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544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3
廿二章 薩滿巫陣頭施法,大淩河孤軍禦敵(十二)

阿牛的神經寬大是出了名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與以前有什麽不同。軍醫是最直接看到阿牛那超強的肉體恢複能力,隻是他以為神仙的師兄也是神仙,身為神仙,恢複得快些也是正常的。

在這種默認之下,誰都沒有覺得阿牛再次衝鋒有什麽問題。

唯一例外的是敵人。

蒙古人看著被射成刺蝟的莽漢一瘸一拐地走回去,心道這種人估計整個大明也就隻有一個。好不容易恢複了點膽氣,想想竟然被肉雞一樣的明兵打退,怎麽都心裏不暢快,準備奪回場子。

誰知剛衝到明軍陣前,又衝出來一員大將,身披三重甲,手舞金剛杵,猛地一吼便是地動山搖,頭暈目眩,膽氣盡喪。

“那怪人又上來了!”蒙軍之中一聲狂吼,頓時鋒銳盡退,比來時更快地退回了自己的陣中。

敵人逃跑太快,阿牛追趕不及,隻得停下腳步,扶了扶盔,喃喃道:“我沒殺幾個人吧?”

從陣斬而言,阿牛殺了不到十人,數量並不高。然而他每次殺人,都給人一種驚天動地的感覺,將恐懼的烙印深深打入骨髓之中。這種無形的精神折磨,讓人看到他便失去了動手的勇氣。

剛才好歹還能遠遠射箭,現在看他甲胄齊全,輕箭在二三十步上射在他身上就像是撓癢癢。就算是重箭,好不容易破開鐵甲之後,裏麵還有一層鎖子甲和皮甲。再要想讓這大方磚皮開肉綻,隻能是奢望了。

“既然如此。隻有請大博了。”蒙古將領不甘地看了看眼前的明軍陣營,對左右言道。

不一時,一個身披各種羊皮和羽毛的薩滿巫師走到了陣前,帶領著他的弟子開始敲鑼打鼓,齊齊跳起了巫舞。

陌生的歌舞讓明軍看著十分好奇,紛紛猜測這是不是蒙古人在為死去的同袍做法事。

“他們連屍體都不收,做什麽法事?”符玉澤好奇道。

白沙到底是有些見聞的人,皺著眉頭看了半天。道:“好像不是做法事。”他的摩訶薩天眼金光閃動,道:“他好像在布一個陣法,周圍的死氣都聚過來了。”

“能不能打斷他?”白楓上前道,“無論如何,斷沒有放任他在陣前施法的道理。”

“看我的!”或許是平日被老婆管得太嚴,阿牛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出風頭。他問張春要一張強弓。張春哪有不許的道理?當真給他找來了的一張鐵胎弓,乃是軍中力士用的。

阿牛曾學過《落日弓》。雖然成績糟糕,對於弓箭卻也不算陌生。他撚了一支鐵杆重箭,搭箭上前,在八十步遠的地方拉弓如滿月。

隻是略略瞄準,阿牛便放了弦,隻聽“嘣”地一聲脆響。箭矢離弦而去。

鐺!

當陣施法的薩滿對這蓄勢而來的一箭並沒有絲毫慌張。他閃電般舉起手中的骨杖,準準擋住了這支鐵箭。

巨大的力量讓薩滿後退了兩步,隨著鐵箭落地,他再次回到陣中,延續之前的陣法。

換個智力正常的人。看看這招不能奏效,自然要想別的辦法。偏偏阿牛是個智力不正常的人。他再次撚起一支鐵箭射了出去。

薩滿以他驚人的反應能力,靠著一杆質地極其優良的骨杖,再次擋住了這一箭。

他冷笑一聲:“沒有用的!”將箭往地上一甩,他再次回到陣中,開始施法布陣。

嘣!

第三箭射來。

嘣!

第四箭。

嘣!

……

阿牛持之以恒地射著箭,一次次打斷薩滿的施法,漸漸讓那個薩滿心聲憤怒,腳下的步子越來越亂,熟練的巫歌和舞蹈,也出現了不合拍的狀況。

更讓薩滿巫師心焦的事,他發現這樣的射箭,並非沒用。他承繼於師父的骨杖,出現了一道裂縫。

“你的心亂了。”蒙古陣中又走出一個薩滿,同樣身披獸皮,頭戴羽冠,手中拿著潔白如玉仿佛散發著熒光的骨杖。他道:“你忘了我們隨著師父在草原上的苦行麽?你忘了即便是最凶橫的豺狼都不能動搖我們崇敬長生天的心智麽?隻是小小的弓箭,就讓你失去了大草原的凝靜。”

這薩滿顯然比正在布陣的薩滿地位高出許多,麵對這樣嚴厲的批評,他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讓烏蘭巴日來會會他。”薩滿吐出了一個貌似了不得的名字。

其實是他自己的名字。

許多野蠻民族似乎都有用第三人稱作為自稱形式的習慣。

列陣失敗的薩滿退到了一邊,讓出了主祭的位置。

烏蘭巴日走到陣前,高高舉起骨杖,口中誦出咒語。骨杖的端頭漸漸出現了一團紅光的,越來越明亮。

“阿牛,躲開!”白沙的天眼將這種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符玉澤已經畫起了金鍾符,隻是對於這種法術攻擊的防禦力到底如何,他心中卻也是沒有底。

薩滿終於完成了法術,紅光從骨杖的一頭射了出去,落在了距離阿牛三十步的位置。

落地的紅光,頓時朝上衍射,足足有數十丈高,旋即以弧線朝後射去,形成了一座拱頂,將施法布陣的區域牢牢罩住。

剛才的薩滿心中暗惱:我怎麽沒想到先把自己包起來呢!

這層紅光的防禦力的確讓阿牛的落日弓沒有絲毫辦法,最終使得烏蘭巴日的薩滿陣法徹底完成。

凝聚過來的死氣,在陣法的加持下,讓屍體重新站了起來,就像是生前的模樣。它們手持兵刃,臉上仍舊是死者的表情。烏蘭巴日退出了紅光罩頂,即便是大薩滿也不可能在這種環境下安然無恙。他用骨杖指引著這些屍體前往各個節點,將整個陣保護起來。

“這是什麽?”符玉澤自言自語道,“是陣麽?”

“你們有膽量,就過來試試我的死屍複起陣吧!”烏蘭巴日用骨杖頂住了自己的喉嚨,口中吐出的聲音宛如洪鍾,直震得樹葉飄落,絲毫不遜於阿牛的獅子吼。

阿牛從來是個不信邪的人,雖然明明聽見了身後符玉澤等人的呼喊,他仍然大步衝向了那個紅色的罩子。

並且衝了進去。

烏蘭巴日冷笑著。他知道自己這些屍兵完全沒有畏懼,不知道疼痛,隻要在這個死屍複起陣中,它們絕不會再倒下去。

然而,事實證明,神仙的師兄就算不是神仙,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阿牛衝進了死屍複起陣,頓時感覺像是進了熱水之中,身體被粘稠得近乎惡心的空氣包裹,每每動起手來,總覺得有人拉扯一般。

死屍在烏蘭巴日的控製之下,即便不睜開眼睛也“看”到了阿牛,揮刀朝他劈去。

阿牛舞起金剛杖,每每砸中死屍,便會爆發出一圈圈金色光暈。

死屍在這光暈紛紛化作灰塵,落在地上,匯聚成一堆堆灰白色的骨灰。

烏蘭巴日看著這令人驚詫的一幕,心中驚恐莫名。他從來沒想過竟然有人能夠如此輕鬆地破掉他的死屍複起陣!

誰能想到,阿牛手中的那杆金剛伏魔杵,匯聚了藏地五百仁波切的佛法加持,乃是用聖山星鐵混了雲銅打造而成,當得上世間除妖伏魔一大利器!

“進去殺了他!”烏蘭巴日吼道。

死屍複起陣中,死氣越盛,死屍的力量也就越強。死的人越多,自然死氣越旺盛。烏蘭巴日這是想用人命拉高死氣,讓陣法的威力更上一層樓。更何況,隻要人死在裏麵,就會成為死屍,等於又有了一批兵源。

蒙古牛錄真心不想看到自己的部下喪命,這些人非但是他的同袍,更是他的奴隸,說穿了就是他的財產。每死一個人,他的財產就多損失一分。然而阿牛已經要衝到了軍陣前,若是對此放任不管,士氣肯定會暴跌,最終導致大軍潰敗。

敗軍者斬!

逃兵族滅!

這是女真人的規矩。

既然回去也是死,而且說不定還要連累家人,不如衝上去死在陣前!

“殺啊!”蒙軍再次衝擊了。

明軍很快給出了回應。

在阿牛的激勵下,張春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悍勇,下令家丁隊帶著戰兵出擊,接應蕭壯士回來。

雙方人馬很快就在死屍複起陣中廝殺起來,烏蘭巴日終於鬆了口氣。以源源不斷的屍體,撲向阿牛,最終將這個不知疲倦和疼痛的怪胎趕出了法陣。

經此一戰,明軍剛剛滋生出的膽氣,又被徹底打光了。

阿牛也受了屍毒,使得傷口難以恢複,隻能退回陣中暫作休養。

“壯士不用氣餒,我們還有吳總兵帶的人馬。”張春一邊安慰阿牛,一邊叫道,“吳總兵呢!怎麽還沒上來?”他是主將,吳襄是副將,說起來吳襄必須聽他的,但是吳襄自領一軍,軍中隻聽吳襄的軍令,這卻是張春無法控製的。

“吳將軍已經潰敗了,”傳令兵很快來報,“漫山遍野都是他的人。”

張春心中問候了一遍吳襄的十八代祖宗,故意作出一副名將姿態:“吳總兵真是威武,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便已經潰敗了。唉,看來祖帥隻有孤軍相抗了。”

在錢逸群的時空中,沒有阿牛的奮勇拚殺,張春此時已經被俘了。不過吳襄倒是一點沒變,在這個時空又潰敗了一次。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4


廿三章 多爾袞千裏追凶,錢九逸揚名北國(一)

錢逸群緊緊跟在女真遊騎之後,並不下手殺人。

前麵的遊騎也知道錢逸群正死死盯著他們,心中紛紛懊惱:我們明明分了那麽多路,你誰都不追,偏偏來追我們,我們跟你有仇麽!

錢逸群選擇他們,原因很簡單,這一隊的人最少,而且跑的方向一眼看去樹最多。

人少方便打擊,樹多有利自己的戰術。在這兩個有力的原因之下,錢逸群不追他們豈不是腦袋有坑?

“他為什麽追著我們不放!”女真人終於怒了。

他們或許已經忘了,之前分兵的目的是去追殺妖人。

那是在一次伏擊之後,局麵就變成了妖人反過頭來追殺他們。

作為一個戰鬥種族,他們不是沒有停下來一拚的想法。然而當他們放慢了速度,錢逸群也跟著放慢速度。當他們拿出了弓箭,錢逸群在樹後一閃,人已經不見了。等他們再次驅趕著馬兒跑起來,錢逸群便會肆無忌憚地出現在他們身後,繼續狂奔。

“不要管他!我們隻管往深山裏跑,他沒馬沒糧食,肯定會累死餓死的!”為首的女真甲兵吼道,全然不怕錢逸群聽去。

錢逸群也的確聽不懂女真語,雖然知道他們再商量著什麽,卻也不放在心上。他跟著這些女真騎手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在這白山黑水之間找條路出來。想來他們作為遼東土著,肯定不會往絕路上跑。

隻要有了村落,有了城鎮,就是錢逸群發威的時候了。

然而,錢逸群卻沒想到,這幫人的確是在往死路上跑,為的就是要困死他。

在連年受災的情況下,即便是最好的女真獵手都未必能在山林中找到獵物,何況一個南國人,肯定會在這滿目蕭瑟的林子裏困死的。女真人如此堅信著,等到馬匹乏力時,他們索性大大方方下馬,圍了一圈,生活宿營,取出幹糧和肉幹,吃喝了起來。

這隊倒黴的女真兵舉頭就能看到坐在樹杈上的妖人,而那妖人並不吃東西,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好像在說:快些吃,吃完了上路。

吃飯如此,宿營也是如此。

五天之後,女真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們已經身處深山老林之中,深得連自己都不知道方位。那妖人無時無刻不跟著自己,卻絕不動手。現在妖人依舊紅光滿麵精神飽滿,而自己卻落了個糧食耗盡,馬匹累斃的結果。

“殺了我們吧!”女真人哭吼著衝向錢逸群。

錢逸群隻是站在樹上,看著他們連開弓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們這幫混蛋!害我跟著跑了這麽久,弄了半天你們也是路癡啊!

錢逸群對這些人再沒有什麽興趣,就連殺他們的興趣都沒有了。

“雖然你們沾滿了漢人的鮮血,各個都死有餘辜,不過道人慈悲,還是給你們一個機會。”錢逸群說完,知道這些人聽不懂,自己嗬嗬笑了兩聲,暗道:若是讓那幫皇漢知道我如此心慈手軟,恐怕又要被罵得翻天了。

雖然明知要被罵,錢逸群還是不想對這些快餓死的人下手。他放出藤蔓,將這些女真人捆了起來,剝了他們的棉甲,發現裏麵還有一層鎖子甲,便一並收了,回去好歹能裝備一小隊的明軍呢!

“你們好自為之吧。”錢逸群撤去了藤蔓,放了女真騎手一條生路。

看著妖人騎鹿離去的背影,女真騎手們不約而同流下了兩行熱淚。

……

胡天八月即飛雪。

錢逸群伸出手,看著飄落的雪花落在溫暖的掌心中,心中閃過一句詩,暗道:幸好哥修行有成,已經不懼寒暑了。否則在這深山老林裏,又是小冰河期加持下的雪夜,豈不是要凍死了?

雪越下越大,隨著嗚嗚的風發出沙沙的落地聲,很快就覆蓋了大角鹿留下的蹄印。

以及身穿單衣的女真人屍體。

再凶悍的戰士,也不可能在冰天雪地裏靠樹皮活下去。

凍餓而死是他們唯一的歸宿。

……

“主子,咱們不能再往裏追了。”索尼看著多爾袞慘白的麵孔,忍不住進言道:“咱們沒帶多少幹糧,而且這天怕是要下雪了。”

多爾袞一言不發。

莽古爾泰沉不住氣,罵道:“這妖人不知道玩的什麽花樣!往老林子鑽!活該餓死他!”

火人隻能演繹出錢逸群的行為,不能演繹其他人的情況。在多爾袞和莽古爾泰想來,絕不可能是一個妖人追著幾十個女真騎手在跑,隻可能是被追得逃進了密林深處。

他們發現了地上的蹄印減少,想想那些女真勇士並不會玄術,所以可能因為失去了妖人的蹤跡,分兵追擊。值得欣慰的是,有一隊人沒追錯方向,而且還進行了幾次小戰鬥。

在小戰場上上既然沒有留下屍體,那就說明妖人已經是強弩之末,無法再對勇猛的女真戰士發動攻擊了。

多爾袞聰明的腦袋,正是這麽想的。

然而,這一路追得也太遠了……

“我們不能丟了這條線。”多爾袞在沉默之後終於道:“我帶人留在這裏,索尼巴克什回去調集人手和糧草,我們要入山!”

“可是,主子,”索尼心中一顫,“這一路再下去,可就到蒙古人的地盤了。”

雖然漠南蒙古已經投奔了女真,但這些蒙古人總是三心二意,見到一位大貝勒和一位小貝勒孤軍而來,萬一生出一些什麽別樣的心思,恐怕後果就不可收拾了。

“那咱們再往裏追一天。”多爾袞也很快放棄了深入的念頭,作為聰明人,他很清楚什麽時候應該適可而止。

“哈,”莽古爾泰笑道,“說不定咱們能迎頭趕上凱旋的戰士,不知道這隊人馬是哪個旗的?”

多爾袞再也沒有耐心跟這個蠢笨如牛,同時又自狂自大的兄長說話了。

索尼心中忐忑不安,騎在馬上緊跟在多爾袞身後。他雖然不是鑲白旗的人,但相比之下,他覺得多爾袞更加讓人放心。

起碼不用擔心這位貝勒突然暴起一刀砍了他。

身為奴才,這樣的小心絕非沒有必要。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4
廿四章 多爾袞千裏追凶,錢九逸揚名北國(二)

雪越下越大,小小的雪花隨著寒風漸漸長大,終於成了鵝毛一般。雖然說是下雪不冷化雪冷,但在此刻,即便是錢逸群這樣的修為,也很難抵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降溫。

還好有翠巒山,隻要覺得身體有些凍硬了,錢逸群便回去那個溫暖如春的世界,洗個熱水澡,喝碗熱湯,然後打坐休息,等身體徹底好了,方才出來繼續趕路。

老鹿是很早就罷工了,這麽冷的天,沒有幹料和精料的搭配喂食,即便長了毛皮也有些扛不住。何況麋鹿本就不是深山老林的物種,它們更喜歡丘陵濕地。

狐狸在翠巒山中放風的時候問錢逸群:“你有何打算?”

“我說了呀,去沈陽屠城。”錢逸群吹開熱湯,喝了一口,道:“皇太極這回事傾巢出動,我隻要混進沈陽,四處放火,就說皇太極死了,你說他們會不會亂?”

狐狸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你還真是陰狠。”

錢逸群歎了口氣:“這也是沒法子,國家頹唐至此,道人我也隻能心狠手辣了。隻希望沈陽的漢人別死太多。”

狐狸暗道這人還算是有些人性,還沒到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程度。不過眼下兩國交戰,明國勢弱,用下狠毒手段削弱敵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狐狸反倒擔心錢逸群的安危,就算是錢逸群玄術了得,真要是被女真人團團圍住,終究有不虞之測。

“你自己玩吧,”錢逸群喝了湯,“我差不多也該再神遊一回了。”

《遊仙書》給了錢逸群神遊上界的能力,但是錢逸群本身的修為到底差些,上次回來之後總覺得精神有些不濟,就連打坐入靜的程度都受到了影響。總算這種影響隨著時間會漸漸消散,最近錢逸群被迫進翠巒山的時間太多,索性再去一次。看這回能撈到點什麽東西。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錢逸群循著遊仙書裏的指引,很快就進入不同於夜晚休息的定境之中。他很快就穿過了天與地的通道,進入一片奇異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他並沒有看到上次的建築物和符兵,入目之處隻有一片茫茫林海。鮮豔而層次豐富的綠色填滿了整個世界,錢逸群飄**在空中,不由感覺到心曠神怡。徹底忘記所有的煩惱。

突然之間,一個奇妙的聲音闖入了他神識。

——好像是音樂!

無論是傳統古風味十足的大明,還是千奇百怪的前世,錢逸群都沒聽到過這樣的節奏。他下意識地循著音樂聲飄了過去,隻見一群**上身,腰間圍著草裙的蠻荒土人正在一堆燃燒的茅草前匍匐頂禮、載歌載舞。

這是最原始的祭祀。

錢逸群不知道自己與他們信奉的神有什麽關係。他環顧四周,並沒有感應到任何與他一樣的神魂。

——不管怎麽說,我這也算是跟“神”沾邊,且下去看看。

錢逸群充滿了好奇,往下飛去。

“願林中能夠采到更多的漿果……”

一個突兀的聲音出現在錢逸群的耳旁。

錢逸群心道:最原始的祈願還真是客氣。不過我又有什麽辦法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聽到了這個禱告。

聲音一次次在錢逸群耳畔響起,堅定且清晰。

錢逸群漸漸感覺到了身體沉重。好像有了實體,這是他上次完全不曾感受過的感覺。他凝神內視,發現自己再不是一個單純的神魂,還多了一個小小的點。

這個點仿佛蘊含著整個靈蘊海。

——如果我將靈蘊以木炁的形式耗散出去……

錢逸群念頭一動,那個點頓時爆炸開來,輻射處無盡的靈蘊。這些靈蘊如同甘霖一般灑落下來,落在大地上。沐浴著樹林和土人。

載歌載舞的人群沒有絲毫反應,而匍匐在地的祭祀們紛紛仰頭,衷心感恩。

——我莫非客串了一把神靈?

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受讓錢逸群頗有興趣。更讓他驚奇的是,地上很快就長出了竹筍和果樹,簡直堪稱神跡。當所有土人都沸騰起來之後,這些植物輕輕吐出精純的靈蘊,重新回到了錢逸群身中。

乃至更多!

錢逸群正想多做些這種利人利己的事,突然身子一扯,再次被拉回了自己在翠巒山中的身體。

——雖然什麽都沒得到,但是這種感覺不錯。

錢逸群緩緩睜眼,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他伸手抹了一把臉,突然怔住了……

紫府之中的四個魄,竟然全都化作了光球,再看不到一絲半點的人形。在光球外圍,又多了一曾青色的光環,這也是他從未見過的。

——境界提升了啊!

錢逸群頗有些驚喜,雖然感覺這種境界在心性上的比重更大,對於自己如今打打殺殺的術士生活沒有太大幫助,但是有提升終究是好事。他在洞裏走了走,活動血脈,又在洞口呼喚狐狸回來,給它吃了肉,這才重又回到了那個冰天雪地的世界。

有那麽刹那,錢逸群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哪個世界才是真正的家。

還好,這種錯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因為他在雪地中聽到了一絲雜音。

這聲音是大隊人馬在雪中跋涉的踏雪聲。

錢逸群的心算很快給出了兩者的距離:三裏路。

自己竟然聽到了一公裏以外的聲音!

錢逸群頗有些驚喜,暗道:看來凝練魂魄對身體的影響也很大,難怪全真敢用三分命七分性去修行。

在人的社會本能推動下,錢逸群想都沒想就奔向了在雪中趕路的那隊人馬。

那是一對蓄著發,盤著發髻的漢人商隊。

這在金人占領下的金國實在太過可疑,瞬間就澆滅了錢逸群的一腔熱血。沒有一個正常的漢人在這片土地上敢留著發髻,因為女真人的法令粗暴而具有執行力:任何一個過路的女真人都可以搶劫他們、殺死他們、將他們占為自己的奴隸……還會得到整個女真社會的褒獎和羨慕。

麵對這樣作死的節奏,錢逸群很快就隱遁身形,遠遠跟在他們後麵。

整支商隊在風雪中被拉成了一條,車馬之間的空隙越來越大。領頭的人朝後麵吼了幾句,但是聲音一出口便被風吹散。

“停下紮營!”

唯一聽到這句話的人,是錢逸群。

錢逸群看他們正在忙碌,取出了女真騎手的衣服甲胄和刀刃,很快就換在了自己身上。隻是這一頭頭發若是剔去,還得留上一年多。好在女真人的棒槌頭盔附帶護脖,隻要紮嚴實些便看不到鬢角了。

他散開發髻,戴好了頭盔,最後檢查了一遍,選了個風小的時機,高聲喊著舉刀衝向商隊。

商隊異常地冷靜,為首那人迅速從懷裏掏出一張黃旗,正方形的黃旗,高高舉了起來。這是正黃旗的旗幟,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錢逸群很快就衝到了他們麵前,商人中已經有十來個壯漢抽出刀護在自己領隊的身後,顯然不懼怕他一個落單的韃子。

領隊旋即吐出一口流利的女真話,神情不卑不亢,好整以暇,十分從容。

錢逸群道收起刀,問道:“會說漢話麽?”

商隊流露出濃濃的戒備之情。

“你是漢人?”那領隊皺眉道,臉上立刻爬滿了不屑和鄙視。

“我是旗人,我主子給我抬了旗。”錢逸群從來都是撒謊沒壓力的人,“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營口。”那領隊顯然看不上一個剛抬了旗的包衣奴,又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你的馬呢?”

錢逸群三分真七分假地說了妖道鬧營的事,又說自己跟著巴牙喇追擊,結果半道上迷了路。

“咱們現在在哪兒?”錢逸群咬著兒化音,裝出一副北國腔調。

那領隊又打量了錢逸群一番,道:“再往前走就是十三屯。”

“行,我跟你們走,你們有吃的麽?”錢逸群問道。

領隊點了點頭,旋即再也不跟錢逸群多說了,開始指揮自己的人搭起了帳篷。

錢逸群混在人群中,大咧咧地找地方坐了,看著他們動手幹活,倒真有些旗人的味道。

領隊很快就找了個機會,拉了個半老的小老頭閃到了樹後,低聲道:“掌櫃的,這人肯定不是旗人。”

那掌櫃的點了點頭:“我看也不像,哪有旗人這麽好說話的?張頭,你看這是什麽路數?”

張頭搖了搖頭:“看不準。要說他是明軍的夜不收,可這跑得也太遠了。關寧軍哪裏還有這麽大的魄力?何況大淩河還被圍著呢。”

“會不會是土匪的探子?”掌櫃的問道。

“女真人的地界,漢人都沒幾個,哪裏來的土匪?”張頭不屑道,“要真有土匪,早就被那幫女真人都抓回去當包衣奴了。”

掌櫃的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土匪在關內是凶神惡煞,在這兒就是人家的財物。

“那現在……”張頭又道,“掌櫃的拿個主意唄。”

“帶著。”掌櫃的一咬牙,“留在身邊總比放出去好。等到了十三屯,讓女真大兵來跟他說。”

“若是他不敢進屯……”張頭遲疑道。

“給他的肉裏下點料。”掌櫃的嘿嘿笑了起來。

一蓬新雪沒有壓實,砰然落地,嚇了兩個密謀的人一大跳。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5


廿四章 多爾袞千裏追凶,錢九逸揚名北國(三)

“什麽東西躥過去了?”掌櫃的年紀大了,眼神不好。

“沒事,”張頭看了看,“是隻大尾巴狐……咦,我還以為這塊兒都是銀狐呢,還有這火紅毛皮的……看我去抓了它剝條毛脖子。”

張頭大步朝狐狸跑去。

狐狸已經躥回了錢逸群身邊,飛快地說了一句:“他們起了疑心想藥翻你送給建奴。”說罷見後麵有人追來,連忙道:“快送咱進去!”

錢逸群全神貫注之下,自己也聽了個分明,隻是怕他們說外語,這才讓狐狸跑了一趟。他當然也聽到了要剝“毛脖子”的話,隨手將狐狸收進曈爐,然後再將曈爐收了起來。

“兄弟,看到一隻狐狸了麽?”張頭追到錢逸群麵前,雪地上已經沒有了狐狸的足跡。

“壓根沒見。”錢逸群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道,“咱先歇會,等會吃的好了直接給咱送來。”

張頭努力壓抑下自己的厭惡,點頭道:“好嘞。”

錢逸群知道他們要下藥,索性大咧咧地找了個帳篷往裏一鑽,踩了地上的毛皮,倒頭就睡。

商隊裏有人氣憤不過,要過去找事,卻被張頭壓了下來。他可是另有計劃的,怎麽能小不忍而亂大謀。

錢逸群很快就拿到了烤肉,隻覺得腥膻無比,找個花頭遣開送肉的人,將肉放進了金鱗簍裏,隻是用油光燦爛的手抹了抹嘴,故意讓人看到。他不知道這藥多久發作,反正就躺在帳篷裏假裝睡著,看能否騙過那些人。

過了片刻,終於有人摸了過來,正是張頭的聲音。

“他真吃了?”張頭猶自有些不放心。

“肯定啊。”之前送肉那人道,“滿嘴滿手的大油。現在睡得正香呢。”

張頭心中一喜,招呼左右道:“快,拿牛筋繩給綁了,別讓他走脫!”

一旁鑽出兩個人來。手裏拿著手指粗的牛筋繩。這種繩子是用牛筋編出來的,雖然不粗,但卻勝在堅韌,能吃住好幾百斤的力氣。若是尋常人。哪裏可能掙脫?張頭見錢逸群身上瘦削沒肉,不信他有多大的力氣,但還是謹慎地用了最好的繩子。

錢逸群權當有人給他按摩,十分配合地被捆了個五花大綁。直到那兩人完工了,方才睜開眼睛,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旋即叫道:“你們!你們這是作甚!”

張頭上前朗聲笑道:“小賊。你太小看你張爺爺了!這條路你張爺爺走了不下八百回,還會被你這種小賊蒙住麽!快快交代你的來曆,否則別怪咱爺們把你交給女真大兵!”

“哈,”錢逸群回了一聲,“就等你這麽做呢!有種你就一路綁著我去沈陽!讓我主子看看,看看你們是怎麽對待旗人的!”

張頭冷笑一聲:“還嘴硬!”

他這才是真正的嘴硬。雖然一口一個小賊叫著,卻不敢讓錢逸群死在他手裏。萬一……萬一錢逸群真是個旗人,那可真是大罪過了。就算不償命,破筆財卻是免不了的。

錢逸群被捆住之後,隻管自己閉目養神,正好借著他們的騾馬趕路,反倒輕鬆了許多。

這一路上又走了三天,才看到人煙。

正是張頭說的十三屯。

十三屯因為最初隻有十三戶人家,所以後來人口多了就叫十三屯。屯子裏都是女真戰兵,屬於鑲黃旗下,從屯裏的好幾棟磚房便能看出,這裏的人生活不錯。

錢逸群的頭盔已經被摘掉了,露出的長發讓屯子裏的人紛紛側目。錢逸群隻從他們的目光中就能知道他們的身份,都是被迫剃發的漢人。此時他們手持農具,各個都是麵黃肌瘦,顯然包衣奴的日子也不好過。

女真人則上來詢問錢逸群的價錢,得知不賣後都有些失望。

錢逸群發現這裏的女真人大多都是婦孺老人,看來青壯都去了大淩河。

——若是東江鎮還在,從旅順出兵金州、複州,哪裏能讓建奴這麽安心愜意地圍著大淩河。

錢逸群心中暗道,無奈搖頭。

“我們休息一下就走,還要去營口。”張頭對屯子裏的老人道,“若是有什麽要發賣的毛皮,盡可以給我們。我們有糧食、鹽巴、布匹、鐵鍋。”

村民很快就拿著各家的山珍、毛皮趕來實物交易,反正彼此都用不上錢。錢逸群因為被扔在了貨物堆裏,好幾次被人視作奴隸想買下來,最後還是張頭不堪其擾,將錢逸群關在車裏。

錢逸群看著這原始的商業活動,隻覺得有趣,被關進了馬車之中還忍不住從窗口往外瞧,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張頭氣惱不過,上前一把拉下了馬車的窗門。

錢逸群隻好靠在車壁上休息,剛閉眼,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這馬蹄聲在他耳中細細分化……

——竟有三十多匹馬,還真是大隊人馬啊!

錢逸群感歎道。

不過這些馬好像已經很疲憊了,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新來的騎隊很快衝進了屯子,驚得每家每戶都趴在自己的木門上看。他們隻看到了這些騎士各個衣甲鮮明,卻沒看到騎手們臉上的困頓。

“找些吃的!喂馬!”一個粗獷的女真話響起。

錢逸群雖然不知道這什麽意思,不過也聽出了其中的不耐和虛弱。這是一幫潰兵麽?大淩河之圍解除了?他現在雙手反綁,沒法掏出曈爐讓狐狸當翻譯,隻好連聽帶猜。

“墨爾根代青!”張頭的聲音突然抬高了。

錢逸群耳朵一跳,暗道:這個名字我知道呀!這不是多爾袞麽!

一個稚嫩的聲音旋即跟著響了起來,兩人都說著女真語,讓錢逸群有些茫然。不過腳步聲漸漸朝馬車走來,是金兵的鑲鐵皮靴的聲音。

馬車門被拉開了,錢逸群眼前陡然一亮,現出兩個光腦袋。

那兩個女真大兵踏上馬車,一人一邊扯住了牛筋繩,將錢逸群從車上提溜下去,重重往前一推。

若是錢逸群平衡感極好,恐怕還真站不穩腳!

PS:??標題上漏了廿一章,但是內容沒漏,所以請大家不用擔心。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5
廿五章 多爾袞千裏追凶,錢九逸揚名北國(四)

多爾袞站得遠遠的,打量著眼前這個人。從身形來看,這人並非十分魁梧,也談不上有多麽不凡,麵目清秀,細皮嫩肉,倒像是白麵書生,絕不會是明軍的夜不收。

多爾袞的腦子裏聯想到了那個妖道,卻又否定了這一正確答案。因為在他看來,那個妖道絕不可能大咧咧地被人藥翻了捆起來。

“你是何人?”多爾袞的漢話說得十分流利,這在女真貴族中也算是少見的。他之所以被皇太極賞識,很大原因是他不排斥學識和明國文化。

莽古爾泰就是個反例。他更希望女真人的傳統得以保存和發揚,一心排斥明國,雖然也聽得懂漢話,說起來卻是磕磕絆絆舌頭打結。所以此刻審訊的風頭隻能交給多爾袞來出了,這讓他又是有些心中不甘。

“你是多爾袞?”錢逸群反問道。

“放肆!”張頭手持馬鞭當頭抽了過來,充分表現自己作為奴才的英勇。

錢逸群不比不讓,咧嘴一笑,在馬鞭即將落在身上的刹那……

“木替身!”

眾目睽睽之下,錢逸群突然出現在了多爾袞身邊。牛筋繩落在地上,圍著一株尚未枯透的小草。

張頭抽了個空,正迷茫不知所措時,突然聽到女真人一陣**,連忙抬頭去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錢逸群手持節隱,好整以暇地架在多爾袞的脖子上,平靜道:“墨爾根代青。總算見到真人了。”

“厚道人?”多爾袞故作鎮定,“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錢逸群笑道,“沒想到女真第一智者也來追我,真是不勝榮幸。閑話就不多說了,我要一張遼東的地圖,你們快去給我準備好。”

多爾袞心中一涼,暗道:他不要糧食和水,也不要坐騎,隻要地圖。他在想什麽?可惡,他身上一定有乾坤袋之類的寶貝,那些家夥竟然沒有搜身!

錢逸群的寶貝能放在金鱗簍裏的都在簍中,放不進去的,也收在了紫府。張頭那些人搜身又能搜出什麽來?

“快些!”錢逸群不耐煩道,“否則就將你一片片活剮了!”

“你殺了我,也無法逃脫我金國大軍的追捕。”多爾袞壓抑著心中的恐懼道。“不如來為大汗效力。如今我汗王是個不世英主,有道長相助,天下可定!”

錢逸群手中節隱劍挽了個花,多爾袞隻覺得臉畔一涼,聽見啪地一聲,好似什麽東西落地。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地上躺著一個耳朵,頓時心上涼意頓生。

多爾袞痛得幾乎暈了過去,被錢逸群一把扯住。錢逸群反正穿著剝來的衣甲,絲毫不擔心血留在身上。他在多爾袞身上擦拭了節隱劍,道:“給我遼東地形圖。”

“不能給他!”莽古爾泰終於通過那個掌櫃知道了妖道的要求。“他說過要去沈陽屠城!”

眾人聽了一驚。

若是換個人說要一個人去屠城,多半會被視作癲狂瘋子。

但這話出自厚道人之口。這就有些危險了。

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癲狂的瘋子,而且還是個有本事的瘋子。

“那是誰?”錢逸群指著莽古爾泰問道。

“莽古爾泰,”多爾袞毫無壓力地出賣了自己的哥哥,“我後金的議政貝勒!你萬萬不可對他無禮!”

——你要找人質就去找他吧!

錢逸群聽到的內容是這樣。

“莽古爾泰……”錢逸群在口中嚼了嚼,“我好想聽說過,就是他跟皇太極不合吧?”

前年皇太極帶女真人繞道蒙古從薊鎮入關,莽古爾泰還與皇太極發生了爭執,反對這一決策。至於平時因為旗務、六部、丁口、領地上的分歧,那就更是多得不可枚舉。幾乎整個金國都知道,莽古爾泰與皇太極不是一條道上的。

此時金國還沒有完成中央集權,皇太極是名義上的大汗,但遠沒有努爾哈赤的威望。真正能夠掌控的隻有兩黃旗,故而還被人嘲笑為兩黃旗貝勒。他通過八王議政會議來推行自己的主張,頗有些奴隸共和體製的味道。他正是通過犧牲自己的權威,以此維護金國的統一。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喜歡更野蠻的時代,比如這位鑲藍旗旗主、大貝勒莽古爾泰。

錢逸群發現眼前這位議政貝勒恰好是皇太極的豬一樣的隊友,當然不會對他無禮。他道:“我要的地形圖呢!”旋即第二隻耳朵也落在了地上。

主子蒙難,自然嚇壞了下麵的奴才。他們知道自己今天難逃一死了,區別隻是連累家人與否。

索尼幾乎要暈了過去,他顫聲道:“壯士且慢動手,這就為你準備地圖!”

“不可以!”多爾袞和莽古爾泰同時叫了起來。

莽古爾泰是怕錢逸群在遼東亂殺一氣,勢必會動搖大軍的後方。多爾袞卻知道,錢逸群拿到地圖之時便是自己喪命的頃刻。

“你拿了地圖可願意放過墨爾根代青?”索尼拿了遊騎奉上的地圖,與錢逸群討價還價。

“當然可以放開他。”錢逸群笑道。

索尼顫顫巍巍走上前,單膝跪地,將地圖雙手奉上錢逸群。

錢逸群抓過地圖,一把推開多爾袞,道:“你滾吧!”

多爾袞踉蹌兩步,被索尼扶住,兩人同時退開。

錢逸群展開地圖一看,果然有各個城池的標注,也與後世的東北地圖相差仿佛,知道這是一幅不很精確的真地圖,收在了金鱗簍裏。

“咦,你還沒滾?”錢逸群一抬頭,看到女真人仍舊將自己圍在中間。頗為意外:“你們不怕死麽?”

“放箭!”莽古爾泰吼道。

錢逸群聽到弦聲響起,臉上掛著笑意。踏出鬼步。瞬息之間,他的腦海中便已經浮現出了各個充滿了殺意的人形位置。即便有人隱藏在屋後,隻要他帶著殺意放箭,便難逃厚道人的感應。

在這些泛著紅光的殺意人形中,多爾袞的紅光最盛,自然是因為他更想將錢逸群碎屍萬段。在金國,隻有肉刑之餘的人才會帶缺少器官,這位驕傲的墨爾根代青當然不能接受自己淪為囚徒一樣的人。而且被挾持的經曆。也是他人生的汙點。

多爾袞緊咬著牙,任由奴才們給他包紮止血,雖然痛徹周身,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讓你滾你不滾,”錢逸群魔鬼一般的聲音從多爾袞身後傳來,“現在想滾也沒機會了。”

刹那之間,多爾袞眼睛瞪得老大。隻覺得腰間一涼,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他緩緩轉過身,看著錢逸群的雙目:“你、你、不得好死……”

“嗯,像你這般就算是得了好死。”錢逸群笑道:“爆!”

節隱劍本幻一體,震出一團血霧。

錢逸群已經跳開一旁,抓住了索尼的小辮子。道:“你叫什麽?”

索尼正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暴露身份,突然眼前一道閃亮。

“管你叫什麽,”錢逸群已經割斷了他的頸動脈,“反正豬一樣的隊友有一個就夠了。”

莽古爾泰看著步步逼近的錢逸群,手中的刀已經顫抖起來。

錢逸群哈哈大笑一聲:“貝勒爺要多加努力。可別讓皇太極把你們一個個吞並了。”說罷,錢逸群高喝一聲:“雷來!”

青色的雷團飛向莽古爾泰身後。準準打在薩滿身上。

——嗯,凡是靈蘊覺醒的,一個都不能留!

錢逸群打定主意,飛出節隱劍,殺了另一個薩滿。

“還有你們這些漢奸,”錢逸群轉過身,“是晉商八大家的人吧?”

張頭和那掌櫃的還沒來得及答話,錢逸群已經欺身上前。節隱劍浮光流動,帶著一道道誅仙劍丸散發出的劍氣,在人群中大開殺戒。

留守的女真老人取出了自己的弓箭刀劍,以當年掠殺漢人的龍精虎猛衝向錢逸群。錢逸群對於這些頭發蒼白的老人並沒有什麽殺戮的欲望,雖然知道他們個個手上鮮血淋淋,但也沒有審判他們的閑情。

不過……

——既然你們自己要找死,那就怨不得道人心狠手辣了。

錢逸群念頭閃過,節隱劍飛出更遠,凡是手中有兵器的人,無不被多這神兵所殺。

一時間,這座寧靜的女真人村落,血流成河,空氣裏盡是血腥之氣。

莽古爾泰站在遠處,雙腿發顫。他曾帶領女真鐵騎屠城,享受過無辜百姓的哀嚎。他一度覺得那是天下最動聽的聲音,每每聽到便會渾身激**,那快感絲毫不遜於騎一個漢女。

然而今天,同樣的聲音,卻讓莽古爾泰感覺到了來自地獄的恐懼。他看著這道人如同割草一樣將人殺死,臉上的神情卻是如此的輕鬆淡然,就像是在做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其餘的女真人紛紛躲回了家裏,家家都關門閉戶,躲在陰暗的屋角瑟瑟發抖,生怕那個殺人狂魔會闖進自己家中。

還敢跑動的人越來越少,錢逸群終於收起了節隱劍,輕輕緩了口氣,道:“殺人真是件無聊的事,對吧?貝勒。”

莽古爾泰對於錢逸群的話並沒有真正明白,隻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道人我其實一直遵守‘可殺可不殺者不殺’的準則,但是這些人過去背負了太多的漢人的人命,現在又想對道人我不利,這新仇舊恨,我殺他們也是應該的,對吧?貝勒。”

莽古爾泰連連點頭,喉結湧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錢逸群朝他笑了笑,走到多爾袞和索尼身邊,割下了他們的腦袋。

“跟皇太極說一聲,”錢逸群拎著兩個金錢鼠尾發辮,“這兩個我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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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一)

莽古爾泰看著錢逸群拎走了自己弟弟和文臣索尼的腦袋,心下一片空白,雙腿間卻有股溫熱的水脈緩緩流淌。

錢逸群從容將人頭收入金鱗簍中,又沒收了晉商的貨物,牽了兩匹馬,站在屯子中間的主路上。

他本以為會有不少漢人湧出來,求他帶走,脫離這片苦海。他甚至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絕不會放過一個同胞,哪怕走得慢些,也要將他們帶到海邊,找船送回關內。

然而他站了良久,卻沒有一個人跑出來。

錢逸群歎了口氣,翻身上馬,對莽古爾泰道:“後會有期,別讓皇太極把你幹掉啊!”

莽古爾泰頗有些意外,有那麽一刹那,他甚至懷疑自己漢話太糟糕,沒有聽懂錢逸群的意思。等他想明白過來,心底裏卻泛起了一股寒意:老八想殺我!一定是的!我看著老十四被這妖人殺了!他一定會趁機找借口殺我!

他想起當日皇太極誅殺阿敏的決斷,心下寒意更甚。

——我要帶著我的人回家!

莽古爾泰打定了主意,幾步跨到馬匹邊,翻身上馬,連水和幹糧都沒帶,便縱馬往大淩河跑去。他們當日追蹤錢逸群迷路,誤打誤撞來到這個屯子,去沒想到一頭撞在了獵人的刀口上,果真是世事難料。

錢逸群騎著馬出了屯子,在馬尾上綁了樹枝。如此這般馬兒在雪地上跑過之後,便會掃出一條土路。他喚出老鹿,挑了其中一條,跟著馬匹前行。

這條路並非通往沈陽,而是前往右屯。

雖然同樣都是屯子,右屯卻是金兵轉運糧草的軍屯子。

錢逸群此次的遼東之行,非但是為了躲開那個聖人,同時也是為了打擊金國。否則他往玉鉤洞天裏一鑽,又有嶽母大人和高仁老師的保護。想來那個高手也敵不過兩個聖胎境界的高人。

……

阿古拉再次回到女真大營的時候,受到了非常熱烈的招待。皇太極帶著其他的議政貝勒以弟子禮見他,將他請上最高的坐席,供奉了馬奶酒和羔羊肉。額爾德尼巴克什更是跪在他麵前,懇求他解除內心中的疑惑,邁向真正的神國。

阿古拉抿了口馬奶酒,吃了一塊羔羊肉,完成了作為客人的禮節。旋即道:“我要知道,那個殺戮我的弟子的妖人去了哪裏。”

“尊敬的阿古拉巴克什,”皇太極上前道,“他前日再次大鬧我們的營帳,被女真勇士去驅趕進了東麵的大山。”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錢逸群留書要“屠沈陽城”的事。

阿古拉站起身,道:“我要去找他討還公道。”

皇太極並不介意錢逸群的死活。無論錢逸群之前壞了他多少好事,殺了他多少人,那都是過去的事。作為一個頭領,他更在乎未來。如何讓女真人未來不被這個冷血的妖道屠戮。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

而這個答案,多半是要落在這位阿古拉巴克什的身上。如果這位阿古拉能**出更多法力高強的薩滿巫博。一個妖道即便在厲害,也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相比一柄絕世寶刀,我更需要一千支戰士們的利刃。

皇太極心中暗道。

“阿古拉巴克什,”皇太極上前道,“我並不是想拖延您的步伐,但是他也殺了我們很多人。懇請您看在兩族世代交好的情分上,也賜予給我們報仇和自保的刀劍。”

“建州人”。阿古拉道,“你雖然是汗王,但也不能違背長生天的意誌。我看得出。你們根本沒有對長生天的敬畏,又如何能夠撿起長生天的刀劍?”

“尊敬的師父,”額爾德尼上前跪在阿古拉麵前,“草原的大博們拋棄了我們,隱居在無人的荒野。我們這些愚昧的人,已經無法聽到長生天的教誨。如今您再次踏入人間的土地,不正是長生天願意拯救我們這些迷途羔羊的旨意麽?”

阿古拉站起身:“我知道現在異教徒們抬出了更強大的神祇,你們更相信他們。”

“阿古拉巴克什!”皇太極連忙上前表態道,“我們隻是允許他們在草原和山林中傳教,但是絕沒有信奉他們的意思。如果您願意,我懇求您成為我們金國的國師,讓長生天的聲音在這片白山黑水間永不間歇。”

阿古拉的步子略有遲疑。

“這片土地上,數百萬人,都將成為長生天的子民。”皇太極誇大了遼東的人口,想以此來撼動阿古拉。

他不愧是女真人中的英主。在阿古拉說出自己要為弟子報仇的目的時,皇太極就已經看穿了他的底牌。一個重視弟子人,肯定重視教脈的延續。

有什麽供奉比提供一個傳教道場更大的呢?

阿古拉細細打量著皇太極,良久方才閉上泛紅的雙眼,道:“我能看到你身上的氣息,雖然並不穩固,但是長生天顯然對你格外青睞。去吧,將你的人聚集起來。我將從中找出能夠聆聽長生天聲音的人。”

皇太極將這個表達理解成了招收弟子,當即起身命大軍集結,並且準備一輛舒適的馬車,供阿古拉挑選人才。

從這十萬人中挑選出符合要求的人,實在無異於是大海撈針。阿古拉花了數日功夫,方才找出了一個靈蘊覺醒的人,是個鑲藍旗的巴牙喇。皇太極對這個結果即興奮,又有些不甘。興奮的是,女真人中果然有可塑之才。

不甘的是,鑲藍旗是莽古爾泰的領旗,所有人都是他的奴才。

不等阿古拉徹底檢查完這十萬人馬,滿懷心事的鑲藍旗旗主莽古爾泰隻身跑回了大營。

“妖人殺了老十四,”莽古爾泰見了皇太極,直截了當道,“還有索尼巴克什。”

“什麽!”皇太極驚怒交加,拍案而起:“你們帶了那麽多勇士!竟然還讓他殺了老十四!”

多爾袞是皇太極政治上的助手,更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人是同胞兄弟,都是大妃烏拉那拉?阿巴亥的兒子。阿巴亥十二歲嫁給努爾哈赤,被封為大妃,也就是後來的皇後,素有“滿洲第二美女”之稱。

當年皇太極為了排擠努爾哈赤的長子代善,設計讓努爾哈赤的小福晉德因澤告發代善與阿巴亥有奸情。努爾哈赤果然因此“離奇”了代善,讓皇太極繼承汗位。在努爾哈赤死後,皇太極又力主逼迫大妃阿巴亥殉葬,剝奪了多爾袞繼位的可能性。

阿濟格作為阿巴亥的長子,對皇太極自然充滿了恨意。皇太極也深知這點,便讓多爾袞取代阿濟格成為旗主,讓多鐸也獨領一旗,造成這三個同胞兄弟之間的間隙。

如今多爾袞身死,作為努爾哈赤的嫡子,阿濟格當然是白旗旗主的不二人選。

多鐸此時隻有十七歲,還在動搖不定的年紀。若是讓阿濟格與他聯起手來,自己的汗位恐怕會更為動**。

要想以六部來奪取旗主們的權力,看起來更加艱難了。

皇太極真想殺死莽古爾泰泄恨,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對這位鑲藍旗旗主動手,否則後金的分崩離析便在眼前。

更何況,目前唯一一個能夠“聆聽長生天”的女真人,正是鑲藍旗下的奴才。

錢逸群隻因為多爾袞未來的戰功殺了這位“睿皇帝”,卻沒想到自己竟然給皇太極挖了這麽大的坑,遠遠超過了放歸莽古爾泰所帶來的麻煩。若是讓錢逸群看到皇太極扯掉帽子,拚命撓頭的模樣,必然會大大驚喜一番。

“妖人還拿走了遼東地形圖,”莽古爾泰似乎怕皇太極撓不破自己的頭皮,“還割走了多爾袞與索尼的腦袋。”

皇太極重重坐在汗位上,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

過了良久,他方才道:“去告訴阿古拉巴克什……不,我親自去。”

……

阿古拉重新上路的時候,皇太極派出了更多的士兵,以表示自己對這位巴克什的重視。阿古拉也很爽快將與長生天溝通的竅門、一些實用的法術,傳授給了女真人大營中的巫博薩滿。許多野生薩滿因為缺乏名師指導,徒然浪費了自己的資質,遇到了阿古拉之後,他們才算踏上了真正的薩滿之路。

“這些大博留下,”阿古拉當時道,“他們在我身邊幫不上什麽忙,反倒讓我分心去保護他們。”

薩滿們非常難過,感覺傷了自尊,但事實的確如此。而且他們聽說那妖道殺附靈薩滿如同割草,沒有絲毫壓力,想想自己還遠不如那些附靈薩滿,還是乖乖呆在大營裏比較好。

阿古拉在風雪中裹緊了自己的羊皮衣,一步步走著,很快就將疾馳的女真騎兵甩在了後麵。這些被派來保護他的騎兵無處可去,隻得返回大營向皇太極請罪。

阿古拉終於得以清靜,在這山林之中傾聽著自然的聲音,尋找妖人錢逸群的去向。當他在長生天的指引下來到十三屯的時候,地上的屍體已經被人收攏起來,而血跡卻還沒有洗淨。

嗅著空氣中的血腥氣,阿古拉冰冷如山石的身軀裏,燃燒起熊熊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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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二)

錢逸群收羅了右屯的軍糧和民糧,燒了幾家女真出征人的房子,也殺了幾個不長眼的老奴。他想起當年自己不濫殺的承諾,細細反省之後,發現這些人沒有一個不該死。

但凡這個村子裏日子過得好些的人家,便肯定是掠奪起家。

他們從大明掠奪財物和人口,從蒙古掠奪人口和牛羊,然後讓蒙古人為他們放牧打仗,讓漢人為他們耕種服役。即便是入山打獵這種女真人的老勾當,現在也成了休閑和鍛煉。可以說,這些人完全不事生產,隻是剝削其他民族的吸血鬼。

錢逸群還在村外看到一個死人坑。餓死、打死的奴才就扔在這裏,任由野狗啃食。從這個坑裏的屍體數量來看,奴隸們基本是一種快速消費產品。

從右屯出來之後,錢逸群照例將馬匹分散方向趕了出去,雖然沒有看到身後的追兵,更沒有感應到那個高人的威壓,但是心頭卻有些沉甸甸的。他深信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過現在看來,作為道士,實在是有力殺賊,無力回天。

右屯的軍糧守衛的被錢逸群殺了個幹淨,又卷走了整個屯子的糧食和軍糧,屯中隻能派出人馬去找自己的主子報信。

錢逸群騎著鹿,循著地圖,很快趕到了另一個屯子。他很快就發現,這張地圖上凡是畫了圈的地方,都是女真人軍糧轉運的關節點。他們在擄掠關內的時候隻是每個人帶著自己的口糧,大軍幾乎沒有輜重,但是這次皇太極改變了傳統戰術,以圍困打援為主,自然就需要大量的糧草補給。

這本來是明軍的大好機會,可以利用女真人對於後勤作戰的缺乏經驗,打一個漂亮的反圍殲。然而明軍卻選擇了最愚蠢的戰術,這打擊後勤線的任務反倒落在了道士身上。

雖然在積雪的深山,但是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各處女真人聚居的村落。他們想了各種方法來防備這個從西邊過來的妖道。然而卻發現就連黑狗血都攔不住他,更別說破了他的法術。

唯一能夠不讓這妖道將糧草帶走的辦法,隻有一個:燒掉。

然而燒掉糧草並不比讓這妖道帶走的結果好多少,甚至更糟糕。

因為錢逸群並不相信這些女真人,所以他若是找不到囤積的糧草,便會挨家挨戶搜查,以免女真人化整為零,躲避“征繳”。

若是直接聚攏一批看得過去的糧草。錢逸群的搜查力度便會減弱,這樣反而還能多少留下屯裏人過冬的糧食。

雖然也有人組織起來意圖反抗這個妖道,但無論是強攻還是各種使詐,對於錢逸群都沒有絲毫作用。還有人愚蠢地選擇了跟蹤,但是誰都不可能熬過三個晚上不睡覺,最終隻能看著錢逸群消失在視野之中。

阿古拉手中同樣拿著一份女真人自己的地圖,但是他每到一個聚集點,便隻能看到血跡和驚恐的屯民,以及憤怒的女真獵手。

——既然如此,我就去沈陽等你!

阿古拉平複了內心中的憤怒。憤怒讓他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如同一隻無頭蒼蠅一樣跟著錢逸群饒了小半個遼東,最終隻是見證妖道的嗜殺。他平衡心態之後。事情反倒出現了轉機。

在行到遼河邊上的西平堡外,阿古拉看到一道黑煙直衝天際。那是堡中的烽火,宣告敵人的到來。

然而附近是不可能有明軍的,那麽敵人隻有一個:妖道!

錢逸群並沒有理會那股烽火,他正將最後一擔糧食裝入金鱗簍。當他施施然走到了外麵的主路上,正要如法炮製帶著馬匹離開,便看到了一個身穿花醫。滿麵溝壑的老乞丐。

在這老乞丐身上看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唯一可疑的,恐怕就是他太過鎮定了。

——不會是那個高人吧?

錢逸群心中泛起一絲不祥。

“你是個修士,”老乞丐的漢語中帶著西北口音。“卻如此暴虐!老夫不得不替天行道了。”

錢逸群暗歎一聲:該來的總是來了,沒想到這裏讓他撞到了。是逃跑?還是拚一下?

正是這個念頭湧起,讓錢逸群矗立不動,迎來了老薩滿的第一擊進攻。

到了阿古拉的境界,動手已經不是真正需要移動身子了。結就聖胎之後,神魂的力量足以碾壓這個世界的一切有形物質。故而無論是苦塵還是高仁,都會以自己最擅長的玄術進行攻防,卻不會再玩些拳腳功夫。

錢逸群恍然間好像見到了一座大山,正兜頭朝自己壓了下來。

“金光速現!”

錢逸群暴喝一聲,身上金光閃爍。他借著這金光護體的短短十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阿古拉。

震鈴和巽鈴相繼響起,錢逸群在衝殺的同時給自己加持了身法與法能的威力。然而這段距離卻比他判斷的要遠了許多,好像並沒有拉近自己與阿古拉之間的距離。

——這老妖怪的移動速度好快!

阿古拉看似沒有動作,實際上整個人都在迅速後撤。這種到了聖胎境界的戰鬥方式,讓錢逸群頗有些不能適應。

還好護體金光沒有被這他那強大的威壓擊潰,仍舊能夠保證錢逸群不受影響。

“雷來!”

錢逸群揚聲暴喝,籃球大小的雷球旋即脫手而出,蘊藏著極大的雷電之力。

阿古拉舉起馬頭杖,口誦咒語,直直點向雷球。

馬頭杖上泛起了明亮的白光,越來越刺眼,最終將淡藍色雷球徹底吞沒。

——看來沒用。

錢逸群見著老頭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掌心雷,又無法做到近身直逼,腦海中能夠應用得戰術頓時空乏。

“雷來!”

錢逸群再次甩出掌心雷。

阿古拉嘴角微微扯開:“沒有用處。”

——誰說沒用!

錢逸群眼看阿古拉再次誦起咒語,身形一晃,迅捷地朝後撤去。

“想逃!”阿古拉終於明白了錢逸群的意思,然而眼前這個雷球卻得消滅幹淨才能追擊。

雖然隻是拖延了不過呼吸之間的光陰,錢逸群鬼步與禦風並行,再加上震鈴的加持,已經飛身而出四五丈的距離。

阿古拉沒有放出威壓,他不能分辨錢逸群身上的金光是專門克製精神威壓的功法,還是獨門法寶,更不知道那個寶貝還有使用三次的限製。作為一個直來直去的蒙古人,他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追上去。

錢逸群知道運動中被遠程武器擊中的概率十分低,不過對方若是修為遠遠高過自己的人恐怕就難說了。在他眼裏,這薩滿深不可測,果然不能力敵。若是按照師父說的:煉化了七魄之後要滅三魂,過了三魂才能修成聖胎,那自己可就比他低了兩等六階。

從過往的經驗來看,若是在同一等內,其實力相差並不算很明顯。當年錢逸群以一魄的實力,照樣打跑了黃元霸的弟弟……雖然也算有人幫忙。不過若是跨過了更大的境界,由魄而魂,恐怕就有些天壤之別的味道了。

錢逸群眼看前方有一片茂密的樹林,知道那是自己唯一擺脫這老頭的機會,登時腳下速度更快,借著禦風術,幾乎到了足尖點地迅速飛掠的地步。

“哪裏逃!”阿古拉吼了一聲。

巨大的衝擊波的從錢逸群身後襲來,宛如一把巨大的鐵錘砸在錢逸群後背。

錢逸群被震得頭暈眼花,腳下踉蹌:“木替身!”

刹那之間,錢逸群已經與前方十五步的一株小樹交換了位置,旋即進入鬼步之中。

木替身展現出了極大欺騙性,竟然維持了錢逸群的形象,站在原地,好像被打傻了一般。

阿古拉從未想到世間會有這樣的玄術,舉起馬頭杖的朝“錢逸群”砸去。

馬頭杖發出萬馬嘶鳴之聲,幻化出一匹巨大的白馬,高高揚起的蹄子重重踏在“錢逸群”頭頂。

小樹被踩得粉碎,化成一片片歲木塊,落了一地。

阿古拉發現自己被騙,心中怒火再次燃燒起來。他抬眼望去,四周哪裏還有錢逸群的身影,甚至不能感知到那妖人的絲毫氣息。

阿古拉拄著馬頭杖往前走了兩步,深深歎了口氣,暗道:這世上竟然有人能以四魄之力,逃脫一個聖者的追殺,是自己老得沒用了麽?好像明國出了一個了不得的魔頭啊!

“水風井!”

錢逸群在阿古拉歎氣尚未完結之時,猛然從虛空中躍出,身上散出團團黑霧,刹那之間將阿古拉一並籠罩其中。

“長!”

地下飛快竄出一條藤蔓,瞬息之間纏住了阿古拉的腳,沿著小腿往上飛速攀爬。

“爆!”

節隱劍已經幻化出的三十六柄幻影劍,隨著錢逸群手中的真身一並刺向阿古拉。隨著幻影劍並入真劍帶來的爆炸感,阿古拉的身形頓時被轟成了一片血霧。

“哈哈哈,你以為我逃了麽?你錯了!”錢逸群看著地上的血汙笑了起來,心中卻隱約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他很快驅散了這種讓人不悅的感覺,暗道:就算你是聖人,既然在這人間就得守人間的規矩。道人我雖然威能不算了得,但是被我這麽殺都殺不死的話,你也實在太逆天了。

錢逸群再次檢查了一下地上的屍體碎片,突然看到肉塊在蠕動。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5
廿八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三)

肉塊在蠕動中展現出了凝聚起來的趨勢。

錢逸群當然不會傻到看著他重新拚出個人來,但是無論是用劍去刺,還是用手抓住扔進金鱗簍,都無法阻止這些肉塊重新凝結成形。金鱗簍並不接納這些肉塊,顯然不認為這是死物。

——這家夥竟然還能複活,太玄幻了吧?

錢逸群灑下一把種子,用句芒杖將它們催長起來。這些鮮嫩的藤蔓萌芽很快將這些肉塊分別裹住,不讓它們重新凝聚。

肉塊的蠕動變得越發明顯,力量越來越大,頗有些突破禁錮的意思。

錢逸群喚出了狐狸和山鷹,指了指地上的肉:“你們吃麽?”

狐狸和山鷹嫌棄地瞥了一眼,轉過頭,連話都懶得說。

當然,山鷹本來就不會說話。

“你剛才幹了什麽?”狐狸忍著厭惡,又看了一地的碎肉。

現在這些碎肉被藤蔓包了起來,卻更像是等待下鍋的紮肉了。

錢逸群將剛才與老薩滿交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番,道:“結果就成這樣了。”

狐狸倒吸了口涼氣,四周大量一圈:“您老行行好,把老鹿放出來吧。別到時候被聖人弄死了,害得咱們在那曈爐裏沒個出頭之日。”

“沒這麽悲劇吧,”錢逸群摸了摸下巴,“雖然看著惡心了點,不過這丫貌似挺渣的呀。”

狐狸歎了口氣。

山鷹站在藤蔓頂端,發出了一聲唳鳴。

“它說什麽?”錢逸群問狐狸。

“它說。”狐狸無奈道,“你已經被坑了。”

“什麽和什麽?怎麽就被坑了?”錢逸群一頭霧水。“就算幹不掉他,我們現在也能逃出去吧?”

“你試試。”狐狸索性臥在了地上。

錢逸群並不懷疑狐狸是在開玩笑,這種生活了數千年的老怪物壓根就沒什麽幽默感可言。然而“被坑了”這個結論實在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剛才那老薩滿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啊!

錢逸群放出大角鹿,翻身上鞍,往前跑去。

前方的樹林並沒有任何異狀,隻是因為積雪和枝椏讓林間看似有些黯淡。等錢逸群過了樹林,眼前是一條小路。看上去有些眼熟。再往前走,有個更眼熟的東西出現在視野之中……

狐狸。

“唔,貌似我的確被坑了。”錢逸群翻身下鹿:“這條路成了一個死循環。”

“咱也被坑了,”狐狸歎氣道,“就是不知道被坑到了什麽地步。”

“哦?還有程度上的區別麽?”錢逸群疑惑道。

“去問問中行悅,看他怎麽說。”狐狸兩隻前爪抱住了頭,一副此生休矣的模樣。

“你真靠不住……”錢逸群嘟囔一聲。召喚中行悅。

中行悅很快就給出了反應。

“運氣好些的話,這是個迷陣。”中行悅道。

錢逸群有些無語:“那運氣不好的話呢?”

“這就是個類似百媚圖、翠巒山、玉鉤洞天一樣的小乾坤。”中行悅也為錢逸群發愁,他道:“若是個小乾坤,說明布陣之人的修為起碼結了聖胎,跟你起來,就如眼前這個土包與泰山的差距一樣。”

中行悅不知道出於何等心態。又補了一句:“他是泰山。”

錢逸群隻覺得頭皮發癢,用力撓了撓頭,心中暗道:我吃了山魂,免疫各種“惑”。所以若是迷陣,總該能看出點端倪來。現在這裏卻讓我茫然無知。沒有絲毫破綻,莫非真是個小乾坤?

無論是百媚圖還是翠巒山。都兼職“監獄”。若是自己莫名其妙被聖人關在個小乾坤裏,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轉而想起了中行悅與翠巒山裏的應龍老兄,忍不住問道:“中行悅,你說你被關進百媚圖的時候,比我現在如何?”

“就如眼前這土包與泰山的差距一樣,”中行悅似乎跟著土包較上勁了,“我是泰山。”

——你做人猿去好了!

錢逸群心中腹誹一聲,將中行悅的話轉述給狐狸,又問道:“狐哥,你怎麽看?”

“咱不想看!”狐狸埋著頭,“這裏多半不是個陣了……唉,這回得被困死了。”

“這要是個小乾坤,他怎麽殺我?”錢逸群問道,“若是讓我結成聖胎,豈不是就破了這法門麽?”

“你以為聖胎是說結就結的麽!”狐狸頗有些抓狂,“沒有明師一旁指點關節,破開迷障,你能滅盡七魄也就到了頭!還想結就聖胎?光是那渺然不可尋的契機,你上哪裏找去?”

“幺雞,你能飛出去不?”錢逸群對山鷹道,“去找我師父,問問怎麽辦,讓他再送個快遞之類的過來。”

山鷹撲騰了兩下翅膀,完全無視了錢逸群的話,將腦袋塞進了翅膀裏麵。

錢逸群不由抬高了聲調:“你們啊!太不冷靜!現在又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這麽消極,還怎麽證悟大道!?”

“這話倒是說得頗有些氣概,你打算怎麽做?”狐狸嘲諷道。

“問問他!”錢逸群揮動句芒杖,讓藤蔓放開須莖,讓那些碎肉重新凝聚起來。

狐狸山鷹以及老鹿跑得飛快,隻是遠遠盯著,生怕殃及池魚。

——沒義氣!

錢逸群心中暗罵一聲,也跳開些許,那老薩滿已經拚出個大概的模樣,馬上就要回複原狀了。

“孽障!”老薩滿恢複原身,手在虛空一抓,抓出一柄馬頭杖,兜頭朝錢逸群打了下來。

錢逸群恍惚間看到了那巨馬幻形,連忙放出護體金光,硬抗了這一擊。

阿古拉被金光所阻礙,隻得退開,道:“你這是法寶還是功法?”

——是法寶總有使用限製,斷沒有永遠用下去的道理。是功法總有消耗,也不會無限製施放出來。

阿古拉隻是誘錢逸群透露些消息,好決定采取何等戰術,盡快解決這個家夥。

“嘿嘿,老先生是真身還是假身?”錢逸群嬉皮笑臉道,“咱們一換一,你告訴我,我也告訴你。”

“我這是真身。”阿古拉坦然道,“你以為能傷得了我?”

錢逸群點了點頭:“我這是法寶,每用三次就得祭戀四十九天。”

“哈哈哈!”阿古拉仰頭一笑,“納命來!”說罷再次欺身砸下。

錢逸群嘿嘿一笑,招出護體金光,沒有絲毫滯礙。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6
廿九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四)

阿古拉見這金光浮現,知道自己不是那麽容易敲開錢逸群的保護殼,索性等這金光褪盡,方才再次敲出馬頭杖。

迎接他的,仍舊是那層金光。

“不是隻能使用三次麽!”阿古拉發現自己受到了愚弄,高聲叫道。

“是,”錢逸群麵無懼色,“不過我還有另一個寶貝,能讓我在裏麵安然地祭煉四十九天的寶貝,而外麵不過是一瞬的光陰。”

阿古拉這才明白剛才並不是自己眼花,而是此人真真切切離開過了這個小乾坤。

錢逸群笑道:“咱們是否就這麽耗下去呢?我不得不說一聲,我會金華出世術,完全不用擔心身體衰老。”

阿古拉臉上越發陰沉起來。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更直接的辦法,探手從懷中抓出一包骨粉,灑向錢逸群。錢逸群不知道這算是什麽攻擊,不敢托大,連忙招出金剛珠保護,恍然發現這骨粉竟然無視了金光護體,徑直落在了自己肩上。

熒光閃爍的骨粉很快消融不見,阿古拉的臉色卻更加難看起來。

“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四十六歲的壯男子,果然是駐顏有術。”阿古拉嘿聲道,“然而這到底是駐顏術,還是長生不老術,卻也難說。”

你連我上輩子的歲數都加上了?

錢逸群心中默算,知道這老頭恐怕誤會了。不過他可沒有義務闡述真相,笑道:“無論是駐顏術還是長生術,隻要活的比你久不就行了?我看這個小乾坤雖然唬人。恐怕你一死就要崩潰了吧。”

以人力開創出來的天地,本身就是一種對道的領悟和應用。古聖開創翠巒聖境。能夠囚禁應龍,長養草木。這豈是隨便來個聖胎境界的後人能夠達到的?

更何況這還不算是一個真正的小天地,隻是從原本的天地之間截留一支小小的支脈,使其不斷循環罷了。別說阿古拉身沒,哪怕是離開一下,這裏便會崩塌,重新融入正時空中。

“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咱們就熬著,看誰先死吧。”錢逸群笑道,“我承認我還殺不了你。不過你要想殺我,也是辦不到。”

“你這妖人,枉殺無辜,老夫即便隻是將你困在此處幾年也是好的!”阿古拉吸了口氣,一柱馬頭杖,好像真的做好了與錢逸群死耗的打算。

“老先生,”錢逸群退開一步,“你這麽說就沒道理了。道人我自踏入玄門,所謂枉殺。也隻是三條人命。雖然時隔多年,卻無一刻不放在心上,時時自警。怎地被你說得好想我是個屠夫一般?”

“信口雌黃!雌黃!”阿古拉怒目相視,“這一路上的村屯。哪個沒有被你屠戮過!多少青少痛失父母!多少白首失了子女!你竟然還敢說自己不是屠夫!?更何況,我有弟子三人死在你手中,你還敢說自己沒有枉殺!”

“老人家息怒。”錢逸群見阿古拉開始開嘴炮。心中也安心了許多。由衷說來,他對聖胎那個級別的人還是心懷敬畏的。雖然修為境界與戰鬥力並非成正比。卻代表著對“道”的認識深淺。若是使用同樣的法術,威能高低自然一目了然。

錢逸群屢有奇遇。身上的寶貝、法術奇出不窮,占足了這位遠離人世苦修證道老薩滿的便宜。若是換上個同樣在紅塵走動的聖胎修士,諸如苦塵、高仁那般,哪裏能有半分勝算。

“你說的那些人,哪個手上沒有漢人的血債?他們家裏的包衣奴才,哪個不是漢家子弟?這些人也有父母妻兒,難道就活該落到這種田地?”

“草原上的狼要吃羊,這是免不了的。”阿古拉沉聲道,“我們隻是在狼來的時候驅趕它們,卻不會隔了很久之後去報仇。”

錢逸群眉頭一皺,這豈不是明說漢人死了白死,誰讓他們不抵抗來著?

“哈哈哈,”錢逸群不怒反笑,“老人家說的是呐,所以我這匹狼不小心吃了些羊,你也沒必要追著我打,對不?隻要我下次動手前,您老趕我走不就行了?”

阿古拉喉頭一滯,臉上閃過一道慍色:“你殺我弟子,難道就想這麽輕易算了麽!”

“你弟子殺我族胞,難道想那麽輕易就算了麽!”錢逸群也露出惡相,隨時準備保命護身。

阿古拉放出威壓,想壓垮錢逸群的精神世界。隻要讓他得手,錢逸群哪怕有再厲害的法寶,也絕對用不出來,隻能像乖乖等死。

錢逸群有清心鍾打底,內中又有金光咒一遍遍誦持,雖然身體的確受到威壓,頗有些不夠靈便,但是心頭清靈,也不失保命之力。

一老一少僵持良久,終於還是阿古拉熬不下去了。自然規律不可能違背,一個壽近天年的老人,身中靈蘊五炁哪裏還能像年輕人那般充沛?

錢逸群卻手持句芒杖,源源不斷地吸取天地木炁,納入己身,淬煉為靈蘊五炁,滋養身心,非但沒有困頓,反倒有反攻倒算的勢頭。

“哈哈,”錢逸群發現威壓漸漸衰弱,精神一振,“老人家,不如撤了法術,你我各行各路,何必再次僵著?”

“你若是答應我,不管人間俗事,我未必不能放你。”阿古拉放了軟檔。

“我向長生天起誓,”錢逸群一臉嚴肅道,“絕不過問人間俗事。”

阿古拉心中惱火:“你是在戲耍於我麽!你又不信長生天!”

“我信啊,”錢逸群說得如同真的,“誰說我不信?”

“胡說八道!你可有證據!”阿古拉更加惱怒。

“信不信不就是一句話麽?”錢逸群裝出一臉迷茫,“我相信他存在,還不夠麽?你要怎地?”

“你不曾以長生天的修法錘煉身心,不曾聆聽過長生天教誨,怎麽敢玷汙它的尊名!”阿古拉這回確定錢逸群是在胡攪蠻纏,幾乎以怒吼的方式表達了心中的不滿。

錢逸群笑道:“草原上有多少人能做到這兩條?長生天的信徒也未免太少了吧?”

阿古拉一時語塞,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有些抓不住重點。他不能否認錢逸群說的,薩滿從來都是一脈相承,是部族中少有的精英。然而長生天崇拜是整個草原上的普遍信仰,哪怕再愚昧的人,也是信長生天的。

“反正就是不能以長生天起誓!”阿古拉怒道,“以你們漢人的神起誓!”

“好吧好吧,反正你力氣大,聽你的。”錢逸群一臉無奈道,“弟子厚道人,謹向東廚司命天尊發誓,從今以後,不理紅塵俗事。這樣可以了吧?”

阿古拉心中暗道:那什麽司命天尊是何方神聖?我卻不曾聽說過。不過既然可以司命,應該也是尊神吧?不過既然是尊神,為何這道士說得毫無敬意?

東廚司命天尊還有個更廣為所知的名號:灶王爺。

灶王爺有一向重要的職能,每年要上天庭匯報人間善惡,好讓上蒼賞善罰惡。

錢逸群上過了一層天,並沒有見到什麽天庭,也不曾聽那些高人們說過天庭如何如何,對這種傳說自然持質疑態度。

王爺您大人大量,就算真的聽見了,也且睜隻眼閉隻眼,別跟小子計較。

錢逸群在心中又上了一層雙保險。

“既然如此,”阿古拉緩緩道,“老夫就暫且放你一馬。”

“大博且慢。”

一聲洪亮佛號從天而降,頓時將錢逸群嚇得雙腿發軟,也讓阿古拉心中驚異不已。

“何方神聖,竟然能破開老夫私界!”阿古拉麵色鐵青。這個小乾坤雖然是倉促間隨手捏就,並不代表他的最高實力,但如此輕易地窺探、傳音卻絕非尋常人能夠做到的。

此人修為不在我之下!

阿古拉心中暗道:莫不是這小子的援兵?不對,若是他的援兵,怎麽會阻我撤去秘法?但我卻實在不記得認識這等高手。

錢逸群見阿古拉臉上陰晴難定,心中暗道: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苦塵和尚早不來晚不來,怎麽偏偏現在這個時候來!

狐狸躲在樹林裏,聽到外麵佛聲朗朗,隱隱有梵唱同鳴,知道來了高僧大德。他雖然不曾見過苦塵,卻是聽說過,腦子一轉就想到了那人頭上。

若是有什麽比招惹了一個聖胎境界的人更要命的,那無疑就是招惹了兩個。

一旦結就聖胎,那可是當得起“聖人”稱呼的!

這臭小子若是還能逃出生天,那造化也太大了些!

狐狸心中暗道,偷偷朝錢逸群那邊張望。

山鷹也落在了地上,匍匐不懂,就像隻抱窩的老母雞。上古靈種雖然名頭厲害,一旦轉世俗體,也不過是尋常鳥獸,碰到如此高人,自然隻有頂禮討饒的分。

錢逸群眼睛在天地與阿古拉之間掃描,心中暗道:這薩滿不知道會做何等選擇,到底是讓個來路不明的和尚進來,還是撤了這小小天地?說起來,我到底能不能逃過苦塵的追擊啊?

“哈哈哈,老人家,你們薩滿教的好朋友來了,你不請他進來麽?”錢逸群一念決斷,放聲笑道。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6


三十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五)

“薩滿教的好朋友?”阿古拉顯然沒能明白。他在草原深處修行,數十年才入人間一趟,對於宗教關係更是茫然無知。不過這次他出來之後,發現許多人都開始信奉西方異端邪神,背棄了長生天,這讓他一直處於憤怒和無奈之中。

“是啊,他們佛教幫你們薩滿教在教化草原上的眾生呢。”錢逸群笑道,“唔,還把薩滿們扔進油鍋,能安然無恙出來的才是真薩滿,可謂是幫你們去偽存真清理門戶了。”

阿古拉再難抑製一腔怒火,轉身喝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小乾坤無聲無息散去,露出一個光亮的腦袋。

苦塵緩步走來,每一步都踩得無比踏實。他身上還纏著那條鎖鏈,卻已經沒有火。一條袖子裏看起來空****的,讓錢逸群想起當日他燃臂指天的慘烈情形。

“施主,豈可打誑語?”苦塵容貌安詳,無嗔無喜,就像是與自己渾然不相關。

錢逸群心中暗叫不好:上次在歸家院的時候,這和尚深受法執困障,被高仁和自己借用陣法之力陰了一把。沒想到那次之後,竟然連法執都破了,結就聖胎一舉入聖,更領悟了地藏相身,看來今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你若是否認才是打誑語。”錢逸群輸人不輸陣,表麵上絲毫不怵。他道:“這事載於書冊,豈是我編出來的?隻要找幾個老者一問,自然能分真假。”

薩滿教並非人設的宗教。而是原始形成了神性文明殘留。他們沒有教義,沒有派別。信仰的對象也各不相同。這樣原生態的宗教,在麵臨藏傳佛教大舉進攻之下,完全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佛教攻擊道教,還需要論難、辯經。等到了草原上,要打擊薩滿教的時候,連這手續都省了,三言兩語就將各族酋首哄得團團轉,將薩滿教打入“邪教”的行列。更有些蒙古部落。因為信了藏傳佛教,對於薩滿們更是大開殺戒。

其中就有錢逸群說的:燒沸滾油,將薩滿投入其中,能活著出來的,才算真的,可以放任離去。若是被烹死了,就是欺世盜名。死了活該。

苦塵雖然結就聖胎,對於這段公案卻不甚了然。身為和尚,他知道傳法弘教帶來一些爭執,乃至鬥法殺人,都是在所難免的。中原佛教還算好的,藏傳佛教從蓮花生大士入藏血戰苯教開始。就充滿了戰鬥氣息。

殺幾個薩滿,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即便有之,那也是魔披比丘法衣做下的惡事,自當有因果報應。”苦塵單手豎掌胸前:“小僧是漢地僧人,與大博斷無不善之緣。”

“天下禿驢一般黑。”錢逸群道,“大博可要仔細分辨。別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學生身為道士,決不能容忍借弘法之名,枉殺無辜,斷人法脈,毀人壇庭之惡行啊!”

“施主真是伶牙俐齒,”苦塵不揚不抑道,“豈不知已經造下了口業麽?”

“最煩你們和尚動不動就這個業那個業的,”錢逸群嘲諷道,“仗著地獄是你家開的,就極盡威脅恐嚇之能事!大博,敢請教:人死之後會當如何?”

阿古拉已經徹底被甩開了不知道幾條街,隻覺得這兩個漢人的口水仗自己好像聽得懂,卻又不明白,直到錢逸群問出這個基礎問題,他方才重又參與進來:“人死之後,自然歸於長生天。不過你們這些不信長生天的愚者,隻能成為世間遊**的孤魂。”

“哈,”錢逸群指向苦塵,“他們卻說人死之後另有地獄,善惡相報,投身六道,變成魚蟲走獸,卻沒給你們的長生天留一點位置呢。”

“滿口胡言亂語!”阿古拉望向苦塵,“長生天豈會讓自己的子民變成畜類!”

苦塵雙目微閉,不動不搖,任由錢逸群挑撥離間,也不在乎阿古拉的立場。

錢逸群見狀,心中暗道:糟糕,一不小心落入下乘了。我這般拉一個打一個,顯然暴露了內心的膽怯啊!哎呀呀,這回虧了。這老頭子連我都對付不了,何況那個打打殺殺出來的苦塵呢?但求攔得住他一刻,好讓我逃跑就行。

“道長,”苦塵等阿古拉罵完,“小僧此番來,並非為了難為你。”

“哦?那是何事讓大師千裏迢迢跑這一趟?”錢逸群一邊算著逃跑的方向,一邊敷衍道。

“道長遽得至寶,難免惹來殺身之禍,不如交給小僧代管。”苦塵道,“等道長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小僧自然奉還。”

“你看我像是白癡麽?”錢逸群不屑道,“道人我身上至寶多了去了,要死早死了!”

“萬千法寶,終究不如句芒杖。”苦塵道,“那件寶物本不該出現在人間的。”

“誰扔下來的你找誰去呀!”錢逸群市井出身,口舌上從來不輸人,“柿子挑軟的捏有什麽意思?再說,你還能帶著這寶貝上天入地不成?不照樣是留在人間?自己動了貪念,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唉唉唉,和尚呀!”

“多說無益。”苦塵微微搖頭,“道長且將句芒杖給小僧,自然可以繼續遊曆人間。”

“否則呢?”錢逸群將句芒杖收入紫府,“你還要殺我奪寶不成?”

“阿彌陀佛,”苦塵宣了聲佛號,“小僧豈敢枉造殺業,隻是請道長與小僧回九華山化城寺,修心養性,證果成真。”

“哈哈哈!”錢逸群揚聲大笑,“當日你也是這麽跟高老師說的,結果卻大下殺手。你若是想讓我信你,有本事站在原地不動,讓我攻你三招。若是你贏了,這句芒杖給你也好,我跟你剃頭當和尚也好,也不是不能談!”

苦塵垂下頭,略一思忖:這道人身上寶貝不少,或許真個暗藏了什麽殺手鐧。不過想他修法不過經年,雖然修為進益極快,玄術卻是需要時間堆出來的,未必能有多麽厲害。

“若是小僧輸了,”苦塵道,“今日便不說讓二話,當即回中原去。”

——是啊是啊,然後等我回中原再找我麻煩麽!

錢逸群心中冷笑:跟我抖這種機靈,活該你陰溝裏翻船。

“此話當真!”錢逸群雙眉一挑,“你隻要動了一步,便是輸了,可別耍賴翻悔!”

“絕不反悔。”苦塵落下袈裟大袖,捏了一串佛珠在手,內中催動聖胎,以相身坐鎮紫府,道了聲:“來吧。”

錢逸群伸手一擋:“且慢!你修為比我高那麽多,我自然得有所加持才能來功你。”

“請便。”苦塵頗為大方,立地成局,暗中踏了方位,布下個隨時可以激發的護體陣法。

錢逸群掏出清心鍾,給自己加持了震鈴、巽鈴,又摸出最後幾張輕身符貼在身上,繼而誦持咒語,將縮地術也用了出來。

狐狸遠遠見了,心中哀歎:這孩子已經走投無路了,真是打算孤注一擲啊!

“我來助你!”阿古拉突然舉起馬頭杖,朝錢逸群當頭砸下。

錢逸群暗道不好,剛才太過孟浪,三次金光都用掉了,後來隻顧著打嘴仗,還沒來得及回翠巒山祭煉呢!

苦塵也是一驚:這薩滿為何突然攻擊道士呢!他不是應該更恨佛門弟子麽?阿彌陀佛,他大概不知道這道人背後深不可測,否則也不會下此狠手了。

就在眾人都吃驚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時,錢逸群已經被阿古拉打中了腦袋。

頓時一股火辣辣的狂暴之氣從頂門而入,席卷周身,在紫府之外圍成一圈。錢逸群隻覺得渾身肌肉都充滿了用不盡的力量,內心中戰意充沛,若是不狠狠打一仗,實在難平心中酥癢之感。他邁出一步,卻不想巨大的力量瞬間湧向雙腳,踩出了個一寸來深的足印。

——原來這老薩滿竟然是給我加持了秘法!哈,看來剛才那番話糊弄些個野人還是有用。

錢逸群感受著這憑空增添出來的力量,心中充滿了自信,將之前以琳被和尚圍攻時的記憶呼喚出來,頓時怒火中燒,高聲喝道:“雷來!”

原本收到巽鈴加持的掌心雷已經如同籃球大小,有了阿古拉的薩滿秘法加持之後,更是大得一隻手都托不住。錢逸群高舉雙臂,將掌心雷托在頭頂,隻覺得一股股電流刺激著頭皮,微微發麻。

“去死!”錢逸群重重擲出雷團,腳下一錯,又招出節隱劍在手。

苦塵雙目圓睜,手中佛珠轉動不停,嘴唇翕張,念誦地藏真言。眼看雷團所挾勢大,苦塵也不得不借著僧袍的掩護,偷偷動腳,將護身珈藍陣激發出來。

“你腳露出來了!”錢逸群是有草木之心的人,目力豈是苦塵所能想象?

——他詐我?

苦塵不經意間低頭去看。他雖然是得道高僧,終究還是有些節操的。這等作弊的事可以偷偷來,被人叫破卻難免心虛。

就在和尚低頭的刹那,雷團轟在苦塵身前。

苦塵周身浮現出一尊尊護法珈藍的法相,每尊法相手中皆有一朵蓮花。這些蓮花匯聚一體,映射出更大的白蓮花,擋在苦塵身前,將這雷團徹底破碎。

苦塵抬起頭時,隻見電流四散,空氣中微微有些發臭,自己卻是沒有絲毫損傷。

苦塵正要與錢逸群辯解兩句,卻見那厚道人手持利刃,踏入虛空。

“第二招!受死!”錢逸群高聲暴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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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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