江湖閑人而已,因為為沐府做了些事,所以國公爺賜姓倒是草民莫大的榮耀。”

    “噢”

    方解點了點頭。

    原來只是個賜姓的家奴。

    沐廣陵想羞辱方解,倒是處心積慮。

    “看來沐府真的是沒人了。”

    方解卻不生氣,只是語氣極淡然的說了一句:“好可憐。”

    沐清林的臉色猛的一變,抬起頭去看方解,卻見方解的視線也朝著他看過來,兩個人的眼神相對的那一刻,沐清林感覺自己的心一陣狂跳。他下意識的連忙垂頭,忍不住將修為之力布於掌心。

    那一秒,他已經錯覺方解要殺自己了。

    但是很快他就驚醒,如果自己剛才沒有扛住壓力出手的話,方解就能名正言順的處死他,然後揮軍入城。傳至天下,也是沐府的人在迎接方解的時候出手刺殺。對於現在已經風雨飄搖的沐府來說,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雖然方解帶來的軍隊並不多,但沐清林看得出來,那些騎兵,個個身手透著的殺氣都濃烈的讓人窒息。只有身經百戰的真正的殺人機器,才會有那樣的氣息。

    沐清林的後背上都是汗水,他慶幸於自己剛才沒有在壓力下出手。

    “請”

    他躬著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國公爺就在府中等候。”

    方解忍不住多看了這個老人一眼,這個人的心境倒是平和的很快。剛才方解在悄無聲息中以原界給此人施壓,這個人居然能扛住而且忍住,殊為不易。

    本來沐清林得到了沐廣陵的指示,只許方解入城,不許方解隨行的軍隊進來。可是在見到方解的那一刻,沐清林就知道這個人絕非帶著善意來的。如果自己下令阻擋方解的軍隊入城,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方解會怎麼發作。

    他叫過來一個手下,低低吩咐了幾句隨即跟上方解的步伐。那個手下左右看了看,鑽進人群裏先一步朝著沐府跑去。

    沐廣陵最終還是選擇出府們迎接方解,許久不曾打開的沐府正門也已經敞開。

    看到方解的車駕過來,沐廣陵讓自己的臉上堆起笑快步迎了過去。

    “下官沐廣陵,叩見王爺。”

    在方解下車的那一刻,沐廣陵撩袍就要跪倒。方解極自然的快步過去伸手攙扶,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把臂而行,臉上的笑意都親切的如四月裏的春風,哪裏能看出什麼不和?就連下面人一個個都看得有些發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相見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如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沐廣陵和方解兩個人攜手走進沐府大門。

    這一刻,沐府裏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跟在後面的項青牛忍不住笑了笑,喃喃自語了一句:“都是得道的狐狸,比的就是演技。”

    到了客廳之後分賓主落座,沐廣陵讓人搬了椅子,兩個人並排坐在主位上。兩側,一邊坐著的是沐府的官員,另一邊坐著的是黑旗軍的將領。進門之後氣氛隨即變得冷了下來,方解和沐廣陵臉上的笑容都已經散去。

    “聽聞王爺是帶著朝廷旨意來的?”

    沐廣陵似笑非笑的問道:“若是現在朝廷裏還有能下旨的,以大隋朝廷的名義命我為黑旗軍提供糧草輜重,配合黑旗軍抗擊賊寇,沐某身為朝廷官員,自然不能違抗。”

    他是算準了朝廷裏早就沒有人能下旨了,楊家的男人都已經死絕,只剩下一個長公主楊沁顏,按照祖宗禮法,就算長公主聽政,也沒權利動傳國玉璽。如果方解拿出的是長公主楊沁顏的旨意,沐廣陵有一萬句話等著他。

    “哦?”

    方解哦了一聲,笑了笑:“旨意?這倒是好說。”

    他招了招手,隨即有兩個驍騎校端著筆墨紙硯上來,方解提筆在明黃色的聖旨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幾行字,看神情他自己倒是頗為滿意。要知道方解的毛筆字,從來都不曾規整過。寫完了之後他讓廖生上來,從廖生手裏拿過來大隋的傳國玉璽,哈了哈氣,在聖旨上蓋了一下。

    方解將墨跡未乾的聖旨遞給沐廣陵貌似很客氣的說道:“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還可以重寫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8 16:59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我去給他備份大禮


    沐廣陵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幾下,他看著方解遞過來的那份聖旨,再看看方解一本正經的表情,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收下或者拒絕。這聖旨是假的嗎?顯然不是,因為那放玉璽是實打實的真貨。

    這聖旨是真的嗎?顯然也不是,因為他就眼睜睜的看著方解現寫的。

    “這個字還真是別具一格。”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沐廣陵終於還是打了個哈哈將這件事想推過去。方解顯然不是帶著善意來的,雖然他笑得很和善。

    “怎麼,國公不接旨?”

    方解卻顯然沒有心思理會沐廣陵那不好笑的笑話。

    “這個大家都是為朝廷做事,都是為了將賊寇驅逐出去,都是為了保護一方平安。黑旗軍和沐府的人馬也都是歸朝廷節制,且你我之間又是舊識所以王爺,我看還是不需要這樣的手續了吧,以後黑旗軍若是用多少軍糧,派人來知會一聲就是了。”

    沐廣陵訕訕笑了笑,意思是這份聖旨自己是肯定不會接的。

    方解倒也沒有繼續逼他,笑著將聖旨放在茶幾上:“其實國公爺最明白不過,你想要這個,我就能給這個。聖旨神聖嗎?自然神聖,可是放在當下來說,他毫無意義。國公想要多少,我給你寫多少就是了。”

    沐廣陵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方解,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既然國公也說了,你我都是為了保一方平安,黑旗軍和沐府兵也都是歸朝廷節制,那麼是不是到了明確一下誰聽誰的時候?我雖然兵馬比國公多些,爵位比國公高些,但是這畢竟是東疆,國公在東疆的地位在百姓們心中的分量,自然不是我能比的。所以,若是國公不嫌棄的話,我黑旗軍的百萬人馬倒是願意聽你的調遣。”

    “咱們,先打哪兒?國公只管說就是了,我黑旗軍雖然原來勞頓,但眼見著東疆百姓受苦哪裏還有心思休整。只要今日國公指出一個地方,明日我大軍就會開拔。”

    方解往前湊了湊身子問。

    沐廣陵被方解的話逼的沒有退路,所以只能搖頭:“王爺初來,還是先熟悉一下戰局的好另外,這指揮之權,自然是王爺的。”

    “噢”

    方解噢了一聲,坐直了身子:“既然如此,那就是我想打哪兒就打哪兒?”

    這次見到的方解,和上次見到的方解簡直判若兩人。上次沐廣陵見方解的時候,總覺得這個少年雖然地位還沒有明確,但形勢沉穩冷酷。此時所見的方解,雖然地位已經穩固,但更像是一個無賴。

    “國公何必如此心急?”

    沐廣陵咳嗽了一聲後說道:“不過,看來國公真的是心疼東疆百姓,我沐廣陵在此替百姓們道謝了。前陣子洋人的那個叫修倫斯的公爵帶兵圍困了建康城,建康城中十萬百姓只怕已經斷了糧草,若是再不救援的話,只怕就危險了。我本欲調兵馳援,奈何手裏人馬實在捉襟見肘,難以為繼。”

    “好”

    方解點了點頭,回頭吩咐廖生:“派人告訴陳定南,立刻開赴建康城。”

    他回過頭來問沐廣陵:“還有嗎?”

    沐廣陵心裏冷笑,心想你既然要裝出這個假仁假義的模樣,那我就成全了你。趁此機會將你黑旗軍的兵力分隔開,對我來說難道還是壞事?

    “還有嘉定。”

    沐廣陵起身走到牆壁上懸掛著的巨大地圖前面,指了指一個位置說道:“洋人的隊伍,最強大的有三支。實力最強的當然是修倫斯的隊伍,不過可能是萊曼覺得他辦事不利,所以又調遣了兩支人馬來。其中一支,正在圍攻嘉定。嘉定後面就是蘇騰山,蘇騰山上有糧倉要想搶糧食,必須拿下嘉定。洋人攻的猛,我先後調了兩批人馬過去,卻不過杯水車薪。”

    “好”

    方解又點了點頭:“派人告訴陸封侯,進兵嘉定。”

    “還有嗎?”

    他又問。

    沐廣陵道:“馬欄山”

    他指著那地方說道:“此處是東疆南北交通之樞紐,若是洋人占據了馬欄山,我軍南北的聯繫就會被掐斷,到時候立刻就會陷入被動。現在看來,洋人的第三支實力強大的隊伍,似乎有進攻馬欄山的跡象。”

    “好”

    方解還是答應的那麼乾脆:“派人去告訴陳搬山,帶他本部人馬去馬欄山。”

    “還有嗎?”

    他問。

    沐廣陵看來一眼地圖,這三個地方相隔最少千餘里,最遠不下兩千六七百里,如此一來,黑旗軍的兵力就被分開了。

    “暫時沒有。”

    方解嗯了一聲,從袖口裏摸出來一個本子,以炭筆認真的計算了一會兒後抬起頭說道:“我的人馬即刻就能出兵,按照三處各派兵十萬來計算,大概需要這麼多糧草,請國公撥付。只要糧草到了,我的人當天就能上路。”

    他將本子遞給沐廣陵:“國公看看,我可是算錯了?”

    啪!

    一只花瓶被摔碎在地上,隨便飛濺的到處都是。這聲音格外的清脆響亮,以至於在屋子裏伺候著的下人們全都被嚇了一跳。所有人都臉上變色,垂著頭縮著身子不敢說話。在他們看來,此時暴怒的沐廣陵就好像一頭失去了理智的凶獸,隨時都能把他們這些小人物撕成碎片。

    “不過是跟我要糧而已!”

    沐廣陵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了下去,一腳將立在角落處的大花瓶踹翻。

    “為了逼我,竟然還帶來不少從沿途擄來的鄉紳,難道這些人會幫著他說話?!想去打洋人,自管去打就是了,想要糧草,毛都沒有一根!”

    “國公爺話不能這麼說,方解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就是來逼著您把東疆大軍指揮調度之權交出去的。那些帶來的鄉紳未必敢針對您,但他們同樣怕死。他們如何懼怕您,也如何懼怕方解若是容得這些人在外面胡言亂語,國公爺您就被動了。”

    沐清林勸道。

    “還有你!”

    沐廣陵怒道:“我讓你把方解的人馬攔在城外,你為什麼把人都放進來了!”

    沐清林連忙垂首:“國公爺,現在的局面如果攔住方解,方解當場就會發難。那麼多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又是自稱欽差我是擔心他藉機和沐府開戰,所以才將方解的隨從都放進城的。而且國公爺,現在他的人都在城裏,比在城外好監視。”

    沐清林道:“咱們城中至少有帶甲士兵十萬,方解不過帶來四五千人馬而已。”

    “你以為他是來開戰的?”

    沐廣陵冷哼了一聲:“可惜了你這麼多年的閱歷,我本以為派你去,你不會被他唬住。可現在倒好,所有的先機都被他占去了。你以為他敢對我沐府宣戰?就好像之前,納蘭定東那般的跋扈,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打出來黑旗軍的旗號對我沐府宣戰。現在東疆,誰先對誰宣戰,就是罪人!”

    沐清林的臉色一變:“國公爺,現在怎麼辦?”

    “讓他在城裏住著。”

    沐廣陵想了想之後吩咐道:“從明天開始,你時刻都跟在他身邊,他要什麼,你都只管應承下來。陪著他逛,每天選幾個姿色出眾的女子送過去,每日山珍海味的伺候著,若他要糧食你就說在籌備。三十萬大軍所需的糧草,自然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準備妥當的。”

    “然後呢?”

    沐清林問。

    “我要離開。”

    沐廣陵冷笑著說道:“明日我便悄然出城,去馬欄山。那地方屬實重要,你以為我會真的讓給方解?若馬欄山被方解占了,我便被他掐住了喉嚨。待十日之後,我會讓人給你提一批糧草出來,只夠五萬人用先交付方解,告訴他馬欄山最為要緊,請他先發兵去那裏,不足的糧草後續會補上。”

    “五萬人的糧草,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沐清林想了想說道:“不如夾些石頭?”

    沐廣陵沉思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不行,這件事也要當著那些鄉紳的面去做,不能作假。讓方解看清楚那實打實的糧食,給了他,他還有什麼理由不發兵?若他要見我,你只說我生了重病,不能見客。他若真的發兵,那十萬人的大禮我在馬欄山就收下了。若他不發兵,你就當著那些鄉紳的面質問他。”

    “是”

    沐清林垂首應了一聲,然後有些忐忑的問:“可是,國公爺這樣離開,萬一方解知道了怎麼辦?”

    “知道了又能如何?方解自以為帶來不少江湖高手,所以可以給我施加壓力。我離開之後,自然會想辦法對付他們。”

    沐清林聽到這句話這才明白,原來沐廣陵不只擔心之前說的那些,還擔心方解帶來的那些高手。沐清林觀察過,方解身邊跟著的幾個人,修為著實都不弱,最起碼單打獨鬥的話,他只怕連其中一個都未見得能勝的了。雖然沐廣陵的修為比他要強,可面對這麼多高手也沒有一點勝算。

    “他擺出來一副過江龍的模樣,那就讓他強橫去吧。”

    沐廣陵冷哼一聲:“他是過江龍,洋人也是過江龍,我就把地盤讓給他們。讓這兩條龍在東疆這片地方盡情的翻騰,到底是他強橫還是洋人強橫,我只管坐視不理。”

    沐清林到了這會總算把沐廣陵的意思都聽明白了。

    沐廣陵其實是怕了。

    他第一怕的是方解帶來的高手,如果方解真的打算撕開臉,沐廣陵有自知之明打不過那些人。第二怕的是方解強勢逼他交出糧草和兵權,所以他才要躲出去。看來沐廣陵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是想引洋人來和方解決戰。

    如果真的促成了這件事,那麼對於沐府來說自然是大好事。

    “國公,你出行帶多少人馬?”

    “不帶”

    沐廣陵擺了擺手:“我已經秘調魏安的人馬在馬欄山等著,我到了之後再看局勢而動。你要做的,就是把方解給我穩在城裏,只要他十天不出城,我就能給他準備一份厚厚的大禮!”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8 17:06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顯然你還差了一些


    “好吃”

    方解放下筷子,用潔白的手巾擦去嘴角的油跡。

    “這邊的菜餚比起中原來說,少了一份醇厚但多了一份雅致。中原尤其是北方的菜餚,味道都極重。東疆這邊的菜餚多以清淡為主,連著吃了幾日都不覺得厭煩。”

    沐清林連忙說道:“城東還有一家百年老店,滋味更美。”

    方解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去吃。”

    沐清林笑著應承下來,陪著方解離開酒樓。

    方解沒有住在沐清林安排的地方,而是住在驛站。整個驛站都被黑旗軍占據,那些魁梧健碩殺氣騰騰的士兵守在這,讓人不敢靠近。也許有人懷疑,人的身上不可能帶有什麼殺氣,這是很玄之又玄的東西,不可信。那是因為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普通百姓都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到這些真正帶著殺氣的人。

    “今兒又出去吃了?”

    項青牛見方解回來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個叫沐清林的老頭兒倒是個好嚮導,也是個好奴才,只怕這沐府城裏所有上得了台面的酒樓都吃遍了吧?好歹你也是這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了,能不能矜持點?”

    “數一,沒有數二。”

    方解擺了擺手糾正。

    “原來人長得帥也能讓人覺得惡心!”

    項青牛忍不住站起來怒問:“這幾日大家都只看著你在城裏吃喝,難道你就打算這麼等下去?沐廣陵答應了給你糧草你就信?若是他一時不給你就一時在這等著?別忘了東疆有你近百萬大軍,你把將士們丟下自己在這也真能踏實的下來!”

    “我對你這番話第一句的前半句表示欣慰。”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來,靠了靠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些:“沒錯,我就是在等沐廣陵給我糧食,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我就能拿到一批糧食,你信不信?”

    “就算拿到糧食怎麼樣?”

    項青牛問:“你在城裏耽擱了好幾天,誰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萬一沐廣陵這幾日都是假裝生病了不見你,其實人早就已經跑出去了,你知道?”

    “我還真知道。”

    方解笑了笑:“而且你今天顯然比以往聰明多了。”

    方解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沐廣陵早就已經離開了這座城,這幾日沐清林不過是想穩住我不讓我離開,這些你都猜的沒錯。”

    項青牛愣了一下:“那你還這樣悠閑?”

    “沐廣陵被我嚇的從自己家裏跑出去,我卻在他家裏做大爺,我為什麼不悠閑?我還要悠閑幾日,等到沐清林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把糧食交給我,哪怕給的數量不足,那也是實打實的糧食。大軍初來,能賺一點就賺一點,我不挑食。”

    “萬一沐廣陵出城是為了安排對付你的事呢?”

    項青牛急切問道。

    “沒有萬一,肯定是。”

    方解道:“可是你仔細想想,沐廣陵現在能用什麼辦法對付我?以沐府現在的實力,我不來的時候他尚且不敢對納蘭定東撕破臉,還要假惺惺維持著表面上的客氣。我來了,難道他就敢傾盡沐府之力和我決戰?”

    “他......”

    項青牛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借刀殺人?”

    “嗯”

    方解點了點頭:“這法子好老套,不過屢試不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沐廣陵會把我的位置透露給洋人。我黑旗軍現在是抗擊洋人最強大的力量,洋人若是知道了我在什麼位置,焉能不來?”

    “那你就這樣等著?”

    項青牛問。

    “等著”

    方解道:“沐廣陵敢豁出去他的家,我為什麼不能豁出去當一回誘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沐廣陵肯定猜到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馬欄山。我要去鳳凰台,經過那裏,那裏又是東疆最為重要的樞紐之地。沐廣陵捨不得,洋人更想要,所以沐廣陵應該會在那裏設下一個局,最好是我黑旗軍和洋人在那兒拚個兩敗俱傷,他才得意滿足。”

    項青牛揉了揉腦袋,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確實不擅長:“你打算怎麼辦你倒是直說啊,你知道我腦子裏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真要是順著沐廣陵的安排走,豈不是很不利?”

    “哪裏不利?”

    方解笑了笑說道:“沐廣陵的法子,無非就是引我和洋人決戰,連戰場他都替我選好了,我倒是真應該謝謝他。為了這個局,他還要搭上一匹糧草也算是很良心了。所以我打算順著他的安排走,因為......我本來就是要速戰速決的。”

    “你真能嚇死個人。”

    項青牛歎了口氣:“你已經準備好了?”

    方解道:“沐廣陵希望洋人幹掉我,也希望我能更多的消滅洋人,這樣一來,他就能重新掌管整個東疆。我不但要順著他的安排走,還要盡心盡力的幫他演好這場戲。不過......這一仗怎麼打,就不是他說了算的,也不是洋人說了算的。”

    ......

    ......

    莫克思很滿意自己現在的地位。

    在萊曼麾下,年輕將領一直有著很高的地位,所以越是得寵的年輕將領越是心高氣傲,對那些已經老邁的人開始變得不再充滿尊敬。莫克思堅持認為這是很蠢的一件事,所以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他知道萊曼大帝喜歡啟用他這樣的年輕人,因為萊曼知道什麼樣的人在戰場上更能發揮出一往無前的戰力。年紀大的人總是瞻前顧後,而以現在奧普魯帝國的軍力不管是對哪兒發動戰爭,都無需那樣的謹慎。

    萊曼喜歡碾壓一般的征服。

    但!

    萊曼大帝絕對不重視那些老人。

    比如許多年輕將領在萊曼面前說了無數壞話的修倫斯,到現在依然是東疆戰場上的最高指揮官,哪怕萊曼大帝已經御駕親征,但還是沒有下令剝奪修倫斯的軍權。比如那個在萊曼身邊出謀劃策最多的柯克博,雖然咳嗽起來的時候他好像肺都要炸開似的,可莫克思知道他肯定比大多數人都還要多活幾年。

    因為這兩個老傢伙,都比他們這些年輕人懂萊曼的心思。

    所以,莫克思很喜歡接近柯克博。他知道柯克博喜歡漢人的古董珍玩,所以他就讓人盡可能多的去搜刮,不管搜刮來的是不是珍品,只要數量夠多就能讓柯克博那個老狐狸動心。他需要的,只是柯克博在偶爾的時候和萊曼提起自己。

    顯然,他成功了。

    已經連續兩個在奧普魯帝國最有分量的年輕將領殞落在這片大地上了,莫克思可不想成為第三個。一個是心高氣傲以為自己可以輕易拿下鳳凰台的白癡,一個是同樣自大以為可以統治東疆水路的白癡。

    他們的死,莫克思不感到意外。

    在得到任命之後,莫克思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厚禮拜訪了柯克博,對他的提拔表示了最真摯的感謝。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帶著軍隊離開,他可不想讓萊曼大帝有反悔的機會。雖然這次他麾下的人馬不是很滿意,可在數量上還是很驚人的。

    這次莫克思率領的,除了二十萬精銳的奧普魯帝國士兵之外,還有將近三十萬楚國降兵。這些降兵的作用當然是炮灰,可在戰場上,炮灰的作用往往都很重要。

    到了東疆之後,莫克思第一件事不是向任何一支漢人的軍隊開戰,而是悄然的離開自己的大軍,帶著豐厚的禮物偷偷的到了修倫斯軍中。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向這個老傢伙表現出善意和尊敬,他很清楚那些老人們最喜歡的就是被人尊敬。

    他不是來和修倫斯爭奪軍權的,莫克思知道只有白癡才會那樣想,而事實證明,那樣想的白癡死的很快。東疆是個大戰場,若是全面取勝那麼軍功之大令人垂涎,可是,誰也不可能霸占所有軍功。與其如此,還不如客客氣氣的與人分享。

    “您還熟悉這個味道嗎?”

    莫克思微微前傾著身子禮貌的問。

    修倫斯將杯子裏的醇厚紅酒倒進嘴裏,臉上都是享受:“這是產自我家鄉的美酒,就算我走遍整個世界品嚐所有的名酒,也無法忘記這個味道。莫克思,你真是有心了。想想看我已經離開家鄉很多年,也已經至少五年沒有喝過家鄉的酒。”

    “還有您的家書。”

    莫克思等到這個時候才把最重的禮物取出來,他雙手將一封書信遞給修倫斯:“我來之前,特意派人趕回帝國,見到了您的家人,您的家人得知我要來見您很激動,所以每個人在這封信上都留下了一句話。”

    修倫斯的臉色變了變,雙手有些顫抖的將書信接過來,他仔仔細細的讀了兩遍,然後將心按在自己的胸口:“我的孫子都已經進入帝國軍校學習了,可想而知我已經多少年沒有親近過他,在我記憶中,他還是一個在花園裏撲蝴蝶的小孩子。”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

    莫克思感慨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您穿著海軍統帥的禮服出席了陛下的晚宴,那個時候您剛剛帶著帝國海軍擊敗了不可一世的東埔人,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不可戰勝。從那個時候開始,您就是我的偶像。”

    “哈哈哈哈”

    修倫斯得意的笑起來:“可不是每個年輕人,都還記得那些往事。”

    “我不會忘記的,因為您是我的偶像,所以也是我前進的動力。”

    莫克思覺得機會成熟,於是笑著說道:“我這次來,就是想求您指點的。我可不想讓陛下失望,畢竟我的家族在帝國也不算什麼名門望族,能得到這次領兵的機會,對我來說太艱難了。”

    “你肯定拜訪過柯克博那個老不死的。”

    修倫斯笑了笑說道。

    莫克思難為情的笑了笑,演技恰到好處:“年輕人,總是希望更多的得到前輩的指點。”

    “好吧”

    修倫斯放下酒杯,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情報遞給莫克思:“這是我剛剛得到的消息,黑旗軍的那個首領從中原來了,不久之後他會親自押送一批糧草去馬欄山,你知道,如果這個人死掉的話,陛下會很高興!”

    莫克思的眼神一亮,站起來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您,您就好像我的父親一樣。”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莫克思隨即告辭。

    看著那個年輕人離去的背影,修倫斯忍不住笑了笑:“總是需要別人在前面探路,我才知道那裏有沒有陷阱......年輕人,你需要的不只是偽裝出來的尊敬,還需要天生的智慧來辨別真偽......顯然,你還差了一些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0-18 17:12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我替你當千古罪人


    沐清林這些天一直很忐忑,雖然方解似乎真的沒有什麼防範,可他總覺得事情似乎太順利了些。他雖然不了解方解,但他知道能有這般大成就的人,怎麼可能是廢物?所以他這幾天心一直繃的很緊,唯恐出了什麼岔子。

    沐廣陵已經離開,城裏出了什麼事他都要負責。

    關鍵在於,他還負不起這個責。

    中午的時候陪著方解吃了沐府城裏著名的海鮮的火鍋,然後他就跑去大營裏提調糧草。算算日子,沐廣陵已經到了馬欄山,如果再拖下去他怕出什麼事自己根本應付不來。這幾日的相處之後,他發現方解的修為比他還要強上不少。這個年輕人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經歷,又或是有著什麼樣的天賦,竟然如此年輕就擁有這般的實力?

    所以對於方解,沐清林心裏越來越有些害怕。

    一個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已經貴為中原第一人,而且修為之強也令人震撼,這樣的人真的會輕易上當嗎?

    所以沐清林壯著膽子改變了主意,他把沐廣陵的軍令稍稍改變了一些,將提調供給五萬人一個月的糧草,改為提調八萬人一個月的糧草。他擔心的是方解看到糧草數量明顯不足,會當場發作。

    這件事他已經想好了怎麼應對,反正在馬欄山沐廣陵已經部下了局,如果方解折在馬欄山,那麼不管是五萬人的糧食還是八萬人的糧食,無關緊要。如果因為糧食給的不足方解不走,對沐廣陵的計劃反而沒有好處。

    第二天的下午,方解帶著人來提糧。

    “你也知道。”

    方解看了一眼那堆積如山的糧草後笑了笑道:“孤這次來只帶著四千餘人馬,且都是騎兵,所以想要運走這批糧草顯然兵力不足,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你借一萬步兵,這一萬人等到了馬欄山之後,我自然會讓他們回來。”

    “這”

    沐清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拒絕。

    “我知道你做不了這個主,不如你現在先回去請示,孤料想國公還是不會不給孤這個面子的。若是你覺得為難,那孤現在就直接去國公府裏,自己去問他。”

    “不不不”

    沐清林連忙擺手:“國公重病,已經多日不能見客了便是我去稟報,也不知道郎中准不准我進去,他說國公爺這幾日見不得風,最是應該小心的時候”

    他見方解臉色不善,沉吟了一會後說道:“不過國公爺交待過,王爺的命令不得違背,但調動兵馬之事我又不能做主,不如這樣,王爺且稍後,我去軍中找王爺指定可以做主的將軍去問問?”

    方解搖頭:“半個時辰之內一萬步兵不到,我便直接去找沐廣陵。”

    沐清林哪裏還敢耽擱,縱身一掠朝著大營方向衝了出去。

    方解回頭看了項青牛一眼:“勞煩道尊去沐府走一趟,沐廣陵雖然不在家,但沐廣陵的書房裏必然有些重要的東西。如他那樣的人不信任何人,但信任自己那間房子。能找到什麼就找什麼,凡是覺得有用的都拿來就是了。”

    “快出發了,你才叫我去做賊?”

    方解笑道:“若是早早去了,沐府的人發現書房失竊,難免會亂起來。半個時辰對於你來說,時間很充裕了。”

    項青牛自豪道:“那倒是,我的輕功比你還是好一些的”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去。

    方解問廖生:“之前讓你派人去給陳定南,陳搬山,陸封侯三人送信,這幾日消息可能到的了?”

    “到了的。”

    廖生算了算日子:“最遠的不過七日距離,應該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主公。”

    方解點了點頭:“再派人去散金侯軍中,讓散金侯帶所有人馬往東南方向進兵,七日後,務必到達馬欄山。讓段爭和鄭秋的水師在長江上清理洋人的船隻,洋人的水師大部分都在出海口,讓他們兩個能擺出多大陣仗就擺出多大陣仗,我要把洋人的水師引到內陸來。”

    “喏”

    廖生應了一聲,連忙回頭分派得力人手去辦。

    “去清點糧草。”

    方解大步往前走去:“我看看沐廣陵捨得多大的本錢想套住我,若是給的少了,怎麼夠我配合他行動的費用?讓騎兵從這裏開始布防,一路直到城門口,把守城的沐府兵趕開,如果有人敢動手打就是了。”

    “喏”

    站在方解身後的麒麟聽到軍令,立刻轉身去分派人手。這次出征,方解再次把麒麟和聶小菊調了回來,這兩個人跟在方解身邊,很多事都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方解帶著人清點糧草,不到半個時辰大街上就有嘈雜之聲傳來,方解回頭看了看,見是一隊一隊的沐府兵開了過來。沐廣陵不在城裏,沐清林顯然怕耽擱了他的安排,所以立刻去軍營調動了人馬。

    由此可見,沐清林在沐府的地位確實不低。

    見人馬已經到了,方解讓這些士兵裝車。

    他看著臉色有些不好看的沐清林,忽然很詭異的笑了笑。這一笑,把沐清林本就繃緊著的神經幾乎拽斷了。沐清林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方解這詭異一笑後面藏著什麼陰險。

    “知道我為什麼只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嗎?”

    方解忽然問了一句。

    沐清林搖頭,沒有說話。

    “因為我想知道你在這城裏的分量啊你雖然沒有功名,不是軍營中的戰將,但你能在半個時辰內調來一萬士兵,顯然分量很重啊。我要這一萬人其實沒有什麼用處,而是想要你。”

    沐清林聽完這句話臉色猛的一變!

    馬車裏

    沐清林臉色很難看的盯著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

    這個人也在看他,很仔細很仔細的看他。就好像一個嫖客在捏著青樓女子的下頜仔細看一眼,連臉上有幾顆雀斑幾粒脂肪粒都要看的清清楚楚。又好像是一個買肉的顧客,在豬肉攤子前翻來覆去的檢查豬肉,到底是不是母豬的。

    這種感覺很不好。

    “你不用那麼緊張。”

    年輕男人有一張很帥氣的臉,只是臉色太白了些所以顯得有些陰柔。這個人如果換上女裝的,比至少一半以上的女人還要漂亮些。當然不要指望他能傾國傾城,但絕對不會被人懷疑他是男扮女裝。

    “之前我一直在暗處,聽過你說話所以這會就不勞煩你開口了。”

    那年輕男人說話的聲音忽然變了,調整了幾次之後,在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居然和沐清林一摸一樣!

    “是不是很感興趣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事?”

    他一邊笑,一邊打開面前的包裹:“我就不告訴你我叫什麼了,不過倒是不介意告訴你我的綽號,他們都喜歡叫我千手千面其實何止千面,只要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肯這樣老老實實的在我面前坐一會兒,我就能保證他媽媽都不會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你不懂?”

    年輕男人笑了笑,有些得意:“別急,我允許你慢慢看。對了,剛才你才一出手就被我家主公制住,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也覺得很奇怪,以你的修為想要幹掉我肯定是極容易的,可你現在只能被我調侃卻毫無辦法,這中感覺真爽我是貧嘴了一些,你不要瞪我,你應該知道很多人包括我的同伴都不願意和我多說話,因為說的多了,我模仿他們說話他們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沐清林現在終於知道方解為什麼要制住他了。

    剛才方解用一種他沒有見過的手段,身上忽然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青氣,然後他的身子就不能動了,再然後他就好像被完全剝奪了自由。緊跟著方解就封住了他的丹田氣海,摧毀了他一百二十八處氣穴中至少一百處。

    他沒有見過界,所以還不能理解方解的手段。

    但看到面前這個年輕男人用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逐漸將一張面具製作出來之後,他明白方解的意圖了。方解之前說,他想知道沐清林在城裏到底有多大的分量,沐清林上當了,只半個時辰便調集來一萬人馬。

    這說明,沐廣陵是給了沐清林調動軍隊的權利。

    那麼接下來的事,就很好猜測了。

    “你知道,我每次完成一個作品的時候心裏都很興奮,這麼多年來也沒淡漠下來。其實你想想,當一個人的興趣愛好和職業聯繫在一起,而且能帶來金錢地位還有成就感,那是多爽的一件事啊。”

    千手千面嘿嘿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很快但極輕柔小心。他製作面具用的自然不是人皮,而是一種沐清林不知道的東西,就好像麵糊,仔細的攪拌均勻,細膩的幾乎看不出來顆粒。然後沐清林發現,這個人所說的面具和自己印象中的面具完全不一樣。

    千手千面在調完那個漿糊之後,開始用手指蘸了往自己臉上塗抹,有的地方塗抹的多,有的地方塗抹的少。就這樣持續了十分鐘之後沐清林才恍然大悟,為什麼之前千手千面調製的時候會不停的看自己的臉。

    第一,那個漿糊的顏色和他的臉色一摸一樣。

    第二,千手千面在觀察他的臉型。

    就這樣,千手千面不斷的往臉上塗抹,顴骨逐漸加高,兩腮看起來有些下陷,又十分鐘之後,千手千面的臉看起來幾乎和沐清林已經極為相似了。但千手千面顯然還很不滿意,他起身過來挨著沐清林坐下,然後舉著一面銅鏡照,照照自己照照沐清林,然後用一根很小的筆刀修飾。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我就會去沐廣陵的大營,將沐府城的所有兵馬都調出來,當然我不確定你有沒有這樣大的能力,不能我就跑唄,主公留下了人手接應我,反正也不是跑不掉。不過如果成了,沐廣陵就要傻眼咯。”

    千手千面弄完了之後,開始脫沐清林的衣服。

    “唉最不喜歡這種急活兒了,不然衣服我自己準備多好。”

    他似乎很嫌棄。

    然後又很委屈。

    “就這樣吧,你先歇著,我替你去當沐府的千古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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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9 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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