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777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17
六十七章 見天子演說智慧,祈甘霖大內鬥法((十三)

大威天龍陣。

通過陣法的加持,施展出大威天龍咒的威力。

天昏地暗,烏雲密布,伸手不見五指!

唯一的光亮便是雲層中穿梭的一道道銀亮電蛇,宛如天龍。

尋常修士,哪裏可能製造出這樣的天象?除非法壇的加持。伊勒德是有資格被封為法王的人,累世修行,光是自己通達了的前身,便多達十三世。如此修為,即便借助法壇的威能,要引下天雷轟擊一個小點,也是無比困難。

第一道水桶粗的霹靂轟擊下來,打中了法壇東麵的一株大樹,頓時燃起熊熊烈火。這個位置距離皇帝足有一裏之遙,可見準頭差得太遠。

“是大威天龍陣!”江奎跳了起來,“番僧要行刺陛下!”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這位穿著正六品官服的道錄司左正,懷疑這老道士得了失心瘋。

符玉澤一躍而起,衝向帝駕,瞬間被大漢將軍的長槍大戟攔住了去路。

“讓他說。”崇禎也被這天象壓得胸口發悶,見是天師府的少年道士,金口玉言發話道。

“陛下!這不是祈雨,這是番僧的邪術。”符玉澤聲音尖銳,刺破了轟轟雷聲,傳到了皇帝陛下耳中。

崇禎心中一驚,望向身邊的曹化淳。

曹化淳頓時反應過來,尖聲喊道:“觀禮畢!皇帝陛下起駕回宮!”

伊勒德遠遠看見皇帝想跑,心中暗笑:我布置了這麽多,豈容你說走就走?

先導太監很快就驚恐地發現。在回去的路上了,不知何時多了一堵黑霧一般的牆。看似霧氣翻騰。軟綿無力,但怎麽都無法穿過去。

“是禦虛照影陣麽!”文官之中有人驚恐叫道。

此人正是王心一。

這位致仕的刑部左侍郎。上個月被起複,加刑部尚書。依照明朝朝堂的慣例,致仕大臣一般是不會再起複授以實職的。除非內閣缺人,需要有資曆有能力的老臣幫忙,皇帝才會如此詔令。

上一個起複的是孫承宗,如今的閣老,兵部尚書。

故而王心一得到私下消息便已經起身赴京,在半道上截住了聖旨,早錢逸群一行人半個月回到京師。這次他來觀看祈雨。其實更多的是想與厚道人這位故交套套近乎。誰讓厚道人已經是皇帝陛下的新寵了呢!

也不知道是他倒黴還是命數坎坷,到了晚年,接二連三碰上禦虛照影陣這門玄術。

眾人還來不及問王尚書是如何得知這個陣法的,隻見一道更為粗壯的霹靂,帶著風雷之聲,從九天之上轟擊下來。

“是乾清宮方向!”有眼尖的宮人喊了起來。

霹靂轟在了宮殿上,頓時騰起一道數丈高的火焰,在薄薄的黑霧之中映得天空火紅一片。

“殺了那番僧!”崇禎頓時想起了《墨憨齋誌異》創刊號中的故事,好像也是一個和尚施法。引來天地變色。

唔,好像就是大威天龍什麽的!

崇禎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和恐懼,指揮大漢將軍:“破了他們的法壇!”

“去找厚道人來!”王心一隨著護駕的文官一同湧向崇禎帝駕,一邊高聲喊道:“隻有厚道人能救我們了!”

江奎聽了臉色鐵青。但卻不敢當麵指摘一個正二品的部堂正印。

顧媚娘聽了頗為自豪,暗道:還是你這個老頭子有眼光!不過……我老師去了哪裏呢!

大漢將軍當然不能等厚道人來,紛紛持槍揮劍衝向喇嘛們的法壇。

這法壇分為三層。伊勒德站在最頂層。次一層有六個手持鐵棒的喇嘛,分了六麵而立。對攻來的天子親軍毫無反應。

第三層的十八個喇嘛突然高聲唱經,其他匍匐在地上的喇嘛們。整整六十人,聞經而起,手持法器,列陣迎向大漢將軍們。

這些大漢將軍聽起來名號威武,實際上隻是“人架子”,各個都身高八尺,但隻是負責擺擺儀仗,打打板子,世代廕襲,根本沒有實戰經驗。

而這些喇嘛卻正好相反。

藏密有政教合一的屬性,法王其實就是擁有領主身份的大喇嘛。這些喇嘛手下也有各種負責不同事務的喇嘛,伊勒德帶來的就是負責暴力的鐵棒喇嘛。

無論是草原上的部族之爭,還是宗教內的教派分歧,都能看到這些鐵棒喇嘛的身影。

如果說關寧軍是大明最精銳的部隊,那麽這些鐵棒喇嘛就是蒙古國的關寧軍。

實際上,這些喇嘛非但與關寧軍對過陣,甚至還抽過女真鐵騎的臉,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精兵。

明廷官吏不通藩務,見這些人是出家修行人,又沒有兵器,便放進來近百人。然而他們卻沒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器,在這些喇嘛手裏都成了奪命的利器。如果能夠預見一二,哪怕再多塞百倍的銀子,他們都不敢做出這種事來。

一個個大漢將軍的雄壯身軀倒下了,越來越多雷電從天空轟擊而下,最近的已經轟到了聖駕前方。

蹦起的石子甚至彈到了崇禎帝的臉上。

皇帝陛下臉上生疼,裝出一副堅強的模樣,叫過符玉澤:“你能找到厚道長麽?”

符玉澤二話不說便飛出了一隻紙鶴,然而,紙鶴隻在空中懸停,不住地拍著翅膀,露出一臉迷茫不知該往哪裏飛的模樣。

符玉澤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索性隻是搖了搖頭,道:“陛下,小道這就去破了那番僧的妖法。”說罷,轉身便朝法壇跑去。

“我跟你一起!”顧媚娘追了上去,她雖然喜歡捉弄符玉澤,卻不能看著符玉澤自己去送死。

作為一個從小修習劍術的女俠,顧媚娘當然清楚那些鐵棒喇嘛的身法招式,乃是不同於中土武學的上乘功夫。尤其當他們結成一個個小陣,足以攻破前方所有的敵人。

隻是伊勒德擔心他們貿然出擊,法壇會被蜂擁而入的大明禁軍攻破,到時候就成了被分割的態勢。隻要有這些鐵棒喇嘛護住法壇,他就可以用天雷將大明皇帝和官員幹掉,非但在輿論上更有優勢,而且自己首先立於不敗之地。

泄去了最初的雷霆之氣,現在的天雷威力雖然小了許多,但更加容易控製了。

眼看著雷霆越來越近,符玉澤也已經衝到了法壇之前。他從袖中摯出一張戊土神兵符,重重拍在地上,口中誦咒,隻見泥泉如湧,長成了一丈多高的泥人金剛。

伊勒德見了頗為驚訝,沒想到騙走了厚道人,明廷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他口中高喊一聲蒙古話,立時有四五個底層的鐵棒喇嘛列陣相對,準備與這戊土神兵硬抗。

符玉澤自己卻也被嚇了一跳。

這戊土神兵竟然比之前自己符召出來的高出了兩三尺,而且行動更加敏捷,感應更通達。自己一個念頭過去,神兵便有所反應,隱隱之中好像如臂使指一般。他命神兵取了地上的槍戟,幻想出戲台上武生的身法,隻見這神兵一腿蹬地,如座小山一般衝向喇嘛。

那四五個喇嘛,登時被衝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原本擋在最前麵的兩個,更被這槍戟捅得斷開兩截,血肉橫飛。

正好皇帝陛下回駕此間,見了這血腥場麵,頓時腹內翻騰,張口便吐。反倒是周後田妃兩人,隻是覺得惡心,並吐不出來,紛紛上前撫胸摩背。

曹化淳見狀,心中驚恐,生怕皇帝有個三長兩短。這回駕祈雨壇可是他的主意,說起來也是很有道理:這番僧操雷不準,若是陛下離他近點,反而更加安全。更說不定他一個雷下來,將自己劈死了,豈不是大好?

誰知道皇帝的承受能力竟然這麽差。

誰又知道,符玉澤斯斯文文白白淨淨一個小道士,竟然行出如此殘酷血腥的手段來。

“救命啊!”符玉澤高聲喊道。

戊土神兵雖然強力,但符玉澤本身的體術卻十分堪憂。喇嘛們避開了神兵,手持法器朝符玉澤本人衝殺過來的,正所謂擒賊先擒王。

眼看神兵折返不及,兩道利劍從空中飛出。

“咄!”顧媚娘手比劍指,禦劍擊退一個喇嘛。她對禦劍的掌握還不夠精純,麵孔繃得極緊,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錢衛的白虹劍護住了符玉澤身側,旋身跟進,擋在符少身後。

白楓騰身而起,腳尖虛點,從符玉澤頭頂躍過,落在了喇嘛們身前。假劍一甩,將正麵四個喇嘛統統吸引過來。

白沙雖然體術幾乎不通,卻也手持紅蓮尺,跟了上去,保護符玉澤和錢衛的後路,不讓人有機可乘。

隻是呼吸之間,一個小型陣就擺列而成,默契非常。

江奎看在眼中,心中暗道:看來符娃娃的下山試煉還真有些用處了。

王承恩滿頭大汗:這些人明明來的時候都是空手,現在怎麽變出了這麽多兵器!這、這、這要是陛下轉過彎來,將來應景的時候便是咱家的罪狀啊!

“快看!”王心一突然指著天空,一團明亮的閃電球越積越大,宛如明月。

這若是轟擊下來,誰能逃過此劫!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17
六八章 見天子演說智慧,祈甘霖大內鬥法(十四)

“快破了他的法壇!”白楓承受了四個喇嘛的壓力,劍法不亂,但卻不輕鬆。他眼見戊土神兵衝在前麵掃**鐵棒喇嘛,不由暗惱符玉澤沒有輕重緩急的大局觀。

符玉澤聽他大喊,心中卻十分委屈:我難道不知道擒敵先擒王的道理麽!這些鐵棒喇嘛的力氣真大,竟然擋得住我的戊土神兵。

這些鐵棒喇嘛在藏地被視作護法神兵,由習武入手,繼而修法,身手敏捷與力量之大絕非尋常人所能比擬。雖然他們的武器打在戊土神兵上並不會給符玉澤帶來痛楚,但是巨大的擊打抵抗之力,卻讓符玉澤的操縱符力的靈蘊深感滯澀。

——就像是被困在了泥塘裏一樣!

符玉澤心中著急,眼看頭頂的巨雷就要轟擊下來,身後傳來宮女太監文臣們的驚恐四號,不由咬牙硬衝,索性靠蠻力衝過了那些鐵棒喇嘛的圍毆,不顧一切地撲向法壇。

戊土神兵的巨足終於要踏上法壇了……

一道紅光從地上泛起,其中印出了藏文秘字,死死攔住了戊土神兵的大腳。

“法壇有防護!”符玉澤一顆心跌到了穀底,幾乎絕望起來。

“小心後麵!”白沙叫道。

太監們慌不擇路,見這邊有道長施展仙術,竟然朝符玉澤這些人衝了過來。他們本意是想尋求庇護,卻不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即便是這些神仙們也擋不住頭頂上那個巨大的雷球。

符玉澤旋即轉身,手中茅君筆淩空勾劃,送進靈蘊,頓時太監們如陷泥淖,隻能緩緩挪動,哭喊救命。

“阿彌陀佛!厚道長人呢!”王心一還以為錢逸群身在宮中,猶不死心。

他這聲高呼,卻感染了那些見識過錢逸群玄術的太監。王承恩也哭道:“陛下,不該放厚道長離去呀。”

崇禎已經滿臉煞白,純粹是天子的尊嚴讓他沒有驚惶失措。他帶著顫聲歎了口氣,道:“道長執意要去,誰能攔住。”他頓了頓,看著天上的雷球,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大明立國三百年,木字輩的天子便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原本以為皇兄為我頂了一劫,沒想到我卻仍舊逃不過去啊!

“要閣臣們用心輔佐太子……”崇禎不自覺地想到了遺詔,然而隻說了一句卻說不下去了。

——這雷球之下,有多少人能夠幸免呢?玄術威力如斯,朕若是真得天佑,必然要將這惡術封殺絕滅!

崇禎心中泛起一絲恨意。

玄術的世界就如動物世界。禦前道士們勾勒出龍鳳,好看卻不存在;錢逸群描繪出牛馬,實用且無害;而這番僧卻讓崇禎看到了虎狼熊羆,種種猛獸。

正是這些猛獸,果然驚嚇到了這位大明天子。

伊勒德感受到天空中凝聚的雷電之力,那是一頭天龍正在回應他的召喚。他已經看到了勝利,看到了法王的寶座在朝他招手,布滿了汗水的臉上終於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叮鈴!

一聲清脆的鈴聲穿破壓抑的空間,清脆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是?!

伊勒德的笑容凝固了,作為一個準備充分的僧人,他很清楚這鈴聲代表的含義。那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而且……

——他怎麽可能一日之間從山海關回來!

伊勒德心中充滿了驚訝。

這份驚訝旋即被醞釀成了恐懼。

——這個道人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殺手鐧!

伊勒德心中暗道:好在我有七寶法壇,除非他有毀天滅地的本事,否則休想破了我的壇庭。又或者,這根本是個假貨!

“厚道長!”同樣對這鈴子印象深刻的王心一四處尋找著打鈴者的身影。

終於,他找到了。

一個小太監,手中拿著一個髒兮兮的搖鈴,輕輕搖晃。

這小太監緩緩抬起頭,迎著王心一的目光微微一笑。

是錢逸群!

錢逸群很想拽拽地喊一聲:“臣來救駕!”誠如影視中的那些忠臣良將。旋即轉念暗叫不對:我是天帝的臣子,又不是朱家的臣仆,為什麽要自降身份啊?而且萬一被史官聽到了,可是上千年的汙點啊!

“有我在,慌什麽?”

雖然極想喊一句能夠震古爍今的名言,到最終吐出口的卻是平平淡淡的六個字。甚至連聲調都是平平,絲毫沒有一點氣場。

然而正是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勝過了世間所有的語言。一瞬間,所有的哭喊聲都停了,好像有人按下了“靜音”。

刹那之後,人群中又爆出了更為巨大的呼喝聲,好像自己的生命已經得到了保證。

錢逸群頗有些失神:道人我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聲望了?

他忽略了一句老話:上有所好,下必從焉。

崇禎帝看什麽書,看到哪一句,有什麽聖訓,時時刻刻都有人關注。應景的時候,聖天子發現你竟然跟他英雄所見略同,而且看書的口味都一樣,升官發財豈不是指日可待?最近皇帝在看《墨憨齋誌異》,京師士人怎麽敢不買本瞅瞅?

“道長,陛下在這裏!”王承恩欣喜若狂叫道。

“過來,”錢逸群加大聲量,“全都到這個圈子裏來。”

——哪裏來的圈子?

眾人紛紛好奇低頭,這才發現厚道人果然站在一個由綠草圈出來的圈子裏。這草顏色明顯偏深,在一片嫩綠之中十分醒目。有幾個記性好的官兒,頓時將這歸於異術之中:因為他們可以肯定之前絕沒有這個草圈。

這一刻,也沒有了官職大小,也沒有品級高低,除了讓皇帝先進去之外,所有人都展現出一幅當仁不讓的氣勢,湧向草圈。

還好這個草圈足夠大,能將所有人都包括進去。

“喂喂!可以退回來了。”錢逸群衝白楓等人喊道。

符玉澤連忙撤去了身後的泥淖,畫符困住了那些衝過來的喇嘛,與白楓緩緩脫離戰鬥,撤入草圈之中。

鐵棒喇嘛雖然勇猛,但終究是人,一樣也憐惜自己的性命。眼看天上的威脅越來越大,他們紛紛撤回法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誦經護法。對於那個巨大的泥石偶人卻是視而不見,放任它一圈圈轟擊在法壇的紅光上。

媚娘退回了圈子,頓時覺得身邊人多得讓她不舒服。還好圈子核心人並不多,因為天子的龍威和厚道人的神威,讓那些看熱鬧的部堂高官不敢太過靠近。

“老師!”媚娘叫了一聲,分開左右人群,在一堆仙鶴錦雞之間鑽了過去。

“一邊呆著。”錢逸群低聲道,雙眼微閉,手中流水鈴子穩健打出。

顧媚娘偷看了一眼皇帝,滿臉笑意地站在了錢逸群身側,麵露自豪之色。

崇禎也看了一眼顧媚娘,暗道:這位道長的弟子倒是年輕漂亮……他旋即抬起頭,發現那雷球越發明亮,而且正在緩緩下墜,好像沉重得懸不住了。

伊勒德心中很是驚奇:那些人聚在一起,是要殉死麽?

他聽著風中的鈴聲,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定是厚道人什麽厲害的手段,能保住他們。哼哼,大威天龍是何等威力!你這道人太也托大!

錢逸群卻不覺得。

江奎喊出了大威天龍陣之後,錢逸群就將它理解為大威天龍咒的完整版。歸家院一戰最大的福利,便是開拓了他的眼界和膽識。有過置身於大威天龍咒之下的經曆,大大削弱了他對於此咒的畏懼感。

雖然錢逸群知道自己不能與高仁比肩,但這番僧也遠遠不如苦塵和尚啊。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那番僧沒看出錢逸群之前用的易容陣,而錢逸群卻清楚地看到了隱藏在三丹喇嘛麵孔下的另一張臉。

這是修為的高低差異。

雖然並不能直接判斷玄術的高低,卻也是一個人綜合戰力重要指標。

——若不是那個法壇,恐怕那番僧根本就施展不出大威天龍咒吧。

錢逸群感受著的頭頂傳來的威壓,已經能夠聽到電流轟擊的劈啪聲作響。

“誅邪!”伊勒德高聲喊道。

電球微微膨脹,緊接著便急速收縮起來,在一聲龍吟之中發散出耀眼的明光,疾速朝下方的人群衝擊下來。

“陣起!”錢逸群高聲叫道。

隨著這聲宣告,錢逸群手中的流水鈴子搖身一變,變成了聲聲鍾響,餘音震顫,凡是靈蘊覺醒之人,無不恍惚。至於那些不曾覺醒靈蘊之人,更是頭暈目眩。體質差者如王心一,索性昏了過去。

伊勒德心中經文自湧,被這突如其來的鍾聲打亂了節奏,喉頭噴出一口逆血。好在這蓄力一擊已經完成,雷球準準地轟向了地麵的大明君臣。他索性垂下手中法器,放任身體自己修補,放眼欣賞自己傑作。

這位未來的法王卻看到了令他驚恐的事。

一株株不起眼的小樹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生長者。它們錯落有致,快慢有別,很快就撐起了一個巨大的翠綠光罩。

這光罩流光溢彩,無論是曹化淳還是江奎,都麵露驚懼。

甚至超過了那團天雷。

晃眼刺目的電光爆閃,讓仰頭的眾人眼前一片雪白。

電球結結實實打在了那張翠綠色的光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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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見天子演說智慧,祈甘霖大內鬥法(十五)

鍾聲消散,僅餘下一縷餘音。

錢逸群在眾人不明所以看熱鬧的時候,便悄悄在地上埋下草籽,又將水杉的種子埋在八門混天陣的各個陣位。他雖然不知道那冒充三丹的喇嘛有什麽圖謀,布下這麽大個防禦陣,卻可以抵禦那些鐵棒喇嘛,等待援兵。

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竟然弄出了這麽大的陣仗,勾動天雷,要直接將大明的高層首腦一舉除盡。

陣圖的威力與布陣的材料息息相關。若是陣基與陣圖屬性相合,威力自然最大。若是相克,恐怕根本無法布陣。而八門混天陣卻屬於高級陣法,這種陣法並沒有固定的屬性,無論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任何一行,隻要發揮到了極致,就能讓它威力大增。

錢逸群自己是五行強木,對樹木有天然的親和力。這種親合力在草木之心的附著之下,數倍增長,再加上坎鈴中的磅礴生氣,足以使得的巨木以超人想象的速度生長成陣。

這其中還有天師府繆建木的功勞,若不是他不惜血本的打出了拿到玉符,錢逸群也無從吸收那麽精純的天然木炁為己用。那一番洗禮下來,卻是為錢逸群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

這好處在今日便看出來了。

雷乃天地正氣,生於東方,屬木性。如此強大的天雷壓頂,旁人肝膽俱裂,錢逸群卻渾然不懼。他承受過比這更強的木炁威壓,早就有了免疫力。

這力量之大卻也讓錢逸群十分吃力,運起神識靈蘊,將這雷氣轉入地下。

伊勒德眼看著巨大的雷球被擋在翠綠光罩之外,心中七上八下,默默念誦:快破陣!快破陣啊!

他生怕這道士真的能夠將這雷球頂住,那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就葬送在這裏了。

“破他的陣!”伊勒德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年代久遠的暗黃人頭骷髏,以隨身佩戴的金剛錐在骷髏上畫了一道秘符。

這骷髏在符力的加持下,眼中爆出兩團小小的紅光,從伊勒德手中浮空,撞向法壇外一個倒地的喇嘛。

這喇嘛正是剛才抵禦戊土神兵的鐵棒喇嘛,隻是因為被神兵巨力砸中,閉氣昏闕。那骷髏飛到喇嘛頭頂硬生生往他頭上一坐,登時痛得他醒轉過來,翻身而起。

“救命啊!”喇嘛撕心裂肺吼了起來,卻全然沒有半點用處。骷髏硬是壓碎了他的頭顱骨,鑽了進去。

隻是轉眼的功夫,這喇嘛通體泛紅,血肉內髒紛紛化作膿水,流淌一地。

隻餘下了一個骨頭架子。

這骨頭架子通體銀白,脖頸上卻頂著一個暗黃頭顱。這頭顱腦門閃過一道紅光,正是秘符文字。

“破陣!”伊勒德狂喊一聲,指向錢逸群。

骨頭架子呆滯不足一瞬,便張開雙臂,朝錢逸群的八門混天陣撲去。隻走出三五步的功夫,雙臂便化作一對略帶弧形的雙刃,在烏雲密布的黑晝中帶起兩從寒光,隱約透著的鬼火一般的熒光。

錢逸群雙手下垂,專心將雷電之球上的力量導入地下。他雖然看到了那詭異的骨架越跑越快,卻心神都分不出一分。隻要略一走神,那龐大的力量就要往身體之中硬灌。哪怕隻是一絲,也足以讓錢逸群氣血翻湧,無法自持。

“我去攔住它大!”白楓喊著便要往外跑。

“別動!”錢逸群呼喝都,“不能出去!”

白楓一愣,暗道:唔,是了,厚道人雖然大大咧咧的,但還算謹慎,這是要我身在陣中也好有一層防護。

白楓是停下來了,卻有人受不了。

一個身穿獬豸補服的風憲官實在無法抵禦頭頂這巨大壓力,終於精神崩潰,歇斯底裏喊道:“妖人!你們這些妖人!你們都該被雷劈死!”

顧媚娘暗道:我老師慈悲救你們,你卻敢這麽咒罵我老師!等出去了定要你好看!

少女又看了一眼錢逸群,見老師無動於衷,心中這股氣倒也漸漸平息。

那言官若隻是這般喊喊,倒也無妨。錢逸群早就寵辱不驚,哪裏是這種小角色能夠罵動的?偏偏他自己毅力不足,精神崩潰,被錢逸群適才警示白楓的話所影響,腦子裏一遍遍回放著:“不能出去!”這個聲音。

這聲音就如魔咒一般,無論他望向誰人,都像是那人在對他吼叫。

“我是進士!我偏出去!”言官嘶吼著衝出了綠草圈子。

——白癡。

錢逸群心中暗道,卻沒有絲毫悲憫。

刺啦啦!

一道藍色的電光擊破空氣,打在那言官身上。

青煙散盡,地上隻餘有一具碳化了的屍體。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人甚至反應不過來的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崇禎努力將自己的眼睛從那焦炭上拔了出來,心中驚詫莫名:這是什麽!是厚道長的法術麽!是厚道長惱怒他出言不遜麽!

崇禎作為這個國家唯一有資格最終決定人性命的人,殺人的手段很簡單,隻是在一排名單上用朱筆打個勾。勾到的死,漏掉的生。他從未對此有過心理負擔,他深信每個送到他麵前的名字都是死有餘辜……

然而此刻,他神情複雜地看著錢逸群。

——我真想有這種要誰死誰就不得不死的能力啊!

崇禎心中暗暗歎道。

圈子裏的所有官員、太監,都嚇得跪倒在地,仔細丈量著那道綠色的草圈與自己的距離。生怕不小心踏出圈子,犯了道長的忌諱,被天雷劈成焦炭。

骷髏骨架轉眼已經衝到了八門混天陣之前,舉起右臂骨刃,在骨節錯動聲中朝綠色光罩劈了下去。

白楓下意識地舉劍格擋。

刺啦啦!

一道電蛇趕到,打在骨架上。

那骨架頓時化作一堆碳末,落在地上。

——狗攆摩托不懂科學……高壓電下麵是你們這麽玩的麽?

錢逸群不知道眾人已經將他視作操控天雷的黑手,心中暗暗鄙視那個伊勒德。

“道長好手段!”受到了驚嚇的鍾晨紛紛叫好起來,聲音中卻帶著哭腔。

隻要頭頂這個電球不去,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完全沒有保障。誰都不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道長,到底能夠支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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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見天子演說智慧,祈甘霖大內鬥法(十六)

眾人的歡呼聲還沒有徹底消散,地上的骨灰卻漸漸凝成一團,重新站了起來。

錢逸群驚訝地發現,這骨架上甚至沒有絲毫被雷擊過的痕跡。

——這不科學啊!

骷髏站起身,表麵上流動著電光,原本蒼白的骨色泛出青意。

它舉起骨刃,重重砍在混天陣的光罩上。

光罩頓時迸發出一道翠綠光暈,頗為炫目。

眾人見護陣沒破,真要歡呼,卻見錢逸群嘴角緩緩流出一道殷虹的血跡。

在被這骨刃劈中的時候,錢逸群已經無法徹底掌控這股施加而來的力量,隻能硬抗了一部分。而這一部分就足以讓他內髒震動,逆血上湧,無從抑製。錢逸群唯一能做的,隻是讓這“噴”出的血,改成“流”,從而避免引發更大的震動。

刺啦啦!

又是一道電弧擊破空氣,打在了那骷髏上。

這骷髏頓時散落在地,辦成了一堆骨棒。

眾人吸了口氣,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其中的含義:如果化成灰他都能再來,那這骨棒就完全不算什麽。而且,同樣的電擊,第二次就隻能將它打散,而無法化灰,那下一次的雷擊呢?

——這不科學啊!

湯若望不停地在胸口畫著識字,口中背誦著《玫瑰經》,希望上帝的威能能夠打敗這個來自地獄的魔鬼。

錢逸群眼看著這骷髏架子重又站起,再次揮動起骨刃,重重砍在了八門混天陣上。

刺痛順著靈蘊闖進紫府,穿過玄關,讓肉體以為自己真的受到了攻擊……劇烈的五髒收縮。引起了血管破裂和心髒的異常加速。渾身上下的一個根痛覺神經都像是受到了刺激,同時向大腦送去。

錢逸群頭顱陣痛,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混天陣的防禦力登時被削弱了許多,巨大的雷氣滲漏進來,在劈啪聲中留下了數具焦炭。好在錢逸群及時止住了這種泄露,咬牙將陣圖重又撐了起來。

——為什麽我還是做不到舉重若輕呢!

錢逸群感覺嘴裏一股腥氣,這種痛苦遠比身體上的痛楚更讓他難以忍受。

伊勒德滿懷欣然,摸了摸嘴上的殘血。暗道:你也嚐到了這個滋味吧!

錢逸群

——朕的親軍怎麽還不來救駕!

崇禎已經癱坐在龍椅上無法起身。隻是多年的皇家教育還是讓他努力保持著本色,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神勇之色。他並不知道,這次對手為了達到畢其功於一役的效果,到底花了多麽大的代價。

天子的近衛親軍,以及禦馬監的兵馬,此刻正嚴守在禦花園之外,不讓任何人進入,同時也盡忠職守地不轉頭看一眼。他們全被告知,現在禦花園裏正有高人做法,一旦有人闖入。很有可能導致祈雨不成。

這些侍衛都是京畿人氏,誰家裏沒有幾畝田地?自然不肯讓這祈雨的事泡湯。而且這天象奇異,一定是那位高人已經到了做法的關鍵時刻。

“咦,是在這裏吧?”一個輕柔的聲音帶著雪白的殘影一閃而過。

侍衛眼前隻是一花,兩旁便**起一絲香氛,腦海中隻來得及泛起一個念頭:好香……

旋即眼前徹底漆黑一片,就連火把都不見了,一頭栽倒在地。

錢逸群咬著牙,總算站了起來。再放眼望去,視野中浮現出星星點點……這便是傳說中的眼冒金星。

“道士!我來了!”

一聲歡快的呼聲從遠處傳來。

錢逸群心中暗道:這分明是以琳的聲音啊!

很快,一個身穿月白衣裙。粉色紗衣的女子闖進了錢逸群的視野之中。

——看來我非但有了幻聽,還有了幻視……莫非是我的大限到了麽?

錢逸群晃晃了頭,運起草木之心,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確是以琳。

甚至連她尾巴上的纖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別過來!有電!”錢逸群扯著嗓子,耗盡最後一口力氣喊道。

以琳歡樂地笑道:“我來幫你!”

——你打算怎麽幫啊!

錢逸群心中忍不住暗叫,眉頭不自覺地湊到了一起。

以琳從腰間一團毛茸茸的繡包中扯出一條晶瑩明亮細線,這細線隨風而飄,越飄越長。

伊勒德不知道這妖女從哪裏來的。竟然敢闖進自己的千機大陣,想來有些本事。他連忙呼喝周圍鐵棒喇嘛,喊道:“去攔住她!”

鐵棒喇嘛們從地上爬了起來,朝以琳奔去。

以琳生怕再次被困入鎖妖陣中,對這些同樣沒頭發的番僧頗為忌憚,身形飄動之間已經朝後躍出數丈,將番僧置於自己與錢逸群之間。

一個番僧好奇地伸出手,摸向那條飄**在空中的銀線。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小小的好奇心給他帶來了多大的惡果。

以琳快樂地笑著,將最後一截銀線扯了出來,鬆手一放,旋即跑得更遠了。

其他喇嘛毫無知覺地追了過去,卻沒發現那條不怎麽起眼的銀線已經黏在了他們身上。

而銀線的另一頭,正隨著風,飄向了錢逸群。

“來抓我呀!”以琳迸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朝伊勒德的法壇跑去。

“別讓她過來!”伊勒德高聲喊道。

以琳笑容不變,一舉躍上了戊土神兵的肩膀,袖中的飛出大一條白綾,頓時傳來鈴鐺碰撞的清脆聲。

白綾緊緊纏住了跑在最前麵的番僧。

以琳輕輕一扯,白綾猛然後拉,將這番僧淩空拽起,拉到麵前。

那條幾乎看不見的銀線,緊緊地將其餘番僧一同扯了過去,頓時摔做一團。

以琳看了一眼在風中飄向錢逸群的銀線,迅捷地收回了白綾。在喇嘛們的茫然之中,飄身而退。

更多的喇嘛趕了過來,與地上剛剛爬起來的同伴一同想抓住以琳。以琳的身形突然加快,迅速地離開了這些禿賊。

錢逸群隻是用餘光跟蹤著以琳的運動軌跡,真正矚目的是那根飄**的銀線。

受到電磁的影響,銀線終於加快了速度,搭上了眾人頭頂的雷球。

瞬息之間,雷電順著銀線導向了沾染了銀線的番僧。

巨大的能量的瞬間將那些番僧擊成焦炭,旋即在銀線的另一端爆炸開來。劇烈的爆炸掀起了地上的泥土、磚石。將它們高高拋上了天空。旋即如同落雨一般劈裏啪啦打了下來。

這記劇烈的爆炸,同時也掀去了法壇一角,巨大的戊土神兵旋即捶破了法壇的紅光罩壁,重重一拳轟擊在伊勒德的胸口。

錢逸群隻覺得壓力頓消,旋即施展木替身,出現在眾人麵前兩丈開外。

眾人乍一看這身形,頗為意外,等轉頭去看厚道人,卻見原本厚道人站立的位置上,隻有一株孤單單的牡丹花樹。

鬼步!

錢逸群以最快的速度衝刺。禦風上了法壇,一把抓住伊勒德的領口。

“哈、哈……”伊勒德被戊土神兵所傷,重重吐了口血,“你終究、殺不了我的……”

“傻嗶。”錢逸群淡淡吐出兩個字。

“你說什麽?”伊勒德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擋住了天龍的道人,竟然會吐出這等髒口麽!

“我說你傻嗶。”錢逸群仍舊淡淡道,“我不是來殺你的,我隻是想罵你而已。你這種傻嗶絕對不值得髒了我的劍!”

說著,錢逸群拎起伊勒德的領子,扔下法壇。吼道:“戊土神兵,踩死他!”

“哈、哈、哈!你們以為,我死了。這個大威天龍陣就破了麽……”伊勒德的氣息越發衰弱,眼中卻浮現出一絲興奮,“你、你們、都得死在這裏……”

當最後一個音節消散,伊勒德眼中的光彩也隨之消散。

錢逸群站在法壇上,望向以琳,突然見到一道白光從天而降,直直朝以琳劈去。

“金光速現!”錢逸群反應極快,在白光落在以琳身上的刹那。金光已經徹底籠罩了以琳的身形。

雷聲轟鳴,烏雲並沒有散去,越來越多的銀蛇在雲中穿梭起伏。

越來越多的霹靂落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朝以琳奔去。

——親,你這什麽狐品啊!為什麽這雷盯著你去!

錢逸群從腳底涼到了頭頂,撲向以琳,喊道:“過來!”

以琳朝逆向而飛,一道霹靂落在了她適才站立的位置。

“速度祈雨!散了這些烏雲!”以琳呼喊著,腳下一刻不敢停歇。

錢逸群取出金剛珠,二話不說擲向以琳:“還有兩次!”說罷,高聲誦出真言。

以琳甩出白綾,當空卷住了金剛珠,收入手中,又喊了一聲:“快祈雨!”

錢逸群轉身跑上法壇。

這法壇原本的確加持之功,就如一個加持陣法一般。然而被天雷毀了一角之後,等於被破了法,再沒有半點用處。錢逸群站在法壇,敏銳地嗅到了一股腥臭氣味從法壇破角處傳出,也不知道是什麽穢物。

“祈雨!”

錢逸群沉心靜氣,腦中在瞬息之間過了一遍師父所傳祈雨冊子上步驟,跳過了召集烏雲之類的前戲,直接從催雨入手。他端起法案上一杯茶水,低聲祝禱:“此茶乃蒙頂之尖,此水乃東井之華。供養聖真,罪滅福生;供養祖師,萬福增生!弟子錢逸群,因天幹地燥生民苦難,懇請聖真慈憫!”

禱言誦畢,錢逸群身上一緊,龐大的吸力將他的神識直接拽入了紫府之中。

錢逸群身上,頓時光華四射,流光溢彩,宛如一戰琉璃明燈。

即便凡胎肉眼,靈蘊沉寂之人,也一樣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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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一)

眼看厚道人展現出如此殊勝的景象,江奎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到底是有經驗的老道,不像那些年輕人一般毛躁,高聲喊道:“符娃,還不去護法!”

伊勒德的七寶法壇被破,再沒有防禦可言。錢逸群孤身一人站在法壇上,急急忙忙施展刀法。頭頂不斷有雜雷下落,四周還有散亂的邪惡番僧,在江奎老道長眼中,厚道人就是典型的不知“死”字怎麽寫!

符玉澤聽錢逸群說過他為張天師護法的事,想想這等殊榮是自己都不曾有過的,不由興趣大增,快步朝法壇跑去。他這一跑,白楓等人自然也不會落後,紛紛上前分散護壇。等那些番僧反應過來,分散避開戊土神兵,要為伊勒德報仇的時候,一幹護法也紛紛到位。

錢逸群扔了金剛珠,本打算以赤盾珠暫時抵禦,再殺兩個番僧立威,誰知一端起茶碗就發現不對。自己的心神竟然直衝紫府,完全不在控製之下。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接替了自己的神識控製。

更讓錢逸群詫異的是,這衝入紫府中的心神,竟然隱約有了個影子。

或許並不是影子,而是因為法衣鼓起,展現出的人形。

一件五光十色的法衣虛浮空中,在重重光暈之下,錢逸群仿佛看到法衣上的神仙匯聚圖,北鬥七星圖,四禦聖獸圖……一幅幅道門神圖在法衣上閃過,最終又歸於流光溢彩的重重光暈。

上麵似乎什麽都沒有,但又是什麽都有。

錢逸群不由驚歎。

法衣轉過身。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套在了錢逸群的神識之上。錢逸群隻“看見”伏矢、雀陰、屍狗三魄化作光球。朝自己飛了,四周湧現出丁丁點點的藍色小光塵。在這黑色的背景之下,恍如燦爛的銀河。

這是,神?

錢逸群突然覺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實,自己緩緩升騰,靈蘊海越發的渺小,如同一汪水潭。頭頂上的玄關自動開啟,錢逸群被巨大的吸力拉扯,瞬息之間飛出玄關,跳出肉身。

他看見。自己的身體猶然站在法壇上,端著茶碗,身上五顏六色的光交相輝映。

他看見,所有人凝固在地麵,臉上的表情被凍結成永恒的瞬間。

他看見,每個人心中都**漾著不同的情緒,或強或弱,或悲或喜。

他看見,草木之中點點光斑。對自己如傾如訴。

他還看見,這漫天湧動的天地之炁,如同一幅抽象的油畫,將青紅黑黃白五色攪合在一起。

……

當錢逸群的神升到了天空之中。自己竟然能夠俯覽整個大地。視野從紫禁城擴散出去,京師,順天府。北直隸,一切眾生曆曆在目。每寸土地纖毫畢現,直至碰到了宛如白霧一般的界限。

他收回目光。發現自己已經青色的雷氣包圍,而玄色的水炁卻散布這張畫布上,星星點點,不能凝聚。

從那裏借水來?

錢逸群心念一動,神光落在京師之東。那裏有大團玄色水炁凝聚,正是渤海之水。

“水來!”

錢逸群伸出手,作出捉拿狀,登時吸起一團水炁。

從紫禁城到渤海上下三百裏路,對於水炁而言卻是瞬息便至。

木克水。

黑色水炁混入青色的木炁之中,旋即被克落人間。

“這是……雨?”

“下雨了?”

“下雨啦!”

……

錢逸群耳旁傳來地上百姓的呼聲,不分男女,難辨老幼,隻是能聽到這些由衷的喜悅心聲。

民心即我天心,民聲即我天聲,古人誠不我欺!

錢逸群見水炁耗散,正要如法炮製從渤海引來的水炁,突然身邊的木炁翻湧,凝結成帶,將這股水炁牢牢擋在了外麵。

巨大的金色身影浮現空中,頭戴大紅五老冠,手持智慧珠,一根禪杖傍身,座下諦聽神獸。

赫然是地藏王菩薩金身!

錢逸群心定神足,平靜相對,卻覺得這地藏王菩薩的容貌頗為眼熟,好像哪裏見過。

“小道友,別來無恙。”那金身啟口,微微躬身作禮,倒像是錢逸群的故人一般。

“你是……苦塵?”錢逸群總算想起了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和尚,心中暗道:這苦塵可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糟糕,他若是要阻我,我還真的未必能打過他。

錢逸群在自知之明這點上,頗有自信,絕不會貿然做出二逼送死的傻事。

“苦塵大師?”錢逸群補上了尊稱,旋即道,“大師莫非是被這番僧妖法引來的麽?”

苦塵微微搖頭:“我是為這天地之炁而來。”

“天地之炁,仍在天地之間,小道不明白大師的意思。”錢逸群裝傻充愣打著禪鋒。

苦塵麵露微笑,道:“小道長,天地之間自有氣數,如今皇明氣數將近,北金龍氣已生,你若是這般做法,會逆天而行的。”

錢逸群心中一動:“大師是說,大明連年天災,是天意?”

“天意。”苦塵點了點頭。

“天意不能改麽?”錢逸群追問道。

“能改的隻是人心,絕非天意。”苦塵微微搖頭。

“我要改一改。”錢逸群鎮定道。

“你改不了的。”苦塵道,“不到超凡入聖的境界,你哪裏能改?等你到了那境界,自然也不會想改了。”

“你我不妨打個賭,”錢逸群笑道,“你什麽都別做,我改給你看。”

苦塵垂下頭,伸出手中智慧珠,頓時漫天金光,竟將錢逸群引來的那團水炁盡數驅回北海。

“哈哈哈,老友剛結成聖胎便來欺負小朋友了麽?”

對錢逸群而言無比熟悉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傳來。

一個身穿百衲衣,身形肥大的胖乞丐浮現出來。錢逸群隻看了一眼,心中便忍不住跳了兩跳:高老師也來了!

高仁身上泛著億萬道白色毫光,看上去比苦塵的金身佛像更為形象細膩。

錢逸群想起馮夢龍說高仁的修為要勝過苦塵,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苦塵倒也不懼,依舊托著智慧珠,說道:“多虧了小友破我法執,讓我滅盡三魂七魄結就聖胎。這份人情,就算小僧在世時不能還,日後道友來了幽冥地獄,小僧總是能還的。但是北直隸該當大旱三年,如今隻是個開頭,這雨不能下。”

錢逸群見他這模樣,想往高仁身邊靠一靠,卻發現完全無法動彈。高仁似乎感覺到了錢逸群的異動,朝他搖了搖頭,又對苦塵道:“我這道友今日在此做法祈雨,我是他的護法,你說這雨能不能下!”

“道友,緣何執迷不悟呢?”苦塵微微一笑,“你雖比我早結聖胎,但你也知道我已經找回了相身。”

高仁聞言,冷笑道:“你且招出來,咱們再說。”

苦塵雙眼微閉,身上金光大放。這金光漸漸在他頭頂凝成,浮現出一尊佛像來。

那佛像與苦塵一般無二,睜開雙目,口中宣誦:“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一聲梵唱,真得高仁翻手扶頭,身形晃動。錢逸群身上法衣鼓起,彈出陰陽八卦,擋在身前。

“唔,”高仁站穩神形,“果然是地藏大士的相身……哎呀呀,小錢呀,就算你有混元法衣,咱們也鬥不過他,還是散了吧。”

“高老師!”錢逸群提高了音量,“這算什麽!你若要走,就教我如何揍他,我自己來!哪有被個小人給嚇住的道理!”

“這比較難辦了啊。”高仁摸了摸白光漫溢的腦門,“你是借了這法衣威能才上到這裏,還想打架?太早太早了呀!”

“這、這是哪裏?”錢逸群一愣。

“四天王天。”“太皇黃曾天。”

高仁與苦塵分別答道。

高仁點了點頭:“就是如此。”

這就是最接近人間的天界?

錢逸群環顧四周,隻見仍舊是油畫重彩模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沒什麽好看的,”高仁撇了撇嘴,“走吧,下雨的事恐怕做不到了。”

錢逸群眼看雷電形成,地上以琳仍舊在發足狂奔,四處躲閃。他一手抓來正要形成雷電的木炁,那木炁頓時消散,混入虛空之中,重又凝聚起來。他道:“我所愛之人還在危難之中,豈能就此罷休!”

高仁正要再勸,突然嘴唇一抿,臉上露出微笑。

呼吸之間,虛空振**,油彩流淌,緩緩凝成一張美麗的容貌。看那容貌,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瓜子臉型,雙目如波,身上天衣飄繞,足下祥雲一片。卻有九條毛茸茸的銀色大尾巴,在這女神身後如同水草一般隨著天地五炁流轉飄動。

“說得好!”這女子聲音柔和清麗,“易得千年壽,難逢有情郎。和尚,你看這邊加上妾身,能讓這雨落下來否?”

錢逸群看著這女子的容貌,總是覺得似曾相識。又因為那更加眼熟的九條大尾巴,他隱隱感應,心中暗道:這這這、這尼瑪不會是我丈母娘大人吧?

“九娘子,老衲正有事尋你說話。”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又一個和尚出現在這太皇黃曾天中。他天衣天冠,頂結五髻,表佛五智,一手持劍,另一手持著經典。座下獅子仰頭大吼,震得錢逸群法衣飄**,如臨狂風。

高仁與九娘子卻是傲然挺立,毫不動搖。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18


七二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二)

這和尚自稱老衲,然而一頭黑發,絲毫不見老態。他座下那獅子一吼,頭頂上便浮出了一個同樣模樣的佛像。

錢逸群仔細看了看這僧人的造型,暗道:苦塵的相身是地藏菩薩,這位看樣子就是文殊菩薩了!四大菩薩來了一半,這算是天意麽?

九娘子咯咯笑道:“老和尚莫非動了凡心麽?可惜,本座看不上你呢!”

那僧人也不惱火,微微一笑:“九娘子,當日我五台山將清心鍾歸還先聖時,令堂大人代天下狐族立下周天大誓,你可還記得?”

清心鍾?

錢逸群心中一跳:是我手裏的這個清心鍾麽?莫非師父是聖人轉世?

“我當然記得,”九娘子笑道,“當日滿山禿驢被聖人教訓得滿地打滾,隻好乖乖交還清心鍾。我娘看你們可憐,又嫌人間汙穢,這才說狐族封山千年,不管人間是非。這又如何?”

“下麵那隻半妖,為何要攪動天下氣數呢?”文殊顯聖的僧人指了指腳下。

九娘子與錢逸群大臉色一變,齊聲喝罵一聲:“禿賊無禮!”

這僧人說的正是以琳。

這邊一個是半妖的母親,一個是半妖的愛人,哪裏肯讓個和尚用“隻”來稱呼以琳。

九娘子泄了憤,旋即平聲道:“是你們先欺負我女兒,怎麽能怪我女兒來報仇?再者說,我可記得清楚,我娘說過:但有凡人敢覬覦狐山者。此誓立破!你們,尤其是九華山。竟然糾結眾人,要攻打狐山!還敢跟我說什麽誓言!”

那僧人麵露疑惑。望向苦塵。

苦塵微微搖頭,道:“貧僧並不知情。”

“哈,”高仁笑道,“九華山長老是你徒弟,你的地藏占察輪還能算盡六道眾生,如今竟然用不知情來答話,真是欲蓋彌彰!”

“貧僧的確不知情。”苦塵微微搖頭道,“看來是有道友暗中出手了。兩位何不去問問關老先生。”

關順麽?

錢逸群心中一顫:那老頭看上去隻是個算命賣卦的江湖騙子,竟然能瞞過苦塵?那他修為得有多高?咦。對了,若是兩個都精於推衍的高手過招,誰都能算出誰下一招出什麽,怎麽分出勝負呢?看來就算精於推衍,也還是有高低上下之別啊。

“我管它誰在背後出手!”九娘子一甩雲袖,“我隻知道有人要打我狐山的主意,還有人老不羞地用鎖妖陣欺負我女兒!我隱忍不發,你們就當我好欺負麽!”

見地藏文殊兩位菩薩後身沉默不語,錢逸群不由望向氣勢洶洶的丈母娘。暗道:我嶽母還真威風,對著兩大菩薩都這麽拽!我這算是屌絲不小心逆襲女神了吧?

“好啦好啦,”高仁笑道,“現在我們一對一。一時半會也難分勝負,我看不如各讓一步。”

“我佛慈悲,”文殊後身道。“怎麽個讓法?”

“這樣吧,咱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裏能夠和小朋友一般見識?”高仁笑道,“我看不如咱們再上一層天。好好聊聊。這裏就隨他耍去,一切憑天意。”

苦塵微微搖頭:這小朋友可不是當初什麽都不懂的小菜鳥,既然能上四天王天,無論有何等助力,其本身的修為也已不容小覷。我們若是走了,他要降雨,誰還能攔得住他?這壓根就是胡攪蠻纏。

錢逸群心念微動,眾生呼喊求雨的聲音之中,好像有一道輕微的龍吟。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肉身上的金鱗簍裏,有水炁汩汩翻騰,頓時想起了輪回珠上的應龍龍魂。

應龍好歹也是龍中之仙,說起來比這些在世行走的人要強上一檔吧!

錢逸群剛起這個念頭,神形頓時飄渺,眼前景色混亂,竟然跌回肉身之中。他抬頭看天,隻見仍是烏雲翻滾。

一道道雷電劈落下來,以琳已經是跑得香汗淋漓,氣喘籲籲。

錢逸群摸了摸臉上尚未幹透的雨滴,探手取出輪回珠。輪回珠入手,錢逸群自然感應到了其中龍魂不安,好像有些憋屈,卻沒有曾經的狂躁。

錢逸群手捧靈珠,沉心靜氣,暗暗祝禱:應龍老兄,小弟還得求你幫個忙。

忽然之間,錢逸群仿佛聽到了一個友善的聲音,問他需要自己幫什麽忙。這聲音虛無縹緲,甚至未必真有這聲音。

願普降甘霖,利益眾生。

錢逸群子禱畢,雙手高捧輪回珠,送入身中五炁靈蘊。

輪回珠爆發出明亮的光芒,珠子表麵上的雙翼飛龍形象越發清晰起來,終於傳來一聲龍吟,鎮得在場眾人紛紛膽裂,跪倒一片。

錢逸群隻覺得罡風撲麵,碩大無朋的龍魂從珠中飛出,直衝霄漢。

應龍成就之前本就是水龍,成就之後更是水炁獨尊,在雷雲之中翻騰,引來渤海水炁,撒向人間大地。

苦塵原本攔阻水炁的木炁帶,隻是被應龍一攪,便化作齏粉,重歸虛空之中。

虛空中又走出兩個道裝模樣的人物來,一個手持黑鐵如意,一個背負青鋒劍。兩人見了,互相作揖,那手持黑鐵如意的道士笑道:“天師,看來咱們來遲了些。”

張天師撫須而立,環視在場諸位,目光最終回到那如意道士:“老師說的是啊。”

“你們道門不順天意,終究是要反受其害的。”苦塵麵露慈悲之情,“何必如此呢?”

“天意已經亂了,”張天師道,“龍虎山所鎮的罡煞之殘魂,已經下世了。”

“如此說來,”苦塵道,“要重定龍氣了麽?”

“恐怕確實如此。”如意道人微微頜首,“這一場雨,下得好大。”

諸聖向下望去,果然見人間暴雨傾盆,整個北直隸的土地都在這暴雨中貪婪地吮吸甘霖。

苦塵道:“既然如此,小僧不打擾了。”

文殊出聲道:“和尚慢走。”

苦塵望向文殊,目露疑惑。

“如此一場雨,已經動搖了天機,且看上麵怎麽說。”文殊後身指了指頭頂。

諸聖默然,眼看著應龍翻滾,團團水炁被木炁催落。同時也消耗著大威天龍陣所凝聚起來的木炁,使得原本厚實的烏雲漸漸單薄起來。

“那小道友前身是何方神聖?”苦塵在這裏是修為最淺的,不免出聲問道。他的目光掃過文殊,見他搖頭不語,知道他也看不出來,不免驚駭。

苦塵知道高仁與他相差仿佛,九娘子雖然厲害,但它是妖,與人教修法不同。至於張天師,與文殊後身的修為差不多,既然文殊不知道,天師也不會知道。於是,他將目光落在了那如意道人身上。

道人輕輕用如意擊打掌心,道了聲:“看不透。”

好厲害!

眾人心中不免同時驚訝,九娘子一時忍不住,還抬頭看了看天,好像要從上麵看出什麽來。

應龍騰雲布雨,玩了個酣暢淋漓。龍吟混著雷聲,讓下麵接雨的百姓如聞戰鼓。

錢逸群淋在雨中,見天上的霹靂已經不再往下落了,方才鬆了口氣。他跑向以琳,一把抱在懷裏,笑道:“你做了多少壞事,要被天雷這樣追著劈?”

“我現在半妖之體,藏不住妖氣了。”以琳平複呼吸,任由雨水打在臉上,長抒一口氣笑道:“你倒是臉大,這麽快便將雨祈下來了。”

錢逸群輕輕捋開以琳被淋亂的頭發,道:“是有人幫忙……對了,你怎麽這麽快趕過來了?”

“你以為我傻麽?”以琳皺了皺鼻子,不悅道。

“怎麽會!你若是再聰明些,恐怕就逆天了!”錢逸群連忙道。

“那天你一問我在哪兒,我便猜到有人故布迷陣要誘你上鉤。”以琳得意道,“一撤了聲影傳訊陣,我便去找了些寶貝,用神行千裏陣來京師找你了。”

“還好我回來了……你怎麽找到我的?”錢逸群好奇道。

“嗬嗬嗬,不說。”以琳搖了搖頭,貼在錢逸群胸口,聽著砰砰心跳聲,頗有些幼年時熟悉的感覺。

錢逸群也不追問,隻道:“神行千裏陣是什麽?”

以琳聽了好一會兒心跳,方才抬起頭道:“是一門符陣,本來是我們狐山之間往來的陣法。我姨奶奶喜歡在人間遊曆,所以在京師、長安、揚州、成都等等等等許多大城裏都布了陣,省去了路途之苦。”

“她們不是飛來飛去的麽?”錢逸群好奇道。

“修為不到的小狐狸呢?”以琳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看錢逸群,“比如我就飛不了多遠。”

“哦哦,果然好陣!”錢逸群當即喝彩道。

以琳一樂,又貼回錢逸群胸口,聽著心跳,低聲道:“你什麽都不懂。”

錢逸群不知道她意有所指,隻是嗬嗬一笑,享受著美人在懷,甘霖潤身的幸福。

“道長!”符玉澤看不下去了,跑了過來,“你們要淋雨,總不能讓大家都跟著你們淋啊!先破了這禦虛照影陣吧。”

這倒黴催的番僧,竟然不是自己布陣麽?

錢逸群看了一眼地上伊勒德的屍體,無奈道:“我哪知道誰布的陣?這樣,你去看看誰身有玉符。”

符玉澤一拍腦袋:對啊!禦虛照影陣可不是爛大街的陣法,他們多半是買了黃元霸的玉符!該死的黃元霸!真是修士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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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三)

想想也是,王登庫策劃了謀刺皇帝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拿出點家底來?雖然如今黃元霸不知所蹤,但當日在王家當客卿時,他著實出了一大批貨給王登庫,其中自然有禦虛照影陣這種價格不菲的玉符陣。

然而身上有玉符的人未必會一直將玉符帶在身上。這種符陣隻要啟動,哪怕將玉符埋在土裏也不會影響陣法的效果。總算符玉澤聰明了一回,找不到玉符便找人。無論符法門檻多麽低,起碼也得覺醒靈蘊。不到片刻功夫,所有靈蘊覺醒的番僧們便被捆了起來,等候發落。

崇禎臉色煞白地坐在禦輦上,看著雨中大秀恩愛有傷風化的錢逸群,心中糾結不已。作為一位皇帝,對於任何一個可能威脅到自己生命安全和權力的人都不會放心。然而錢逸群這些天來跟他形影不離,讓他品嚐到了友情的滋味。

這味道對於孤家寡人來說充滿了**力,但是皇帝這一職業又對其有天然排斥。若是放在任何一個清朝皇帝身上,自然就沒了這份糾結,反正他們有的隻是奴才,高興了給塊骨頭,不高興就拉出去砍了,抄家滅族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錢逸群此刻滿眼裏隻有以琳,笑道:“剛才在上麵見到嶽母大人了,原來你這九條尾巴是遺傳她的。”

以琳頭頂耳朵抖了抖,柔聲道:“你再敢取笑我,我便再也不見你了。”

“你這也算是威脅麽?”錢逸群越發摟緊以琳,道,“你這叫自虐呀。”

以琳隻覺得心裏甜蜜蜜的,聽著錢逸群的心跳,仿佛在聽一曲天籟之音,抿嘴不語。

這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九娘娘,你還真是招了個好女婿。”高仁大笑道,“照這看來。不日你就要去道士家提親啦。”

天上眾人神魂並未離去,各個將這下麵的一舉一動收在眼中。

九娘娘看了片刻,想起了自己當年歲月,歎了口氣道:“本沒想這小道士能逆天改命,如今他亂了定數,上麵肯定有話傳下來,也不知吉凶禍福。”

苦塵看著下麵那對癡男怨女。搖頭道:“情愛如病,何以癡愚如是?無論禍福,皆其自招。”

五台山來的文殊後身合什道:“不知是誰家弟子。做出這等悖天亂道的事來,其師也難脫其咎,可憐可歎。”

“誰又能說,天意不是讓他來亂一場的呢?”張天師冷冷道,“關老夫子曾細細推衍五十年後種種,華夏陸沉,血流漂杵。野獸食人。這般天意。亂了也罷。反正總不會比那慘狀更慘了!”

“哈,”文殊後身笑道,“天師對天意有如此怨氣。當年為何投降金國、蒙古呢?”

當年宋室失了九鼎,中原為異族所占據,先是女真,後來又是蒙古。對此事上,無論道門佛宗,無不屈膝以侍。道門之中,長春真人又率弟子北上大雪山見成吉思汗。故而全真教在元初顯赫一時。然而這段曆史卻被後人說是道門失節,全真賣國。

“你佛門好像上表勸進更快些吧。”高仁冷冷道。

“不錯。我佛門順應天命,絕不做這悖道之事。”文殊菩薩是大智化身,辯才無礙,口若懸河道:“天命屬意金國蒙古占據此地,我等釋迦弟子絕沒有半點怨氣。身為天師,竟然對做過的事如此抱怨,這豈是修行人所為?”

張天師麵沉如水,不與他在口頭上爭辯。

“和尚也別逞口舌之快,”九娘子道,“你們圖謀狐山,圍攻我女兒,這筆賬還沒算清楚呢!”

兩位高僧麵麵相覷,暗道:這倒是一件麻煩事。

“且看上麵怎麽說吧。”苦塵道,“若是上麵要我等賠罪,自然賠給你。佛門子弟,豈有一句虛言。”

九娘子哼了一聲,低頭去看女兒與情郎你儂我儂,暗道:這小道士真是個搗亂胚子。若是安分一些,修個三五十年,我便教他開天辟地之法,讓他與以琳逍遙自在度過此生,現如今……隻有看上麵的意思了。

眾人默然之時,這太皇黃曾天上不斷有神識湧動,那是其他聖人不願露麵,隻是以神識窺探。

不一時,天上鼓瑟吹笙,雷鼓電槌,六條蒼龍架著一輛金車從天際遙遙駛來。眾人站成一排,目視這華車落下。

車上端坐一個中年道人,散發披肩,隻係了一條一字巾。他並不下車,見了眾人,道:“告罪告罪,讓諸位道友久等了。”

“老師折煞學生了。”眾人紛紛行禮,畢恭畢敬,莫敢放肆。

那道人回了禮,道:“諸位道友,據貧道所聞天命,下麵那位道長,當承神霄一脈。天師,這事卻與你有關。”

張顯庸上前作揖道:“學生自當理會,不知可有天機預兆。”

“已經有了,”那道人微微笑道,“諸位不見他身上的混元法衣麽?”

眾人默然以對。九娘子暗道:莫非這法衣不是他機緣巧合之下拿到的?竟是天賜!

天靈地寶,皆是有緣者得之,有德者居之,有道者寶而藏之。誠如尋常人在地上撿到一塊金子,並不能分辨這是巧合還是天賜。然而對於這些聖胎結就的聖人來說,巧合得之與天賜所得,完全是天壤之別。

巧合得之,隻是有緣。緣盡便散,不能長久。

天賜所得,則是有道,寶而藏之,一得永得。

混元一炁法衣的地位之高,威能之大,即便是這些聖人都不敢染指。之前他們以為這是緣法,隻是默默看著,看緣盡之後歸於何處。此刻聽這位老師說來,竟然是天賜的預兆,內中不由紛紛暗道:不知這道人是哪位聖真乘願再來,連這法衣都帶入人間了!

“老師,”張天師微微躬身問道:“既然道友已經得了法衣,自然可以循宗了,還有什麽學生可以效勞之處?”

“三天雷霆都司印,”道人淡淡道。“這得給他。”

張顯庸身形微微一顫,一躬到底道:“學生明白了。”

“你還沒明白徹底,”那道人嗬嗬笑道,“這位道友非但承祧神霄一脈,掌三天雷霆都司印,還要兼任六道祀。唔,文殊道友。”

“學生不敢當老師謬讚。”文殊後身連忙出列。行禮如儀。

“姑且不說你尚沒印證文殊廣法天尊法身,”那道人臉上的溫潤漸漸消散,寒意漸起。“即便等你印證了,那位道友的師尊也不是你能非議的。須知: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萬般因果,口業為大。”

文殊後身心中煩亂,不等一躬行完,竟然墜入下界去了。眾人忍不住追視過去。隻見晉地五台山上一座禪房裏。一個白須老僧渾身大汗,麵上驚恐不已。

眾人回想起剛才文殊後身說“其師難脫其咎”的話,心中紛紛暗道:若是證了文殊菩薩果位尚且不能非議。那位老師豈不是四梵天之上的神人?

張天師看了一眼身邊的道人,低聲問道:“原來不是你的弟子?”

那道人搖了搖頭,閉口不言。

張天師心中暗道:那你來湊什麽熱鬧?還以為是你的徒兒呢!

龍車上的道人拱了拱手:“諸位道友,既然天意已明,貧道這就走了。”

“恭送老師!”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那道人微微一笑,朝下笑道:“你這惹禍的呆龍,還不去找你師父麽?”

應龍龍魂高聲吟嘯。在龍車之外盤旋不已。那拉車的六條蒼龍紛紛呼應,一時間滿是龍吟。震得諸人神魂暗顫。

“唔,也罷,”道人像是聽懂了應龍的意思,手指朝下遙遙一指,“我便與你結下這個緣分,送你個清靜道體,速速去吧。”

應龍滿懷喜悅高聲吟嘯一聲,也顧不上再行雨降水了,直直朝下衝去。

“走!”道人揮手笑道,卻是對拉扯的六頭蒼龍所言。

蒼龍拉起車,盤旋而上,很快便消失在漫天五炁之中。

空中飄落下來一根木杖,通體纏繞著藤葉,頂上是一顆碩大的木靈芝。這木杖落到了烏雲之中,漫天木炁像是尋到了歸宿,飛速湧入其中,宛若拔了水塞的浴桶。

“那是……句芒杖?”九娘子盯著落入人間的木杖,失聲叫道。

“嘖嘖,九娘娘,你真是招了個好女婿。”高仁咋舌道。

“年紀輕輕,遽得至寶,乃是不祥之兆。”苦塵搖頭道,“貧僧與他有緣,且去與他說說這個道理。”

“禿賊!你想奪人寶貝麽!”高仁怒聲道。

“和尚豈敢動這貪心。”苦塵道,“嗬嗬,貧僧還站在這裏,足見貧僧是真心為道友著想啊。”

眾人皆是以元神上此太皇黃曾天,若是神中點滴不清靜,瞬間便會落回人間。誠如之前的錢逸群與文殊後身那位老和尚,做不得一絲一毫的假。

苦塵又合什告辭,方才隱沒在五炁之中,歸於自身。

“這和尚就算沒動貪心,也不能讓他如此亂來。”九娘子氣鼓鼓道,“那可是我女婿的嫁妝!”

“娘娘,嫁人隨人啊。”張天師也難得玩笑一句,與同來那道人打躬作禮,告辭而去。

高仁笑道:“我就住他家裏,娘娘若是來了,還請帶一壇青丘酒。”

“這有何難,道友請了。”九娘子擔心女婿的寶貝被人搶了,連忙回神,心中暗道:這回上麵沒有罰那些和尚攻我狐山,可見是允了我出山報仇之事!哈,真是雙喜臨門。唔,不止不止,若是算上道士女婿還要收個應龍徒兒,該是三喜臨門!隻不知他有如此天緣,能否達到吳大叔的境界。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18
七四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四)

錢逸群與以琳抱了個夠,直到小別的**稍退,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哎呀!”

錢逸群正要說話,天空中落下一根木杖,準準打在他後腦勺上。雖然不是很疼,卻著實嚇了他一跳。

厚道人回頭望去,怒道:“誰用棍子扔我!”

“我好像看到是天上掉下來的。”以琳抬頭看了看。

錢逸群也抬頭看了看,道:“不會吧,要是天上那幫人用棍子扔我,這種高度砸下來恐怕能直接砸死我。”

以琳撿起地上的木杖,欣喜道:“這肯定是天賜的,你看,這些藤蔓繞著木杖生機勃勃,還有這麽大一朵靈氣充沛的木靈芝,怎麽都不會是凡間之物。”

錢逸群接過木杖,頓時一股溫潤的靈氣衝入身中,麻麻癢癢。在低頭一看,那木杖竟然自己衝入紫府之中,橫在翠巒山上,垂下密密麻麻的藤蔓,就如一道翠綠的瀑布。

錢逸群驚喜交加!

天上掉寶貝砸到頭的事終於落在我身上了!這才是真正主角的待遇啊!

錢逸群看著以琳,心中暗爽連連:前有美女自己送懷,現在又有寶貝砸頭,這豈不是馬不停蹄地走在成聖封神的康莊大道上麽?

“咦,母親找我。”以琳正想問情郎這詭異的笑容是怎麽回事,突然心生感應,連忙從錦囊中掏出蜃石,果然枚枚發亮。她當即布下了傳訊陣,顯露出母親的身形來。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從無為洞裏逃走!你不知道這是要你命的事麽!”九娘子見了以琳,劈頭蓋臉一頓嗬斥。

以琳垂著頭。貌似誠心認錯,一雙耳朵卻是不安分地轉來轉去。暴露了心不在焉的真相,氣得九娘子又是一陣好罵。

好不容易等出了氣。九娘子總結道:“你立刻給我回來!現在讓那臭小子來見我。”

錢逸群連忙從嶽母影像身後跳了出來,未語先笑,道:“嶽母大人萬福金安。”

九娘子忍俊不禁,噗嗤笑道:“你這搗亂胚子,惹下這天大的禍事,權作沒事人一般!我真不敢把女兒交給你呢!”

“嶽母大人放心,小婿絕不會牽連到以琳的,這點小婿有經驗。”錢逸群自信滿滿。

九娘子長話短說,臉上一板:“我且說兩件事。頭一件。你要督促以琳回來。沒有她姨奶奶幫她鎮住妖氣,她瘋得更快!”

錢逸群看了一眼以琳,見以琳四處打量著皇家林苑,好像渾然不掛在心上,頓時明白了嶽母為什麽要安排這麽件事給他。想來這位狐女,從小就是虛心認錯,屢教不改,油鹽難進的叛逆少女吧。

“第二件,你已經撿到句芒杖了吧?”九娘子急急道。“苦塵那和尚要去奪這寶物,你可千萬小心。”

“嶽母大人,這句芒杖是什麽來頭?”錢逸群好奇問道。

“上古木神句芒的手杖。”九娘子道,“能夠讓死木複生。吸納天地木炁為己用,操控天下植木的神器。這件寶貝即便上了色界十八天,也是難得的寶貝。”

“明白了!”錢逸群精神一振。“他若是敢來硬的,我絕對逃之夭夭。”

九娘子一愣。咯咯笑道:“你就這般膽小如鼠麽?!”

“他都有了地藏王菩薩的相身,我哪裏敢跟他鬥?”錢逸群說得倒是誠懇。“不過,嶽母大人,這相身到底是怎麽回事?”

九娘子差點脫口而出:你連相身都不知道麽?你師父是幹嘛吃的!

不過想到那位仙真對文殊後身的教化,自己哪裏敢指摘錢逸群的師父,造下滔天口業?

她輕咳一聲,緩緩解說道:“修行不是一生一世的事,在累劫修行以來,總有個成就較大的前世。隻要明悟前身,便能以此為相身。比如苦塵有一世曾是地藏王菩薩,故而他能有此相身。”

“哦……大約明白了。”錢逸群心中暗道:我前世隻是個大學生,這豈不吃虧?唉,先不管他……因問道:“嶽母大人,相身有什麽用處?”

“相身在凡間打架沒甚用處,”狐族絲毫不避諱打打殺殺之事,“不過你上了天便該知道,一人的神念終究有限,加上相身,便等若多了一人之力。相身越強大,神念自然也就越強。”

“原來是天上打架用的……”錢逸群一手抱胸,支起一手摸了摸下巴,暗道:我離在天上打架貌似還有很長一段路啊。

九娘子忍不住又笑了:“你就知道打架!相身是你此身證道時的最大助力。相身越強,你此身能證得的果位也就越高。許多修士都是不甘於此身所證,故而乘願再來,世世累計,終究能一層層天往上攀登。”

“原來是這樣!”錢逸群連連點頭,“小婿明白了,隻是小婿的前世恐怕有些弱。”

“隻要有了相身,起碼下輩子還能做人,還有機會繼續修行。”九娘子道,“你也該在打架之餘,修修心,悟悟道了!”

錢逸群連忙躬身道:“小婿不敢忘嶽母大人教誨。”

“好了,你快送以琳回來,切莫耽誤了。”九娘子關照一聲,旋即散了陣法。

以琳收起蜃石,道:“你跟人間皇帝很熟麽?能讓我在他家裏好好轉轉麽?剛才過來,隻覺得好大,卻沒來得及細看。”

“速度回家!”錢逸群這回可絲毫不敢拖延,繼而發現自己仍舊身在禦虛照影陣之中。

“出不去。”以琳雙手一攤,貌似無辜道。

“此陣隨手可破,有何難事?”

錢聽到空中傳聲,正是高仁高老師的聲音。

隻見一道虹光從天而降,落在地上凝聚出一個叫花子模樣的人物來。這動靜嚇得眾人跪倒在地。分不清是否是仙真降臨。就連崇禎都不敢繼續坐著,起身湊了過來。

“呦。陛下,怎敢勞您聖駕。”高仁朝崇禎笑著打了個躬。

“這位仙真是……”崇禎望向錢逸群。

“無名無姓一個散修野人罷了。”高仁擺了擺手。“今日湊巧過來,見下麵有個禦虛照影陣為難我家小朋友,嘮叨兩句就走,陛下您自便。”

崇禎嘴角抽搐,站著沒動。

高仁也不管他,上前對錢逸群道:“禦虛照影陣其實是虛實之間的重陣,被困住的人並非出不去,而是出去的時候已經進來了。要想破此陣,上策者便是自身修為足夠高。直接穿過去,打破虛實陰陽的界限,自然破去了。”

“呃,老師,”錢逸群頭皮發麻,“這得多高修為?”

“聖胎結就就行了。”高仁輕笑一聲,“你暫時還用不了。”

您這不是廢話麽?

錢逸群腹誹道。

“中策者,借陣奪陣。”高仁加重了語氣,“這個你可以用。至於殺人破陣這種下策。知道一下就行了。”

高仁旋即解說起他那“借陣奪陣”來。

陣有陣眼和節點,如八門混天陣就有七十二個節點。禦虛照影陣雖然是八大重陣,看似無處落手天衣無縫,卻仍舊免不了這陣圖的基本組成形式。一旦知道的陣法的節點所在。隻要略施手段就能將這節點變作自己所用。

若是陣圖的節點被破壞了,此陣自然也破了。然而這節點總是混於光塵之中,難以尋摸。故而人們更普遍的是直接找陣眼來破陣。

“其實這都是小手段。”高仁道,“你對陣熟悉了。一個沒見過的陣出來,隻需看它有什麽效用。自然能得知它的運轉手段。知道了它的運作手段,追本溯源去找節點,一找一個準。然後嘛,嘿嘿,這變敵為友的手法,可是我自創的,你別給我泄露出去。”

錢逸群連聲保證,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會泄露出去。以琳見高仁掃了自己一眼,連忙拉著皇帝跑開,示意自己絕沒偷學的念頭。

高仁這才以心傳之術,將禦虛照影陣傳給了錢逸群,又將自己琢磨出來的尋找陣圖節點規律、變敵為友的手段,一一告知,無有隱藏。

錢逸群腦中過了幾遍,又重複了兩遍,讓高仁糾正偏差,詢問了其中不甚明了之處。這一番功夫下來,足足過了一個時辰。

好在大雨已經停了,天光大放,眾人不用淋在雨裏總算是一樁幸事。

“我來試試!”

錢逸群誌得意滿,當即澄心靜氣,按照高仁所傳授的訣竅,果然找到了禦虛照影陣的節點。這些節點看似與天地之間的炁沒有區別,但是天地五炁是緩緩流動的,而它們卻是在原地閃爍。這分辨的竅門說破了十分簡單,然而別人若是不告訴你,恐怕耗費上百年的光陰都未必能明悟。

錢逸群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當即施展手段,將這些節點之中的十三個“變”了過來,又用節隱劍填補了五十九個節點,布下了一個極大的八門混天陣!

“看,天地之炁不生不滅,無法消亡,然而你一旦奪了它變成別的陣,是不是可以瞬間破陣了?”高仁見錢逸群學得飛快,心中對這學生也大為歡喜。

“多謝老師!”錢逸群撤去陣法,連忙躬身行禮。

高仁頜首微笑,又道:“適才你走得走,我與你說說這天意吧。”他揚手叫道:“陛下!這事關你朱家氣運,你也來聽聽吧。”

崇禎連聲應道,如同店裏小二一般快步跑了過來,站在錢逸群身側,聽這神仙說他家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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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五)

高仁借著自己的“神仙”光環,對皇帝也不見絲毫客氣,道:“你朱家氣運本來還有十三年,你本人也是落個孤懸野樹的下場。”

崇禎聽了一陣眩暈,眼淚登時就流淌出來,心中悲慟道:朕日夜在公,不敢有絲毫懈怠,卻仍舊落得個這般下場麽?

“本來這場大旱是要持續三年的,”高仁繼續道,“換了誰都祈不來雨,偏偏這位厚道友臉盤大,就是上麵的神仙都得給麵子。”說著,高仁朝錢逸群擠眉弄眼,嘿嘿笑道。

“老師又拿我玩笑。”錢逸群不知道上麵有人給他拍了金粉,連忙躬身自省。

“就這在兩日,天下皇氣便要重分,若是你搶不到全部皇氣,難免有偽帝登基。”高仁道。

“那朕該如何是好?”崇禎心中一緊,連忙鞠躬問道。

“莫急,”高仁不悅道,“聽我說下去。”

“是是……”崇禎隻覺得貼身小衣汗津津濕漉漉,就像當年見皇祖萬曆皇帝一般。

“從現在來看,金國皇太極已經占了龍氣,隻是不知道占了幾分。”高仁道,“還有亂賊之中的李自成、張獻忠,也都是能分到龍氣之人。要麽殺了他們,散了他們龍氣;要麽以德服人,讓他們自己散了龍氣。”

崇禎將這兩個名字牢牢記在心中,暗道:看來餘者皆可饒過,惟獨這兩個罪魁是不能放過的!

“殺了他們之後,這龍氣會散入天下百姓之中。”高仁一本正經道,“雖然天道以龍氣所占最多者為帝皇。但龍氣多寡卻對皇朝的壽命有影響。故而秦國積數百年龍氣代周稱帝,卻隻是兩代而亡。”

“敢問仙真。如何聚斂天下龍氣呢?”崇禎畢恭畢敬問道。

“以德服人。”高仁道,“隻要人人都覺得你們朱明該占據天下。自然人心歸附,龍氣不在你家頭上又在誰人頭上?古人告誡帝王要行善政,養人民,可不是隨便口頭上說說的事。”

“朕謹遵仙師教訓。”崇禎又是一禮躬到地麵。

高仁揮了揮手,讓崇禎退開,又對錢逸群道:“小友,你以前做夢可夢到過什麽離奇景象否?”

錢逸群不明所以,搖了搖頭:“我是修不倒丹的,沒夢可做。老師怎地問這個?”

高仁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卻不解釋。

他很好奇錢逸群的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肯從四梵天之上親自轉世度人。一般而言,那四梵天、四聖天上的那些聖真祖師,隻是在文明初創之時,方才下凡開個頭,然後便再也不會降臨人間。

如今朱明之世,文明繁榮,哪裏需要他們下凡?他們下凡,誰又有那般天大的法緣。承其法脈教化?

別說那些聖真,即便是自己這個境界的修士,要在五濁之世找個合適的弟子都千難萬難。

所以這位小友的來曆,恐怕也是不凡啊!

高仁挽起錢逸群的手。道:“你就沒見過一些,感覺極像自己,卻又不是自己的夢?或是在定中見到一些別的世界?”

錢逸群腦子裏轉了兩轉。暗道:高老師莫非是想問我的前身,好幫我找到相身麽?

他搖頭道:“老師。實不相瞞,我對自己的前世倒是有些了解。可惜卻不是修士,隻是個剛得了點功名的讀書人。”

“哦?壽年幾何?”高仁麵露疑惑之色。

“十九。”錢逸群老老實實道。

高仁眉頭緊皺:“有你這般宿緣的人,怎麽可能如此短命早夭?不會是成就了棄世而去吧?”

錢逸群搖了搖頭:“斷然不會。前世的我隻是個讀死書的書呆子,連靈蘊都不曾覺醒。”

“唔……”高仁想了片刻,拍了拍腦袋,“罷了罷了,我不去想了。你自己勤加修行,總能看到的。”

錢逸群隻好點了點頭,又問道:“老師,我那位龍兄……”

“唔,有高真送他轉世了。”高仁指了指了不遠處的周皇後,“清靜道體,嘖嘖,這是修行的好苗子呀,你可別錯過了。”

“嗬嗬,”錢逸群道,“我曾答應應龍老兄,送他轉世,啟迪智慧,自然不會食言而肥。”

“好好,你當日所言要改天逆命,如今已經成了大半,好生做下去吧。”高仁笑道,“你家裏有我在,盡可放心。說來,你嶽母家有的是寶貝,大可搜羅一些。我看九娘子疼你得緊,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哈哈哈,”錢逸群大笑起來,“也不能老占嶽家的便宜,學生還是得自己爭氣些。”

高仁嘿嘿一笑,暗道:你這傻小子,恐怕你嶽母怕的就是你不肯占她家便宜呢!你若是上得三十三天,幫她重開青丘國,什麽便宜都還淨了。

“好了,不多說了,你好生修行,先避開苦塵那廝。”高仁道,“他雖然有地藏占察輪,但你星未入命,他未必能算得準你身在何處,以後看到和尚跑開些便好。”

“是,學生明白了。”錢逸群道,“我家人便托付給先生了。”

高仁微微一笑,頜首點頭,身上虹光大作,直衝霄漢而去。

錢逸群仰頭看了良久,方才摸了摸頸子環視身邊。身邊隻有崇禎一個人,也正仰著頭看天,好像還沒消化過來。

“皇上?”錢逸群輕輕叫了一聲,“他走遠了。”

“唔!”崇禎這才垂下頭,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年歲的錢逸群。他曾經十分慶幸自己竟然能夠登上皇帝的寶座,成為普天之下第一人。然而這些神仙出現之後,崇禎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日日夜夜戰戰兢兢的藩王時代。

他做信王的時候,見了魏忠賢還要主動行禮。稱聲“廠公”。

朕多久沒有這般低聲下氣了?

崇禎心中暗暗盤算,轉而笑話自己:也就才做了三年多皇帝罷了!對神仙低頭有什麽丟人的?這正說明朕是受了天命。就連神仙都來幫朕!

“你我相交莫逆,何必還用敬語?”崇禎麵露不悅。“我有個道號,叫做……嗯,叫做:端寧,你叫我端寧子就行了。”

錢逸群一愣:你這是道號麽?道號帶你這麽現起的麽?

“我朱家對於道門一向敬重,所以有個道號沒什麽稀奇。”崇禎看著錢逸群的目光,心虛地解釋道。

“嗬嗬嗬。”錢逸群無言以對。

“道兄啊,”崇禎自己放矮了身份,“如今天命大變,全是道兄的功勞。我想封道兄做國師。給一品印,上尊號神霄玉清統雷元陽妙一飛玄大真人,道兄以為如何?”

你腦子夠快的啊,這麽長的尊號是怎麽順口就編出來的?

錢逸群吃驚地看著崇禎帝,心中驚訝。他哪裏知道,這是崇禎根據自己祖爺爺嘉慶帝的道號改了兩個字,奉送給他。

這價碼對於弘教而言,已經不低了。

隻是太早了!

錢逸群知道任何一個教派,想要健康發展。絕對不能在初期求快求大,否則隻會泥沙俱下,魚龍混雜。自己真要承祧神霄派,首先得跟張天師解釋清楚。其次得有自己的骨幹。一般來說,這種骨幹都得是親傳弟子才能放心,否則兩代之內必然派係紛雜。

“陛下。”錢逸群輕輕拱了拱手,“封號之類的事。等日後張天師上京,咱們慢慢談。當務之急。是怎麽滅掉其他龍氣,保下這江山不改姓。”

崇禎喜出望外。他原本以為神仙們都是隻顧著自己的長生成就,絕不會將世俗之事放在心上。沒想到眼前這位神仙預備役直截了當就說江山社稷的根本問題,豈能不讓他興奮。

他轉而想起之前說錢逸群“不懂朝政”,不由腿上一虛。

“陛下也知道,我不懂朝政,也沒什麽治國的才能。”錢逸群道。

崇禎臉上紅透,連忙道:“真人何必如此自貶!”

“呃?你不也這麽說過麽?”錢逸群一愣。

“唔,是我之前口不擇言,真人就不要與寡人計較嘛。”

“這個……我自己有自知之明啊。”錢逸群搖頭道,“你要是給我一個縣,說不定我還能讓它轉起來。你要是給我一個省,恐怕我就搞不定了,更何況國家呢?不過這個都是後話,咱們說說一些立竿見影的救國法子。”

“道兄請說,寡人洗耳恭聽。”崇禎將自己降到了藩王的位置上,連“朕”都不敢擅稱了。

錢逸群心道:虧我之前把你當朋友,你這也太不上台麵了!

一念及此,他對救崇禎的熱忱頓時消退不少,草草道:“現在大明的頭一樁患事:民變。這個說到底就是沒飯吃。記得跟你說過,我在揚州有一塊私地,你讓楊鶴洪承疇將投降的亂民送過去,許諾給地免稅免役,用不了多久,這民亂也就平息了。”

“道兄高見!”崇禎興奮起來,“那些流寇也是大明子民,若是有地種,有糧吃,誰願意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朕……寡人這就下旨,讓楊鶴洪承疇他們以遷民為主,休養山陝地力。”

“嗯,不過說清楚,”錢逸群道,“玉鉤洞天是我的!怎麽個管法我說了算,你可以收稅,不能派官。”

“免稅!”崇禎一臉正氣,“寡人連舉人的稅都不收,何況道兄有天大的功勞!”

“這沒必要,”錢逸群搖頭道,“稅還是要收的,主要是收了之後,要用在民生上,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但是!我可不樂意讓那些貪官貪墨去。”

“寡人一定整飭吏治!”崇禎表態道,“道長且說第二樁患事。”

“建奴。”錢逸群說到這兩字時,自己的心情都壓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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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六)

努爾哈赤最初隻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一個旗奴,為了實行以奴之製奴之策,李成梁方才收他為義子,扶持愛新覺羅氏,打壓葉赫那拉氏,讓女真部落陷入內部混戰之中,以保證大明的北部邊陲的安全。

然而努爾哈赤竟得以十三副盔甲起家,統一了整個女真部落,繼而建立汗國,終究釀成了今日遼東的局麵。

如果說努爾哈赤是一代雄主,那麽皇太極比之乃父更加危險。

在努爾哈赤時代,遼東漢人的地位低如豬狗,別說財產妻女,就連自己的性命都朝夕懸在旗人手中。雖然也有漢人在金國入仕,受到信任的,也不過是聊聊數人。比之女真將領,更是天差地別。

等皇太極登基,遼東漢人總算得到了名義上的保護,被視作金國的子民,而非豬狗。同時也有漢臣進入了內書房,成為金主身邊的智囊。事實證明,這些識字的漢臣,在維護金國統治的問題上,做出了極大貢獻。

所以說,金國若是一直在努爾哈赤手下,永遠都隻是身穿野豬皮的通古斯野人。而到了皇太極手中,才算是有了爭奪龍氣機會。

“以前我聽說過一句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戰。”錢逸群道,“不過現在不戰是不可能的了。皇太極的野心極大,對朝鮮、蒙古一點都不手軟,這是安頓後方,準備南下的前兆。”

錢逸群知道滿清入主中原在當前來說還是大勢所趨,逆推皇太極打朝鮮和征蒙古的行為,自然能分析出他的戰略目的。

崇禎其實並不知道蒙古和朝鮮已經被滿清欺負了。因為內閣首輔認為這些別人家的事與自己無關,所以不曾上報。聽錢逸群這麽一說。崇禎也不免咬牙切齒道:“果然是賊子野心昭然若揭!”

錢逸群道:“所以,關鍵在於怎麽個戰法。”

“我大明勇士不少。名將如雲,但麵對建奴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丟土失地……”崇禎搖頭歎道,“原本說,這月裏便要請孫師傅出關督師的。”

“這個士氣和體製的問題,我一個道人就不插嘴了。”錢逸群道,“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們就從‘器’入手。”

“器?”崇禎欣喜道,“道兄有什麽仙家寶貝可以助我麽?”

“一兩件寶貝無濟於事,”錢逸群搖頭道。“關鍵是推行天下。你看,符法威力不小,上手快,門檻低,這就是良器。”

“多謝道兄!”崇禎連忙道,“我願意出銀子,道兄有多少符寡人都要了。”

“我畫符不行。”錢逸群頗有些不好意思,“放著三山符籙不求,找我要豈不是舍優求劣?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我幫你去教那些用符的人。”

“固所願也!”崇禎大喜,旋即心上一冷:“道兄好像還沒廣開山門吧?”

“這個不要緊。”錢逸群道,“入門弟子可以挑挑揀揀,學生卻不妨礙多收一些。”

原來還有這種區別!

崇禎連連點頭:“寡人不管是道長的學生還是弟子。必然多加禮遇,不敢衝犯。”

“現在就是這學生怎麽選的問題……”錢逸群也為難了,摸著下巴。苦思冥想。

以琳見人間皇帝與自己心上人聊了半天,其他人沒一個敢靠近一步。不由好奇心起。她上前跟崇禎打了個招呼,問錢逸群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怎麽才能把天下覺醒了靈蘊的人挑揀出來。”錢逸群如實相告。

以琳笑道:“這麽簡單的事,你不問我?”

“你知道?”錢逸群眼睛一亮,“說來聽聽。”

“用蜃石嘛。”以琳脫口而出,“蜃石對人的靈蘊最為敏感,隻要碰到了靈蘊覺醒之人,它便會發光,靈蘊越足光芒越盛。到時候你隻要滿天下派人拿著蜃石,一個個試過來就行了。”

錢逸群連連點頭:“就是不知道蜃石可夠用麽?”

“在大荒之西多的是,”以琳道,“不過我們都是從大食商人那兒買來的,大約也有幾百年沒見過販賣蜃石的大食商人了。”

“那現在狐山還有庫存的蜃石否?”崇禎見有辦法,自然願意傾力而為,“朕願意高價收購。”

“這事得問我母親。”以琳道。

錢逸群也覺得這想法可行性頗高,當即與崇禎要了一間偏殿,進去布下聲影傳訊陣,聯絡自己未來的嶽母大人。

九娘子很快就出現在了蜃石陣中,耐心地聽完了準女婿的請安和事情概況,沉默良久,道:“蜃石可以給你,天下有多少個府縣,便給你多少塊,這個沒問題。”

崇禎咧嘴笑了起來,渾然沒有發現自己的失態。

錢逸群看了皇帝的表現,暗道:我丈母娘明顯沒把話說完,你現在樂嗬得太早了些吧。

“不過我要皇帝給一道聖旨,”九娘子笑道,“封我母親為碧遊秉教密煉真修玄君,在各地廣建廟宇供奉。”

崇禎看了一眼錢逸群,心中暗道:隻是一個封號問題倒是不大。隻是建立廟宇,這得花我多少銀子?

“銀子自然由我來出。”九娘子見崇禎遲疑,一眼洞穿了他的內心算盤。

崇禎再無後顧之憂,在神仙麵前也不敢玩弄心術,當即應允道:“朕準了。”

九娘子咯咯笑道:“天子聖明,果然有吞吐天下之氣。”

崇禎被“神仙”一誇,心中頗為興奮,幹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得意,卻被身邊的錢逸群和以琳一眼看穿,暗暗鄙視。

“小道士,你挑了那麽多人出來,自己來得及教麽?”九娘子關心道。

“這個。總得抽空出來吧。”錢逸群聽九娘子這麽一問,也隻能硬著頭皮答道。

“你還是安心給我女兒找冰玉寒鐵鑒去。至於教人用符這等小事,我從狐山派些人來便是了。”九娘子大大方方道。“不過另有件事,你可得上心。”

“多謝母親,母親說的什麽事?”錢逸群笑道。

“我看那些和尚不會善罷甘休,多半還是會保金人。”九娘子道,“說不定還會報當年伐山破寺的大仇!”

錢逸群明白道佛之爭也算是一種宗教戰爭。雖然沒有殺得血流成河,但是砸和尚場子的事,道教在得勢的時候真心沒少做。無論是投靠金人還是蒙古,和尚都趕在了道士前麵,這無疑顯露出他們對報仇弘法的執念。

“哼。那些僧人不事生產,圈占寺田,逃避賦稅!朕早有心整治他們!”崇禎冷哼一聲,“隻要道兄一心秉公,那些世俗小事,便交給朕吧。”

“陛下打算怎麽做?”九娘子笑得眉開眼花,柔聲問道。

“朕命僧人還俗,如何?”崇禎道。

“那沒必要,”錢逸群搶過話頭道。“滅教教興,反倒讓他們抱成一團。這樣吧,允許和尚成家生子,寺產可以子孫承繼。”

人皆有私心。誰不想將最多的資源留給自己的血脈?隻要讓和尚們沉溺於家門,執著於物產,他們還能有什麽大造化?

“天師府掌握了授籙之權。又有皇家以正一為宗,故而勢大難催。”錢逸群解釋道。“和尚們卻沒這個大旗,隻要寺產私有。必然亂成一團散沙,各自為政。”

“妙!道長這招‘推恩令’,真是深得武帝之傳!”崇禎撫掌讚道。

“一般般。”錢逸群謙虛道。

九娘子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想起了母親飛升之前的音容笑貌,心中暗道:娘,當日吳大叔用送你飛升來換取我族退出人間,如今女兒隻是用些蜃石便換回來了。而且還敲打了那些禿賊,為小姨報仇!您老在九天之上,也當為女兒高興吧?

以琳有些迷茫:母親好像並不是個樂於助人的人,怎麽此番如此大方?就算是狐山也沒多少蜃石了吧?更別說人丁不繁的族人,怎麽舍得派出來教凡人用符呢?

“好了,”錢逸群轉向崇禎,“如今有了符,有了人,你還需要一些利器。貧道覺得,火器就很好。”

崇禎對於火器有些概念,見神仙預備役與他英雄所見略同,不由心高彩烈道:“寡人已經調遣二十四名葡國射手入京,並八門神武將軍炮,用來防守山海關。”

“嗯,有了輕身符,大炮的分量也就不成障礙了。”錢逸群點頭道,“我最早一批學生便去負責運輸吧。”

崇禎不由想象了一下:原本十停中隻有三停糧食能運到前線,若是有了道長幫忙,能送到五停,自己就不用再加開遼餉了!

“小道士,”九娘子笑得更燦爛了,“若是你能許我證得三十三天果位,我還願幫你兩個大忙。”

“願聞其詳。”錢逸群暗道:丈母娘也太客氣了,我要是能許你果位,你就算要證得大羅天金仙,我也不會吝嗇啊。

“神行千裏陣,”九娘子道,“袖裏乾坤法。”

崇禎茫然地望向錢逸群,錢逸群卻望向了以琳。以琳一臉茫然:我娘與你交易,你看我幹嘛?對了,三十三天果位是什麽?娘要這個幹嘛用?

“你要能許我娘果位,這陣法與煉法還是挺實用的。”以琳實事求是道。她下山之後,發現凡人竟然不能人手一個儲物錦囊,也沒有神行千裏陣助腳,實在覺得匪夷所思,處處不便。

“我許了!”錢逸群大咧咧地揮了揮手,看著九娘子的月牙眼,渾然不知道自己許了多大的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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