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775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6


三一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五)

苦塵正要重新布下陣法,應對錢逸群的強擊。

錢逸群一路狂奔,在諸多加持之下速度快得驚人。隻見兩邊景色飛速倒退,轉眼之間就衝到了苦塵麵前。

節隱劍幻化出上百支幻影劍,浮在空中如同一片大雲。

“爆!”

錢逸群劍指一刺,百餘支幻影劍重歸於一,在刺入苦塵珈藍陣的同時,迸發出強大的力量。

強光讓苦塵和錢逸群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即便隔著眼皮,還是能夠感覺到這股強光的刺激。

阿古拉站在遠處,吃驚地看著這強力一擊,回想起之前自己被擊殺的情形,簡直天上地下。他不由好奇:莫非之前那妖人並沒有殺我之心?

珈藍陣上,護法法相微微動搖,蓮花花瓣墜落一地,融入土地。

這威力超過了苦塵的想象,也讓錢逸群自己吃了一驚。

——多半是那個老薩滿給我的秘法加持。

錢逸群心中暗道。

苦塵身子晃了晃,總算腳下沒有動搖,他帶空氣中的靈蘊平複,方才開口道:“道長,還有一擊。”

錢逸群哈哈笑道:“你可是受了內傷?還死撐著麽?最後一擊可不是玩笑,若是真的殺了你,頗有些可惜了。”

苦塵手撚佛珠,平靜道:“無妨。”

“你我並沒有要命的仇怨,道人我實在不忍心用那招天外飛仙。”錢逸群麵露慈憫,好像真的不想殺苦塵一般。

“無妨。”苦塵仍舊是這兩個字。

——難道修為越高的人。語言能力就越弱麽?你丫能換個詞麽?

錢逸群盯著苦塵,歎了口氣:“你是不知道‘天外飛仙’的厲害。一旦使出。我便會人與劍合一,宛若隕星降臨,這方圓一裏之內恐怕都要化作廢墟!你別為了個賭賽,傷了自己性命。”

“請。”苦塵說罷,雙目微微閉上,又在心中尋摸出兩個護身法術,準備硬抗。他對“天外飛仙”的威力半信半疑。

疑的是:在這人間界,肉體終究是個累贅。真能達到化身隕石的強度,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信的是:這道人背景深厚,說不定真有天上真仙用些手段傳授了這種秘法玄術。

“既然如此,道人我也不就不留手了。”錢逸群咬牙道,“你死了別怨我!”

“若是小僧接不下來,如何讓道長心甘情願?”苦塵準備好了法術,豎掌胸前。微微躬身:“道長請了。”

錢逸群收回節隱劍,大咧咧轉身,賣出後背,朝前走去。

苦塵原本是個火爆性子,年輕時遊曆四方,除魔衛道嫉惡如仇。到了中年。這性子方才磨平了些,洗脫殺戾之氣,漸漸有了高僧法相。如今他結就聖胎,更是名副其實的高僧了。再加上通悟前世,有地藏菩薩的大悲大願。這才成了如今這般“好說話的菩薩”。

隻是他常年除魔,要殺人的法術學了一大堆。真正保命護身的佛法卻不多。除了珈藍陣之外,隻有金剛陣、明王不動陣而已。故而苦塵專心備陣,卻沒發現錢逸群似乎站得有點遠。

錢逸群已經退到了與阿古拉並排的位置,他轉過身,看了看身邊的阿古拉,道:“老人家,您退開點,別誤傷了。”

阿古拉繃著臉,退開兩步。

錢逸群也不管他,看了看苦塵並沒異色,又退了兩步。

苦塵暗道:那秘法要隔開這麽遠才能用麽?真是雞肋,難怪不曾見他在對戰中用過。

錢逸群在原地轉了兩個圈,看了看地上土壤,麵對苦塵,又大大倒退數步。

苦塵微微皺眉,總覺得哪裏不對。

錢逸群高舉雙手,在頭頂交叉,深深吸了口氣。

——要來了。

苦塵眼簾微閉,準備發動護身法陣。

一息。

兩息。

三息。

……

——嗯?

苦塵沒有等到傳說中的天外飛仙,不由奇怪,睜開眼睛望去,頓時嘴角抽搐。

視野之中,隻有一個背影,越行越小。

“快逃啊!”

錢逸群衝進樹林,衝狐狸和山鷹大叫一聲。

狐狸早就發現不對,正等著錢逸群過來。它跟著錢逸群跑了兩步,意識到速度上存在極大差距,又不願進曈爐之中,萬一錢逸群被聖人幹掉了,自己豈不是沒有出頭之日了?它叫道:“咱們分頭跑。”

“沈陽城外等我。”錢逸群也不矯情,使出全身力氣發足狂奔。他也不辨方向,手足並用,借樹騰挪,時而木替身,間或以鬼步,專挑尋常人無處落腳之處行去,真個是跑得歡暢淋漓!

苦塵當然知道自己上當了,緊追了幾步,發現在這步速上果然追不上厚道人,隻得停下腳步,對阿古拉道:“唉,小僧並無半點惡意啊。”

“他不信。”阿古拉沒好氣道,心說:我也不信。

兩個聖胎境界的高人,望著跑得無影無蹤的厚道人,都有些唏噓:在我們年輕那會兒,哪有如此節操喪盡之人!

“這下又不知道他跑哪裏去了。”阿古拉說完,突然想道:我又沒有能殺得了他的法術,真的抓到他又能如何?難道真的跟他熬著,看誰活得長?

一念及此,阿古拉頗為沮喪。

苦塵探手入袖,急急一扯,隨手揚出一個個寸許來長,指粗細的小木輪。說是木輪,其實更像是棗核,正中四麵削平,其餘兩頭漸漸斜去,形成尖頭。之所以稱為“輪”,是指法輪常轉,摧碾消滅的意思。

這些木輪在空中懸浮,並不落下。分成三組轉動不停。最上一組共有十枚,色分金、黑。兩兩相對。中間那組隻有三枚,閃爍銀光。最下一組是六枚,乃是香木本色,隻是有或長或短的線條,其中涵義自然隻有苦塵能解。

這便是地藏占察輪。

能卜算九生十類,過去未來。別說一個道人,就是大羅金仙也逃不出去。

當然,若真是大羅金仙。苦塵即便算出來也未必讀得出。

這三組木輪轉了良久,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阿古拉看得不耐煩,正要轉身離去,突然見木輪金光大作,總算是好了。

“大博,”苦塵道,“小僧算出他要去遼陽。大博可要與小僧同去?”

阿古拉心潮低落。本來隻想回草原繼續苦修,最終歸於長生天的懷抱,被苦塵這麽一問,又動了心:“他說過要去沈陽的。”

“聲東擊西之計。”苦塵對於地藏占察輪十分自信,滿滿言道。

“既然如此……”阿古拉心中一動,“你便自己去吧!”他是想起了和尚侵占薩滿的神壇的事來。

這兩者雖然都是不可寬恕的仇怨。但和尚所犯是公仇,更加嚴重。相比之下,與那道人不過是私怨,既然自己沒能力殺了他報仇,也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由此說來。自己怎能與法門之敵站在一國?

薩滿教雖然原始得連教義都沒有,更不存在教派、宗門。但薩滿之間卻有親人一般的聯係。阿古拉得知自己徒弟被殺,就如聽說自己兒子被殺一樣。再聽說佛教來了之後,殺戮薩滿,就相當於聽說了自己兄弟被殺。

有這樣的仇怨,他自然不肯跟苦塵同路。

——當下之計,與其報私仇,不如將僅存的薩滿召集起來,將那些禿頭趕出草原!

阿古拉主意打定,拄著馬頭杖,施展秘法,徑直朝西去了。無論什麽時代,要想弘揚自己的教門,隻有借助世俗君王的力量,即便聖人也不例外。他便是要去找皇太極,教導出更多合格的薩滿。

——看那道士修為不高,但是身上的寶貝與秘法卻威力十足。想來和尚那邊也是一樣。我們隻專注於聆聽長生天的教誨,沒有想過將秘法用在交戰之中,實在是走錯了路子。

老薩滿邊走邊想,很快腦海中就梳理出一套秘法與體術並重的教學大綱來。隱隱之中,這套教學大綱處處都有厚道人的影子,卻又處處想的是克製厚道人。這種糾結之心,讓阿古拉著實大費苦心。

苦塵看著老薩滿離去的背影,憐憫地搖了搖頭,徑自往東去了。

他當年能夠在漫長的追尋中一直死咬高仁不放,而高仁同樣是個推衍高手,可見這占察輪的可靠性的確極高。又因為此番北來,錢逸群也果然如他占卜所示,在此地與他相遇,結果也同樣準確:各無所傷。故而苦塵對占察輪深信不疑。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苦塵能占,錢逸群也能變。對於星未入命的錢逸群而言,他的一思一念都是交關變數。之前被苦塵逮住,純粹是沒想到這和尚千裏迢迢跑來北疆。如今知道苦塵要抓他奪寶,心中自然關切,在選擇逃亡路線的時候,首先要考慮的便是苦塵這個因素。

——他們都知道我要去沈陽,我偏偏虛晃一槍,去遼陽鬧點動靜出來,然後直接去建奴的老寨赫圖阿拉,掘了他們的祖墳!

錢逸群之前的確是這麽想的。

占察輪也十分盡職地給出了“遼陽”這個答案。

然而錢逸群很快就改變了主意:兵法有虛實之道,他們多半以為我說要去沈陽是調虎離山,卻沒想到我真的說到做到,肯定有出其不意之效果。而且去了沈陽還可以先與狐狸、山鷹、老鹿會合,到時再南下遼陽也就沒什麽牽掛了。

錢逸群主意打定,直直朝東奔去。

苦塵沒有實時更新,踏上了前往遼陽的官道。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26


三二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六)

錢逸群並不知道自己與苦塵已經踏上了兩個方向的道路,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念之間,能夠影響苦塵的卜算。否則他絕不會吝嗇自己的念頭,每天都會將他所知道的地名在腦海中過一遍。

眼下的沈陽還有三年才會改名為盛京,日後成為旅遊景點的清三陵也隻有前兩個,因為皇太極還沒死。

錢逸群來到沈陽之後,發現這裏雖然還沒擴建,卻也不小。起碼不可能隨便找個地方一站,狐狸就能看到他。不過有山鷹那位快遞小哥跟在旁邊,迷路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誠如錢逸群一路行來所見的一樣,就算是沈陽,也一樣陷入了缺兵少糧的境地。城門口的女真衛兵有氣無力,不是老頭就是幼兒,各個幹瘦枯萎。城裏也是人煙稀少,地上的雪化了之後,露出一道道車轍,偶爾還有不規則散落的泥坑。

不同於大明的其他城市,沈陽沒有公廁,也沒有集中給人倒馬桶的地方,四處可見散落的糞便,讓錢逸群頗為不適應。無論是他前世生活的都市還是此生長大的蘇州,都不用擔心走在路上踩到屎這個問題。

因為穿著金兵的盔甲,錢逸群並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略一參觀也就走完了。要不是知道這裏是金國的首都,否則很容易將它認作是一個略大的村落。至於之前說的屠光沈陽的韃子,在看了這些沈陽女真人的生活環境之後,錢逸群真有些雞肋的感覺。

屠與不屠好像沒什麽兩樣嘛。

錢逸群撓了撓頭,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女真人的祖墳。

當前可以處理掉的祖墳有兩個。

一個是後世的永陵。如今名叫興京陵。其中埋葬了努爾哈赤的六世祖孟特穆、曾祖福滿、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和伯父禮敦、叔父塔察篇古以及他們的福晉。

民間流傳,女真人之所以能夠入關坐擁天下。全靠了這塊陵寢之地的風水。

錢逸群閑庭信步到了興京陵腳下,見有一個村子坐落其側。看來是負責守陵的女真人。神道上有石牌、翁仲,建製與大明的風俗也沒什麽區別。

看到一個可疑的陌生人過來,守陵的女真人紛紛跑了出來,將錢逸群團團圍住,口中吐出一長串女真話。

錢逸群理所當然聽不懂一個字,揮了揮手:“閃開。”

“尼堪!”有人高喊一聲。正是女真語裏“蠻子”的意思。女真人不說自己還裹著野豬皮過活,卻將明國稱之為蠻子家,十分可笑。

一般來說,新到一個地方。罵人的話總是學得最快的。錢逸群在遼東這些日子,殺了那麽多人,自然也被人罵得不少,其中“尼堪”出現的頻率著實不低。

“你們雖然罵我,我卻不忍心遽殺爾等。”錢逸群**起赤盾珠,將衝上來的建奴逼開,微微搖頭,口中高喝一聲:“雷來!”

掌心雷的威力並不算,但是對付這些無甲兵卻是綽綽有餘。

隻是一枚雷球轟過去。這些守陵的女真人尖叫四散,隻留下地上兩具焦黑的屍體。

“嘖嘖嘖,你這般動作,不怕他們去引來沈陽的駐兵麽?”一個說著東北口音漢話的人。不知不覺中出現在錢逸群身後。

錢逸群心中一驚,轉身之間已經用赤盾珠護住了身體。這些日子他警惕苦塵突然追來,警覺性已經強了不少。身上加持不敢間斷,金剛珠也時刻維持在可用狀態。即便如此。還是讓這人出現在了自己身後五步。

他若有不善之心,恐怕要糟。

錢逸群心中自警。打量著來人。

此人身穿天青色道袍,身材修長,臉上雙頰微微內凹,蓄著三絡長須,頗為清秀。隻見他雙目精光滿溢,身上沒有半點俗氣,可知也是個道德門人,玄都羽客。

“道友請了,”錢逸群略略行禮,“道友滿發高束,在這金人地界沒有關係麽?”

“嗬嗬,”那道人笑道,“貧道等閑不出山中,過的就是無法無天的日子,有什麽關係。”

“道友高潔,”錢逸群隨口讚了句,“想來道友前來見貧道,定有指教。”

那道人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道:“哪裏敢說指教?隻是充個向導罷了。”

道人說罷又笑,好像為人隨和,隻會笑一般。他道:“此陵背靠啟運山,前朝煙筒山,左有青龍之首,右有白虎之尾。永陵之龍也因此形勢俱佳,有萬乘之尊之勢。再加上蘇子河如一條玉帶一般纏繞其中,波光瀲灩,二道河、錯草河、蘇子河三條河流形成‘三水入庫’。實乃天下難得的風水寶地。”

原來是給我當皇陵的導遊。

錢逸群並不在乎,道:“風水再好,也隻是到今日為止罷。”

那道人渾然不理會錢逸群的接口,猶自講解道:“這啟運山上有十二個山頭,看:‘青龍’,‘白虎’,‘近案’……這些山頭距離此陵都是十二裏,蘇子河流經此地長度正好也是十二裏,這便是天意要讓建奴出十二代皇帝啊。”

錢逸群頓生警覺。

眼下龍氣之爭的事已經拉開了序幕,這廝跑來說女真該有十二代皇帝,那他的立場可就難說得很了。

不過再看著山頭,若是與滿清十二帝對應,果然是康雍乾三代的山峰最高,旋即一座比一座矮。到了第十二座,幾乎都不能算是山頭了,正好對應末代皇帝溥儀。

錢逸群回顧清朝曆史,居然一一對應,心中暗道:若說是巧合,也實在太巧了些。莫非冥冥之中果然注定女真當興?

“貧道此來,正是為它更新天命。”錢逸群平聲道,“道友以為如何?”

那道人撫掌笑道:“如此大好!同去同去。”

錢逸群一愣:“道友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哈。”那道人笑道,“你花了那麽多金子找我。原來竟是不認識我。”他頓了頓道:“貧道便是將岸。”

“將岸子?”錢逸群一愣,這不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麽!

“也有人這麽叫我。”將岸道,“無所謂,名號不過就是個動靜,不用在這兒上深究。”

“求借冰玉寒鐵鑒一用!”錢逸群當即長長作揖,誠懇拜道。

“呃……咱們先燒了這女真人陵墓,斷了他們的龍脈如何?”將岸輕輕撚須,暗道:這道人還真是臉皮厚啊,大家第一次見麵,就問我借如此貴重的寶貝。哎呀呀,怎麽回絕他才不傷麵子呢。

“這事不著急,”錢逸群亟亟道,“道長,我妻子碰到點小麻煩,若是半年之內不用你那冰玉寒鐵鑒照一下,恐怕就要失心瘋了。這可比大明江山緊急得多啊。”

就算不破這龍脈,大明還有十幾年國運呢,錢逸群當然不著急。

“這個……”將岸臉上一板。“其實我不是將岸……不對,我是將岸,但我沒有冰玉寒鐵鑒。”

“道友,你目光飄忽。分明是在撒謊呀。”錢逸群湊到將岸麵前,認真道:“你看,脖子都紅了。”

“呀?是麽?”將岸雙手捂住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友,你看你。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吧。我說沒有,是不想傷了你我和氣嘛。想冰玉寒鐵鑒是上古秘寶。怎麽能輕易出借?”

錢逸群退了一步,也不逼他,道:“大哥,要不你看這樣吧。我把妻子叫來,然後你來照她一下,這總行了吧?”

“這個……”將岸左右思索一番,心中盤算:反正我也要下山遊戲,幫他治愈妻子不過是舉手之勞。

“謝儀從重!”錢逸群道。

“兄弟我就是喜歡與爽快人打交道。”將岸正色道,“看道友一臉道德正氣,想起尊夫人也是同道中人,正該我出手相助!”

錢逸群也頗為激動,道:“小弟我在山海關有個玉清宗壇,還是有些香火,道友日後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找我。”

“好說好說,”將岸手指陵墓,“這裏的確是女真龍脈所在。兄弟我知道他們奉天承運,拿這裏也沒個辦法,隻好隱居深山,不問世事。月前我夜觀天象,突然發現天命有變,混龍出世,這才動了下山助那明主一念。”

錢逸群讚道:“道友真是高潔忠義!”

“好說好說,”將岸頗為受用,“走,咱們且去斷了他龍脈。”

兩人拾階而上,視那些女真守陵人如若無物。隻是錢逸群嫌那警鍾敲得心煩,隨手一顆掌心雷將它轟爛,與將岸兩人就如登高野遊一般,信步前行。

將岸是遼東人,自幼出家修道,後來女真人占據了遼東,他知道天命難違,便躲進了山裏,與幾個同修結友,共參道德。

“將岸老兄,你該有數百多歲了吧。”錢逸群問道。

“哪有,”將岸笑道,“本門曆代都是師徒單傳,沿用‘將岸’這個道號。哪有人能活幾百歲的?嗬嗬嗬。”

金華出世術就行……

錢逸群暗中接口,旋即問道:“貴派這般傳承道號的卻是罕見,可是有何深意?”

將岸抬起頭,麵露滄桑:“當年我還是個道童的時候,也這麽問過師父。”

靠!你占我便宜!

錢逸群反應極快,撇嘴暗罵。

“師父說:等我長大收了徒弟,就明白了。”將岸悠悠道。

“那你現今明白了麽?”錢逸群十分好奇,便不跟這化外野人計較。

“去年我收了個徒弟,”將岸點了點頭,“總算明白了。”

“是何深意?”

“取名太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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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七)

錢逸群很想問一聲:貴派是出來搞笑的麽?

當然,如果這句話說出口,難免中了將岸“不通世故”的考評。此刻龍脈在前,裏麵還不知道有些什麽東西,正是兩人應當攜手共進的時刻。錢逸群雖然知道自己很強力,但是從未想過一個人包打天下,就連跑江湖的都知道一個好漢三個幫,何況道人呢?

就退一萬步來說,將岸的境界修為更在錢逸群之上。

錢逸群凝成四魄之後,發現修為高低果然一眼可見。凡是低於自己的人,凝成幾魄,是否覺醒靈蘊,洞若燭火。反之,看上去便會是一片迷霧。將岸的魂魄在他眼中,便是迷霧狀態,無法細數。

將岸倒是磊落,自己說道:“我於前年滅絕七魄,如今剛入一魂境界。”

“看道長年紀輕輕,果然好修為。”錢逸群讚道。

“也都快四十的人了,還年紀輕輕呢。”將岸輕笑一聲,心中卻是頗為滿意。

“真是看不出來。”錢逸群倒不是有心奉承。修行之人所慮所思遠較凡俗人等要少,又不需要大體力勞動,故而在同齡人跟前顯得後生。

更何況當今之世,普遍營養不良,加上勞動力過大,三四十歲就蒼老得喪失勞動力之人比比皆是,將岸這般體貌,看上去的確是很年輕的了。

雖然錢逸群無心拍馬,將岸卻十分受用,顯出一副老大哥做派。走在前麵趟雷。一會兒說這裏有些蹊蹺,一會兒又覺得那邊暗藏機關。著實維護錢逸群。

“這個,大哥,”錢逸群嫌走得慢了,“這陵寢的外宮相比總要有人清掃、祭祀,埋藏機關的可能性不大吧?”

“小心無大過,”將岸認真道,“或許他們平日關了機關,如今我們闖進來他們才開的。”

錢逸群不能說將岸這個邏輯有問題。但仍舊覺得太過小心。他幾次想走在前麵,卻被將岸一把攔住:“兄弟小心!還是讓為兄來。”

錢逸群實在無可奈何,運起草木之心,細細掃了一遍前麵的路,的確是看不出有絲毫機關的痕跡。這個時代又不可能出現超頻激光之類的東西,哪裏需要將岸這般謹慎?

“是何人!”

錢逸群突然暴喝一聲,鬼步突進。禦風直上,兔起鶻落之間已經衝上了陵寢外宮。

將岸心中一驚,暗道:果然是人守衛,若是晚一步進去,不知道那位小兄弟是否能將那人幹掉。哎呀呀,不對不對。這分明是調虎離山計!

“某來也!”將岸高呼一聲,身形一錯,突然墜入土中不見了。

就好像前方有個深坑,他不經意間跌了下去一樣。

其實這兒哪裏有人?純粹是錢逸群嫌走得慢了,假傳警訊。好一路上來。他站著外宮門口看著將岸突然消失,連忙運起草木之心查看地麵。都是整塊的花崗岩石,並沒有半點坑窪之處。

“哎呦!”將岸突然從地裏鑽了出來,正好出現在錢逸群麵前,相距不過兩三寸。

錢逸群朝後一跳,本能地蹬出一腳,就如林間穿梭踏樹一般。直等人都飛了出去,方才看清這突然從地裏躥出來的是將岸。

將岸反應也是極快,手中一轉,一道玄光閃過,胸前正好一塊白玉,色若凝脂,外麵還有一圈黑鐵,散著絲絲寒氣。

錢逸群來不及收腳,正踢在這白玉上,心中一緊:這多半是冰玉寒鐵鑒!可別讓我踢壞了!

他硬生生收住力,騰空翻身,墜下身形落在地上。

“兄弟,此處果然透著詭異。”將岸連忙收起冰玉寒鐵鑒,緊張道:“咱們還是小心為好。”

——就是你太小心才惹出來的事!

錢逸群暗自腹誹,點頭道:“大哥說得有理,剛才那個就是冰玉寒鐵鑒麽?”

“要想破壞這龍脈,首先得找到地宮入口,然後挖進去,將葬主挫骨揚灰,再引來一條水脈,徹底淹了這裏。”將岸自動屏蔽了冰玉寒鐵鑒的問題,四處查探起來。

皇陵的墳頭名叫寶城,寶城之下就是帝皇安放棺槨的墓室。要想直接夷平寶城,那可是移山填海的大工程,不是錢逸群當前的破壞力能夠做到的。如此這般,要想進入墓穴,就隻有找到地宮的大門,從墓道進去。

“其實很簡單,”錢逸群道,“我看大哥有土遁之術,可以直接遁入地宮,由內而外打開墓門。”

“我這元磁後土遁法入地宮如入酒肆。”將岸傲然道。

錢逸群連連點頭,暗道:這的確是翻鬥盜墓的第一金手指啊。

“不過,”將岸話頭一落,“我去不得地宮。”

“怎麽?”錢逸群一愣,旋即道:“哦,對,地宮裏穢氣太重,還是得先開個口子通風才是。”

“對對對!”將岸興奮道。

——咦,這個反應很可疑啊……你剛才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錢逸群總覺得這個隊友略坑,不過本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並沒有深究。

好在將岸雖然不敢親身入地宮,但對風水堪輿了解頗深,從外麵尋龍探穴,一樣找到了地宮的入口,隻是略費些功夫罷了。

此陵建造時,女真人剛剛興起,乃從遼東找的漢人風水師。將岸的師門久在遼東,自然沒有水土不服的問題,各種思路如出一轍,步步尋去果然發現了一麵靠山的照壁。

“地宮門口該在這照壁之中。”將岸道。

錢逸群不管三七二十一,運起掌心雷,胡亂轟了一氣,看得將岸心驚不已。他心道:我一路尾隨他來,見他手段頗多,卻沒想到這雷咒竟然能夠連珠炮似的亂轟一氣,難怪有跟聖人叫板的膽子。

“找到了!”錢逸群收了手,

待塵霧散盡,照壁已經殘破不堪,露出背後的山體。其中有一道石門,顯然與其他山石顏色不一,定然就是地宮的墓門了。

“這多半是上萬斤的斷龍石,該如何破去?”錢逸群問道。

將岸一臉迷茫,問道:“什麽是斷龍石?”他說著,手中畫圈,頓時出現一柱白光,直直射在那石門上。

石門略一抵擋,旋即破碎,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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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章戰巫博轉進千斷龍脈釜底抽薪(八)

錢逸群看著露出的墓道,哂笑道:“到底是關外野人,連斷龍石都沒有,也好意思叫皇陵。

”將岸以為自己久在深山,有些落伍,不好意思自曝短處,隻得跟著笑了笑。

他卻不知道,那上千上萬斤的斷龍石,乃是錢逸群從小說中看來的東西,現實中還不曾見有哪個帝王用過。

墓道中衝出的腐朽穢氣漸漸彌漫開來,二人退開幾步,又等了片刻,這才翻出火折子,紮了火把,往探去。

墓道寬窄高低足夠兩人挺身並行,這也是擔心落葬的時候傷到棺槨。

火把將兩人的身形拉得老長,投射在石磚上,看上去詭譎恐怖。將岸落後一步跟著錢逸群,每每抬腳都充滿了懼意。

他不知道為什麼錢逸群膽子那麼大,竟然沒有半點哆嗦。

錢逸群從影子的異常抖動上,看出將岸此人修為雖高,卻是個膽小鬼,暗中笑他兩聲是免不了的。

墓道折了兩折,道旁出現了被捆縛的殉葬者。他們都被砍掉了腦袋,所以身首分列兩側。

將岸看到擺放頭顱的一側,忍不住吸了口冷氣,連忙將頭轉向另一側。很,他又受不了另一側沒有腦袋的骨架,連忙別正腦袋,隻盯著錢逸群。

同樣作為修士,被人盯著的時候難免會有感應。雖然將岸在錢逸群身後,錢逸群的感覺卻與兩人對視無異。

這種怪誕的感覺讓錢逸群渾身不舒服,正待要說那膽小道人兩句,金鱗簍的尋鬼司南突然跳動不已。

“有鬼?”錢逸群嘟囔一聲,取出司南。翻開查看。

“有鬼!”將岸僅僅貼了上來,“兄弟。我先出去幫你望風,別讓那些守陵人闖進來壞了我們的大業。”

“掘人祖墳而已,算什麼大業。”錢逸群不以為然,隻是盯著司南。

這司南上的水墨畫中,浮現出地宮地形圖,從中可見前方有個寬敞的大墓室。

女真人雖然習慣火葬,但好歹這也是努爾哈赤諸位先祖的安寢之地,不弄得氣派點。他們自己也過意不去。

鬼就在那個巨大的墓室中。

六個明顯要比其標示大得多的紅點布列在司南圖上。

錢逸群看了暗道:這六個大點倒像是一種陣法!隻是用鬼禦劍聽說過,還沒聽說過用鬼布陣的。

“大哥,”錢逸群將司南給將岸看,“你看這像不像是個陣法。”

將岸湊過來看了半晌,道:“果然有些陣法的影子,不過哪來這麼多鬼?”

鬼這東西可不是滿大街隨手能找到,即便是在墳墓之中。

鬼的生成條件也十分苛刻。

這埋葬的是努爾哈赤六世祖孟特穆以降的祖先,死亡時間各異,隻是統一安葬,斷沒有都成鬼的道理。

“過去看看。”錢逸群道。

“這個,”將岸哆哆嗦嗦,“我還是在外麵為你把風吧。”

錢逸群想想自己有保命法寶。不怕什麼,這位一心忠於漢室的道友可別損失在這,便道:“如此看來前方的確有些凶險,你先出去也好。”

將岸連連點頭,停下腳步扯住了錢逸群的衣角。

“怎麼?”錢逸群問道。

“……”將岸不說話。

“還有什麼事?”錢逸群更加疑惑了。

“這火把能給我用用麼?”將岸靦腆道。

“盡管拿去用。”錢逸群咧嘴笑道,“誰讓你還要借我冰玉寒鐵鑒呢!”

“明明是個大修士。怎地如此市儈。”將岸作色道,“借就借!”說罷接過火把,提著道袍步往外跑去。

錢逸群見火光漸漸黯淡,心中一笑:道人我本來就是市井出身,這叫不忘本。

先坐實你的人情再說。

沒有了外人,錢逸群自然從魚簍掏出兩枚夜光珠,借著熒光往墓室探去。

一直在進入墓穴之前,錢逸群都不擔心鬼的問題。

這種滯留陽間的陰物,根本沒有什麼威力可言。

即便被人煉化成陰靈,用來施法禦物,說穿了也隻是個工具罷了。

尤其是有過玉鉤洞天的閱曆,他知道這些陰物要破起來十分簡單,一個金光咒過去就能融化一大堆。

然而一步踏進墓穴,錢逸群才知道自己錯了。濃濃的黑暗徹底掩蓋了夜明珠的光亮,就像是一個黑洞貪婪地吞噬著光線。

錢逸群索性收起夜明珠,朝後退了一步。

原本進來的通道,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冰涼的石塊。

這變故來得悄無聲息,就連錢逸群這境界都沒能有所感知。

——莫非我從踏進這開始,就在另一個世界了?錢逸群心中暗道,仔細檢查自身上下,並沒有任何不妥。

再翻出尋鬼司南,一樣無法看到任何光亮。

錢逸群很難理解這種嚴重違背物理定律的舞弊現象,但是身為一個玄術士,要求科學的物理現象本就是業務不精純的表現。

“天地玄宗,萬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洞慧交徹,五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錢逸群心中默誦金光咒,與魄中的咒音契合,整個人如同音叉一般共鳴起來。

一絲暖流從紫府而至膚表,溢出淡淡金光。這金光乃是道光,亦陰亦陽,非陰非陽,可陰可陽,果然不會被這陰邪的黑暗所吞噬。

非但覆映錢逸群周身,就連附近三步的空間都照射出來。

錢逸群此時再拿出尋鬼司南來,果然能夠看見了。六個大大的紅點,占據著墓室的六個角落,將錢逸群圍在中間。

——雖然這個機關還算高級,對付一般的盜墓小賊或許沒問題,但是碰上我也就像是紙糊的一般了。

錢逸群認準了方位,腳下立定不動,雙手捏訣,高聲喝道:“雷來!”在這封閉的墓室之中,錢逸群這聲暴喝無異於一記驚雷,震得四周沙沙作響,卻是沙塵流淌落下的聲音。

雷球劈啪作響,在黑暗中劃出一道藍色的軌跡,雖然很便被這黑暗吞沒,威力卻沒有絲毫降低,轟在了錢逸群認準的一具棺木上。

這棺木哪經得住這種雷劈,頓時炸開,爆出一團粉塵。女真人火葬的習俗真是幫了錢逸群的大忙,不需要他挫骨,隻需揚灰便算大功告成。

四周的黑霧似乎淡薄了許多。隨之而動的是這棺木旁的陰鬼,好像收到了命令,突然朝錢逸群速移動過去。

若是錢逸群也有摩訶薩天眼,自然能夠看到它的形態動作。這乃是一個身高丈餘的野人莽漢。它**上身,暴露著一塊塊墳起的肌肉,如同水墨勾勒出來的一般,實則盡是黑霧凝聚。——持咒如神!

“天地玄宗,萬本根。”錢逸群摯出節隱劍,以五色筆淩空畫符,魄中金光咒自然融入空符之中。

他運劍如飛,頃刻間符成咒全,左手掐起金光訣,右手畫圈推出,高聲敕令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金光符在空中爆出一團金光,宛如夜空中的焰火。

在照亮墓室的那,錢逸群分明看到了那個碩大的鬼影,甚至看到了口中獠牙,雙瞳如墨。

那鬼影張口吐舌,發出一聲淒厲的高頻音波,吐向金光符。

錢逸群被這音波震得頭皮發麻,周身刺痛,幸好心中適時蕩起清心鍾的振響,將這鬼聲之聲摒除在外。

金光符被這鬼聲一衝,如燈火遇風,狠狠搖曳了一番,終究還是立住了根本,重重打向那陰鬼,發出刺啦之聲,就如火入水缸,登時熄滅。那陰鬼被金光符打得哀嚎,陣陣聲波衝向錢逸群。

錢逸群有清心鍾維護,隨著鍾響便將這音頻攻擊化作虛無。

“雷來!”錢逸群見金光符沒能降之一擊斃命,自然招出掌心雷。雷乃天地中氣,殺人放火,除妖降魔都能派上用場,對這陰鬼也不妨一試。

錢逸群這招投石問路果然有了反應,那陰鬼被掌心雷打中,頓時止住了尖嚎,周圍似乎又亮堂了些。道人見掌心雷比金光符有用,更是遂了心意,連連高吼:“雷來!”接連不斷的雷團打在那陰鬼身上,頓時將那一丈有餘的身形轟擊得隻有五尺來高。

錢逸群正要克盡全功,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尖叫:“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賊禿來了!”

正是將岸的聲音。錢逸群心中一緊:是幻覺麼?將岸很就用自己的胸膛證明這不是幻覺。

他重重撞在了錢逸群的後背。錢逸群安定如山,反倒將他震退兩步,後背又撞在了牆上。

“啊!鬼啊!”將岸嘶聲力竭叫了起來,手中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圓圈,竟招出冰玉寒鐵鑒。

“邪魔精怪,鬼魅魍魎,無有不催,莫不收攝!疾!疾!疾!”將岸高聲吼叫。

冰玉寒鐵鑒登時射出數到銀光,將這墓室中的黑暗撕得支離破碎。

非但如此,這銀光打在石牆上,紛紛彈射,將個墓室頓時轟得碎石四濺,牆上地上皆是坑窪。那些停放著的棺槨紛紛被轟成碎石,骨灰混著石灰,彌漫了整間墓室。

錢逸群之前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在銀光乍起時便蹲身回避。他眼看著棺槨破碎,守護一旁的陰鬼紛紛活轉過來,心中隻有一個真理回蕩:——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36
三五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九)

努爾哈赤為自己的祖先修建陵寢鎮壓龍脈的時候,非但請了漢人風水先生擇地,也安排了薩滿、喇嘛布下保護措施——這些陰鬼。以蠻族的陣法,要想完美地操縱這些陰鬼禦敵於墓門之外,實在有些困難。

因為陰鬼是會動的。自主性太強,很可能自己跑出陣圖,七天化作灰灰。

甚至於遏製墓道都不行,因為按照努爾哈赤的打算,等自己死後也是要歸葬此間,墓道還需要再次使用。他可不知道皇太極在天聰三年又給他建了個福陵。而且倒黴賊是不會走墓道的,他們一般都在墓室上方打洞。

所以女真人想出來的解決方案便是以陰鬼鎮守棺槨,隻要有盜墓賊碰到了這些棺槨,陰鬼自然會將他們留下。反正這些巨石棺槨不可能因為人碰一下而打開,於龍脈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對於尋常小賊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但是誰都沒想到,會有兩個修士毫無節操地過來挖墳掘墓。在破壞力超強的修士麵前,這些陰鬼就有些後知後覺,補牢的時候羊都跑光了。

將岸很快就發現了異常,躲到了錢逸群身後,瑟瑟發抖。

“兄弟,這些陰鬼能解決麽?”將岸顫聲道。

“一隻陰鬼小意思,”錢逸群誠實道,“不過托您的福,現在六個一起上,我就撐不住了。”

錢逸群不是故意叫苦,越來越濃鬱的黑霧逼向二人。就連金光咒都無從驅散。被這黑霧裹住,非但五感麻痹。就連呼吸都受到了壓製,讓人喘不過氣來。

“天地玄宗!”錢逸群再次打出金光符,隻是讓自己的呼吸稍微舒暢了些許。

黑霧如同活物一般,猛地後縮,避開了金光,待金光一暗便又逼了過來。

之前被錢逸群打殘的陰鬼也得到了恢複,與後來五個一起衝了上來。

“盾!”

黑霧之中騰起一道紅光,直接穿過了陰鬼的身體。

陰鬼旋即凝聚起來。沒有絲毫遲滯地繼續前衝。

一股陰寒之氣迎麵撲來。

錢逸群反應極快,高聲喝道:“雷來!”

雷團尚未脫手,已經裝在了陰鬼的鬼刀上,將這一擊暫時化去。殘留的陰氣掃在錢逸群手臂,頓時冰冷發麻,讓他想起當日紅蓮業尺打中時的感覺。

更糟糕的時候,當時自己背後有張天師撐腰。眼下背後卻隻有一個拖後腿的。

“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佛門心咒之聲從外麵傳來,清晰透徹,正巧將錢逸群麵前的陰鬼驅開。

“不好!是那個和尚!”將岸叫道。

——總比死在陰鬼手下要好。

錢逸群非但沒有理解將岸這種同仇敵愾的義氣,反倒覺得他太過膽小。與苦塵有過節的是他錢逸群。你一個野道士怕什麽?唔,等等,將岸什麽時候見過苦塵的?

錢逸群突然之間發現這個將岸對自己的行蹤十分了解,莫非這一路上都是用土遁跟著自己?

一時間,錢逸群不知為何多了一絲慶幸:若是將岸早些出來與自己同行。恐怕就到不了女真人祖墳了。

“大師!多謝了!”錢逸群叫道。

苦塵站在墓道中分明感覺到了前方墓室裏的陰邪之氣極大,就連他這般境界。若是硬闖也未必能討到好處。

“道長若是遵了本心前往遼陽,哪裏有眼下的禍事。”苦塵竟然打趣錢逸群,同時轉動手中念珠,剝出一道道金光,送進墓室之中。

錢逸群壓力頓減,回敬道:“小道早就言明要來沈陽,不可出爾反爾。”

“你莫非還要真的屠城麽?”苦塵略略收攝金光。

錢逸群頓時壓力大增,呼吸又不通暢起來,心中暗罵:你這和尚,竟然卡住了道人我的脖子,看我日後怎麽報仇!

“我見沈陽像是已經被屠過了,姑且饒了他們。”錢逸群喊道。

苦塵這才又放出金光,逼退陰鬼,道:“道長,既然天命讓女真入主中原,你何必逆天而行?速速退出來吧。”

“和尚,你以為我上麵沒人麽?天命明明是混龍出世,重定氣運,誰當皇帝還不好說呢!”錢逸群不能讓自己的命脈捏在別人手中,一邊說話分散苦塵注意力,一邊暗中尋思如何解決眼下這等僵局。

佛門也好,道門也罷,都喜歡煉製許多對付陰鬼的法器,所以被民間視作捉鬼專業戶。實際上這多半卻是混飯吃的成分居多,大明有數千萬人口,鬼口卻是常年在兩位數上晃**。為了這兩位數的陰鬼,花費巨大的時間精力去準備……錢逸群反正是不肯的。

結果這麽稀罕的事,還真就讓錢逸群碰上了。

“道長……”

苦塵正要說話,突然裏麵又傳出一聲大叫。隻聽錢逸群喊道:“和尚,我們現在就是想出都出不去,這裏是個陣法!”

“什麽陣法?”苦塵絲毫不覺得意外,若是沒有陣法,哪能有陰鬼老老實實呆在裏麵近百年。不過這陣法能將人一起關住,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像是禦虛照影陣,”錢逸群道,“但肯定不是。”

禦虛照影陣是錢逸群經過高仁指點學會的陣法,無論布局還是變陣,無不精研。

眼下這陣雖然和禦虛照影陣一樣,可進不可出,但各種節點卻與禦虛照影陣完全不同。反應在陣法中也是不同。禦虛照影陣中一切與平素無異,而此陣中卻是陰氣凝聚。

“道長,小友,”苦塵歎道,“因果相接,豈能不信耶?”

“和尚別拽文了!你進來破陣,我將句芒杖給你!”錢逸群吼道。

“貧僧是怕道長心性未定,遽得至寶惹出禍事來。”苦塵搖頭道:“你若是死在墓中,這禍事自然也就不會發生。至於句芒杖,與貧僧有何幹係?”

錢逸群聽了幾乎要吐血,腦子突然一轉,道:“我答應雪嶺法師,要將僧娑洛珠歸還與他。還請大和尚轉達。”

“你且放在地上,等你們死了,陰鬼歸位,貧僧自然進來拿。”苦塵下定決心不肯進去,當真是油鹽不進。

錢逸群頓時噎,暗道:你這和尚這回是鐵了心讓我死啊!

其實考究苦塵的本心,並沒有開殺戒的意思。他到底是個得道高僧,不殺生已經是烙入骨髓的信條了。對他來說,菩薩也有雷霆手段,斬罪非斬人。至於見死不救嘛……隻怪錢逸群不久前剛剛耍了他一把,為了更多的天下蒼生,道人便安心死在這裏吧。

“和尚,你見死不救,和親手殺人何異?”錢逸群叫道。

“貧僧不是不救,而是不想以命換命,並未嚐違背戒律。”苦塵念頭通達,沒有絲毫糾結道。

“佛祖還割肉飼鷹,投身喂虎,你們這幫禿驢隨了人家的姓,就不學人家的樣麽!”錢逸群請將不成,隻有激將。

“沒有那般智慧,學得了形,學不了神,終究隻是個蠢僧罷了。”苦塵語速平緩,頓了頓又道:“貧僧手中這念珠上的佛光即將耗盡,你還有些什麽遺言,一並說了吧。”

“我要是有下輩子,絕不放過一個禿子!”錢逸群恨恨道。

苦塵默然無語。

“佛祖在上,貧道向您祈願:若能逃出此地,必以千兩白銀布施……”

“沒用的。”苦塵已經忘了自己多久沒笑了,竟然被這個像佛祖祈願的道士逗得心生笑意。

“……布施給你徒子徒孫一大堆的美人!給你釋家傳宗接代!”錢逸群惡狠狠道。

苦塵決定再也不聽錢逸群說話了,這道人活在世間的唯一意義就是磨人心性的。

佛光漸漸收斂,濃重的黑霧再次湧向錢逸群和將岸兩人。一旁的陰鬼隨著黑霧移動,大有一擊斃命的味道。

“哈哈哈!”將岸突然揚聲笑道。

錢逸群被憋得難受,用力抵抗,已經沒有心思理會他了。

“來自天外之天,酒色財氣均沾。俗世任褒任貶,化後又返先天。噫!好個散仙!”將岸揚聲唱道。

錢逸群此刻痛苦不堪,強忍著痛苦扭頭望去。

隻見將岸身形挺拔,傲然而立,好像絲毫不受影響一般。他身上散發出萬千毫光,將四周微微照亮。身上的道袍被陰風鼓起,長帶飄飄,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隻是在這個環境下,形象是沒用的。

錢逸群這才想起來,其實這個將岸道長修為比自己高了不止一頭啊!

天塌下來,不正該這樣的人頂著麽!

“哈哈哈,道友,生死一線,正是用功的良辰啊!”將岸矗立不動,低頭望向錢逸群。

錢逸群猛然驚醒,既然呼吸不暢,索性便閉氣存神。念歸紫府,心如止水。初時還覺得肉身缺氧,肌顫骨抖,肺中宛如火燒。一旦心神寧靜,在紫府中操運靈蘊,以先天五炁代替後天呼吸之氣,竟然維持了個不死的現狀。

將岸揚起大袖,空中畫圓,銀光之中閃出冰玉寒鐵鑒,高聲喝道:“且看道人破陣!”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16:36
三六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十)

錢逸群躺在地上,神識內斂,隻在紫府中搬運。

誠如將岸所言,生死一線,以此磨礪,正是將一顆凡俗之心,在死亡迫近之時狠狠打磨。許多積毒頓時清空,展露一絲出真性慧光。

臭肺!歸位!

又是一魄重歸靈蘊海上,並非人形,而是生就光明的一顆珠子,熠熠生輝。

這是錢逸群凝練出來的第五魄,凝練七魄之路走過大半,誠如行軍打仗已經破了敵陣。接下去便是摧枯拉朽,克盡全功了。這一魄是轉折的關頭,正需要生死磨礪。多少修士在這一關上蹉跎,卻讓錢逸群不期而遇,順水推舟一般就邁步過去。

將岸掃了一眼地上的錢逸群,手中冰玉寒鐵鑒轉動不停,銀光連連。被他照射之處,皆是此陣的關節所在,整個陵寢連帶山體一同震動起來。

“你要做什麽!”苦塵也因這地動山搖失聲叫道。

“破陣!”將岸高聲叫道。像是回答苦塵的文話,也像是宣告破陣行動的開始。

整座山頭動**得愈加厲害,細土石塊紛紛從墓頂落下。

“布陣!”錢逸群凝練臭肺,體內胎息充沛,放出節隱劍布下了八門混天陣,將不斷落下的碎石掃去一旁。

苦塵站穩腳跟,心生焦躁,道:“你們這般亂來,山下數百百姓豈非遭殃!”

錢逸群是轉世之人,知道女真人在麵對江南百姓的時候可沒有這般善心,此刻當然也不會去管女真人的死活。

將岸是國餘之人,躲避異族統治進入深山苦修,能對這些奴隸主有什麽好感麽?

兩人一個破陣,一個保護,大有不將此山震塌誓不休的模樣。

苦塵心中不忍,腳下一動,衝入陣中,正好撞上錢逸群的八門混天陣。

錢逸群此時對於靈、力的把握更上了一個台階,隨心一轉,借著苦塵撞上來的力,就要將他甩出去。

苦塵也是聖境高人,體、術雙修,腳下一轉已經將這力盡數卸去,身形晃到了一旁。

陰鬼可不知道這些人中的是是非非,它們隻能分辨活人死人。

苦塵一身佛門陽剛之氣,乃是活得不能再活的人,落在陰鬼眼中可遠比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人有吸引力。

六個陰鬼迅猛朝苦塵撲去……

“三途苦!”

苦塵大袖舒展,硬生生從空中扯開一道玄色霧門。

這門洞宛如一張大嘴,朝那六個陰鬼吞了過去。

隻是舉手之間,那六個陰鬼便被送入了無間地獄,徹底從這人世間消失。

錢逸群看了心中暗罵:明明這麽簡單的事,你就是要看著道人我死在這裏!還標榜什麽佛門高僧,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行徑!

苦塵轉過頭,似乎聽到了錢逸群心中怨念,歎氣道:“你自己死於此處不是挺好麽?為何要做無謂掙紮呢?”

“螻蟻尚且偷生!”錢逸群心中罵道:你怎麽不去死!

“貧僧本不欲破戒殺生,但為了救山下數百生靈……”苦塵微微垂頭,再次抬起時,雙眼迸射出金色的佛光:“卻也無奈何了!”

“人命是加減法麽!數量少的就不值錢!”錢逸群高聲叫罵,一邊期冀將岸能夠速度破陣。

隻要沒有了陣法的約束,仗著地宮的地形詭譎,還是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苦塵對錢逸群的叫罵沒有反應,手掌一翻,結出地藏伏魔印,口誦真言。隻見他手指根根發亮,如同燈管,顯然威力不俗。

“長!”錢逸群摯出句芒杖,灑落一地的藤蔓種子,揮起漫天木炁催熟藤蔓。

隻見一蓬蓬藤蔓打破自然規律,在石磚縫隙中紮下根,不用陽光水土,隻借著這先天木炁便長得猶如手臂粗細。

“殺生為護生,斬罪非斬人!滅!”

佛光凝成一束,從苦塵手中射了出來,毫無懸念穿過藤蔓,留下臉盆大小的一個洞。

佛光也是光。

當你看到這束光的時候,你已經被打中了。

錢逸群隻覺得胸口如同被重錘狠狠砸下,八門混天陣瞬間告破。他雙目一閉,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匯聚成一句話:要洗哉!

吳語讀“死”為“洗”,要洗哉乃是吳中父母常常喝斥兒女小輩的用詞。錢逸群在這勢無生機的絕境之下,竟然聽到的是母親佯嗔作怒的嗬斥聲。

這一刻,錢逸群突然又沒了遺憾:我已經殺了多爾袞,沒了這個睿親王,皇太極也就沒那麽容易統和金國內部。孝莊沒法下嫁這個小叔子,順治也就未必能當上皇帝……曆史已經改變了。

——要是那位沈公子能駕船出海找到新大陸,帶上爹娘和妹妹,我也就安心了……

——咦,為什麽這麽緊要的關頭我會想到那個人?

——咦咦!為什麽我還沒死?

錢逸群睜開眼睛,身前站著一個黑影。

將岸!

將岸手持寒鐵鑒,將苦塵射出的佛光死死頂在外麵。

苦塵手印前伸,像是與他對抗僵持。

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錢逸群已經是第二次在高手相抗的時候偷雞摸狗了,做得輕車熟路,當下撒了一把種子過去,句芒杖一揮:“長!”力量巨大的藤蔓登時將苦塵托舉起來,差點睜開他的手印。

“雷來!”

身體懸空的苦塵現在是錢逸群最好的靶子,絕沒有躲閃的餘地。

“嘸!”苦塵不得已,隻得斷開手印,口吐真言,雙手之間凝成一道光盾,硬抗了錢逸群的掌心雷。

“白虹貫日!”

節隱劍幻化出一百餘支,排成一列,猶如白虹,衝向苦塵胸口。

隻要有一支劍刺入,便是爆體而亡的結果!

“太乙元磁地母金光!”將岸見錢逸群殺招迭出,胸中血氣翻湧,不甘人後,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果然是一道金光從將岸掌心射出,直撲苦塵胸口。

那也是節隱劍的靶心。

因為無論被節隱劍打中胸口還是要害,結果都是一樣的死,錢逸群自然挑麵積大的地方下手。誰知道將岸也是這般想法,這金光還沒打中苦塵,便已經將節隱劍籠罩其中。

這金光又是“太乙”又是“元磁”,還有“地母”,聽著十分威武霸氣,真實功效隻有一個:克製五金。

節隱劍無論怎麽超凡脫俗,終究離不開“金”體。被這金光一攝,頓時幻影劍頓時消散,若不是錢逸群手快,連本體都要落在地上。

“你恢複正常了?”錢逸群心情複雜地問將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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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章 戰巫博轉進千裏,斷龍脈釜底抽薪(十)

錢逸群躺在地上,神識內斂,隻在紫府中搬運。

誠如將岸所言,生死一線,以此磨礪,正是將一顆凡俗之心,在死亡迫近之時狠狠打磨。許多積毒頓時清空,展露一絲出真性慧光。

臭肺!歸位!

又是一魄重歸靈蘊海上,並非人形,而是生就光明的一顆珠子,熠熠生輝。

這是錢逸群凝練出來的第五魄,凝練七魄之路走過大半,誠如行軍打仗已經破了敵陣。接下去便是摧枯拉朽,克盡全功了。這一魄是轉折的關頭,正需要生死磨礪。多少修士在這一關上蹉跎,卻讓錢逸群不期而遇,順水推舟一般就邁步過去。

將岸掃了一眼地上的錢逸群,手中冰玉寒鐵鑒轉動不停,銀光連連。被他照射之處,皆是此陣的關節所在,整個陵寢連帶山體一同震動起來。

“你要做什麽!”苦塵也因這地動山搖失聲叫道。

“破陣!”將岸高聲叫道。像是回答苦塵的文話,也像是宣告破陣行動的開始。

整座山頭動**得愈加厲害,細土石塊紛紛從墓頂落下。

“布陣!”錢逸群凝練臭肺,體內胎息充沛,放出節隱劍布下了八門混天陣,將不斷落下的碎石掃去一旁。

苦塵站穩腳跟,心生焦躁,道:“你們這般亂來,山下數百百姓豈非遭殃!”

錢逸群是轉世之人,知道女真人在麵對江南百姓的時候可沒有這般善心,此刻當然也不會去管女真人的死活。

將岸是國餘之人,躲避異族統治進入深山苦修,能對這些奴隸主有什麽好感麽?

兩人一個破陣,一個保護,大有不將此山震塌誓不休的模樣。

苦塵心中不忍,腳下一動,衝入陣中,正好撞上錢逸群的八門混天陣。

錢逸群此時對於靈、力的把握更上了一個台階,隨心一轉,借著苦塵撞上來的力,就要將他甩出去。

苦塵也是聖境高人,體、術雙修,腳下一轉已經將這力盡數卸去,身形晃到了一旁。

陰鬼可不知道這些人中的是是非非,它們隻能分辨活人死人。

苦塵一身佛門陽剛之氣,乃是活得不能再活的人,落在陰鬼眼中可遠比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人有吸引力。

六個陰鬼迅猛朝苦塵撲去……

“三途苦!”

苦塵大袖舒展,硬生生從空中扯開一道玄色霧門。

這門洞宛如一張大嘴,朝那六個陰鬼吞了過去。

隻是舉手之間,那六個陰鬼便被送入了無間地獄,徹底從這人世間消失。

錢逸群看了心中暗罵:明明這麽簡單的事,你就是要看著道人我死在這裏!還標榜什麽佛門高僧,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行徑!

苦塵轉過頭,似乎聽到了錢逸群心中怨念,歎氣道:“你自己死於此處不是挺好麽?為何要做無謂掙紮呢?”

“螻蟻尚且偷生!”錢逸群心中罵道:你怎麽不去死!

“貧僧本不欲破戒殺生,但為了救山下數百生靈……”苦塵微微垂頭,再次抬起時,雙眼迸射出金色的佛光:“卻也無奈何了!”

“人命是加減法麽!數量少的就不值錢!”錢逸群高聲叫罵,一邊期冀將岸能夠速度破陣。

隻要沒有了陣法的約束,仗著地宮的地形詭譎,還是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苦塵對錢逸群的叫罵沒有反應,手掌一翻,結出地藏伏魔印,口誦真言。隻見他手指根根發亮,如同燈管,顯然威力不俗。

“長!”錢逸群摯出句芒杖,灑落一地的藤蔓種子,揮起漫天木炁催熟藤蔓。

隻見一蓬蓬藤蔓打破自然規律,在石磚縫隙中紮下根,不用陽光水土,隻借著這先天木炁便長得猶如手臂粗細。

“殺生為護生,斬罪非斬人!滅!”

佛光凝成一束,從苦塵手中射了出來,毫無懸念穿過藤蔓,留下臉盆大小的一個洞。

佛光也是光。

當你看到這束光的時候,你已經被打中了。

錢逸群隻覺得胸口如同被重錘狠狠砸下,八門混天陣瞬間告破。他雙目一閉,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匯聚成一句話:要洗哉!

吳語讀“死”為“洗”,要洗哉乃是吳中父母常常喝斥兒女小輩的用詞。錢逸群在這勢無生機的絕境之下,竟然聽到的是母親佯嗔作怒的嗬斥聲。

這一刻,錢逸群突然又沒了遺憾:我已經殺了多爾袞,沒了這個睿親王,皇太極也就沒那麽容易統和金國內部。孝莊沒法下嫁這個小叔子,順治也就未必能當上皇帝……曆史已經改變了。

——要是那位沈公子能駕船出海找到新大陸,帶上爹娘和妹妹,我也就安心了……

——咦,為什麽這麽緊要的關頭我會想到那個人?

——咦咦!為什麽我還沒死?

錢逸群睜開眼睛,身前站著一個黑影。

將岸!

將岸手持寒鐵鑒,將苦塵射出的佛光死死頂在外麵。

苦塵手印前伸,像是與他對抗僵持。

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錢逸群已經是第二次在高手相抗的時候偷雞摸狗了,做得輕車熟路,當下撒了一把種子過去,句芒杖一揮:“長!”力量巨大的藤蔓登時將苦塵托舉起來,差點睜開他的手印。

“雷來!”

身體懸空的苦塵現在是錢逸群最好的靶子,絕沒有躲閃的餘地。

“嘸!”苦塵不得已,隻得斷開手印,口吐真言,雙手之間凝成一道光盾,硬抗了錢逸群的掌心雷。

“白虹貫日!”

節隱劍幻化出一百餘支,排成一列,猶如白虹,衝向苦塵胸口。

隻要有一支劍刺入,便是爆體而亡的結果!

“太乙元磁地母金光!”將岸見錢逸群殺招迭出,胸中血氣翻湧,不甘人後,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果然是一道金光從將岸掌心射出,直撲苦塵胸口。

那也是節隱劍的靶心。

因為無論被節隱劍打中胸口還是要害,結果都是一樣的死,錢逸群自然挑麵積大的地方下手。誰知道將岸也是這般想法,這金光還沒打中苦塵,便已經將節隱劍籠罩其中。

這金光又是“太乙”又是“元磁”,還有“地母”,聽著十分威武霸氣,真實功效隻有一個:克製五金。

節隱劍無論怎麽超凡脫俗,終究離不開“金”體。被這金光一攝,頓時幻影劍頓時消散,若不是錢逸群手快,連本體都要落在地上。

“你恢複正常了?”錢逸群心情複雜地問將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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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章 壺中子一救玄門客青鋒劍嚇退無明僧一

時值胡天八月,東北之地更是晝短夜長,隻是午時度盡,便迎來夕陽西墜,天光收斂。

冷風吹過山坳,卻見一排鬆樹嶙峋而立,仍舊是蒼綠滿身。從天空中鳥瞰下去,這排鬆樹正像是的一道分界線。往外一步,便是皚皚白雪。退來一步,卻見山林錦翠。

再往裏看,這山坳卻不是尋常人間,有樓台影影,殿閣沉沉。

這一眾樓台殿閣之中,卻有一棟高台,直統統矗立那邊,下麵不見有門,上麵不見樓梯,隻有最頂上矗立四根木柱,皆是本色未嚐上漆。木柱四周圍著白紗擋風,頂上以蒼天為蓋,仿佛舉手便可摘星。

這台子中央是黑白石拚出的陰陽魚。陰陽魚之外有兩人對坐,中間擺放著棋盤,盤麵上黑白咬合,正式難解難分之際。

其中一個中年道士,手持雲子長考良久,一隻潔淨細嫩的大手緩緩落下,旋即又快快抬起,欲放不放,顯然已經糾結了許久。

他的對手也是道裝打扮,一身藏藍。這位道長看上去卻要比長考道長年輕了十來歲,身後背著一柄古色古香的長劍。那長劍以扭結的鬆木為劍柄,木芝相合為劍鍔,靈氣四溢,任憑誰第一眼見了,都不會想到這是一柄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的寶劍。

“師兄,”長劍道長開口言道,“你這舉棋不定,實在讓人費解啊。”

“唔?賢弟何出此言啊?”那道長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正坐起來,端起案上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舉棋不定,無非是因為怕輸,以師兄的修為,莫非還有輸贏之別麽?”年輕道長眉目含笑,似乎因為捉住了師兄的痛腳而得意。

“哈哈哈,”年長那位笑道,“我隻循棋道落子。所考者,唯合於道否。豈知輸贏哉?清鋒,你的不爭輸贏,卻是以爭輸贏為恥,故而不爭,亦非分別之心耶?”

“嗬嗬,師兄說得是。”清鋒輕輕一拍膝蓋,長身而起,透過薄紗望向外麵。一時間山水朦朧,草木綽約。

“師兄,”清鋒吟聲道,“這天變之事,穀中可有決議?”

年長道人放下茶盞,盯著棋盤上的黑白子,捏起劍指在眼上一一點過,好像在算得失,渾然不理會自家師弟的話。

清鋒暗道:這些隱修之士,常年不與人說話,就連腦子都慢一拍。

他正待催問,突然聽到師兄長噫一聲,緩緩說道:“長生劫。”

“哦?”清鋒微微一愣,“怎麽會?”

圍棋之中,下出長生劫的概率是極小的。這局棋中,雖然纏鬥激烈,但是這種和棋的形勢卻沒展現出來。

見清鋒靠了過來,道人緩緩將棋子壓落,道:“看,如何?”

“入氣送吃了二子,絕妙!”清鋒眼前一亮,“這倒讓我毫無辦法了,不然你提我四子就成活棋了”。他思索一番,方才道:“我隻得在這裏提你……”

道人麵帶微笑,落子再提二子。

棋麵頓時還原,而且從整盤棋看來,也無處再可開辟,隻能同形反複,永無止休。

所謂長生劫也。

“妙,妙哉。”清鋒道人輕輕撫須,腦中複盤,有意要記錄成譜。他對圍棋的愛好雖然不至於成癖,但是這難得的長生劫還是值得一錄的。

“你剛才所問之事,便是這局棋了。”那年長的道人也站了起來,指了指棋盤:“世事如棋,勝負難分啊。”

“師兄是說,”清鋒不由中斷了腦子裏的棋譜,“雲師兄不肯出山麽?”

“非也非也,”那年長道人笑道,“雲中客倒是蠢蠢欲動,似有出山之念。”

“將岸君已經下山了,雲師兄也有意出山,”清鋒輕輕笑道,“莫非是師兄舍不得這龍空穀的美景麽?”

年長道人笑道:“愚兄隻差最後一步便要聖胎結就了,累世苦修在此一朝,不敢不謹慎。”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我所慮者,並非這江山國運。”

“喔?”清鋒躬身一禮,“還請師兄指教。”

道人踱了兩步,緩緩道:“天變之時,我也偷窺了一番,與聞天命。”

“天命可有明旨?”清鋒上前問道。

“明亡這一定數已然撤了。”

“那豈不是正該我輩逆轉龍氣,再築江山麽?”清鋒不由激**起來,道:“師兄若是得了這扶龍之功,結就的聖胎想必也不簡單啊!”

“是,若是有扶龍功德備身,日後合道就有了六成定數。”道人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但是……”

清鋒登時清靜下來,耐心等師兄說下去。

“但是,”道人言道,“我以為這天命,還有未盡之言。”

“師兄可直言否?”

“你以為那厚道人是什麽人?”這道人反問一聲。

“我在姑蘇時,聽何守清說他星未入命,其他便不知道了。”清鋒略一思索,突然眼睛一亮:“不過當時我問何守清和趙守德為何不收納這道人,他二人都說收不下……”

“鐵杖客是你我的故交了,他收不下的人,該是何等模樣?”年長道人循循誘道:“你看這天變、世局,都因為這厚道人而變。星不入命隻是給他開的方便之門,卻不是根本緣故。根本緣故在於,為何突然冒出來一個星未入命的人來。”

“這是為何?”清鋒一愣,“古往今來,的確罕聞。”

“是聞所未聞!”道士糾正道,“卻讓我想起了老子出關,留下靈言五千……從當時而言,同樣是聞所未聞之道理啊。”

“啊!”清鋒頓時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驚詫道:“難道是從四聖天而來?”

“就算不是四聖天,”道人保守地想了想,“起碼也是四梵天。”

無論是四聖天還是四梵天,都是三界二十八天之外的聖真,是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人。到了他們那個境界,已經不能說是人或是非人,隻能說是契合於道的神靈,自然也不可能幹涉人間的進程。

除非,文明初開,下界啟蒙。如元始天尊以廣成子點化黃帝。

或者,蒙昧將盡,臨凡指路。如道德天尊以老聃子留言五千。

這兩次都是四聖天上的神靈下凡,其結果自然是前者埋下了種子,而後者給這剛破土而出的樹苗培土施肥。

那這一次呢?

“不會是要滅世重來吧?”清鋒突然被自己這年頭嚇得心頭直跳。

“你我修為相差仿佛,你覺得我會知道得更多麽?”年長的道人嗬嗬笑道。

清鋒微微搖頭,表示不敢當。他知道這位師兄已經一隻腳踏進了聖胎境界,自己卻連第一魂都還沒煉罷。雖然看似兩魂之差,在修為心性上的差距卻不亞於兩重天。

二人看看天空將暗,涼風漸起,便要離去,突然見地上陰陽魚突然溶溶流轉起來。數息之後,一個滿身灰土的道人站在了魚眼上,一掃兩人,頓時放聲叫道:“二位師兄救命啊!”

……

錢逸群鑽進樹林的刹那,苦塵的天雷很快就追了上來。他不知道這頭頂烏雲到底能夠覆蓋多大的範圍,死命往前跑終究不是良策。陡然間,一道靈光在錢逸群腦中閃過,正是當日高仁老師以歸家院眾人性命為要挾的情景。

——當日苦塵都不忍心牽連無辜,沒有道理這大慈大悲心更倒回去的。

錢逸群心中計較停當,身子一折,幾個起落便往沈陽城衝去。他之前來沈陽城,是以幻沙之術潛進去的,此番卻顧不上那麽多了,掌心雷開路,轟殺了守在城門的守衛。

城頭上的士兵見了,高呼關門,卻哪裏攔得住鬼步無敵的錢逸群?

恰恰是將苦塵和尚攔在了外麵。

“有漢人和尚來屠城啦!”錢逸群毫無底線,隨手扔著掌心雷,轟擊民居,高聲造謠。

城裏雖然以女真人為主,卻也還有漢人殘存,登時沈陽城中大亂起來。有膽小怕事的,有琢磨殺人立功的,也有乘火打劫唯恐天下不亂的。

錢逸群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收集了幾根頭發。這在漢地是隨手拈來的事,在這裏卻十分不易——女真人隻留很小一撮老鼠尾巴。

錢逸群橫穿沈陽,在一條陋巷裏搖身一變,頓時成了女真人。沈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沒有手機微博的時代,一南一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並不會被人揭穿。

錢逸群心理素質過硬得很,大搖大擺地站在街上隨著人流起哄,時不時冒出兩句女真語,都是模仿別人喊過的話。

他知道自己的易容陣瞞不過苦塵,變成女真人隻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混進一處民居,真正換上女真人的服裝,戴上厚重的毛皮帽子,連頭帶臉蒙起來。隻要自己不用法術,無論苦塵修為再高,也無法從數萬人的大城裏找出自己。

正當錢逸群尋找民居的時候,突然身後伸出一隻手,抓向自己手臂。錢逸群的反應是何等迅捷,當即扭身避開,卻見身後是個身穿直筒緞裝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衝著錢逸群大聲嚷嚷了幾句女真話,周圍人群登時讓開一條路來。那女子也不避諱男女大防,伸手便要拉著錢逸群走。

錢逸群猜她是這身體的姐妹親戚,索性一客不煩二主,便跟著她去,也免得自己漫無目標地瞎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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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章 壺中子一救玄門客,青鋒劍嚇退無明僧(二)

這女子雖然凶悍,但卻沒有惡意,更沒有絲毫的殺意,這讓敏感的錢逸群十分放心。不過他卻隻猜中一半,這女子並非這身體的姐妹親戚,而是上司。

做慣了自由民的錢逸群,渾然沒想到自己隨便幻了女真人模樣,便是個奴才。這奴才是沈陽宮中的雜役,大約是該上班的時候在外麵閑浪,正巧被宮中出來采買的侍女抓了個現行,硬是拖進了後宮。

當然,隻是後宮的外圍,負責轉運垃圾。女真人再蠻荒,好歹也知道自己存放女人的庫房不該有別的壯漢出沒,任誰都不願意頭上頂著“喜當爹”三個字。

錢逸群老老實實地拉起一筐垃圾,自認和旁便的奴才並沒有絲毫分別。誰知剛走出兩步,就聽那侍女突然高聲喊了一句,一旁三個著甲侍衛便圍了過來,不由分說就要將錢逸群按倒在地。更有一人直接抽出了鞭子,淩空打了個響。

易容陣隻是幻化形貌衣著,本質上挨打的還是錢逸群。身為修行人,錢逸群頗有些自傲俯瞰的自覺,哪裏肯讓這些蠻族的鞭子抽到身上。

那兩個侍衛突然手中一空,正茫然間,卻見這大膽的奴才逃過了一抓,不由惱怒,一邊怒罵一邊再次抓了上來。

錢逸群對於這種貨色,渾然不覺得需要自己拔劍殺人,隻是腰身一轉,跳到侍衛身後,踹起一腳,將這侍衛踢翻在地。

啪!

鞭聲響起,準準朝錢逸群抽去。

錢逸群身形一晃,人已經衝入了鞭影之中,捏住了那持鞭侍衛的衣領,一拉一撞,食指節頭重重打在那人的喉結下方的軟處。那人頓時跪地幹咳,涕淚橫流。

錢逸群掃了一眼孤零零站著的侍衛,咧嘴一笑。

在那侍衛的愕然之中,錢逸群飛起一腳,正中胸口。將他踹飛出去。

——老子不幹了!

錢逸群一腳踢翻了垃圾筐,便要揚長而去。

那宮女連忙喊了兩聲,突然口吐漢話:“你是抬了旗的?”

——唔,難道這身體不是正宗的女真人啊。

錢逸群腳下一滯,見有更多的人朝這邊趕來。怕事情鬧得太大招惹來苦塵那和尚。索性站定道:“正是。”

那宮女微微咬牙:“即便是抬了旗的,也該知道主子就是主子!有你這麽不懂規矩的麽?”

“你也是主子麽?”錢逸群反問道。

那宮女一時語噎。她回家之後,在自家的包衣奴麵前自然是主子。然而在這個深宮大院裏,她也一樣是奴才。隻是地位高些的奴才罷了。這裏的主子隻有八旗親王和那些福晉側福晉,一個宮女若是敢自稱主子,純屬找死。

“我雖不是主子,但你衝撞了我,就是犯了主子的威儀!”那宮女腦子轉得很快。當即理清了地位關係,倒是說得錢逸群無語了。

“俺不幹了。”錢逸群撂下一句狠話。

“呦,”那宮女嘲笑一聲,“你倒把自己當主子了。這服役的事,是你不幹就不幹的麽?”

——呦,這是逼著道人我在這裏開殺戒麽?

錢逸群掃視趕來的侍衛,不過六個人,加上這個女韃子,七個人實在是填牙縫都不夠。他看了看地上那侍衛的佩刀。正要走過去將之拾來殺人,突然聽到一聲嬌呼:“且停手!”

另一個宮女從儀門出來,隻見她將長發梳理整齊後束在頭頂上,然後分成兩綹再梳成一個橫髻,餘下的頭發梳成一個燕尾形的扁髻。壓在頸脖的後麵。走路時脖頸不轉,看似格外莊重。

三寸高的木底屐踏在地上嘎嘎作響,那宮女上前道:“這人有把子力氣,看起來還會功夫。是軍功抬旗的麽?”

“是。”錢逸群不卑不亢,反正演砸了就殺出去。也沒甚大不了的。

“這樣的壯士,小主一定樂意見見。”那宮女道,“海霍娜,別打他,我去跟小主說說。”

“嗻。”海霍娜雙膝微微一屈,手揚到了耳邊。

那人又看了一眼錢逸群,轉身朝裏走去。

錢逸群心中暗道:這裏是沈陽啊!光顧著問候皇太極他家祖宗了,竟然忘了探望一下他的老婆孩子!哎呀呀,我真是失禮失大了,還好還好,有人帶路。

過了片刻,那宮裝女官又回來了,淡淡說了一句:“小主召你進去,可別失了禮數。”

錢逸群道了一聲:“好。”卻沒什麽禮貌的成分在內。

那女官似乎有些遲疑,終究還是道:“跟我來吧。”

錢逸群大步跟了上去,路過海霍娜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沈陽的宮殿到底是新修,遠不如南北兩京那般宏偉壯闊。隻是略分了內廷外廷,對於女真人來說也算是邁向了文明的一大步,起碼不再住帳篷了。錢逸群隻是觀摩了幾處宮殿,便深感女真人的建築工藝實在落後,沒多大看頭,便將注意力放在了記路上麵。

那女官帶著錢逸群穿過了幾道儀門,進了一處宮殿,門口站著兩個宦官,裏麵是侍女。宮殿是典型三合院,左右兩邊算是配殿,比之江南豪富人家的廂房卻都不如。錢逸群看到這裏,心中暗道:看來哥家裏比這兒的生活條件還要高一個檔次。

“恩固倫。”

殿內傳來一個跳脫的聲音,很快便有侍女掀開了厚厚的棉簾子,從中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美少女。

即便以錢逸群的眼光來看,也算是美少女了。

她掃量了錢逸群一番,道:“恩固倫,這就是那一個打三個的烏真超哈麽?”

“回主子,正是他。”恩固倫便是那個女官,此刻已經站到了美少女身邊,恭順地低著頭。

“還不拜見主子?”恩固倫換了個麵孔,嗬斥錢逸群道。

“不習慣。”錢逸群淡淡道,又反問道:“你是哲哲還是布木布泰?”

從這容貌上來看,錢逸群很懷疑這位便是號稱“蒙滿第一美女”,擁有許多秘史的孝莊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的布木布泰。

當然,此時她還隻是皇太極的側福晉。不過從這年齡上看,似乎又有些大了點,因為布木布泰在錢逸群的印象中,總是個十三四歲的小蘿莉,也或許是錢逸群受了某些不良小說的毒害,所以錢逸群又懷疑她是哲哲。

蒙滿第二美女。

同時也是皇太極的正妻大福晉。

布木布泰的姑媽。

的確,皇太極的確是收了這對姑侄,完全看不出絲毫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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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壺中子一救玄門客青鋒劍嚇退無明僧三

大膽!”恩固倫大聲喝道,渾身顫抖,內心中充滿了惶恐。她有引薦的責任在身,哪想到這個烏真超哈是自己要尋死!
  錢逸群看都懶得看她,隻是盯著這個十七八歲的美*女。
  “我就是布木布泰。”未來的孝莊太後果然已經有了母儀天下的影子,不失威嚴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唔,因為你比較重要。”錢逸群咧嘴笑了笑:“你現在應該不知道,不過過兩年你會生一個兒子,那個兒子會繼承皇太極的汗位,帶領女真人入關,成為天下之主。”
  布木布泰身形微微晃動,顯然為這個預言心動,她上前一步道:“你不是烏真超哈,到底是誰?”
  “你不用管。”錢逸群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繼續道:“你兒子會早死,所以你會輔佐你孫子成為一代大帝,徹底在中原站住腳跟,直到四百年後都有人崇拜他的功績。”
  布木布泰聽說兒子早死,心中不由一緊,不過再聽下去卻是孫子更有出息,心中的不甘也就平息了。反正她現在還沒生出順治帝,並沒有什麼骨血之情。
  “這位先生,”布木布泰走下台階,“請上座,奉茶。”
  錢逸群往前走了兩步,笑道:“其實你別這麼客氣,我告訴你這些,是有些私心的。”
  “哦?”布木布泰疑惑道。
  “天命該當女真興盛,中原上卻有些不肯順應天命。”錢逸群搖身一晃,顯露出自己的道士模樣來了,讓布木布泰等人更加驚詫,目光中充滿了敬畏。
  錢逸群道:“那些人中有個很厲害的高手,已經把你們的祖陵給搗爛了。”
  “什麼!”布木布泰一驚,“已經?已經毀了我金國興京陵麼?”
  “唔,反正就是你們六代祖宗的陵。”錢逸群認真地點了點頭:“已經毀了。”
  “可惡!”布木布泰咬牙切齒道。
  “現在有個和尚在外麵要追殺我,”錢逸群道,“我打不過他,所以想借你的人馬。不過幹掉他估計不同意,拖住他一時半天也行,我去找幫手來。”
  “我很願意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布木布泰雖然年輕,到底不是弱智,“你不會騙我吧?”
  “騙你有什麼好處?騙你能升官發財麼?”錢逸群嗤之以鼻,“反正那和尚就在外麵,估計一般人也擋不住他,大不了我自己開溜就是了。”
  “你還真是直言不諱。”恩固倫嘲笑道。
  布木布泰道:“我這就去見我姑姑,看留守貝勒能否調集大軍。不過你不用慌張,我大金的內庫,也是有不少寶貝的!”
  ——哎呀呀!對啊對啊!差點忘了,範文程去江南的時候就帶了一串保命佛珠,雖然是消耗品,卻也不弱。嗯,差點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錢逸群連連點頭:“若是有什麼陣法,也該先布下來,那和尚已經結成聖胎了。”
  布木布泰點了點頭,對左右道:“擺駕坤寧宮,傳見留守大貝勒。”
  錢逸群側身讓過,沒有多說什麼。他猶自在想:難道是孝莊還沒有發育成熟,所以智商這麼低?三兩句話就哄過來了?
  “其實是你的修為更加精進了。”中行悅的聲音突然響起,顯然是上次問計之後,錢逸群沒有除去兩者聯係的神識。
  “唔,怎麼說來著?”錢逸群問道,“難道修為高的人,撒謊成功率就高麼?還是隨身帶著弱智光環?”
  “凡夫俗子隻有身體的力量,”中行悅道,“與野獸何異?隻有練得真意,能夠以自我意誌參與世情,這才是修行第一層。你如今捉了五魄,這身中濁鬼之力盡為自身靈蘊,能使出魂靈之力影響外物,修為比你的人自然對你敬畏折服。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錢逸群聞言,舉一反三,豁然開朗:“我對**深信不疑,總有層層親近之意,就是因為**比我境界高得多吧?”
  “到了令師的那境界,已經不是魂靈之力了。”中行悅不認可錢逸群的理解,“能煉化三魂者,便能通元神之力。而令師那般大智慧的聖人,已經合於大道,自身便是個天地。與他在一起,你所受到的是天地的影響。”
  “路漫漫其修遠兮……”錢逸群微微搖頭,“慢慢走吧。”
  中行悅歸於寂寞,不說話了。
  錢逸群獨坐院中,默默感受著遠方傳來的巨大威壓,心中暗道:結就了聖胎,竟然就能有這般威能,真是匪夷所思。苦塵的進度也真,上次在歸家院的時候好像還沒這般強勁呢。
  海霍娜帶著人來端上了茶果,再見到錢逸群的時候,連看都不敢看了,低著頭站在一旁聽候使喚。
  烏雲滾滾,很就從城外到了城內,旋即就連禁宮頂上都布滿了烏雲了。
  ——好厲害。
  錢逸群不免感歎一聲,心中一個恍惚:我修為高,所以布木布泰輕易地信了我。苦塵的修為比我更高,豈不是輕易就能把她拉過去?不行,若是布木布泰轉投苦塵那邊,我豈不是給自己又找了個敵人?

金國的寶貝拿了再說。
  錢逸群主意打定:“海霍娜,你們的內庫在哪?”
  “沒有主子的命令,奴婢不敢說。”海霍娜低著頭,已經將錢逸群當主子看了。
  “哦哦,沒事。”錢逸群點了點頭:“那帶我去找你們主子吧。”
  海霍娜覺得這個命令倒是可以執行,以這道人的身手,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她當即在前麵引路,帶著錢逸群往外廷去了。
  一行人隻走到半路,赫然聽到空中一聲雷響,宛如千百隻巨鼓齊震,卻是苦塵在那邊暴喝一聲:“雷來!”
  空中銀蛇一閃,在雷聲中帶著嘩啦啦的電流湧動之聲,淩空轟擊下來。
  這道霹靂正正劈在崇政殿前,掀起的石末粉塵甚至超過了大頂。
  ——打起來就好。
  錢逸群心中一鬆,見海霍娜驚恐不能前行,自己步朝前奔去。等他趕到的時候,卻見布木布泰與一個更為年長的美女坐在大殿之中,並排還擺著一張椅子,坐著個中年男子,大約便是布木布泰口中的留守貝勒。
  在他們之下,跪了一地的奴才和外臣,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外麵的喇嘛與一個和尚鬥法。
  喇嘛們各個手持法器,擺出了個傾向於防禦的陣法,卻仍舊被苦塵和尚壓得打了一頭。
  錢逸群靠在大殿之側的柱子上,透過窗格見了麵的情形,也就沒有進去的**了,靜靜旁觀這場對決。
  眼看喇嘛們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四周又圍上來一隊甲兵,各個手持弓箭。他們的甲喇額真一聲令下,頓時弦聲大作,鐵箭如同飛蝗一般撲向苦塵。
  ——這麼多箭,若是我,我就鬼步閃開了。
  錢逸群被圍攻的次數實在太多,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其中。
  苦塵卻沒那麼多的神通,手捏不動根本印,身上頓時閃出一道佛光,將飛箭紛紛擋在外麵。他又念誦真言,打在佛珠上,隻見這串佛珠見風便長,足足長成一條小船大小,繞著苦塵轉動,將後續的飛箭紛紛攔下。
  ——原來苦塵還有這招。
  錢逸群越發覺得自己英明,竟然隨手就使出了個驅虎吞狼的計策。想來是布木布泰沒有給苦塵解釋的機會,下令格殺勿論了。這也難怪,聽說自己祖宗的墳被人掘了,總是會羞憤成怒的。
  ——這孩子也真是,不問問明白,我又沒說是苦塵挖的墳。
  錢逸群從金鱗簍中取出一個果子,愜意地邊吃邊看。
  “奸賊!受死!”
  身穿各色服飾的人從外廷湧了進來,看似一群烏合之眾,卻各個都是靈蘊覺醒之人。
  他們手中拿的便是金國內庫中的寶貝。
  錢逸群初時以為這些烏合之眾勢必擋不住苦塵多久,已經準備悄悄離去。突然見他們手中寶貝紛紛發威,又是火焰噴湧,又是雷霆纏繞,還有各色光芒閃爍,看上去頗有威力。
  ——女真人竟然還真的收集了這麼多寶貝?連大炮都不會造的民族,從哪弄來的?
  錢逸群心中疑惑。
  他卻不知道,女真人原本並不認得這些寶貝。當年努爾哈赤為了度過糧荒,下令每家隻有出七鬥米才能活一個人,凡是湊不出足夠米糧的漢人統統殺死。由此收羅了大量的漢人家產。
  而北地是全真教的傳統勢力範圍,乃是從蒙元時候就盛行的宗門。全真教雖然不事符籙,不煉外丹,卻一樣注重法器傳承和煉製。等到了努爾哈赤時候,正好全都收羅過來,被喇嘛薩滿、巫婆神漢辨認出來,收入內庫。
  更有些寶貝因為太過高端,沒被認出來,便以各種工藝品和實用具的模樣流傳出去,落在了外行人手中,真個是明珠暗投。
  此時這些寶貝齊齊發威,若不是因為使用者不得其法,不能融通,早就將苦塵撕成碎片了。
  ——這些寶貝,若是留在女真人手,真是一件禍事啊。
  錢逸群心中暗道,不由考慮如何杜絕這件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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