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76
flopy 發表於 2013-5-13 23:43
第四十五章 千鈞一髮


    「放箭!」

    伴隨著長孫湘雨一聲輕呵,周軍中陣箭如雨發,剎那間,那萬餘殺至周軍中陣前的叛軍士卒,猶如麥浪般層層倒下。

    屠殺!

    單方面的屠殺!

    「……」耳畔充斥著那些叛軍士卒臨死前那慘絕人寰的慘叫,謝安轉頭望了一眼長孫湘雨,見她依舊是面色鐵青地望著遠處的叛軍,舔舔嘴唇,勉強笑道,「湘雨,原來你早有準備……」

    「什麼?」長孫湘雨疑惑地望著謝安。

    「我是說,你早料到那陳驀會衝擊我軍中陣麼?」

    「這不是此人一貫的做法麼?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長孫湘雨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只不過,這代價未免也太沉重了……

    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這個男人武力之強,未免也太可怕了,僅僅一個人,竟然能夠扭轉整個戰局?

    這怎麼可能?

    武將,僅僅只是向底下的士卒傳達統帥將令的棋子而已啊,怎麼可能會擁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號召力?

    平心而論,對於梁丘舞等武將所奉行的那套兵法論,長孫湘雨向來是嗤之以鼻,說什麼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在戰場上,一名武將能起到一千名士卒所具有的戰力?十名武將,就能擋得住一萬士卒的進攻?

    開什麼玩笑!

    武將,充其量只是向底下的士卒傳達統帥將令的棋子而已!

    然而那位太平軍第三代主帥的出現,卻打破長孫湘雨一直以來的觀點,使她不得不承認,那個陳驀,確實以一人之力扭轉了整個戰局。

    倒不是說此人厲害地能夠勝過千軍萬馬,滿打滿算,自此人踏足戰場開始,死在他手中的周軍將士也不過一兩百人而已,只不過……

    只不過此人是有針對性地狙殺著周軍中指揮作戰的將領!

    在這大半個時辰內。此人單人匹馬衝擊了五支周軍萬人方陣,幾乎橫掃了整個戰場,逐一將劉奕、烏彭、鄧彬、崔衍、詹保、莊范、顏明、徐慶等二十餘名指揮作戰的周軍將領斬殺,與其交過手的人中,僅僅只有李景、蘇信、費國三人重傷逃回。

    撇開費國這個太平軍的奸細不談。簡單得多。長孫湘雨用以先鋒的五萬軍中,那近三十名統兵將領,竟被他一人幾乎殺盡,從而使得明明此前已落於下風的叛軍士氣大振。瘋狂反撲。

    一想到這裡,長孫湘雨心情極為惡劣。

    就如她此前所說的,在她眼裡,十五萬周軍也不過是十五萬枚棋子,而似劉奕、烏彭等將領。也不過是稍微高級一點的棋子,但就算是棋子,她也沒想過要輕易就放棄。

    更何況這一路上,劉奕、烏彭等人多次為她衝鋒陷陣,在她長孫湘雨看來,是聽話而又熟絡的棋子,是她培養多時的棋子,如非必要,她絕對不會捨棄這二人。然而,那陳驀的出現,卻將她手中這兩枚培養已久的棋子給摧毀了……

    [一人軍],陳驀……

    小看這傢伙了!

    長孫湘雨暗咬銀牙,心中泛起陣陣怒意。

    那怒意。既是針對於那陳驀,亦是針對於她自己……

    由於前兩次周軍西征時,陳驀曾在漢函谷關下單人匹馬殺死了呂帆、吳邦這兩為周軍統帥,使得長孫湘雨對此人做出了錯誤地判斷。她誤以為那陳驀只不過是一個武力頗強的莽夫罷了。

    直到如今,她這才知道。此人並不單單只是一個莽夫……

    此人並沒有率先衝擊她周軍中陣,而是憑藉他那超乎常人的武力,斬殺了周軍五萬先鋒軍中的將領,大大鼓舞了叛軍的士氣,扭轉了整個戰局,營造出十萬叛軍反過來壓制周軍的局面。

    而後,這才徐徐與眾多叛軍一同衝擊周軍中陣……

    該死的!

    謝安明明對自己說過,此人乃太平軍第三代主帥,可自己竟然還是將此人當成一介莽夫看待,因而折了劉奕、烏彭等人……

    失態!

    真是前所未有的失態!

    手捏馬韁,秀目冷冷盯著那躲避著四周箭雨的陳驀,長孫湘雨面色鐵青,暗暗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說什麼也要將此人葬送在此!

    而與此同時,陳驀正不停地揮舞著手中那柄巨大的斬馬刀,借此擋下周軍射向他的箭雨。

    望著他將那柄重達上百斤的斬馬刀揮舞自如,策馬徐徐返回中陣的項青一臉驚色,歎為觀止。

    要知道,項青的力氣可不弱,當初在冀京追捕謝安去見梁丘舞時,他便在冀京街道上單憑蠻力擋住了一匹受驚的馬兒,硬是壓制著那匹驚馬難以動彈,但即便如此,項青亦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像那個陳驀一樣,將那柄重達上百斤的斬馬刀揮舞地彷彿一根細棍般。

    不過話說回來,項青也不認為此人還能活著離開這裡,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地很,他知道,這裡上萬的弓弩手,正是軍師長孫湘雨專門替這個陳驀預備的。

    而他與羅超之所以率領弓騎兵突然返回,也正是為了堵住那陳驀的退路,按長孫湘雨所謀劃的那樣,將這名舉世無雙的悍將射殺在此。

    要說此人能從上萬弓弩手以及數千弓騎兵手中逃脫,項青說什麼也不信。

    正如項青所想的,即便是陳驀武力冠絕天下,卻也架不住周圍萬餘弓弩手的激射,眼瞅著身後萬餘叛軍將士一波又一波地被周軍射死,他那波然不驚的臉上,亦露出了幾分焦慮。

    忽然,陳驀勒馬站住了,目光瞥了一眼謝安、李壽、長孫湘雨三人所在的周軍中陣,眼神中露出幾分決然之色,揚起右手,大聲喝道,「諸君,退,必死無疑,進。則仍有一線生機!——諸君,隨陳某衝殺周軍中陣!」

    被周軍重重包圍的六千餘叛軍聞言動作一滯,呆呆地望著陳驀。

    而就在這時,陳驀一勒馬韁,繼而一夾馬腹。頂著猶如暴雨般的箭矢。側向殺入了周軍弓弩手一側,揮舞著手中斬馬刀,大殺特殺,連斬十餘人。

    「篤篤篤……」伴隨著幾聲箭矢射入人體的悶響。陳驀身中十餘箭,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是殺到了周軍弓弩手陣中一名指揮面前,將其一刀斬殺。

    「射死他,射死此人!」見同僚被殺。不遠處一位周軍裨將厲聲喝道。

    話音剛落,只見那陳驀眼角餘光一瞥,狠狠甩出了手中那柄巨大的斬馬刀,在附近周軍士卒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那柄巨大的斬馬刀砰地一聲砸在那名裨將身上。

    單聽一聲慘叫,那名裨將被砸落馬下,倒飛十餘丈,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血。登時斃命。

    「他……他沒有武器了,射死他!」一名周軍士卒大呼一聲。

    話音剛落,如今數百名周軍士卒當即舉起弓弩對準陳驀。

    陳驀虎目一睜,側身掛在馬背旁,右手拾起地上一柄長槍。繼而再度坐回馬背,雙腿一夾馬腹,竟然衝入了周軍弓弩手陣中。

    要知道,此前為了包圍陳驀與那萬餘叛軍。周軍弓弩手的列陣極為密集,他們萬萬也沒想到。那陳驀單憑手中的長槍便打落了眾多射向他的箭矢,殺入了他們陣型之中。

    這下好,為了避免誤傷同伴,周軍弓弩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只能由護衛他們的眾多槍兵與刀盾手上前,阻擋陳驀。

    然而,那些尋常的士卒如何能夠抵擋這位舉世無雙的悍將,在短短一盞茶之際,竟被陳驀單槍匹馬殺地陣型大亂。

    「莫要畏懼……他只是一個人!」一名槍兵色厲內荏地大呼著。

    陳驀冷冷瞥了一眼那槍兵,眉頭一皺,忽聽「熊」地一聲,他周身彷彿燃起了一團熊熊火焰,只見他雙腿一夾馬腹,竟是朝著那名槍兵殺了過去。

    眼湊著陳驀離自己越來越近,那槍兵深吸一口氣,使勁渾身力氣,將他刺去。

    但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那陳驀僅僅一撇頭,便輕易避開了他刺出的長槍,一把握住他的手,將其整個扯了過來,當著附近所有周軍士卒的面前,雙手握住他的手腳,竟用蠻力,硬生生將其撕裂成兩半。

    嘩啦一聲,鮮血夾雜著內臟,傾瀉在那陳驀身上,叫他看起來酷似地府前來索命的厲鬼,令人不寒而慄。

    那一瞬間,天地間彷彿安靜了下來,附近無論是周軍將士,亦或是叛軍士卒,都看傻了眼,呆呆地望著陳驀,望著他隨手丟掉了手中那兩截屍體,緩緩抬起右臂,猛地一握拳,一字一頓吼道,「有吾坐鎮,所向披靡!」

    那一句話,好似是點燃了什麼東西似的,那六千餘叛軍臉上逐漸泛起一陣病態的狂熱神情。

    而就在這時,陳驀抬手一指周軍中陣那面巨大的旗幟,厲聲喝道,「殺!」

    「喔!」六千餘叛軍士卒齊聲大吼,方才還在周軍箭雨下不知所措的他們,眼下猶如六千頭擇人而噬的凶狼,咆哮著衝向周軍中陣,以至於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的周軍弓弩手,反而顯得惴惴不安起來。

    「莫要驚慌,放箭!放箭射死他們!」一名周軍裨將拔劍大呼,附近周軍弓弩手聞言,慌忙舉起弓弩,再次激射。

    但不知為何,此次那六千餘叛軍士卒竟是不避不閃,硬是頂著猶如暴雨般的箭矢衝了過來,不計生死、捨身忘命。

    而在他們前方,陳驀騎著那匹黑色戰馬首當其衝,轉眼工夫,便距周軍中陣僅有二十餘丈……

    不可思議……

    望著遠處的局勢,謝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何等強烈的人格魅力!

    應該說是[名人效應]……

    只能說,那個陳驀太強大了,太厲害了,猶如豔陽一般耀目……

    人,潛意識地會對強者產生崇拜心理,而一旦這位強者振臂高呼,號令眾人,會使得旁人下意識地聽從,甚至是盲目地聽從……

    這就是世間猛將才具有的,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

    糟了!

    防線會被衝破……

    就在謝安暗自著急之際。那六千叛軍已不計生死地衝入了周軍中陣,就如謝安所說的那樣,那些被陳驀氣勢所折服的叛軍士卒,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替陳驀擋下了周軍大部分的箭矢。

    這些人。以犧牲了整整三千餘人的代價。為陳驀開闢了一道直達周軍帥旗所在的道路!

    「這是……」

    在眾多周軍士卒震驚之色的目光下,陳驀駕馭著跨下戰馬高高躍起,一舉衝破了周軍中陣,落在距離謝安等人僅僅只有六七丈遠的位置。

    「保……保護大將軍。保護軍師,保護參軍大人!」

    伴隨著一陣慌亂,眾周軍士卒將李壽、謝安、長孫湘雨護在當中,神色驚懼地望著那陳驀,望著他橫槍立馬。屹立於千軍萬馬之中。

    那一刻,就連謝安也不由被陳驀那齊天般的膽氣所折服,一臉震驚地望著這位身中十餘箭、渾身浴血的絕世猛將。

    何等武力!

    何等膽氣!

    何等氣魄!

    這就是太平軍第三代主帥……

    幾乎以一人之力導致大周兩度征討叛軍失利的罪魁禍首……

    萬人敵,已不足以來形容這位絕世猛將!

    此人是名符其實的[一人軍]!

    一人成軍!

    轉頭望了一眼長孫湘雨,謝安這才發現,這位平日裡相當冷靜的女人,眼下額頭竟然也滲出幾分汗珠,面色鐵青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陳驀。

    糟糕了……

    心中暗說一句,謝安深深吸了口氣。率先打破僵局,苦笑著對不遠處的陳驀說道,「陳將軍,別來無恙啊……」

    而這時,項青與羅超策馬急速向謝安奔來。各自手提一柄長槍,如臨大敵般望著陳驀。

    「哼!」瞥了一眼四周畏畏縮縮的周軍將士,陳驀冷哼一聲,淡淡說道。「舉世皆鼠輩!」說著,他一抖手中長槍。一抖馬韁,竟然在數以萬計的周軍將士重重包圍下,緩緩朝著謝安等人而來。

    他每向前一步,周圍的周軍將士心中便顫抖一下,甚至於,就連謝安亦不由地微微顫抖起來。

    太像了,太像了……

    此人簡直就是自己最早撞見時的舞啊……

    不,這等彷彿要令人窒息般的強大氣勢,比舞還要強烈!

    就在謝安暗自震驚之時,項青與羅超對視一眼,策馬衝了過去,要知道事到如今,單憑尋常士卒已無法壓制住這位絕世悍將!

    「唔?」或許是注意到項青與羅超一併衝向自己,陳驀勒馬站住了,淡淡地望著他二人。

    十步,五步,一步……

    項青與羅超二人同時抵達陳驀身前,但見二人雙眉一凝,手中長槍猶如銀龍出水,化作漫天槍影,罩向陳驀。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怎麼可能?!」李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竟然……竟然抓住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那陳驀竟然一手一個,一把抓住了項青與羅超二人手中的長槍,在那無數槍影之中。

    「……」項青愣了愣,使勁一拽,卻感覺被那陳驀抓住的長槍猶如生根的磐石般,紋絲不動。

    不信邪的他深吸一口氣,使勁全身力氣拽著,然而即便如此,那柄長槍依舊一動不動。

    而與此同時,羅超亦皺眉拽著自己手中的長槍,繼而,他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隱約露出了幾分驚容。

    好……好強的臂力!

    謝安下意識地嚥了嚥唾沫。

    項青的力氣,謝安是清楚的,而羅超,雖說沒有親眼瞧見過,但據梁丘舞所言,力氣也是不弱,但是眼前這個陳驀,臂力卻遠遠勝過二人。

    就在這時,羅超微微一皺眉,右手一轉槍身,他手中的長槍頓時從中斷開,變成兩柄短槍,只見羅超右手反握那柄短槍,一側身,扎向陳驀胸口。

    「鼠輩敢爾!」陳驀低罵一句,右手一拽,在謝安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項青被整個拽向羅超。非但將羅超手中的槍撞落,甚至將其整個人都撞落馬下。

    還沒項青反應過來,那陳驀再次猛地一扯手中長槍,將其拽到自己面前,左手抓住項青胸前甲冑。右拳貼上了項青的腹部……

    「虎炮!」

    這是……

    望著那熟悉的動作。謝安心中一驚,大聲喊道,「三哥,小心!」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只見項青胸腹部的鎧甲猛地下陷,繼而,整個人竟然倒飛十餘丈,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口吐一口鮮血,任他如何掙扎,竟也站不起身。

    摔落在地的羅超一見,眼中泛起幾分怒氣,一腳踹向陳驀,卻被後者一把抓住右腳,使勁一甩,竟甩出二十餘丈,跌落在眾周軍士卒之中。撞到了一排士卒。

    兩位東軍神武營的副將,在這陳驀面前,竟然沒有絲毫還手餘地?!

    一時間,四周寂靜了下來,無數週軍士卒暗暗嚥著唾沫。望著那陳驀騎著那匹黑馬,一步一步走向謝安。

    在謝安身前,護衛將領廖立死死握著手中的兵器,額頭冷汗直冒。

    「保護大將軍、謝大人與軍師!」

    一聲令下。眾護衛朝著陳驀蜂擁而去,只不過。在這等舉世無雙的猛將面前,尋常士卒所能起到的作用,實在太小了……

    「放箭!放箭!」

    廖立大聲吼著,期待能夠令對方止步,然而,那陳驀單憑手中羅超的那柄長槍,輕易地便將那些箭矢打落。

    終於,陳驀來到了謝安一丈遠的位置,舉起了手中的長槍……

    「到此為止了,鼠輩!」

    而就在這時,忽見陳驀面色一變,猛地跳離馬背,而與此同時,一柄赤紅色長槍呼嘯而至,在貫穿了那匹黑馬的同時,深深刺入地面,半截沒入土中,槍尾顫抖不止。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但聽一陣嗤嗤的聲音,地上積雪竟然迅速消融。

    這足以證明,這柄長槍飛行過程中由於受空氣摩擦,積累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熱量……

    「……」單手拖地穩住身形,陳驀站起身來,瞥了一眼那匹猶自顫抖不已的黑馬,繼而抬起頭,望向遠處的一座山坡。

    只見在山坡之上,有一位通體披著鮮紅鎧甲的武將,跨坐在一匹赤兔寶馬上,冷冷地盯著他。

    望著此將那尚未放下的右手,可想而知,那柄長槍正是此人丟出來的,只不過……

    半裡之地啊……

    目測此將與謝安的位置,那柄長槍,足足飛行了半裡之地啊,就算是箭矢,也達不到這種距離,更何況是重達數十近的長槍?

    大周軍隊中,還有這等猛將?

    饒是陳驀,亦不禁皺了皺眉。

    而就在這時,山坡上那將身後,湧現出無數跨坐戰馬的騎兵,繼而,一面赤紅的旗幟揚了起來,旗幟上紋著一隻肋生雙翅的猛虎,沐浴在熊熊烈焰當中。

    忽而,那位將領一抖馬韁,胯下赤兔寶馬高高躍起,疾奔下坡,如履平地一般,而在他此人身後,不計其數的赤甲騎兵源源不斷從山坡奔了下來。

    「東……軍?」一名周軍裨將目瞪口呆地望著那面旗幟,繼而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狂喜,大聲呼喊道,「弟兄們,這是東軍,東軍神武營來支援我軍了!」

    這一句話,幾乎可以說在一瞬間便傳遍周軍軍隊,使得無數週軍士卒士氣大振。

    東軍……神武營?

    換而言之,那個將領是……

    在謝安古怪的面色下,那位坐跨赤兔寶馬的將領轉眼便來到了謝安身旁,一勒馬韁,胯下赤兔馬直立而起,前蹄虛踏幾下,繼而重重踏在地面,呼哧呼哧打著響鼻。

    望著此將那不同於其餘將軍的女性向鎧甲,望著此將那周身與陳驀幾乎一模一樣的火焰氣息,附近的周軍將士,哪裡還會猜不到這位將領的身份?

    那便是大周最高戰力之一,東軍神武營上將軍,[炎虎姬]梁丘舞!

    「舞……舞?」謝安試探著喚了一聲,臉上帶著幾分訕笑。

    「退後,安!」

    「呃?哦哦……」連連點頭,謝安招呼著眾人退後,給梁丘舞讓出一條道路,看著她坐跨赤兔馬,徐徐來到那陳驀面前,居高臨下,冷冷地望著他。

    而與此同時,梁丘舞此行所帶來的五千東軍神武營士卒投入戰場,只見這些東軍騎兵左手提槍、右手提刀,橫穿整個戰場,將士氣如虹的數萬叛軍打地潰不成軍。

    很難想像,方才還士氣如虹的叛軍,在這些東軍騎兵面前竟然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節節敗退。

    這等匪夷所思的戰力,令附近無數週軍士卒咋舌不已。

    不愧是大周最強的騎兵!

    謝安暗自感慨一句,繼而抬起頭,望著不遠處的陳驀與梁丘舞二人,望著他們身上那幾乎一模一樣的、彷彿火焰般的氣息。

    「真像啊……」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謝安的喃喃自語,那陳驀面色驚愕地望著梁丘舞周身的火焰般氣息,繼而又望了一眼自身,皺了皺眉,問道,「女將,你乃何人?何以會施展陳某獨有的[炎氣]?」

    「……」梁丘舞手握寶刀[狼斬],居高臨下冷冷地望著陳驀,眼中怒意越來越盛,忽而,她緩緩張嘴,吐出一句冰冷的話來。

    「我以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的身份問你……你在這裡做什麼,梁丘皓!」

    「……」謝安與李壽對視一眼,難掩心中震驚。

    不會吧?

    這傢伙,真的是梁丘家的人?
gv0857 發表於 2013-5-15 21:33
第四十六章 匪夷所思的辛秘

    像,太像了……

    直直注視著場中的梁丘舞與陳驀二人,謝安與李壽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

    起初謝安也不覺得,可是當梁丘舞與陳驀同時出現在他眼中時,他這才感覺到二人的相似之處。

    並不是指容貌,而是指籠罩著他二人的火焰般氣息……

    那真的是火焰麼?

    不,至少謝安不這麼認為,根據他的猜測,那應該是較為少見的人體散熱現象,換而言之,此刻的梁丘舞與陳驀,身體內蘊藏著大量的熱量,這股熱量逐漸蒸發體表的汗水,使得呈現出詭異的光線扭曲現象。

    啊,那股讓人錯以為是火焰的氣息,其實是被蒸發的水汽,只不過,人身體內的熱量,能夠達到這種程度麼?

    在謝安看來,眼下那二人仿佛就是一塊燒得火紅的烙鐵……

    這種不可思議的散熱現象究竟是什麼?

    其實,早在冀京時,謝安便已見識過梁丘家那盛傳的[霧炎],那時,謝安遭到了危樓二十餘名刺客的追殺,危在旦夕,多虧梁丘舞及時趕到。

    當時,見謝安身受重傷而盛怒的梁丘舞,她周身就呈現出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據謝安的猜想,梁丘家盛傳的[霧炎],應該是一種依靠情緒改變而加速自身新陳代謝的特殊能力,簡單得說,就是利用憤怒這種負面情緒,激發出自己的潛能,使得自己體內血液的流動速度加快,從而釋放出大量的生物熱能,在這種情況下,梁丘家的人會比平時擁有更強的力氣,更快的速度,以及更敏銳的直覺。

    換而言之,梁丘家的人,天生擁有這種能夠加快自身新陳代謝的能力,能夠以控制情緒為手段,令自身**的強度處於巔峰狀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能夠解釋地通了。

    為何梁丘舞在與謝安進*房事時,一旦處於激動、亢奮,身體的溫度便會急速增高,皮膚表面呈現出病態的赤紅色。

    而如果這個判斷屬實,那麼這個陳驀,十有**真是梁丘家的人……

    只不過,梁丘家的族人,不是僅存梁丘公與舞二人麼?

    謝安微微皺了皺眉,帶著幾分詫異望向場中的陳驀與梁丘舞二人。

    而此時,陳驀正用無比驚愕的目光打量著梁丘舞……

    “梁丘……皓?”

    太平軍第三代主帥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驚愕,不可思議地打量著梁丘舞半響,忽然搖頭說道,“女將,陳某不知你在說什麼……”說著,他話音一頓,注視著梁丘舞身旁猶如火焰般的氣息,皺眉說道,“回答陳某,你如何會施展陳某獨有的[炎氣]?”

    “……”跨坐在赤兔寶馬上的梁丘舞冷冷地望著陳驀,絲毫沒有要回答的意思,緩緩抽出了手中的寶刀[狼斬],一字一頓說道,“梁丘皓……你犯下滔天之罪,今日我梁丘舞以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的名義,執行家規,替我梁丘家清理門戶!——要麼束手就擒,隨我到梁丘家列祖列宗面前認罪;要麼,我梁丘舞便以家主的名義,將你斬殺於此!”

    默默地瞧著梁丘舞半響,陳驀失笑般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又是認親的這一套麼?你以為你這麼說,陳某就會束手就擒?”

    話音剛落,突然一道疾風掠過陳驀臉龐,陳驀措不及防,左臉竟被劃出一道長達一寸有餘的血痕。

    “……”面色大變的他,驚愕地望向保持著揮刀動作的梁丘舞,繼而抬起左手,摸了摸有些溫熱的臉頰。

    在陳驀以及周圍眾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下,梁丘舞翻身下馬,手握那柄足足有一人高的狼斬寶刀,望著陳驀冷冷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家主就在此地執行家法,以叛國叛家、忤逆家主罪名,將你就地格殺!”說著,她瞥見腳下有一柄長槍,右腳一挑,將其踢向陳驀。

    陳驀一把接過,不明所以地望著梁丘舞,不知為何,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你還在等什麼?梁丘皓!”梁丘舞沉聲喝道。

    “……”陳驀默默地注視著梁丘舞,注視著她鐵青而布滿怒意的臉龐,皺眉說道,“我叫陳驀,並非你口中梁丘皓……”

    話音剛落,只見梁丘舞眼中露出一陣濃濃怒色,幾步上前,雙手緊握寶刀,狠狠斬向陳驀。

    那刀勢,猶如九天迅雷,轉眼便至。

    饒是陳驀,眼中亦露出幾分驚色,持槍擋下,只聽鐺地一聲,梁丘舞手中的寶刀狠狠劈在陳驀手中長槍上,而令人感到無比震驚的是,臂力遠勝項青、羅超的陳驀,竟然被這一記刀勢劈地右腿一屈,砰地一聲跪倒在地。

    “轟!”一聲低悶轟響從陳驀腳下的雪地中傳來,仿佛連地面都要崩塌。

    “吱嘎……”

    伴隨著一陣滲人的金屬摩擦聲,梁丘舞雙手緊握寶刀,竟然在腕力上全然壓倒那陳驀,饒是陳驀也是雙手持槍,一時之間,竟也無法掙脫梁丘舞的刀勢。

    足足數息之後,陳驀沉呵一聲,硬是彈開梁丘舞的刀勢,繼而抽身上前,右拳貼向梁丘舞腹部。

    “虎炮!”

    “舞,小心!”謝安驚聲大喊。

    話音未落,梁丘舞便被那一拳擊地在雪地中向後滑行三丈余,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那陳驀竟也同時向身後倒飛,在滑行了整整兩丈余的距離後,這才穩住身形。

    “那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出刀?”緩緩站起身來,陳驀低頭望了一眼胸口鎧甲處那道觸目驚心的刀痕,難以置信地望向不遠處的梁丘舞。

    只見此時的梁丘舞,右手拄著寶刀狼斬單膝跪倒在雪地上,左手反手抵在腹部,冷冷說道,“我亦想不到,明明有擋下,何以還會受創?”在她說話的同時,她嘴角流出幾絲殷紅鮮血。

    “舞?”謝安面色微驚,正要過去查看梁丘舞的傷勢,卻見她仿佛有所察覺般,目光一掃,眼神示意謝安莫要插手。

    在周圍無數周軍士卒瞠目結舌的目光下,陳驀緩緩站了起身,在注視了梁丘舞許久後,搖頭說道,“女將,你便是天下傳名的[炎虎姬]梁丘舞麼?至今為止,還沒有人將陳某傷地這般重……看來是陳某誤會了,擁有這般實力的你,確實不需要使詐,只不過……你認錯人了,陳某並非你口中的梁丘皓!”

    “看來你是執迷不悟了……”梁丘舞眼中的怒意越來越濃,眼眸中漸漸泛起幾分血紅,渾身不住地輕微顫抖起來,而與此同時人,她身上所傳來的壓迫力,亦是越來越強烈。

    望著這幅模樣的梁丘舞,謝安心中隱約浮現出幾分不安。

    不對勁……

    眼下的舞,不對勁!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隻手抓住了謝安的手臂。

    謝安下意識地望去,卻發現項青在兩名士卒的攙扶下,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旁。

    “三哥,你沒事吧?”

    項青搖了搖頭,死死握住謝安的手,面色一反常態地嚴肅認真,望著謝安艱難說道,“快,快去阻止……她!”

    “什麼?”謝安眼中露出幾分不解。

    “快去!”項青低聲吼道。

    謝安渾身一激靈,當即翻身下馬,奔到梁丘舞身旁,一把抱住越來越不對勁的梁丘舞,急聲說道,“舞,舞?冷靜下來!”

    忽然,謝安心中一驚,因為他發現,梁丘舞竟然用那種冷漠而陌生的目光冷冷望著他。

    心中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的謝安,緊緊抱住梁丘舞,低聲說道,“舞,冷靜下來!——這等眼神,你……你想殺我麼?”

    梁丘舞聞言渾身一震,仿佛虛脫般軟軟倚在謝安懷中,繼而,她那令謝安感到無比陌生的冷漠眼神,也逐漸恢復幾絲柔情,只見她輕輕拍了拍謝安的手臂,輕聲說道,“沒事了,放開我吧……”

    謝安將信將疑,緩緩放開梁丘舞。

    只見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氣,再度將目光投向陳驀,沉聲喝道,“梁丘皓,隨我回梁丘家認罪!”

    “……”陳驀皺眉望著梁丘舞,搖頭說道,“炎虎姬,陳某不知你在說什麼,陳某已經說過了,我並非你口中的梁丘皓……”

    正說著,他忽然面色微變,四下張望,側耳傾聽。

    怎麼回事?

    謝安愣了愣,繼而這才注意到,遠處不知何地,隱約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

    令謝安感到不解的是,那陳驀在聽到這陣笛聲後,臉上逐漸浮現出令人感覺複雜的表情,既歡喜、又心痛,仿佛又有幾分懷念……

    “到此為止了麼?”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丟棄了手中的長槍,竟然朝著悠揚笛子傳來的方向走去。

    “站住!”梁丘舞怒聲喝道,“梁丘皓,隨我回梁丘家認罪!”

    “……”遠處的陳驀緩緩轉過頭來,注視著梁丘舞半響,搖頭說道,“再說一遍,我叫陳驀,並非你口中梁丘皓!”說著,他瞥了一眼四周圍著他的周軍士卒,淡淡說道,“陳某已無意再與你等廝殺,莫要再咄咄逼人,否則……”

    “讓他走!”謝安沉聲喊道。

    附近的周軍士卒面面相覷,在頻頻望向謝安幾回後,這才緩緩散開,給陳驀讓開一條道路。

    “安?”梁丘舞詫異地望著謝安,欲言又止。

    仿佛是看穿了梁丘舞的心思,謝安拍了拍她的手臂,輕聲說道,“頂著兩個黑眼圈,你究竟幾夜未休息了?——連你也拿不下此人,尋常士卒又如何攔得住?——此人一離去,叛軍也就無力迴天了,沒有必要再橫生枝節!”

    “可是……”

    “不甘心的話,待養好傷後再尋機會吧……倘若此人真是梁丘家的人,那麼,就應當由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的你去清理門戶,不是麼?”

    梁丘舞咬了咬嘴脣,神色複雜地望著謝安半響,緩緩點了點頭,低聲說道,“謝謝,安……”

    謝安微微一笑,抬頭望向遠處正用詫異目光打量著他的陳驀,揚聲說道,“你走吧,陳將軍……下一次,舞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仿佛是聽出謝安話中的深意,陳驀皺了皺眉,默默地望著梁丘舞半響,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這樣放此人走,好麼?”不知何時李壽已走至謝安身旁,猶豫問道。

    謝安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不是沒看見,單憑人多,是殺不了這傢伙的,此人要走,誰也攔不住,再者……”

    再者,這傢伙再留這裡,反而要出大禍,舞……不對勁!

    回想起項青方才萬分焦急的表情,謝安隱約感覺他隱瞞著什麼。

    “再者?”

    “唔……別忘了他的身份,你以為會沒有人接應他麼?——我等此次的目的,乃是為剿滅長安叛軍,莫要橫生枝節!”

    “這倒是……”一想到陳驀他那太平軍第三代主帥的身份,李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長安城門方向傳來一陣歡呼,其中摻雜著叛軍驚慌失措的喊聲。

    “城門打開了……弟兄們,跟著東軍殺進去!”

    “喔!”

    “不,不好了,馬聃等諸人私自打開了城門,放入了周軍……”

    “周軍殺入城中了!”

    李壽聞言望向長安方向,只見長安城門大開且不說,周軍數十架井闌車,亦架在長安城墻之上,數不盡的周軍士卒順著井闌涌入長安城中。

    “好似結束了呢?”李壽聳了聳肩。

    “結束麼?”望了一眼陳驀離去的方向,謝安微微皺了皺眉。

    亦或許,不過是前戲……

    只要太平軍依然存在,只要費國等太平軍將領依舊潛伏在大周軍隊中,就遠遠談不上是結束啊……

    微微嘆了口氣,謝安這才想到什麼,望著梁丘舞急聲說道,“舞,你傷勢如何?”

    “不礙事,只是些許輕傷罷了……”梁丘舞微笑著搖了搖頭,繼而望了一眼陳驀離去的方向,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不甘。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謝安低聲安慰道,“莫要在意,一定還會碰到的,到時,你再出手將其拿下便可,只不過要記住,下一次,可要好好休息,否則,拿不下那個人……他,很厲害!”

    “唔!”梁丘舞重重地點了點頭,繼而抬頭望著謝安,輕聲說道,“謝謝,安……”

    “嘿!”謝安嘿嘿笑著撓了撓頭,並沒有注意到,遠處的長孫湘雨,正嘟著嘴用極其不滿的目光望著他與梁丘舞。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一月底,由於梁丘舞率五千東軍趕到,兼之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這位絕世悍將中途離去,使得長安叛軍終究難以輓回劣勢,被西征周軍攻下長安。

    此戰,十六萬叛軍折損六萬餘人,九萬人投降,僅僅只有數千人,逃亡西北遙遠之地的西涼。

    賊首王褒、秦維、康成等二十餘名叛軍將領死於亂軍之中。

    十二月二日,入駐長安的西征周軍陸續殲滅城內叛軍餘孽,此次西征叛軍,到此落幕。

    次日,謝安以李壽安平大將軍的名義犒賞三軍,並在長安城內原先叛軍首領王褒的府邸設酒宴,替眾將慶賀。

    平心而論,當聽說那陳驀真是梁丘家的人後,南軍將領的神色便有些不對,要不是南國公呂崧幾次喝止,恐怕就要引發東軍與南軍之間的對立。

    說實話,起初呂公也覺得那陳驀是梁丘家的人,可是如今一見梁丘舞承認,他自己反而有些猶豫起來。

    “侄女,那陳驀真是你梁丘家的人麼?”

    望著廳堂內的眾將,梁丘舞一言不發,忽然,她站起身來,說道,“呂伯伯,我等到內室詳說……”

    呂公愣了愣,從酒席宴中起身。

    不多時,梁丘舞以及謝安、嚴開、陳綱、項青、羅超、呂崧、李壽、長孫湘雨等人來到內室,環視了一眼屋內眾人,梁丘舞微微嘆了口氣,望著呂公歉意說道,“呂伯伯,實不相瞞,那陳驀……十有**是我梁丘家的人……”

    “十有**?”李壽與謝安對視一眼。

    而呂公顯然也聽出了梁丘舞話中那不確定的語氣,撫著鬍鬚皺眉說道,“侄女的意思是,你亦不確定?”

    梁丘舞猶豫了一下,說道,“唔,祖父在信中說,那陳驀很有可能就是我大伯的遺子,也就是我的堂兄,梁丘皓!”

    “你大伯的兒子?”呂公聞言面色微驚,搖頭說道,“不對!——老夫記得,你大伯的兒子早在七歲時便已夭折,當時,老夫還親手寫了一副輓聯,贈予你祖父,這距今……差不多有近二十年了!”

    “是否是我的堂兄梁丘皓,這一點我也不確定,我不曾親眼見過,我只知道,我尚未出生,年幼的堂兄便已夭折……”

    “那……”

    梁丘舞聞言皺了皺眉,在思忖半響後,望著呂公說道,“呂伯伯還記得吧,祖父在一年前曾不辭而別,到我梁丘家祖籍河內修祖墳……”

    呂公點了點頭,不解問道,“老夫記得,當時陛下對此還相當不滿,不過,那又如何?”

    環視了一眼屋內眾人,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去年,河內等地山洪爆發,衝毀了我梁丘家祖墳後山建築,祖父聽說過,連忙返回河內,修建祖墳,他發現,後山亂草之中,竟有人挖出一條通道……”

    好傢伙,盜墓的人盜到梁丘家頭上了?

    謝安倒抽一口冷氣。

    而呂公顯然也猜到了這方面的事,表情有些古怪,訕訕說道,“後……後來呢?”

    梁丘舞並沒有注意到眾人表情的不對勁,皺眉說道,“祖父恐祖陵內部有失,連忙請來工匠修好陵墓石門,到陵內觀察了一番,祖父這才發現,祖陵內有一口棺陵被打碎了,少了一具族人骸骨……”

    “侍女的意思是,那具少的骸骨……”

    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正是我年幼便夭折的堂兄,梁丘皓!”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gv0857 發表於 2013-5-17 21:21
第四十七章 炎虎姬很生氣,後果相當嚴重

    整個屋內鴉雀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陳綱長長吐了口氣,正色說道,“小姐,莫非是有膽大妄為賊人掘了河內祖墳後山?還是說……”

    說到這裡,陳綱舔了舔嘴脣,暗咽唾沫,欲言又止。

    他儘管沒有明說,可屋內眾人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低頭的低頭,喝茶的喝茶,看每個人那不自然的表情,使得屋內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謝安,你怎麼看?”李壽小聲詢問著身旁的謝安。

    怎麼看?

    明明已經死去裝入棺材的人,卻又活過來了?

    然後自己挖了一道通道,從陵墓裡逃出來了?

    匪夷所思……

    謝安微微搖了搖頭,不知該做何等表情。

    原先聽說有人在梁丘家祖陵後山挖了一道通道,謝安還以為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盜墓人敢對梁丘家祖墳動土,可如今聽梁丘舞這麼一說,他這才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不過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能夠解釋地通了,何以陳驀那個武力甚至要在梁丘舞之上的絕世悍將,竟然會患有幽閉恐懼症這等罕見的心理疾病……

    謝安皺眉思忖了一番,憑他猜測,那個陳驀,十有**就是梁丘舞的堂兄梁丘皓,此人在其七歲那年多半得過一場大病,奄奄一息,因而出於假死狀態,也就是所謂的深度昏迷。

    而梁丘家卻誤以為此人已病死,便將他裝入棺材,葬入了河內梁丘家的祖墳,畢竟以大周所具備的醫學條件,是無法準確診斷出來的。

    然而,那個梁丘皓在祖墳內又甦醒過來,見自己被關在狹小的棺材內,大為恐慌,奮力打碎了棺材,繼而自己挖了一條通道,從梁丘家的祖墳內逃了出來……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麼?

    別說挖通道,尋常的孩子,如何能夠打碎棺材?

    確實,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顯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但是,此人是梁丘家的子嗣,梁丘家的血脈,擁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特殊能力,那就是,在情緒波動極大的情況下,他們能夠發揮出常人無法比擬的力量。

    一想到這裡,謝安逐漸明白那陳驀為何會患有幽閉恐懼症了,想想也是,一個七歲的孩子,長時間被關在狹小的棺材裡且不說,當他打碎棺材後,四周亦是一片漆黑寂靜,難免會留下心理陰影。

    而在謝安在心中對此作出猜測時,屋內眾人亦在猜想這方面的事,尤其是呂公。

    平心而論,呂公對那個殺死了自己獨子、並且將自己雙手手筋挑斷的陳驀無比的仇視,可一聽說那陳驀竟是二十年前便已夭折的梁丘家嫡子,他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匪夷所思……”搖了搖頭,呂公難以置信地說道,“伯軒當真覺得,是當年那個孩子從祖墳裡逃出來了麼?”他口中的伯軒,指的便是梁丘舞的祖父,東國公,梁丘亙,梁丘伯軒。

    梁丘舞猶豫一下,說道,“回呂伯伯話,祖父在信中未曾言明,祖父只是說,祖墳內有被人破壞的痕跡,內中石柱被打碎了數根,導致祖陵多處坍塌,不過……”她頓了頓,低聲說道,“祖陵附近,有我東公府退伍將士打理,應當可以杜絕是外部賊人所為……”

    呂公皺眉點了點頭,要知道,祖墳對於大周世家而言,那是最最重要的所在,大周絕大部分的世家,其家中長老都會選擇住在祖墳附近,加以照料。

    就好似他的父親,他父親尚在人世時,便一直居住在自家祖墳附近的宅邸裡,照顧家族歷代先祖的陵墓,而在其死後,呂公也將他父親葬入自家祖墳,這叫落葉歸根。

    但凡世家子弟,幾乎沒有一個願意葬在別處,做孤魂野鬼的。

    而正因為祖陵這般重要,因此,像梁丘家、呂家這等名門,大多都會派人照料,有些家族,是家中的長老帶著未出仕的家族子弟,看管陵墓,而似梁丘家這等人丁調零的家族,便只能託心腹之人看管。

    就拿梁丘家來說,但凡是從東軍退伍的將士,不願意與老主公分別的,在其離開軍伍後,便會選擇照顧梁丘家的祖陵,這對他們而言是一種榮耀,也是梁丘家對其的信任。

    就好比嚴開、陳綱、項青、羅超等人的祖輩、叔父輩,就有不少人選擇在居住在梁丘家祖墳附近,而在這些位老人死後,他們會被葬入梁丘家祖墳附近的將軍冢,繼續[護衛]梁丘家,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信任。

    換而言之,掘墓人想要掘梁丘家這等大周名門世族的祖墳,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且不說這類世家祖墳每日定有人手巡邏、料理,單單是掘墓這項罪行,便足以叫某些賊人止步。

    要知道在大周,掘墓可是一樁極其嚴重、惡劣的罪行,一旦被抓獲,那就是凌遲之刑,絕沒有輕的,畢竟在世家名門看來,這些人是在動他們世家的[根],也就是根基。

    一句話,掘墓絕對是比殺人還要嚴重、惡劣的罪行,罪不容赦!

    換而言之,那條通道多半不是由外部向內挖掘,而是被關在梁丘家祖墳內的梁丘皓,也就是如今的陳驀從內部一點一點向外挖出來的,只不過,屋內眾人感覺難以置信罷了。

    畢竟在他們看來,已死之人死而復生,這簡直就是最最不可思議的事。

    “對此,你們這麼看?”梁丘舞望向屋內眾人。

    嚴開、陳綱、項青、羅超四人對視一眼,默然無語。

    要知道嚴、陳、項、羅四姓那可是侍奉了東公梁丘家數百年的家族,梁丘舞信任他們四人猶如信任自己的兄長,只不過在這件事上,嚴開等人實在沒有什麼把握做出判斷,也難怪,他們哪裡碰到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就在這時,始終端著茶盞閉口不言的長孫湘雨忽然淡淡說道,“舞姐姐不妨問問你的夫婿,奴家覺得,安哥哥應當對此有些看法……”

    “安?”梁丘舞愣了愣,轉頭望向謝安。

    見梁丘舞以及屋內眾人的目光望向自己,謝安稍一思忖,點頭說道,“我覺得那陳驀,不出差錯的,應當就是梁丘家的人,梁丘皓!”

    “當真?有何憑證?——安,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梁丘舞正色說道。

    見她表情有些著急,陳驀擺了擺手,說道,“別急,舞,聽我慢慢解釋!——首先,如果那陳驀當真是你的堂兄,那麼,他當時並沒有死,而是處於一種假死狀態……”

    “假死?”梁丘舞眉頭一皺,疑惑問道,“那是什麼?”

    “唔,”謝安想了想,解釋道,“假死也叫深度昏迷,心跳與呼吸幾乎停止,但是大腦依然在正常運作……”

    “大腦?”梁丘舞臉上的不解之色更濃了,與嚴開等人對視一眼,搖頭說道,“安,能否說得再具體一些,我聽不懂……”

    “奴家倒是聽得懂!”長孫湘雨瞥了一眼梁丘舞,似笑非笑地說道。

    “……”梁丘舞疑惑地望著長孫湘雨,隱隱感覺她這句話有著什麼深意。

    [好傢伙,這種時候,姑奶奶你搗什麼亂啊!]

    謝安沒好氣地望了一眼長孫湘雨,長孫湘雨面帶得意之色地輕笑一聲,顧自喝茶。

    見梁丘舞一臉納悶地望向長孫湘雨,謝安略微有些心虛,連忙說道,“是這樣的,世人大多數都覺得,當一個人呼吸停止時,就意味著此人已死,但事實並不是這樣,大腦是否依然在運作,這才是判斷一個人生或死的唯一因素,腦死亡,才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唔,聽不懂沒關係,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

    “哦……”梁丘舞似懂不懂地點了點頭。

    “而你那位堂兄梁丘皓,當時應該就是處於這種假死狀態,心跳、呼吸,緩慢地幾乎叫人錯以為停止,但實際上,他依然活著……”

    “小安,你的意思是,”打斷了謝安的話,呂公一臉古怪地說道,“當時那個孩子依然活著,但我等卻以為他已死,將其裝入了棺材?”

    “對!”謝安聳了聳肩,繼續說道,“然後,他在祖墳內又甦醒過來,見自己被關在棺材裡,心中大為恐慌……梁丘家的人,在情緒波動極大的情況下,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力量,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霧炎]……”

    呂公聞言一愣,驚愕說道,“小安,這[霧炎]……”

    仿佛是看穿了呂公的心思,謝安點頭說道,“呂公是想說,[霧炎]是梁丘家獨有的武藝招數吧?不不不,我覺得,那應該是一種天賦,也可以說是一種血繼病狀,[霧炎]的本質,據我猜測應該是人體裡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快,新陳代謝加快,使得能夠將更多的養分由血液輸運到身體內的細胞,使人處於短時間的巔峰狀態,這類似於興奮劑效應,不過比那個更為明顯……”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唯獨長孫湘雨聽地興致勃勃,時而點頭,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等等,安,等等……”抬手打斷了謝安的話,梁丘舞欲言又止,臉上滿是不解之色,在猶豫了半響後,說道,“你說的這些,我等實在聽不懂,就這樣說吧,你為何肯定,那陳驀就是我的堂兄梁丘皓?——方才儘管我以梁丘皓稱呼此人,但我並不確定,只是想詐一詐他……”

    “我知道,”謝安點了點頭,繼而環視一眼屋內眾人,正色說道,“我之所以覺得那陳驀就是梁丘皓,原因在於,此人患有幽閉恐懼症,這是一種心理疾病,由於曾經在狹小而漆黑的環境下受到過刺激,因而留下陰影……”說著,他便將當初陳驀刺殺他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不過,其中略去了有關金鈴兒的事。

    “你是說,”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長孫湘雨饒有興致地說道,“那陳驀由於幼年時被關在梁丘家祖墳內,因而留下心理陰影,在狹小而漆黑的環境,神智會間歇性地出現混亂?”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謝安聳了聳肩說道。

    “原來如此……”帶著幾分恍然大悟之色,長孫湘雨點了點頭,或許,也只有這位智慧堪比妖孽的女人才能夠聽懂謝安話中的含義。

    “安,你確定麼?”梁丘舞正色問道。

    謝安聞言點了點頭,說道,“確定!——所有的跡象都符合,那陳驀有著梁丘家獨有的天賦,又患有幽閉恐懼症這種罕見的心理疾病,簡單地說,此人正是梁丘家的人,你的堂兄,梁丘皓!”

    梁丘舞聞言表情一黯。

    謝安愣了愣,細細一想,他這才想到梁丘舞心中的顧慮,連忙補充道,“還有一點,那個陳驀,可能有記憶障礙……”

    “什麼意思?”

    “就是他失憶了,舞,他並不是捨棄了梁丘家的姓,而是他不記得自己是梁丘家的人,你也看到了,他反問你,你為何會施展他獨有的炎氣,注意到了麼?他認為那是他獨有的能力,卻不知,那正是梁丘家一脈的天賦……”

    “原來如此!”梁丘舞聞言長長吐了口氣,如釋重負。

    要知道,梁丘舞對家族有著謝安難以想象的執著,堂兄梁丘皓捨棄了梁丘家的姓,自稱陳驀,反叛大周,委身做賊,這對於她而言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而如今,聽謝安說那陳驀多半是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她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丘舞長長嘆了口氣,苦澀說道,“即便如此,他終究是我梁丘家的人……”說到這裡,她轉頭望向呂公,表情為難而又複雜。

    見此,謝安咳嗽一聲,轉頭對呂公說道,“呂公,您看這……”

    仿佛是看穿了謝安心中所思,呂公撫皺淡淡一笑,釋然般說道,“老夫就說,梁丘家世代忠良,伯軒又與我老夫多年交好,豈會背地裡陷害?既知事情真相,老夫自然不會無端遷怒梁丘家,但是那梁丘皓……”說到這裡,呂公也有些為難。

    怪罪吧,那個梁丘皓可能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身份,況且年幼時遭受過那般變故,不怪罪吧,他的獨子呂帆便是死在此人手中,更何況此人還挑斷了他的雙手手筋。

    “真是想不到,”呂公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此子年幼時,老夫還曾抱過他,甚至於,帆兒出生時,此子還曾與伯軒一同到老夫府上祝賀……”

    或許是看出了呂公的為難之處,梁丘舞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呂伯伯放心,既然那陳驀正是我梁丘家的人,那麼,我梁丘家必定會給呂伯伯一個交代,待他日我擒住此人,定會將其綁至南公府,無論是殺是剮,皆聽呂伯伯發落!”

    呂公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畢竟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怎麼可能輕易化解?呂公不因此遷怒東公府,足以證明他的器量,又何以還要強求其他?

    “老夫有點累了,回去歇息片刻……”呂公嘆息著站了起來,緩緩離開屋子。

    對於梁丘舞的承諾,他並沒有懷疑,畢竟,梁丘家素來說一不二,更別說如今的家主梁丘舞還是他看著長大的,既然梁丘舞承諾下此事,那麼日後必定會做到。

    唯一讓呂公感到遺憾的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殺害了他兒子的凶手,竟然是二十年前他抱過的梁丘皓。

    而更讓呂公感到為難的是,他並不覺得那梁丘皓在遭遇當年的事後性情大變而變得嗜殺,畢竟,梁丘皓並沒有殺他,在得知呂公獨子呂范死在他梁丘皓手中後,梁丘皓放過了他,這足以證明,當年呂公所抱過的孩子,如今心性依然善良。

    但是……

    “唉!”長長嘆了口氣,呂公搖著頭離開了屋外,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思緒。

    望著呂公離去時蕭索的背影,梁丘舞有些不是滋味。

    要知道,南國公呂崧可是她東公府二十年來的政治盟友,同進同退,可眼下,梁丘家的人,卻殺了呂崧唯一的兒子,叫南公府呂家絕了後……

    想到這裡,梁丘舞深深皺了皺眉,抬頭對李壽以及長孫湘雨說道,“我等要商議一下家族中事,還請……”她沒有說下去,只是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

    “哦,哦……”李壽如夢初醒,連忙站起身,朝著屋外走去,然而長孫湘雨卻依然穩坐於席中。

    見此,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望著長孫湘雨說道,“湘雨,我等要商議梁丘家之事,還請你暫且迴避!”

    “為何?奴家不能留下麼?”長孫湘雨眨了眨眼睛,指著謝安說道,“那他為何可以留下?”

    梁丘舞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悅說道,“安乃我夫婿,即梁丘家半子,自然可以留下,而你,並非我梁丘家的人,與我梁丘家也沒有什麼關係……”

    長孫湘雨咯咯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沒有關係?唔,或許奴家有資格留下也說不定喲!”說著,她轉頭望了一眼謝安,眨眨眼,咯咯笑道,“對吧,安哥哥?——家族會議呢,你想讓奴家暫避麼?”

    說話時,她似笑非笑地望著謝安。

    那一刻,謝安額頭冷汗直冒,方才還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的他,仿佛感覺自己的舌頭打了結般,不聽使喚。

    “安?”或許是女人與生俱來的直覺吧,梁丘舞疑惑地望向謝安。

    謝安渾身一顫,連忙說道,“我覺得吧,湘雨應該留下,你看,她那麼聰明麼,一定能有所幫助的……”

    “可她與我梁丘家並未什麼瓜葛……”

    “話不能這麼說啊,”一邊用袖子擦拭著額頭的冷汗,謝安一邊說道,“我是你夫婿,這算梁丘家半子,而這些年來,你與湘雨親如姐妹,這樣想想,她不也是梁丘家半個女兒麼?——你們親如姐妹,對不對?”

    “姐妹啊,說不定真是這樣哦!”項青咧嘴戲謔一笑。

    聽著他那喜悅的口吻,謝安冷汗淋漓,求饒般望向項青,卻忽然發現陳綱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心虛地低下頭。

    “呵呵呵……”望著謝安這般作態,嚴開笑而不語,而至於羅超,依然是平日裡那負面無表情的神色,唯一的區別,就只有重傷未愈,因而臉上有些欠缺血色。

    說實話,前些日子謝安與長孫湘雨的賭約,早已傳遍西征周軍上下,誰都知道,軍師長孫湘雨輸了,因此,這位智慧過人的軍師美人將信守承諾,下嫁給謝安。

    恐怕也只有抵達長安沒幾日的梁丘舞不知此事。

    望了一眼滿頭大汗的謝安,又望了一眼不時用異樣目光望向自己的長孫湘雨,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沉聲說道,“安,你有事瞞著我?”

    “……”謝安只覺得自己心跳加快許多,訕訕說道,“舞,你……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

    梁丘舞眼中的懷疑之色更濃,皺眉望著謝安說道,“那你就告訴我,你沒有事瞞著我!——你答應過我,絕不用謊言騙我!”

    謝安額頭汗漿直淌,勉強露出幾分笑意。

    要不要這樣啊?

    明明平日裡都笨笨的,幹嘛突然變得這麼精明啊?!

    苦笑一聲,謝安吞吞吐吐地將有關於長孫湘雨的事與梁丘舞說了一遍。

    從始至終,梁丘舞靜靜地聽著,不過從她身上漸漸泛起幾分仿佛火焰般的氣息看來,很顯然,她的心情可不似表情這般平靜。

    果然,當說到長孫湘雨準備嫁給謝安時,只聽砰地一聲,梁丘舞手中的茶杯被她捏地粉碎,堅硬的陶瓷,竟化作一堆粉末,伴隨著茶水,從她指間縫隙滑落。

    饒是長孫湘雨,不禁也有些心慌,說實話,她起初只打算向謝安開個玩笑,畢竟謝安方才一直說著關梁丘家的事,這令她有些吃味,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謝安竟將她與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梁丘舞。

    這個笨人,難道就不能想個藉口矇騙過關麼?!

    心中又氣又急,長孫湘雨站起身來,勉強笑道,“舞姐姐,妹妹有些困了,就不妨礙姐姐商議家族中的事了……”

    梁丘舞瞥了一眼戰戰兢兢的謝安,面無表情地說道,“坐下!”

    “呃,那……好吧……”長孫湘雨緩緩坐了下來,狠狠地瞪了一眼謝安一眼。

    謝安又好氣又好笑,亦還以白眼。

    望了一眼謝安,又望了一眼長孫湘雨,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嚴大哥,陳二哥,項三哥,羅四哥,勞煩你等暫且迴避一下,在商議我堂兄梁丘皓的事前,我有些私下話,要與我的夫婿以及日後的妹妹商議……”

    說到妹妹二字時,梁丘舞的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怒意。

    “好!”嚴開微笑著點了點頭,拍了拍冷冷瞪著謝安的陳綱、以及一直嬉皮笑臉的項青他二人肩膀。

    四將依次走出屋外,只留下梁丘舞、謝安、長孫湘雨三人。

    三人誰也沒有率先開口,長孫湘雨把玩著手中的茶盞,謝安只顧著低頭,而梁丘舞,則不時地望向他二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安偷偷抬起頭望向梁丘舞,忽然,他面色一變。

    只見梁丘舞眼眶微紅,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甚至於,眼眸隱隱泛著幾分薄霧。

    “舞……”

    那一瞬間,謝安只感覺自己心口一縮,說不出的難受。
gv0857 發表於 2013-5-17 21:21
第四十八章 峰迴路轉

    在此之前,針對梁丘舞在得知他與長孫湘雨的事後會做出的反應,謝安思考過許多。

    憑他對梁丘舞的了解,他以為這個女人多半會拔劍相向,但是他錯了,她只是那樣望著他,默默地望著他……

    “湘雨……”謝安轉頭望了一眼長孫湘雨。

    以長孫湘雨的聰慧,豈會不明白謝安的意思,點點頭,乖巧地離開了,只留下梁丘舞與謝安二人。

    長孫湘雨的離去,仿佛是某種訊號般,梁丘舞眼眶中的濕潤終於決堤,淚水止不住地順著她的臉龐滴落。

    “舞……”謝安的臉上浮現出幾分驚慌,連忙站起身,坐在梁丘舞身旁,輕輕擁住她。

    誰會想到,大周最高戰力之一,[四姬]之首的[炎虎姬]梁丘舞,竟會哭地像個普通人家的女子那樣。

    “對不起,舞,我不是……”謝安的臉上滿是愧疚,歉意地望著懷中的女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起伏不止的胸口逐漸平穩下來,她低聲說道,“放開我……”

    “不放!”謝安搖了搖頭。

    “我叫你放開我!”梁丘舞的語氣變得強硬了許多。

    “不!”謝安依舊搖頭。

    “……”梁丘舞抬起頭來,冷冷地望著謝安,咬牙切齒地望著謝安,低聲說道,“安,我不想傷到你……放開我!”

    “不!”謝安搖了搖頭,反而摟緊了雙臂。

    “你究竟想做什麼?”低聲咆哮一句,梁丘舞使勁掙扎,失手間,手肘撞在謝安左側肋骨附近,儘管謝安早有防備,卻依然被這一擊擊地倒飛數丈,後背猛地撞在後邊的墻壁上,痛地倒抽一口冷氣。

    “安?”梁丘舞心中一驚,連忙站起,幾步奔至謝安身旁,蹲下身急聲說道,“你……你沒事吧,安?我……我不是……”

    望著梁丘舞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謝安苦笑一聲,哭笑不得地說道,“有沒有搞錯啊,姑奶奶?你就不能裝著掙扎兩下麼?幹嘛使那麼大的勁?”說著,他一臉痛苦之色捂著肋骨,苦澀說道,“好傢伙,痛死我了,肋骨好似斷了……”

    梁丘舞眼中的怒意早已被驚慌所取代,她一邊將謝安扶起,一邊急聲辯解道,“我……只是稍微用了點力,只是一成力,真的只是一成力,我真的沒想到會傷到你……”

    望著梁丘舞半響,謝安張了張嘴,苦笑說道,“事實上,你這句話的殺傷力更大……”

    “什麼話?”梁丘舞疑惑地望著謝安。

    “……”擺了擺手,謝安指了指屋內一側的長木椅,說道,“先把我扶到那裡去好麼?我感覺,暫時是站不起來了……”

    “哦……”梁丘舞連連點頭,乖巧地像是一個知道做錯事的孩子。

    伴隨著一陣齜牙咧嘴的抽氣聲,謝安在梁丘舞的幫助下,走到了屋內一側的長木椅坐下,望著梁丘舞眼中的愧疚,謝安輕笑說道,“比起上次要好多了,對吧?——上次你那一踹,我可是斷了三根肋骨,回王府後躺了好些日子……”

    望著謝安那誇張的表情,梁丘舞忍不住笑了一聲,繼而板著臉說道,“誰叫你那時對我做下那等骯髒的事……咎由自取!”

    “是是是……”謝安哭笑不得點了點頭。

    “還疼麼?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有提醒過你,我……”說到這裡,梁丘舞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的嘴脣被謝安的嘴堵住了。

    這突然襲擊,讓梁丘舞整個人都繃緊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丘舞輕輕推開謝安,低下頭去,喃喃說道,“你……真要娶她麼?”

    “呃……唔……”謝安緩緩點了點頭,緩緩摟住了梁丘舞。

    在一陣沉默後,梁丘舞長長嘆了口氣,用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梁丘舞抬起頭來,帶著幾分失望、幾分傷心、幾分不解望著謝安。

    見此,謝安聳了聳肩,說道,“好,如果你真的明白了,那就說說,你明白了什麼?”

    梁丘舞聞言咬了咬嘴脣,低著頭說道,“是你想娶她,與我逼你娶我不同……”

    “我就知道!”謝安沒好氣地嘆了口氣,雙手捧起梁丘舞的臉龐,注視她美麗的雙目,認真而嚴肅地說道,“舞,那時不是你逼我娶你,是我想娶你!”

    “……”梁丘舞詫異地望著謝安。

    “如果沒有聽清楚的話,我再說一遍,不是你逼我娶你,我才娶你,而是我想娶你,好嗎?”

    “真……的?”

    “啊!”謝安點了點頭,認真說道,“可能在你看來,我有些懦弱,有些沒志氣,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不是我自己認同,誰也無法讓我屈服、妥協!——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吵架麼?”

    梁丘舞微微一愣,失神地望著謝安半響,緩緩點了點頭。

    “所以說,我不是因為怕你而被迫娶你,而是我自願的……天啊,真不明白你怎麼會那樣想?——能夠娶你,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你……也是麼?”

    “當然!”

    望著謝安信誓旦旦的表情,梁丘舞心中一暖,緩緩摟住謝安,卻不想謝安倒抽一口冷氣。

    “哇哦哇哦……”

    “怎麼了?”梁丘舞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謝安捂著自己肋骨的右手,心中一驚,眼中露出濃濃內疚之色,連聲說道,“抱歉,安,我真不是有意的,方才我有些失態了,我……我過於激動了……”

    “沒事沒事,我知道的……”點頭說著,謝安握住梁丘舞的手,輕聲說道,“舞,看在我有可能斷了幾根肋骨的份上,能夠聽我說幾句麼?”

    “嗯……”梁丘舞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舔了舔嘴脣,謝安將他與長孫湘雨的事又詳細說了一遍。

    “你是說,你怕她,所以要娶她?——你覺得如果不娶她,日後她就會成為最頭疼的對手?”梁丘舞的眼中,充斥著不可思議之色。

    “對!”

    “是故,你不是真的想娶她?”梁丘舞眼中露出幾分期待之色。

    “這個……”謝安一臉汗顏地撓了撓頭,訕訕說道,“也不全然是那樣……”

    望著謝安吞吞吐吐的模樣,饒是梁丘舞思緒簡單,多少也猜到了幾分,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生地悶氣。

    “舞,不要這樣嘛……別生氣,好不好?”

    梁丘舞聞言,氣悶地望了一眼謝安,憤憤說道,“你最初見她時就雙目放光……我就知道會有今日!”

    謝安苦笑不迭說道,“什麼雙目放光,太難聽了吧?”

    “難道不是麼?她長孫湘雨可是大周第一美人……你敢說你不是垂涎她美色?”

    謝安想了想,搖頭說道,“不能,不過……”說到這裡,他湊到梁丘舞耳邊,附耳說道,“不過我也垂涎你的美色……”

    梁丘舞聞言臉上不免泛起幾分羞紅,故作不在意地說道,“我又不如她長地漂亮,又不如她懂討人歡喜……”

    “誰說的?”謝安輕輕摟住梁丘舞,在她耳邊溫聲說道,“我的舞又漂亮又討人歡喜,雖然笨笨的,但武藝高強……”

    梁丘舞只聽得心中歡喜,忽然,她感覺有點不對勁,在思忖了半響後,望著謝安古怪說道,“你……方才有說我笨,對不對?”

    “現在才反應過來?”謝安作怪般抬起右手,手指輕輕一刮梁丘舞的鼻梁,這親昵的舉動,讓梁丘舞臉上泛起羞澀,在瞪了一眼謝安後,憤憤說道,“我才不笨!”

    “是是是,我的舞最聰明了……”

    梁丘舞滿意地笑了笑,忽然眉頭一皺,不確定地問道,“這是……諷刺麼?”

    望著她一臉猜測的模樣,謝安心中暗笑一聲,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是討好!——你也可以認為是求饒……別生氣了,舞……”

    梁丘舞聞言氣悶悶地望了一眼謝安,在嘆了口氣後,皺眉說道,“我不是生氣,我只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竟然瞞著我?安,你明明說過,我是你的正室,是你謝家的大婦,可你……”

    謝安心中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梁丘舞為何會那般激動,因為她感覺謝安沒有當她是他的正妻,沒有提前將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換而言之,她感覺謝安並不在意她。

    “不不不,不是那樣的,我想告訴你的,可是你那時還在冀京,知道麼?——你看,你一問,我就告訴你了,沒有用什麼謊言、藉口欺騙你,對不對?——正如你所說的,我沒有騙你……”

    梁丘舞緩緩點了點頭,起伏不止的胸口逐漸平靜下來。

    見此,謝安試探著問道,“那麼,舞,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麼?——我是說,對於湘雨……唔,你的意見……”

    梁丘舞聞言咬著嘴脣猶豫了一番,低聲說道,“我討厭她……”

    謝安無力地捂著臉,有氣無力地說道,“能說說理由麼?”

    只見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低聲說道,“滿嘴謊言,口是心非,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使陰謀、耍手段,將冀京許多人玩弄於鼓掌之上,你也知道,安,她曾經甚至令我差點……”

    “是啊……”謝安苦笑著嘆了口氣,說道,“換而言之,你不同意,是麼?”

    梁丘舞抬起頭來,望著謝安,搖頭說道,“不!”

    “我明白了,”點了點頭,謝安自嘲一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會和她說的……”

    梁丘舞聞言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詫異說道,“你……要毀約麼?”

    “這不是你說的麼?”謝安沒好氣說道。

    “不!”梁丘舞增強了語氣,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娶她!”

    “……”謝安聞言張了張嘴,傻傻地望著梁丘舞半響,語無倫次地說道,“什、什麼?我……我沒聽清楚,你說,我可以娶她?你同意了?”

    “嗯!”梁丘舞點了點頭。

    “為、為什麼?你不是說了一大堆她的缺點麼?為什麼會同意?”

    梁丘舞微微嘆了口氣,抬起手撫摸著謝安的臉龐,輕聲說道,“因為,我的夫婿已應下了這樁婚事……”

    這短短一句話,卻深深觸動了謝安,他深情地望著眼前的妻子。

    “已應下的事,就當信守承諾!——我討厭她,僅僅只是我討厭,作為妻子,我不會違背夫婿已應下的承諾,只不過,日後期望安你能夠尊重一些作為你正妻的我……”說到這裡,梁丘舞抬頭望著謝安。

    正所謂峰迴路轉,就連謝安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轉機,連連點頭說道,“一定一定!——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訴你……”

    梁丘舞愣了愣,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說道,“下次?”

    望著懷中女人那逐漸變冷的面色,謝安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不,只是修辭手法,我的意思是,隨口說的,隨口……”

    梁丘舞冷淡的表情這才逐漸緩和,將頭埋在謝安胸口,輕聲說道,“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對,安,湘雨確實令人感到不安,在冀京時,我最忌憚的人莫過於她,因為你根本猜不到她什麼時候就會暗中算計你……此次你立下大功,勢必得到升遷,可朝廷的凶險,你卻不甚了了,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而倘若你娶了她,她能夠幫你解決一些來自背後的冷箭,儘管我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是最善於處理一些勾心鬥角之事的人選,而我卻幫不了你……”

    望著她有些沮喪、失望的表情,謝安柔聲哄道,“你怎麼可能幫不了我呢?——我的妻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炎虎姬]啊,可是朝中從二品的上將軍,手握東軍兩萬精銳鐵騎……知道什麼叫狐假虎威麼?——意思就是說,就算我犯了什麼事,也沒人敢拿我怎樣!”

    梁丘舞聞言一愣,驚聲說道,“安,你犯了什麼事?”

    “……”謝安張了張嘴,傻傻地望著梁丘舞半響,沒好氣說道,“拜託,姑奶奶,只是修辭,修辭啊,我要是真的犯了事,用不著別人來抓,你肯定第一個就拿歸案了!”

    梁丘舞面色一紅,在白了一眼謝安後,正色說道,“莫要開這種玩笑!——大丈夫需行得正,站得直,無愧於人,無愧於天地……”

    得!

    又來了……

    “是是是,夫人的教誨,為夫定當銘記於心……”

    梁丘舞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是]一遍就夠了,說得太多,反而顯得你心不在焉!”

    “……好吧!”謝安徹底沒脾氣了,投降般舉了舉雙手。

    見此,梁丘舞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試探性說道,“安,你真的……不怕我麼?”

    “不怕!”

    “當真?”梁丘舞懷疑地望著謝安。

    “好啦,稍微還是有一點,只是稍微……”比劃了一個手勢,謝安訕訕說道,“平日的你,我已經不怕了,只不過嘛……打個比方說,我不怕刀劍,只怕那些會傷到我的……你生氣的時候,稍微還是有點……那個,你懂的……”

    梁丘舞微微點了點頭,看她的表情,似乎對謝安的回答並不是很滿意。

    見此,謝安連忙岔開話題,說道,“說起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梁丘舞聞言愣了愣,古怪地望了一眼謝安,帶著幾分不悅說道,“安,別告訴我你除湘雨外,還與另外一個女人立下了婚約……”

    天吶,這個笨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謝安又好氣又好笑,直直注視了梁丘舞半響,搖頭說道,“不,不關女人的事!——眼下我可以說了麼?”

    梁丘舞面色一紅,輕輕點了點頭。

    見此,謝安深深吸了口氣,正色說道,“此次長安、洛陽等地叛軍一事,十有**是太平軍在背後挑唆,而你那位堂兄梁丘皓,正是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換句話說,他是南唐餘黨的首領!”

    梁丘舞愣了愣,繼而面色驟變,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安。

    “噓!”謝安連忙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怎麼可能……”梁丘舞連連搖頭,急說問道,“安,究竟怎麼回事?”

    見此,謝安便將陳驀失口說出自己身份的事簡單與梁丘舞說了一遍,只聽得梁丘舞眼中怒色越來越濃。

    “難以置信!我梁丘家世代忠良,竟……竟然出了這等叛國逆賊!”

    望著梁丘舞憤怒的表情,謝安連忙勸道,“舞,別激動,別激動,你那堂兄幼年遭那般罪過,好不容易逃出祖陵,多半已不記得自己的出身……”

    梁丘舞一聽,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急聲說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受奸人挑唆麼?”

    望著她那期待的目光,謝安還能說什麼,他只能點頭。

    “多半是了……”

    “呼!”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倚在謝安懷中,在猶豫半響後,嘆息說道,“就算如此,我還是要抓他回梁丘家,作為梁丘家的家主,我必須給呂伯伯一個交代,必須給被他所殺的人一個交代……他怎麼能這樣?他是梁丘家的嫡子,本來應該由他來繼承梁丘家,振興我梁丘家,可是他卻……”

    望著一臉痛苦之色的梁丘舞,謝安輕輕撫摸她的後背,輕聲說道,“錯不在他,也不在任何人……他只是不記得自己的出身!——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梁丘舞微微點了點頭,摟著謝安,將頭埋在他胸膛。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一名士卒的聲音。

    “啟稟大人,我軍找尋到了叛軍私藏的大量金銀財物……”

    謝安愣了愣,繼而臉上浮現出濃濃喜悅之色。

    叛軍私藏的金銀……

    發財的機會到了!

    想到這裡,他猛地站起身來,繼而面色一變,倒抽一口冷氣,跌坐在椅子上。

    “舞,你能扶著我去麼?——我感覺,有一根肋骨好像真的斷了……”

    “……”
gv0857 發表於 2013-5-17 21:23
第四十九章 皆大歡喜

    “安,我堂兄梁丘皓的事,除你外有多少人知情?”

    在前往叛軍藏金所在的途中,梁丘舞有些不安地詢問謝安。

    “放心吧,只有我、李壽、湘雨三人知情,就連嚴大哥等人也不知,如今,多了你一個……”

    “這樣……”梁丘舞長長松了口氣,緊張的情緒也稍微緩解了幾分,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而事實上,在大周,許多世家子弟都相當看重家族親人之間的血緣羈絆,這是一種能夠支撐世家百年不衰的凝聚力,也就是所謂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謝安在當上大獄寺少卿之後,曾看過不少案例卷宗,他知道許多世家都會下意識地包庇自己家族中的成員,哪怕是犯了重罪,因此,某世家子弟殺了人後,往往都會投奔其兄弟、叔伯,而其兄弟、叔伯,幾乎有九成會為其掩飾,而不是勸其自首,為此不惜傾盡家財,甚至是遭受牽連。

    而這也正是大獄寺名聲狼藉、被冀京附近甚至是整個大周世家視為眼中釘的原因所在,也正是大獄寺正卿孔文孔老爺子家破人亡的原因所在。

    一句話,在大周,親人之間的羈絆凌駕於刑律的約束!

    因此,謝安不難想象,梁丘舞決定要將其堂兄梁丘皓捉拿歸案、並且要將他交給南國公呂崧處置,甚至於要手刃親人,這究竟是何等的痛苦。

    而令謝安感到為難的是,以他大獄寺少卿的身份,他幫不了梁丘舞,因為他升堂時腦袋頂上所懸掛的,那是正大光明的牌匾,甚至於,梁丘舞也不會讓在他在這件事上徇私枉法。

    想到這裡,謝安只能暗暗嘆息,暗自希望太平軍莫要再生事端,希望梁丘舞的堂兄梁丘皓,也就是那個陳驀,莫要再出現,只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希望太過於飄渺。

    他有預感,那位曾經的梁丘家嫡子,終有一日會鬧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而謝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事情尚未到不可收拾地步前,將潛伏在大周境內的太平軍連根拔起,只有這樣,他才能盡可能地幫助梁丘皓脫罪,就算做不到,至少能讓梁丘家不受牽連。

    “安?安?”

    “啊?”思索著心事的謝安如夢初醒,詫異地抬頭望向自己的妻子。

    望著謝安那迷茫的神色,梁丘舞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不悅說道,“我與你說話呢!”

    “哦,說的什麼?”

    沒好氣地望了一眼謝安,梁丘舞低聲說道,“照你所言,那費國亦是太平軍細作,不如我去將其拿下,逼問出太平軍情報……”

    “別別,”謝安連連搖頭,正色說道,“舞,我知道你迫切想將你堂兄捉拿歸案,但是眼下不是時候……我說過了,這件事只能將功贖罪,只有將太平軍連根拔起,才有希望減免你堂兄的罪行,否則,他只有死路一條,甚至於,要牽連到梁丘家……而費國,眼下則是我等唯一的線索,我知道,以你的實力能夠輕易拿下費國,可拿下之後呢?倘若費國矢口否認,我等非但拿他沒有辦法,甚至於,這條線索還斷了……”

    “那你的意思是……”

    “放長線,釣大魚!——籠絡他,與他打好關係,此人,日後必有大用!”

    梁丘舞皺眉思忖了一番,繼而緩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聽你的……”

    “嗯!”輕輕拍了拍梁丘舞的手背,謝安抬起頭來,望向不遠處一座府邸,府邸之外,許許多多東軍士卒守衛在外,很顯然,這裡就是叛軍私藏金銀的所在。

    給力一點啊,叛軍們……

    暗自嘀咕一句,謝安在梁丘舞的攙扶下走入了府邸,在幾名東軍士卒的指引下,順著廊庭一直來到後院一間密室。

    剛踏入密室一步,謝安倒抽一口冷氣。

    這次倒不是可能折斷的肋骨所致,而是他發現密室內竟然堆積著無數金銀財寶,一塊塊厚地如磚頭般的金磚就那樣堆積在屋內一角,那數十隻巨大的木箱中,裝滿了銀錠,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珍貴的玉石、翡翠、字畫,不得不說,謝安幾乎都看傻了眼。

    好傢伙!

    叛軍這些年來沒少收刮啊……

    懷著無比激動、亢奮的心情,謝安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一堆堆猶如小山般的金磚旁,撫摸著那一塊塊誘人的金磚,暗自咽著唾沫。

    而梁丘舞則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四下打量著,顯然,她也沒料到,叛軍這些年來竟然收刮了如此數量的財富。

    “喂!”伴隨著一聲招呼,一隻手重重拍在謝安肩頭。

    謝安轉頭望了一眼,這才發現李壽竟然也在這裡,不,應該說,嚴開、陳綱、項青、羅超等人都在,甚至連長孫湘雨亦在此地,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擺在墻角處的一幅幅字畫,以及幾隻木盒中爍爍放光的珍貴首飾。

    “你來這裡幹嘛?”謝安沒好氣說道。

    李壽笑了笑,一臉揶揄說道,“那你又在此地作何?”說著,他頓了頓,在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梁丘舞後,低聲說道,“聽說你夫妻二人聊了片刻?如何?”

    偷偷望了一眼梁丘舞,見她沒有注意,謝安聳了聳肩,苦笑說道,“除了肋骨可能斷了一根外,皆大歡喜!”

    “那不錯!”李壽嘿嘿一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壓低聲音說道,“一根肋骨就能換一樁婚事,值得!”

    “……”望著李壽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之色,謝安咧了咧嘴,沒好氣說道,“我也這麼覺得!”

    二人正聊著,忽聽一聲咳嗽,項青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右臂輓著謝安脖子,在望了一眼梁丘舞後,壓低聲音,說道,“小姐怎麼也來了?”

    “她聽到了啊……”謝安一臉無辜地說道。

    項青翻了翻白眼,在望瞭望左右後,壓低聲音說道,“哥哥一直覺得兄弟是個聰明人,怎麼這會兒這般糊塗?——哥哥這兩日手頭緊,尋思著借此發一筆小財,全叫你給攪和了!”

    謝安如何會聽不出項青話中的深意,聞言沒好氣說道,“我有什麼辦法?難道我說,[舞,你先歇息下,我去處理那批叛軍私藏的金銀,然後瞞著你匿下一部分?]”

    項青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壓低聲音說道,“那眼下怎麼辦?——別說你不知小姐脾氣,依著小姐的性格,這些金銀,我等一絲一毫都別想動,全部都得上繳朝廷……想個法子吧!”說著,他拍了拍謝安的肩膀,轉身繼續清點財物數目去了,畢竟梁丘舞正用疑惑的目光望著勾肩搭背的他們二人。

    其實不用項青提醒,當望見這批巨額的賊贓時,謝安的大腦便處于飛速運作當中,只是一時半會想不出能夠說服梁丘舞的主意罷了。

    足足過了好幾個時辰,清算這批賊贓數目的東軍士卒這才將大致的數額報給梁丘舞。

    “將軍,大致清點清楚了……除字畫、瓷器、首飾外,單單金銀,折合成銀子,八千八百六十萬兩上下……”

    “什麼?”梁丘舞聞言皺了皺眉,難以置信望著四周堆積如山的金銀,帶著幾分怒意說道,“只不過寥寥四五年,叛軍竟收刮了……”說到這裡,她的話語被謝安一陣抽氣聲打斷了。

    “多、多少?八千八百多萬兩銀子?還不算那些字畫、首飾?”

    那名東軍士卒望了一眼正用莫名眼神望著謝安的梁丘舞,點頭說道,“是,姑爺!”

    “八千八百多萬兩……八千八百多萬兩……”喃喃自語著,謝安暗自咽著唾沫,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卻見梁丘舞正帶著幾分不悅望著他。

    訕訕一笑,謝安有些心虛地說道,“這些叛軍真是該死……對吧,舞?”

    “……”梁丘舞冷冷望著謝安,一字一頓說道,“將所有金銀財物清點裝箱,貼上封條,上繳朝廷!”

    “是!”那名東軍士卒抱拳領命,繼而,密室內的東軍士卒都開始忙碌起來。

    望著他們將一塊又一塊誘人的金磚裝入箱子,貼上封條,謝安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搓著手在梁丘舞身旁溜達了幾圈,訕訕說道,“舞,你看,是不是……”

    仿佛是看穿了謝安心中所想,梁丘舞眼中露出幾分不悅,沉聲說道,“你想說什麼,安?”

    謝安聞言訕訕一笑,瞥了一眼一旁正不住地對他使著顏色的項青,輕輕梁丘舞甲胄上的幾絲吹拂,試探著說道,“舞,你看,這些日子,我軍中將士出生入死……”

    正所謂知夫莫若妻,梁丘舞雖然並不是很聰明,可憑著她與謝安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如何會猜不到自己這位貪財的夫婿眼下在想什麼,聞言皺了皺眉,低聲提醒道,“安,此乃賊贓!——理當封存押運冀京,由朝廷定奪,豈能輕動?——你乃大獄寺少卿,理當知曉,私匿這等巨額賊贓那是何等的罪名!”

    “至十萬兩,流徒兩千里,服役五年……”

    “知道就好!”梁丘舞皺眉瞪了一眼謝安,繼而望了一眼他胸膛,輕聲說道,“好了,莫要想這些事了,回去我替你敷點藥……”

    “再商量一下嘛!”

    “……”梁丘舞沒有說話,只是面帶不悅之色地望著謝安。

    憑著謝安對梁丘舞的了解,一旦她不說話了,就代表她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識相的話,謝安就該閉口不談此事,只不過,這批金銀實在太誘人了,使得謝安不得不為此鋌而走險。

    想了想,謝安低聲說道,“舞,你覺得,這些金銀上繳朝廷,真的好麼?——你敢保證,這批財物在上繳朝廷之後,那些朝臣就不會中飽私囊?——與其如此,還不如我等自己拿了……”

    “你……”

    “別激動,別激動……雖然你不愛聽,可我還是要說,這世上的人,有幾個是不愛銀子的?有沒有聽說一句話,千里做官只為財……別否認哦,我可是大獄寺少卿,這幾個月裡,審訊過不少在大周稅收方面耍弄手段的人,最離譜的,莫過於有些戶部官員私自修改稅收賬簿,挪用稅款;甚至於,朝廷撥向地方的救濟銀兩,亦有地方官員從中克扣……”說到這裡,謝安不由想到了金鈴兒,在甩了甩腦袋後,指著屋內的金銀說道,“而這些,只是叛軍私藏的贓銀,是從洛陽、長安等地各府衙收刮而來的財物,怎麼說呢……意外驚喜,對,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它是大周的稅款麼?不是!是朝廷下撥地方的救濟銀子麼?不是!因此,吞下它,不會害到任何人……”

    “……”梁丘舞柳眉一顫,正要開口,卻見謝安繼續說道,“舞,難不成你想將這批財物交給戶部?交給那幫這些年來有意削減四鎮軍費的混賬?照我說,還不如我等匿下一部分……用於對此戰戰死將士的撫恤,或者用於賞賜在此戰中立下功勛的有功之士……”

    什麼叫有功之士?

    哥就是!

    “……”梁丘舞皺了皺眉,在深深望了一眼謝安後,沉聲問道,“安,你並不是為一己私利,對麼?”

    見梁丘舞似乎有著鬆口的跡象,謝安連忙點頭,說道,“當然,我這是為全軍將士謀取福利,為我十五萬周軍,為嚴大哥等此番出生入死的東軍弟兄……舞,你也知道,對於軍中士卒而言,朝廷的軍餉,那是何等的微不足道,那些微薄的軍餉,如何足夠贍養其家中老小?——與其叫朝中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私吞,叫其花天酒地,還不如分發給軍中將士與有功之人,用在正途!”

    梁丘舞聞言眉頭緊皺,在思忖了半響後,猶豫說道,“可朝廷那邊要如何交代?”

    謝安心中大喜,笑嘻嘻說道,“這個我自有辦法!”說著,他抬手打了幾個響指,朝周圍眾人勾了勾手指,招呼他們聚攏過來,畢竟眼下在密室中的都是信得過的人,他也不怕消息走漏。

    環視了一眼眾人,謝安舔舔嘴脣,說道,“首先,我等不能全部私吞,至少要給朝廷一個交代,你說攻下了長安,卻未發現任何叛軍收刮的金銀,這種事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

    仿佛聽懂了什麼,項青嘿嘿笑道,“兄弟的意思是,從賬面上做手腳?”

    “對!”輕笑一聲,謝安轉頭問道,“那個……多少來著?”

    一名較為機靈的東軍士卒連忙說道,“八千八百多萬兩……”

    “好,那我等就在這賬目上劃掉一個[八]……”

    “八百萬兩麼?”饒是嚴開這等老成之將,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動,卻沒想到謝安愣了愣,搖頭說道,“八百?不不不,我說的是前面那個!”

    “八千萬兩?”項青與陳綱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即便是素來面無表情的羅超,亦露出幾分驚容,更別說梁丘舞,一副難以置信之色地望著謝安。

    “謝安,這太狠了吧?”李壽猶豫說道。

    仿佛是看出了李壽心中的擔憂,謝安聳了聳肩,說道,“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具體的數目?再不濟,將那些字畫啊、玉石啊、首飾啊一併上繳好了,那些東西,怎麼說也值個幾百萬兩吧?”

    謝安身旁,梁丘舞連連搖頭說道,“安,扣下這等巨額賊贓,會出事的……”

    顯然,饒是梁丘舞,也沒想到謝安的膽子竟然這麼大,一說就是劃掉八千萬兩的賊贓銀子。

    見梁丘舞開始動搖起來,謝安連忙說道,“放心,放心,舞,這種事我比你更清楚,只要我等拿出一部分,分給底下的人,讓所有人都嘗到甜頭,自然不會有人亂說亂講……總之,一切交給我,好吧?”

    梁丘舞欲言又止,猶豫了半響,微微嘆了口氣。

    “我是這樣想的,”環視了一眼在場眾人,謝安低聲說道,“這八千萬兩,自洛陽到長安,我西征軍總共損失士卒達四萬人,私底下我等每人給予其家眷五百兩撫恤,那就是兩千萬兩……再者,七萬周軍每人賞賜一百兩,而投降我軍的九萬原叛軍,意思意思,每人二十兩,軍中將領翻倍,再加上烏彭、劉奕、顏名等戰死將軍,我思忖著,大概需要三千萬兩左右……”

    “還剩下五千萬兩……”項青情不自禁舔了舔嘴脣,一副蠢蠢欲動之色。

    偷偷望了一眼梁丘舞的表情,謝安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五千萬兩,我覺得應該拿出一千萬兩來賞賜西征軍中的有功將領,比如說項三哥……”

    “兄弟客氣了……”項青心中歡喜,眉開眼笑,可當梁丘舞冷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後,項青當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那還有四千兩萬呢?”梁丘舞沉聲說道。

    “這個嘛……”偷偷打量著梁丘舞的表情,謝安搓了搓雙手,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的意思是,咱私下分了吧,東軍拿五成,我拿四成,南軍給一成……”

    李壽聞言一愣,愕然說道,“喂,謝安,那本王呢?”

    “沒你份,一邊呆著去!”

    “……”李壽為之語塞,哭笑不得。

    “如何?舞?”謝安小心翼翼地望著梁丘舞,等了半天不見她回答,連忙改口說道,“這樣吧,東軍六成,我拿三成,南軍一成?”

    “……”

    “那……東軍七成?我拿兩成?南軍一成?”

    “……”

    “好好好,我再退一步,好不好?東軍八成,我一成,南軍一成,這總行了吧?”

    梁丘舞微微嘆了口氣,望著謝安沉聲說道,“東軍六成,南軍四成!”

    “……”謝安張了張嘴,傻傻地望著梁丘舞半響,古怪說道,“那……那我呢?我怎麼說也立下過好幾個大功……半成好不好?”

    望著謝安訕笑著懇求的表情,梁丘舞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走到裝滿銀錠的木箱中,從其中拿了一錠銀子,放在謝安手中。

    “做……做什麼?”

    “這是你的!”

    傻傻地望著手中的銀錠,謝安一臉古怪地說道,“五……五十兩?”

    “不要麼?那就還回來!”說著,梁丘舞便伸手來拿。

    “不不不,我要我要……”謝安連忙將那錠銀兩護住,繼而望著這一錠足足有五十兩的銀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恭喜!”李壽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道。

    瞥了一眼李壽,謝安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悶悶不樂地坐在一個裝滿銀子的箱子上。

    好傢伙!

    辛辛苦苦大半年,就分五十兩銀子?

    哥請大獄寺官署內的官員吃幾頓飯就不止這個數,不過……

    總好過沒有了……

    想到這裡,謝安掂著手中那五十兩銀子,沒好氣地望著梁丘舞。

    望著謝安那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梁丘舞暗自嘆了口氣,忽見項青好似對自家夫婿擠眉弄眼使了幾個眼色,雙眉一皺,繼而湊到項青耳畔,低聲說道,“項三哥,倘若你再領著安去那等煙花之地,你連五十兩都不會有!”

    項青聞言心中一驚,訕訕說道,“怎麼會呢……”

    “……”梁丘舞直視著項青,一言不發。

    見此,項青不覺有些心虛,連連點頭說道,“放心,放心,絕對不會……”

    “那就好!”梁丘舞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長孫湘雨,忽然咯咯笑道,“舞姐姐似乎忘了奴家呢?——無論是洛陽還是長安,都是奴家設計打下來的……奴家要一半!”

    屋內眾人都愣住了,要知道長孫湘雨向來不在乎金錢、名望,而如今卻有意要分一杯羹,這著實令人有些不解,就連謝安也沒想到。

    梁丘舞聞言微微皺了皺眉,轉頭望向長孫湘雨,不解說道,“你要這銀子做什麼?——你長孫家……”

    話未說話,便見長孫湘雨一語打斷了梁丘舞的話,淡淡說道,“長孫家是長孫家,奴家是奴家,豈能一概而論?——奴家此番打下城池關隘九處,此番大半功勞皆歸奴家,奴家要一半,不過分吧?”

    “你還沒回答我!”

    “嫁妝咯!”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謝安,長孫湘雨輕描淡寫地說道,“看他被舞姐姐管得死死的,奴家就知指望不了他了,是故,只有奴家自己來籌備咯!——莫非奴家尚未過門,舞姐姐就尋思著欺負奴家?”

    密室內眾人對視一眼,識趣地退後了幾步,神色怪異地望著那兩個女人。

    “好戲開場!”不知何時走到謝安身旁坐下的李壽,帶著幾分戲謔低聲笑道。

    謝安聞言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壽,抬頭再望向梁丘舞時,卻見她正皺眉望著自己,當即心虛地撇開視線,故做不知地打量密室四周。

    望著謝安那做作的舉動,梁丘舞微微嘆了口氣,繼而轉頭望向長孫湘雨,沉聲說道,“東軍四成,南軍四成,你兩成!”

    與梁丘舞對視良久,長孫湘雨忽而咯咯一笑,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成交!”

    見此,梁丘舞猶豫一下,附耳低聲對長孫湘雨說了幾句,由於聲音太輕,謝安並沒有聽到,只知長孫湘雨聽到後附和般點了點頭,咯咯笑道,“舞姐姐放心,奴家自然不會予他分毫銀兩,好叫他去那等庸脂俗粉之地鬼混……冀京有我長孫家不少眼線,前腳踏入青樓,後腳奴家便會得到通報。再者,若是他日後還有膽量再踏足那等地方一步……咯咯,奴家可不似舞姐姐那般心慈手軟呢!”最後一句,她顯然是針對謝安說的,因為她轉過頭來,笑吟吟地望著謝安。

    那一瞬間,謝安隱約有種作繭自縛的錯覺。

    “嘿,”用手肘撞了撞謝安,李壽幸災樂禍地說道,“人才兩得,皆大歡喜哈!”

    “……”望了眼好似突然變成同一陣營的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女,謝安掂了掂手中那二十兩銀子,臉上堆起幾分笑容,向二女招了招手,繼而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對身旁的李壽說道,“至少我有五十兩了,你呢?——屁都沒有!”

    “那不錯,”李壽站起身來,拍了拍謝安肩膀,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低聲說道,“回冀京後,記得早日將本王那二萬兩銀子還了……”

    “……”

    “走了,我等去喝幾杯……你還在坐在這裡做什麼?——省省吧,再坐在這裡,你家那位……哦,應該說,是你家中那兩位也不會再分你分毫銀兩!”

    “不是,肋骨,真的斷了……扶我一下……”

    “……”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六日,謝安以李壽安平大將軍的名義,犒賞三軍,同時,將那批灰色收入中的一部分分給了全軍將士,就連叛軍也沒有漏下。

    甚至於,幾輪賞賜下來,就連周軍中普通士卒,也分到了百餘兩銀子,至於那些立下功勛的士卒,更是多達兩百兩、甚至是三百兩,更不必說將軍級的人,就拿蘇信、李景二人來說,他們每人便分到了四五千兩銀子,這幾乎是他們一年的軍餉。

    除此之外,梁丘舞亦向張棟、唐皓等人保證,保證她與謝安定會替他們向朝廷求情。

    或得到了犒賞銀兩,或得到了梁丘舞的承諾,十餘萬西征周軍心中歡喜,在犒賞宴席開懷暢飲。

    當然了,也有悶悶不樂的,比如說,掂著五十兩銀子在長安某府邸內傾聽著城內震天喧鬧之聲的謝安。

    “大人,您的飯菜送來了……”

    “嗯,放這裡吧!”

    “是!”

    瞥了一眼身旁滿臉喜色的廖立,謝安舔了舔嘴脣,問道,“廖立,你分到多少銀子?”

    “三千八百多兩呢!”廖立喜不勝喜地說道。

    謝安點了點頭,掂了掂手中那五十兩銀子。

    “那不錯……皆大歡喜嘛!對吧?”說著,謝安揮了揮手,說道,“今日犒賞三軍,你去喝幾杯吧,慶賀一下……”

    “多謝大人!——大人不去喝幾杯麼?”

    端起碗來扒了幾口飯,謝安滿是怨念地說道,“肋骨斷了,被禁酒了……”

    廖立縮了縮腦袋,知趣地退下了。

    瞥了一眼廖立離去的背影,謝安望著擺在桌上的那一錠五十兩銀子,一臉鬱悶,繼續低頭扒飯。
gv0857 發表於 2013-5-18 21:27
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朱唇輕吻烏匕,玉足曼踏柳枝。王侯相府無人境,蔥指橫反利刃濕,撫鬢媚笑嗤。疤亂紅顏難棄,情入癡心毋疑。萬語千言爾已詇,揚眉低首輕點鼻,執手共禦敵。——季竑《破陣子•金鈴詞》


第一章 大軍凱旋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冀京——

    正值辰時一刻,冀京皇宮太和殿內,各位殿臣早早便來到殿內等候,因為據他們了解,今日大周天子李暨會親自來上早朝。

    繼太子李煒監國這數月裡,這可是大周天子李暨初次親赴早朝,這其中寓意,不免叫人有些想入非非。

    而更讓眾朝臣感到意外的是,今日的早朝,出現了許多位較為陌生的面孔,比如太子少師、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太子少傅、光祿寺卿、領侍衛內大臣文欽,大獄寺卿孔文,三皇子李慎、六皇子李孝、七皇子李彥等等,甚至連長期託病在府的丞相胤公都親赴早朝。

    與謝安的妻子[炎虎姬]梁丘舞一樣,這些位大人物並不是太和殿常置的殿臣,但是卻都有資格入殿旁聽甚至是商談國事,與謝安如今那正五品的官職是決然不同的。

    而如今,這些位大人物集聚一堂,這使得太和殿內無論是位置還是氣氛,都變得相當的緊張。

    “呿,連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都請出來了,這老東西不去修文律,瞎摻乎什麼?”

    在太和殿一角,禮部尚書阮少舟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不遠處太子李煒那一幫人。

    “哼!”胤公輕笑一聲,瞥了一眼太子李煒身旁那位頭髮斑白的老臣,微笑著對其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少舟,可莫要小覷那老傢伙,此人在文士中素有威望……”

    阮少舟聞言冷笑一聲,低聲說道,“這老賊被師座壓了三十餘年,直到眼下竟還不學乖……”

    胤公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揶揄說道,“少舟,莫非對這老傢伙的學生與你爭搶丞相之位,尚換恨在心?”

    阮少舟愣了愣,面色一紅,低頭尷尬說道,“是學生失態了……”

    胤公輕笑一聲,不置褒貶,身旁,其子兵部侍郎長孫靖皺眉說道,“父親,與少舟兄爭搶丞相之位的國子監祭酒陳順,便是此人的學生麼?”

    胤公淡淡一笑,望了一眼遠處站在太子李煒身旁的褚熹,低聲叮囑道,“此人當初為老夫所壓,絕非因為才識、身份,不過是我與陛下交厚罷了,除八皇子李賢外,唯屬此老在我大周眾學子、文士中聲望最高,你二人需謹慎、再謹慎!”

    阮少舟與長孫靖聞言神色一凜,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忽聽一聲輕笑,大獄寺卿孔文走了過來,打量了幾眼阮少舟與長孫靖二人,帶著幾分嘲諷、幾分揶揄,對胤公說道,“誨人不倦啊,宣文……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再尋思教導他們,不覺得有點遲了麼?”

    長孫靖聞言眼中露出幾分怒意,正要說話,瞧見他眼神不對的胤公連忙低聲喝道,“靖兒,不得無禮,這位乃是老夫至交!”

    長孫靖素來尊敬父親,見父親這麼說,連忙向孔文拱手賠罪。

    “至交?”孔文呵呵一笑,怪異地望著胤公,輕笑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懷恨在心呢!”

    胤公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眨眨眼說道,“對你懷恨在心的人夠多了,少我一個也無大所謂,對吧?”

    “這倒是!”孔文自嘲笑了笑,繼而望了一眼阮少舟與長孫靖,轉頭對胤公輕笑說道,“今**等父子、師生齊上陣,可謂是來勢洶洶啊!”

    胤公失笑般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了一眼太子李煒的方向,低聲說道,“那些人才是[來勢洶洶]!——話說,你個老傢伙二十餘年不曾上早朝了吧?今日這是吹的什麼風,把你老人家給請出來了?”

    孔文此時正轉頭打量著太子李煒身旁那幫人,聞言輕笑一聲,望了一眼胤公,笑著說道,“我猜,你我二人所為之事大致相似……”

    “哈哈,”胤公暢笑一聲,搖頭揶揄道,“看來,你真是相當喜歡那個小子啊!”

    孔文微微一笑,眨眨眼說道,“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棋藝比我還臭的人啊,可不能叫某些人毀了那個小傢伙!”

    二老相視一笑。

    而就在這時,殿內走入一名大太監,尖著嗓子喊道,“陛下駕到,眾臣叩迎!”

    殿內眾臣一聽,連忙按著官職大小站好,除太子李煒以及丞相胤公外,皆朝著龍庭所在方向跪拜。

    不多時,大周天子李暨在在侍奉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太監王英的攙扶下,緩緩踏入太和殿,從殿中走向龍庭坐下。

    見此,胤公拱手一記大拜,沉聲說道,“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話音剛落,太子李煒以及殿內跪倒在地眾朝臣,亦齊聲重複了一遍。

    說到底,胤公依然是丞相,依然是百官之首。

    微笑著對胤公點了點頭作為招呼後,李暨抬了抬手,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眾愛卿平身!”

    “多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殿內眾朝臣緩緩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低頭站著。

    見此,大太監王英站前一步,尖聲說道,“陛下龍體未安,不便久耽!——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兵部尚書向臻走出隊列,拱手拜道,“啟稟陛下,臣有事要奏!”

    坐在龍庭之上的李暨點了點頭,揮揮手說道,“昨日兵部收到捷報,捷報中言,安平大將軍已掃平長安、洛陽一帶叛軍,抓獲叛賊之首王褒並附庸賊將二十餘人,不日便將率軍返回冀京……”

    “哦?”天子李暨雙眉一挑,輕笑說道,“這可是天大的喜訊啊!”看他表情,似乎並不驚訝。

    其實並不是單單只是李暨,滿殿朝臣一個都感覺驚訝,畢竟,這件事他們早已知情,甚至於,他們也清楚今日要商議的,究竟是什麼事。

    “此外,安平大將軍李壽、參軍統領謝安、東軍上將軍梁丘舞,三人聯名上書,懇請陛下赦免張棟、歐鵬、唐皓等十餘萬叛軍上下其叛國之罪……”

    頓時,殿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太子少傅、光祿寺卿、領侍衛內大臣文欽率先走出列隊,抱拳沉聲說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暨輕笑一聲,淡淡說道,“文愛卿欲奏何事?”

    文欽聞言低了低頭,抱拳沉聲說道,“臣欲彈劾正五品大獄寺少卿謝安,包庇賊軍,與賊軍串通一氣,圖謀不軌。此其一也!其二,彈劾東軍上將梁丘舞抗命不尊,私自率軍離京,目無王法!”

    李暨聞言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煒,繼而環視殿內眾臣,輕笑說道,“都察院御史監,對此有何意見?”

    話音剛落,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走了出來,皺眉說道,“臣以為,大獄寺少卿謝安僭越專權,私下與叛軍交易,此舉有違體制!”

    “呵,”李暨微微一笑,不置褒貶,淡淡說道,“孟愛卿,你意下如何?”

    李暨口中的[孟愛卿],正是御史監左都御使孟讓,聞言走了出來,拱手說道,“陛下英明,臣以為謝大人此舉雖有欠考慮,但卻無大錯,反而有功……說服九萬叛軍棄暗投明,此天大之功!”

    於賀聞言皺了皺眉,轉頭望向孟讓,孟讓面不改色,直視前者,很難想象,這二人竟然是同為御史監的御史大夫。

    也難怪,畢竟眼下御史監這股勢力已一分為二,大半以太子李煒馬首是瞻,只有一小部分依然尊八皇子李賢。

    或許有人會覺得,八皇子一方的孟讓何以會相助謝安,歸根到底,孟讓其實也只是不想讓太子李煒在冀京一人獨大而已。

    “各執一詞……”李暨微微搖了搖頭,轉頭望向胤公,笑著說道,“愛卿以為如何?”

    胤公微微一笑,咂了咂嘴,顧左言他地說道,“能說服九萬餘叛軍倒戈相向、棄暗投明,那位少不更是的謝大人,其辯才當真是了不得!”

    李暨聞言一愣,繼而暢笑不已,點頭說道,“說的也是!”

    見此,太子李煒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太子少師、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緩緩站了出來,面無表情地說道,“陛下,老臣以為,那位謝少卿功雖不小,然其私下與叛軍交涉,實屬不該,念在其輔佐安平大將軍掃平叛軍有功,功可抵過……不過,長安、洛陽等地叛軍禍國,其罪難赦!”

    胤公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在胤公下首不遠處,禮部尚書阮少舟心中暗罵。

    這老賊倒是說得輕鬆,一句話就將謝安那小子的功勞給抹殺了不說,還要令其身敗名裂……

    實在可惡!

    不單只是阮少舟,殿內不少朝臣都清楚褚熹打的是什麼主意,要知道,這邊謝安已與叛軍談好條件,但最終如何,還得看天子李暨如何處理,說句不好聽的話,要是天子李暨不赦免那些叛軍,那麼謝安便要淪為天下人的笑柄,甚至於,那九萬餘原叛軍第一個就饒不了他,可想而知,那時謝安究竟會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尷尬境地。

    而就在這時,忽聽殿內傳來一聲冷笑。

    “何時起,殿閣能夠行使我大獄寺職權了?”

    褚熹半眯的雙目微微一睜,望了眼冷笑不止的孔文,淡淡說道,“孔大人言重了,老夫僅僅只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孔文冷笑一聲,毫不掩飾地譏諷道,“褚大人還是安安心心地訂正文律去吧,那些叛軍最終如何論斷,那是我大獄寺的事,就不勞褚大人費心了!”說著,他走出列隊,拱手對李暨說道,“陛下,老臣以為,謝少卿此舉雖有些魯莽之嫌,但也因此,將我大周損失減至最低,憑空為我大周贈添九萬餘勞力,如今那九萬餘叛軍誠信誠意棄暗投明,陛下倘若赦之,天下之人定感陛下寬宏大量……”

    褚熹淡淡說道,“聽說孔大人與謝少卿私交不淺?——孔大人如此包庇謝少卿,恐怕有些不妥啊!”

    孔文聞言冷笑說道,“莫非褚大人認為本府徇私?”

    “難道不是麼?”褚熹面無表情說道。

    孔文雙眉一立,微怒說道,“既然如此,褚大人不妨向御史監提交此案文書!”

    褚熹微微皺了皺眉。

    誰都知道,大獄寺是大周最高審訊機構,幾乎所有的案例都要經過大獄寺審理,哪怕是御史監,也沒有直接審訊犯事官員的權利,說白了,御史監只負責監督、彈劾、免職,而審訊這一道程序,還是要經過大獄寺,也就是太子李煒為何幾次三番要將勢力滲透到大獄寺的原因所在。

    換句話說,就算褚熹向御史監提交文書彈劾孔文也沒用,畢竟孔文是大獄寺卿,雖說歸屬於刑部,但卻是極少數能夠直達聖聽的官署,而反過來說,能審訊孔文的,也只有當朝天子。

    而孔文是什麼人?

    那是在大獄寺卿這個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的朝中老臣,期間為了大獄寺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兢兢業業且不說,更因此得罪了許多人,弄地家破人亡,可謂是整個大周最鐵面無私的朝臣。

    要說這位老爺子會徇私,天子李暨第一個就不信。

    “好了好了,”見褚熹、孔文這兩個老頭子吹鬍子瞪眼,李暨擺了擺手,沒好氣說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火氣還這般大……大軍到哪了?”

    兵部侍郎長孫靖聞言站了出來,拱手說道,“啟稟陛下,算算日程,差不多應該過豫、冀邊界了!”

    “好!”李暨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派快馬知會,叫大軍屯於鉅鹿,有功之士,自永安門入京,叫城內百姓夾道歡迎!——那一干棄暗投明之叛將,赴大獄寺受審,就按謝少卿的主意,按律處置,以功抵罪……至於謝少卿僭越專權之罪,就由孔愛卿親自審訊教誨!——孔愛卿?”

    孔文聞言叩拜於地,沉聲說道,“臣領旨!”

    在殿內眾臣面面相覷之餘,胤公微微一笑。

    什麼叫審訊教誨?

    還是由與謝安關係不錯的孔文親自審訊?

    言下之意,皇帝就是想讓孔文口頭警告一下謝安,叫他以後莫要再這麼大膽,畢竟私自與叛軍交涉,立下那種約定,那可是遠遠超出了他職權範圍的事。

    反過來也足以證明,天子李暨絲毫沒有想要查辦謝安的意思。

    其實誰都知道,今日之事,不過是太子李煒見李壽、謝安二人順利剿滅叛軍,心中不渝,故意挑事罷了,只不過,誰也沒有說破。

    “愛卿平身吧!”抬手虛扶孔文,請這位老臣起身,李暨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至於東軍上將梁丘舞私自率軍離京之事……據說,那頭在河內蹲了年逾的老邁猛虎不日將要回京,就由他來處置吧!”

    “咦?”胤公愣了愣,撫了撫鬍鬚,心下不禁有些歡喜。

    終於要回來了麼?

    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河內之虎]梁丘亙、梁丘伯軒!

    嘿!有好戲瞧了……

    ——數日後,廣平——

    繼西征周軍攻克長安後距今已過二十餘日,在這二十餘日裡,十五萬西征周軍押解著多達**萬的叛軍俘虜,從長安、洛陽返回冀京。

    沿途,謝安當初叫其留守各城的守軍,亦陸續回歸軍中,以至於隊伍越來越壯大,至大梁時,已逾二十餘萬,這還不包括近十萬的叛軍俘虜。

    按照大周律法,這多達三十萬的軍隊中,除八萬西征正規軍外,其餘二十餘萬都要按論處,包括最初投降謝安等人的十二萬餘叛軍。

    因此,至大梁後,謝安便繳了那二十餘萬叛軍的武器,叫步白、石晉等人領八萬西征周軍看管,只帶著張棟、歐鵬、唐皓、廖立、馬聃、吳興等人並五千餘東軍,押解著王褒、秦維、康成等二十餘罪不容赦的叛軍將領,輕裝返回冀京,至於那二十餘萬叛軍,則留在大梁等待消息。

    畢竟,比起張棟、唐皓、馬聃等人而言,那二十餘萬叛軍只不過是小兵士卒罷了,如果張棟等人的罪行都能夠赦免,又何況是他們麾下那些士卒?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三十日,謝安等人輕裝急奔,來到了廣平。

    儘管天色尚早,但是謝安卻打算在此歇息一日,畢竟今日乃是[歲除]。

    所謂的歲除,指的就是一整年的最後一日,而這一日的夜晚,便叫做[除夕],只要過了這一夜,便大周將告別弘武二十三年,而迎來嶄新的一年。

    因此,對於整個大周的子民而言,除夕夜是一個較為特殊的日子。

    在這個夜晚,大周國民都會早早地結束一日的辛勞,與家人團聚,享受天倫之樂。

    不過對於謝安等人而言,他們暫時是無法享受到這份溫馨了,畢竟似張棟、馬聃等人的家眷,此刻遠在長安、澠池一帶,倒不是說謝安不近人情,只是皇命難為罷了。

    要知道,捷報早已送至冀京,無論從什麼角度說,謝安等人都斷然不能無故逗留在外,畢竟張棟等人的事,還是要盡早地解決。

    因此,算是補償吧,謝安在到廣平附近後,便吩咐數百東軍士卒到城內采辦好些酒肉,運至城外他們暫且安身的簡陋營寨,叫眾將暢飲一番,作為慶祝。

    當然了,采辦酒肉的銀兩,自然是由梁丘舞的東軍來支付,畢竟東軍在長安得了一筆多達一千六百萬兩的巨額財物。

    一想到那筆巨款,謝安心中便滿是怨念。

    整整四千萬兩的巨款啊,東軍與南軍都得到了一千六百萬兩,長孫湘雨也得到了八百兩,可他謝安得到了多少?

    五十兩!

    還不如一名普通士卒所得到的賞賜。

    只有當謝安想到連一兩銀子也沒有分到的李壽後,他這才稍稍感覺幾分安慰。

    可問題是,人家李壽是王爺,家中存著不少銀兩,別的不說,光謝安就欠他二萬兩,可謝安呢,滿打滿打,所有私藏銀兩加一起,恐怕也只有寥寥百來兩。

    一想到這裡,謝安就恨地牙癢癢,他恨不得找梁丘舞理論一番,可一想到自己這位妻子那超乎常人的武力,一摸到自己那依舊隱隱作痛的肋骨,他還是退縮了。

    就當是讓她同意自己娶長孫湘雨的代價吧……

    謝安暗自安慰著自己。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在廣平城外簡陋軍營的一處小帳篷內,張棟、唐皓、費國、蘇信、李景等將領圍在一張桌子前,神色緊張地望著另外一側的謝安,就連馬聃、吳興等將領也在其中。

    也難怪,畢竟長安之所以能在一日內被攻破,除了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這位絕世猛將中途離開的這個因素外,更重要的是馬聃等將領主動打開了長安城門,放入了西征周軍。

    為此,謝安按照馬聃等人與長孫湘雨的約定,也將其劃入了可免罪的名單中。

    更別說據唐皓所言,馬聃也是一名難得的良將,為此,謝安迫切將將他收歸麾下,畢竟他要替李壽組建一支班底,以應付日後愈演愈烈的奪嫡之事。

    “開了開了……四五六,大!”

    伴隨著謝安一聲興高采烈的喊聲,帳篷內不少將領失望地嘆了口氣,眼睜睜看著謝安將他們面前的銀兩收去。

    當然了,也有滿臉喜悅的,比如廖立、比如吳興。

    舔舔嘴脣將大把銀兩抱至自己面前,謝安搓著手中那三枚木質骰子,環視了一眼眾將,說道,“買定離手!”

    眾將猶豫了一下,繼而將手中的銀兩各自放在謝安面前那一張畫滿了大、小以及各種賭注的紙張上,繼而屏著呼吸緊緊盯著謝安手中的骰子。

    “開了啊……”朝著手中的骰子吹了口氣,謝安將其丟在碗中,興高采烈地喊道,“一二三,小!”

    在一陣唉聲嘆氣中,蘇信眼睜睜望著自己的銀兩被謝安贏走,苦笑說道,“大人,末將都輸了一千多兩了……”

    “大哥,辛勞數個月,我就得了五十兩,連個普通士卒都不如,你給我條活路走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次至少分了五千多兩,輸個一千怕什麼?”

    “末將這不是想攢著嘛……”

    “攢著銀子等它生崽啊?——我告訴你們,錢這東西啊,花了的,那才叫錢,藏著攢著,跟泥裡的石頭有什麼區別?”

    帳內眾將面面相覷,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唯有站在一旁觀瞧的李壽翻了翻白眼,無語地搖了搖頭。

    “我說謝安,你要是不滿就如實與你家中那位說嘛,你家中那兩位,如今可是腰纏萬貫啊!”

    “說得輕鬆!”謝安白了一眼李壽,沒好氣說道,“你以為我沒試過?軟磨硬泡一個多時辰,舞也沒鬆口!”

    “不還有一位麼?”李壽笑嘻嘻說道。

    瞥了一眼李壽,謝安嘆了口氣,拖著長音說道,“試過了,她說那是她嫁妝……想不通,她背後可是長孫家,富可敵國的長孫家……李景,速度速度,舉著銀子你猶豫半點了吧?到底買大買小啊?”

    李景滿臉猶豫地望著桌案,忽然一咬牙,說道,“買大!——五十兩買大!”

    “好!”謝安握著骰子正要丟,忽然,他發現眾將面色一變,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低著頭一言不發,緊接著,他感覺後背隱約有股涼氣向他襲來。

    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謝安緩緩轉過身去,果然,梁丘舞正一臉不悅地站在帳口,冷冷地望著他,以及擺在桌上那多達數千兩的銀子。

    “軍中禁賭,爾等不知麼?!”

    不得不說,梁丘舞真無愧於其[炎虎姬]的名號,一聲重斥,竟令帳內眾將不覺一顫,愣是沒有一個人敢搭話。

    “舞,”謝安嬉皮笑臉地迎了上去,討好似的說道,“這不是閒著沒事嘛,聖人說,小賭怡情……”

    話音剛落,李壽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道,“有意思,聖人還說過這話?”

    “……”謝安聞言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壽,繼而訕笑著望著梁丘舞。

    梁丘舞微微嘆了口氣,幾步走到桌旁,從桌旁拿起一錠五十兩的銀子,繼而走回謝安身旁,將那五十兩銀子遞給謝安,輕聲說道,“朝廷有文書至,我與湘雨有些話要與你說!”

    “……”望了眼手中那五十兩銀子,謝安戀戀不捨地望著桌上他所贏的、多達一、二千兩的銀子。

    “走啊!”梁丘舞皺眉說道。

    望了一眼梁丘舞那毫無商量可能的神色,謝安長長吐了口氣,耷拉著腦袋走出了帳篷。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梁丘舞暗暗嘆了口氣,繼而回顧帳內眾將,沉聲說道,“僅此一日,下不為例!”

    “多謝將軍!——那這些……”蘇信指著謝安所贏的那些錢。

    “爾等分了吧!——壽殿下,也請一道來!”淡淡說了一句,梁丘舞轉身離開了。

    李壽聳了聳肩,跟著梁丘舞走出了帳外。

    望著他二人離去的背影,帳內眾將面面相覷,在相視一笑後,將謝安所贏的錢分了,期間,蘇信搶先來到謝安原先站的位置,吹著手中那三枚木質骰子,嘿嘿笑道,“輪到我了……買定離手!”

    頓時,整個帳篷內的氣氛又活絡起來。

    而與此同時,謝安正一臉鬱悶地走向梁丘舞與長孫湘雨的帳篷,一撩帳篷的幕布,他發現長孫湘雨正披著一條狐絨毯子半依在榻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怎麼著?被舞姐姐逮到了?”

    望著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謝安古怪說道,“不會是你告的密吧?”

    “告密?”長孫湘雨失笑般搖了搖頭,說道,“你等鬧地那般大聲,你以為舞姐姐是聾子不成?”

    謝安聞言懷疑地望地望著長孫湘雨。

    見此,長孫湘雨臉上浮現出幾分幽怨,可憐兮兮地說道,“安哥哥總是這樣,將奴家想地那般壞,奴家……”說著,她抬起右手,用袖子矇著大半張臉,雙肩微微顫動。

    謝安無奈地搖了搖頭,沒好氣說道,“來來回回就這一套!有點新鮮的沒有?”

    長孫湘雨聞言秀目一白,憤憤說道,“真是薄情寡義,配合一下會死啊?”

    “喂喂,[薄情寡義]用在這裡啊?”

    二人正說著,梁丘舞撩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李壽,見帳內長孫湘雨與謝安二人正在鬥嘴,皺眉說道,“別鬧了,湘雨,將朝廷所傳達的意思說一說吧!”

    見此,長孫湘雨這才停止與謝安的鬥嘴,望著謝安說道,“總之,朝廷是應允了你的建議……”

    謝安愣了愣,詫異問道,“什麼建議?”

    長孫湘雨沒好氣地望著謝安,說道,“還能有什麼?——你那[將功抵罪]的建議,陛下認可了,不過,張棟等人還是需經大獄寺審理……”

    “哦,這件事啊!”謝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鬆氣般說道,“總算是可以給張棟等人一個交代了!”

    長孫湘雨微微一笑,繼而淡淡說道,“另外,朝廷還要你擬寫一道戰功表,朝廷好依此封賞!”

    一聽到封賞二字,謝安不由兩眼放光,連忙說道,“封賞?”

    以長孫湘雨的聰慧,如何不知謝安此刻在想什麼,聞言也不說破,微笑說道,“當然了,你立下此等功勛,陛下自然會重賞……早在二十餘日前,奴家便已發書至祖父處,請他出面,替你向朝廷爭取[開府]殊榮!”

    “[開府]?”李壽愣了愣,繼而轉頭望向謝安,眼中露出幾分喜悅。而此刻謝安滿腦子都是金銀,滿臉不解,詫異問道,“什麼意思?”

    “就是讓你能夠蓄養家府私兵!”說著,梁丘舞替謝安與李壽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二人。

    “家府私兵?”謝安愣了愣,帶著幾分雀躍說道,“是指能夠佩戴甲胄的士兵吧?而不是尋常的家僕家丁?”

    “自然!”長孫湘雨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雖說朝廷會下撥一部分軍餉,不過,你可別指望那筆銀子能有多少……”

    “這個我明白,”謝安連連點了點頭,舔了舔嘴脣說道,“私兵……私兵……”忽然,他愣了愣,詫異問道,“舞,東公府有私兵麼?”

    梁丘舞微微一愣,正要說話,長孫湘雨沒好氣說道,“想什麼呢?東軍不就是麼?”

    “哦,對對對!”謝安恍然大悟,搓著雙手美了半響,急切說道,“那……有多少人啊?我是指編製……”

    “這個嘛,”梁丘舞思忖了一下,說道,“自一百人到五百人不等……依你如今立下的功勞看,三百人應當不成問題!”

    “三……三百人?”謝安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著梁丘舞,沒好氣說道,“弄了半天,就三百人?——那有什麼用?”

    梁丘舞聞言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遂望了一眼長孫湘雨,後者會意,輕笑地解釋道,“連這也想不到麼?——三百尋常士卒,自然是無多大用處,可倘若是三百門客、三百家將呢?”

    謝安愣了愣,恍然大悟地說道,“你是說,我可以將張棟等人收歸府上,當做私兵?”

    “前提是對方願意!——別忘了,私兵的撫恤,與軍隊將領的軍餉,那可是決然不同的!”

    “不就是錢麼?——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謝安咧了咧嘴,嘿嘿笑道。

    他敢打賭,只要他張口,像蘇信、李景這些心腹將領,多半願意做他謝府的私兵,至於待遇問題,嘿,他謝安有的是斂財的手段。

    這不,方才要不是梁丘舞突然出現,他那五十兩銀子早已變成上千兩了。

    想到這裡,謝安興致勃勃地問道,“真的可以麼?”

    “奴家祖父親自出面,陛下必然應允,更何況你等立下這般天大功勛……”說著,長孫湘雨頓了頓,望了一眼李壽,繼續說道,“本來,奴家也想為壽殿下謀劃一番,後來想想,還是作罷為妙……儘管朝廷人人盡知安哥哥與壽殿下關係,不過說到底,壽殿下[開府],與安哥哥[開府],其中寓意,還是有些區別的……還望壽殿下莫要介意!”

    李壽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長孫湘雨指的是什麼,聞言點頭說道,“這個本王自然明白!——本王暫時還是打算在三皇兄李慎身旁呆些日子!”

    長孫湘雨聞言咯咯一笑,讚許地望了一眼李壽,繼而望向謝安,低聲說道,“安哥哥,奴家替你擬了一份名單,你且看看!”說著,她站起身,將桌上的一張紙遞給謝安。

    謝安接過那份名單,輕聲念著上面的名字,不難猜想,長孫湘雨所擬寫的名單,無非就是蘇信、李景等人。

    忽然,謝安皺了皺眉,疑惑地望著長孫湘雨,說道,“費國?——此人可是太平軍的人啊!”

    “安哥哥是怕養虎為患?”長孫湘雨捉狹似地眨了眨眼。

    “那倒不至於……”謝安微微搖了搖頭,繼而皺眉說道,“但再怎麼說,他明面上可是太子李煒的人,要不動聲色將其收歸到我府上,這可不易……”

    “這還不簡單?”長孫湘雨聞言咯咯一笑,輕聲說道,“你只要在功勛表中大肆誇獎費國,請朝廷重重加以封賜,李煒自然會起疑心,多半會令費國當即到其府上問話……而你要做的,便是在回到冀京後,留住費國,莫要叫其去見李煒,你可以藉口設宴款待眾將。如此一來,李煒必然以為費國已改投你府上,勢必心中憤怒,以他那般器量,多半會暗中打壓費國升官,而你這邊,則好言籠絡,如此,費國豈會不乖乖就範?”

    “離間?”謝安恍然大悟,繼而皺眉說道,“可問題是,費國既然潛伏在大周軍中,勢必是打算著盡可能地爬到高位,好為太平軍效力,很難想象他會棄太子李煒這條捷徑,投身我府上……”

    “那可不見得!”長孫湘雨聞言輕笑一聲,意有所指地說道,“待回冀京之後,壽殿下多半會加封[安平王],而安哥哥亦極有可能借此軍功生任大獄寺卿,再加上舞姐姐東軍上將軍,這股勢力可不小,倘若那費國是個聰明人,就該知道,與其在太子李煒手中不受重用,倒不如改投安哥哥府上!——再者,只要我等斷了費國他那太子李煒的那一枝,由不得他費國不願,只要他還打著混入大周內部的算盤!”

    “這倒是……”謝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繼而默默望了一眼長孫湘雨。

    仿佛是看穿了謝安的心思,長孫湘雨咯咯笑道,“是不是想說,[這個女人耍弄陰謀手段,可真是得心應手]?”

    “怎麼可能……”被說破心中之事,謝安一臉尷尬,訕訕一笑。

    隨後,四人又聊了一番,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後,李壽這才離去,將剩下的時間留給謝安以及二女。

    可能是考慮到今夜乃是除夕,梁丘舞這才勉為其難開放了謝安的禁酒令。

    叫幾名東軍士卒搭了一個簡易的布棚,謝安與梁丘舞、長孫湘雨三人並坐在布棚下那一張長案後,一面賞著夜幕下皓潔的雪地,一面飲酒談天。

    端著酒盞,望著酒盞中那半盞殘酒,謝安自嘲說道,“去年這個時候,我還在冀京忍凍挨餓呢……躲在人家府邸前的石獅子後,凍地全身戰慄……”說著,他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水。

    望著謝安的落寞的神色,梁丘舞眼中隱約露出幾分不忍,端起酒盞替他滿上,溫溫說道,“可如今,夫君已是正五品的朝中大臣,已是西征叛軍的功臣,不是麼?”

    坐在謝安另外一側的長孫湘雨亦帶著幾分譏諷說道,“冀京[傾國雙璧]分坐你左右,陪你飲酒作樂,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這倒是!”謝安嘿嘿一笑,藉著酒意壯膽,一手一個摟住梁丘舞與長孫湘雨,繼而咂了咂嘴,略感遺憾說道,“齊人之福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惜伊伊還在冀京,要不然,就齊了……”

    “什麼齊了?”梁丘舞不解問道。

    謝安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說道,“家人咯,還有什麼?”

    長孫湘雨聞言一愣,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暖意,一閃而逝,繼而撇撇嘴故意說道,“是不是最好還要加上你那位婉兒姐呀?”

    這瘋女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瞧見舞兩道秀眉都立起來了麼?

    謝安沒好氣地望了一眼長孫湘雨,後者一臉得意,咯咯咯輕笑不止。

    “安?”梁丘舞懷疑地望著謝安。

    謝安滿頭冷汗,連聲說道,“沒有,真的沒有!——舞,相信我!”

    在他身旁,長孫湘雨輕笑不止。

    費了好些工夫,謝安這才將梁丘舞哄開心,要知道,要在長孫湘雨故意搗亂的情況下將梁丘舞哄開心,這絕對是一項技術活,險些弄地謝安狼狽不堪。

    但是不知為何,儘管那般狼狽,但是謝安心中卻是那樣的充實。

    就連他也沒想到,當初險些凍死在大街上的他,如今竟能混得風生水起,還結識了許多位紅顏知己。

    溫柔似水的蘇婉……

    小鳥依人的伊伊……

    正直而偏執的梁丘舞……

    聰慧而富有心計的長孫湘雨……

    以及,擁有著成熟女人魅力的金鈴兒……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6 03:24 編輯

gv0857 發表於 2013-5-20 20:02
第二章 大軍凱旋(二)

    “大半年,足足大半年啊,終於回來了……”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六日,謝安終於返回冀京,站在冀京左安門外,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動。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漸漸將冀京當成了自己的家,因為這裡有他深愛的女人。

    或許是見謝安過於吵鬧吧,守衛在左安門附近的衛兵忍不住了,走過來提出了警告。

    “左安門附近,不得喧嘩!”

    “呃,抱歉抱歉……”謝安摸了摸後腦勺,訕訕一笑。

    望著他點頭哈腰的模樣,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對視一眼,均感覺臉龐有些灼熱,尤其是城門附近來往百姓那錯愕、怪異的眼神,更讓二女面色羞紅。

    由於此時謝安已換下了甲胄,換上了尋常的衣物,因此,左安門附近的百姓根本不知這個在城門下大呼小叫的怪人,便是此番西征長安叛軍的功臣之一。

    “你也真是的,風風光光從永安門入城不好麼?非要這樣鬼鬼祟祟的……”不動聲色地跟在謝安身後走入城中,長孫湘雨臉上帶著幾分異樣,低聲抱怨道。

    在長孫湘雨身旁,梁丘舞儘管沒有說話,但是看她表情,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在她看來,她的夫婿謝安此番立下大功,這比她自己立下大功還要令她感到喜悅與欣慰,結果倒好,謝安一句不習慣在眾目睽睽之下,硬是拖著二女率先入了城。

    或許是注意到了梁丘舞眼中那幾分遺憾之色,謝安輕笑著說道,“這樣不是很好麼?待會李壽入城,永安門非得堵上不可……”

    “可那等榮耀是你應得的……”

    “在我看來,榮耀可不比賞賜來得實惠,走吧,趕緊回家,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說著,謝安大模大樣地朝著東公府方向走去,看他趾高氣揚的模樣,活脫脫一個冀京世家的紈褲子弟。

    “……”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順著左安街朝朝陽街方向走著,沒走多遠,謝安便注意到城內有大量的百姓瘋狂地朝著永安門方向涌去。

    “快,勝師入城了!”

    “聽說此次安平大將軍一直打到長安呢……”

    “據說,那位安平大將軍年僅十九歲,那位謝參將更年輕……”

    “真乃年少英才啊……”

    聽著那些百姓口中的議論之詞,謝安轉過頭來,朝著二女眨了眨眼,仿佛是在說,看,我說的沒錯吧?

    梁丘舞與長孫湘雨聞言微微嘆了口氣。

    本來,按照早前的安排,謝安與她們應當隨著大軍由永安門入城,在冀京一干百姓的夾道歡迎中,風風光光地進入城門,而如今,這份殊榮謝安將其留給了李壽。

    儘管有些遺憾,但是對於謝安這種不以重名累身的修養,梁丘舞對此還是相當肯定的。

    說起來,謝安當真是不在乎名望麼?

    啊,他一點也不在乎!

    在他看來,百姓們的歡呼,還不如兜裡那五十兩銀子來得實惠,與其被圍觀的百姓堵在城門附近,被人像看耍猴的一樣圍觀半天,還不如趁此時間早點回到東公府,由好一陣子未見到的伊伊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

    畢竟在軍中,洗澡可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哪怕他是西征周軍的二把手。

    小半個時辰後,謝安與梁丘舞、長孫湘雨二女來到了東公府府門前。

    或許是聽說了大軍即將入城的消息吧,伊伊領著府內一干家丁、僕役,早早地等候在府門前,朝著大街西側眺望。

    這個小妮子顯然沒有料到,謝安與二女竟然會由大街的東側而來。

    “伊伊!”

    謝安遠遠地瞧見了那位在東公府府門前翹首以待的小女子,高喊一聲。

    伊伊愣了愣,轉頭望向大街的東側,她這才發現,謝安等人竟在大軍入城之內,率先來到了城內。

    “小姐?姑爺?湘雨姐?”愣了愣,伊伊踏著碎步連忙小奔到謝安面前,歡喜無限地望著三人,尤其是闊別多日的謝安。

    或許是注意到了伊伊眼眶中那激動地淚水,謝安輕輕將伊伊摟在懷裡,連忙說道,“哭什麼呀?我等不是回來了麼?乖乖,不哭……”

    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伊伊乖巧地點了點頭,繼而望了一眼永安門的方向,詫異問道,“姑爺與小姐、湘雨姐,怎得這會兒就入城了?奴婢方才叫家丁去打探過,壽殿下還在城外十里坡呢……”

    “這叫先見之明,待會李壽入城,非得被城門附近的百姓堵死不可……”說著,謝安頓了頓,帶著幾分壞笑說道,“難道伊伊姐不想早點見到我麼?”

    伊伊心中一驚,連忙搖頭說道,“當然不是……”說了半截,她這才反應過來,嬌嗔地用手輕輕一錘謝安胸口,在注意到梁丘舞與長孫湘雨怪異的目光時,她慌忙低下了頭。

    可能是注意到了伊伊臉上的尷尬,自幼與她關係極好的梁丘舞幫著解圍道,“安,莫要戲弄伊伊了,此地人多嘴雜,我等先入府再來敘舊……伊伊,叫府內家丁燙水,我等久在軍營,身上不潔,需先行沐浴一番!”

    “是,小姐!”伊伊點了點頭。

    踏足同樣闊別多日的東公府,謝安心中亦感覺有些激動,儘管如今他在冀京有了他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也清楚,只要梁丘舞與伊伊尚在東公府一日,那麼東公府才是他謝安的歸宿,也就是所謂的家。

    而就在他品味著大半年來的經歷時,身旁傳來了一聲帶著幾分異樣口吻的譏諷。

    “伊伊姐,哼!”

    謝安一臉莫名其妙地轉過頭去,詫異地望著嘟著嘴好似有些不滿的長孫湘雨,心中一動,將腦袋湊了過去,低聲說道,“有什麼不對麼,湘雨姐?”

    長孫湘雨聞言面色一紅,似嗔似喜般瞪了一眼謝安,蹬蹬蹬走入了府邸,看地謝安嘿嘿直笑不止。

    長孫湘雨,是他所遇到的女人中最複雜、最矛盾的女人,這一點,謝安絲毫不會懷疑。

    別看她一直管梁丘舞叫舞姐姐,其實,那只是她討好梁丘舞的一種手段罷了,在謝安尚未來到冀京的過去,長孫湘雨便時常拿梁丘舞作為算計的目標,而一旦算計敗露,則用這種手段來緩和她與梁丘舞的關係,正因為這樣,梁丘舞向來很討厭這位滿嘴謊言、口是心非的閨中密友。

    而事實上,長孫湘雨比伊伊還要大半歲,伊伊則比謝安以及梁丘舞大一歲,換而言之,在此地的三女中,屬長孫湘雨歲數越大,當然了,遵從女人一向不樂意告訴旁人自己真實歲數這條真理,謝安也不知這個女人的真實歲數,只是聽伊伊大概地提起過。

    心情好的時候,長孫湘雨會管謝安叫安哥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則直呼謝安姓名,但是不知為何,自從聽說謝安管伊伊叫做伊伊姐後,她便很在意這件事。

    不過一想到這個女人那超乎常人的控制**,謝安也就見怪不怪了,反正,他的歲數在這裡是最小的,叫誰姐姐都不吃虧。

    走入熟悉的東公府,回到他那熟悉的房間,謝安懶洋洋地躺在榻上,望著對面書桌後墻壁上那副[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的字畫,記得,那還是冀京字畫名家長孫湘雨親筆所寫的,放到字畫商鋪去賣,至少值三千兩銀子,比謝安全部家當還要值錢。

    當然了,這種事謝安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畢竟長孫湘雨曾警告過他,哪怕他窮地叮噹響,也不敢將她的字畫賣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伊伊輕輕走了進來,指揮著身後的家丁,讓他們將手中木桶中的熱水,倒在屏風後的大木盆中,直到水位與水溫都合適了,她這才對謝安說道,“安,熱水已準備好了……”

    瞥了一眼房門,見最後一名家丁退出房外,關上了房門,謝安嘿嘿一笑,一伸手將伊伊攬在懷中,壞笑說道,“伊伊姐,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啊?”

    伊伊滿臉羞紅,怯怯地抬頭望了一眼謝安,繼而緩緩地點了點頭,看著她這幅乖巧的模樣,謝安只感覺小腹內涌起一團火熱,雙手也變得不自覺起來,悄然伸入了伊伊衣服內。

    顯然是察覺到了謝安的小動作,伊伊面頰更是羞紅地仿佛能滴出汁水來,睫毛輕顫,小手緊緊抓著謝安的衣服,將嬌軀貼在謝安懷中,一副任君采擷的可人模樣。

    要知道謝安自隨著大軍離開冀京至今已有多達六、七個月,期間未曾觸碰女色,如今哪裡還按耐得住,右手深入伊伊衣中,蹂躪著伊伊胸前那兩團嫩肉。

    頓時,伊伊的呼吸便變得急促起來,似羞似懼地埋首在謝安懷中,怯怯說道,“不要,安……眼下尚是巳時……”

    謝安哪裡會不知伊伊心中所想,壞笑說道,“巳時又怎麼了?”

    “巳時……”伊伊咬了咬嘴脣,求饒般說道,“小姐與湘雨姐尚在沐浴……”

    謝安雙眉一挑,眨眨眼說道,“那不是正好麼?”

    伊伊小臉一呆,好似是想到了什麼,雙頰微紅,迅速低下頭去,帶著幾分求饒般的口吻,低聲說道,“熱水會涼的……”

    “涼就涼了唄!”右手輕輕捏著伊伊胸前的柔軟之處,謝安壞笑說道,“半年不見,伊伊姐更漂亮、更柔軟了……”

    起初聽謝安稱讚自己漂亮,伊伊眼中一喜,可一聽到後半句,聯想到謝安眼下對自己的輕薄動作,她的呼吸變得更為急促,全身酥軟地倒在謝安懷中,在猶豫了半響後,求饒般說道,“倘若……倘若安當真要……當真要那樣,房門……且容奴先閂上房門……”

    “我去關!”謝安嘿嘿一笑,將伊伊平放在床榻處,抽出右手來,屁顛屁顛閂上房門,繼而壞笑著望著這位半躺在榻上,喘氣不已的可人女子。

    輕解羅衫,謝安將伊伊身上的衣服徐徐剝落,再望向她時,她的目光似水般柔情,深情地望著謝安。

    或許這就是古代女子的溫柔吧,對於心愛男子的要求,她們總是下意識地妥協,哪怕是白日荒yin這等荒唐的事,要知道在大周,在白天*房事,那可是相當令人詬病的事,別看荒唐,要是被御史監的御史大夫知道,他們多半會參謝安一本,彈劾謝安罔顧聖人禮法,與女子白日yin亂。

    當然了,這種狗屁不通的事謝安才不會在意。

    可能是謝安憋了大半年的關係吧,當他吮吸著伊伊柔暖的**時,心中足可謂是血脈噴張,亢奮異常。

    而對於他懷中的小女人而言,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僅僅數息,便被謝安弄地神色迷離,連連喘氣。

    也難怪古代女子都不怎麼情願嫁給入伍的士兵,就拿謝安這次出征來說,一去就是大半年,對於初嘗床笫滋味的女子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甚至於,謝安還算是好的,畢竟他是大軍的領導層之一,除了像陳驀這種為了扭轉戰局而專門盯著大軍指揮人員殺的絕世悍將之外,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尋常的士卒呢?

    但凡一次征戰過後,有多少可憐的女子翹首等待自己的丈夫回家?而又有多少女子,等到的僅僅只是丈夫的骨灰,連其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唔……”伴隨著一聲說不出是痛苦還是歡愉的嬌吟喘息聲,伊伊緊緊地抱住了謝安,目光迷離。

    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伴隨著兩聲滿足的吐氣聲,屋內那急促喘息聲這才漸漸變得平和起來。

    不得不說,**過後的伊伊,比較方才更為光彩奪目,眉梢眼角處那一抹春意,說不出的迷人。

    要不是謝安這會兒實在太累,真恨不得提槍上陣,再廝殺一回。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心中那幾分意猶未盡,伊伊連忙握住謝安肆意輕薄她的右手,帶著幾分羞澀低聲提醒道,“安,小姐與湘雨姐差不多該沐浴完畢了……不若等到晚上,奴再行侍奉……”

    望著伊伊眼中的懇求之色,儘管謝安有些意猶未盡,但只能點頭同意。

    而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梁丘舞的聲音。

    “安,李壽殿下已入城,朝廷發下話來,叫你等午時入朝,覲見陛下……安?你閂著房門做什麼?”

    “是小姐……”伊伊面色一驚,顧不得品味方才的美好之事,雙手下意識緊緊地捂住了嘴。

    瞥了一眼房門外那個人影,謝安不禁也有些緊張。

    倒不是說謝安怕梁丘舞得知他與伊伊的事,畢竟伊伊本來就是謝安的侍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問題是,謝安一回冀京便與伊伊這樣那樣,這對於身為謝安正妻的梁丘舞而言,她多少會有些吃味,更別說白日荒yin這等事,好不懷疑,倘若梁丘舞得知此事,定會對謝安好一通說教,畢竟這個女人向來都是一本正經、循規蹈矩的。

    大腦飛速運轉著,望了一眼用被子捂著腦袋裝鴕鳥的伊伊,謝安連忙說道,“我,我正準備沐浴呢……”

    “哦,”屋外,梁丘舞釋然般說道,“迅速些,莫要耽擱,陛下宣你與壽殿下二人赴午朝,多半嘉獎你等此番西征長安叛軍之戰功……你且沐浴,我與湘雨在大堂等你!”

    “嗯,好的……”說著,謝安側耳傾聽,直聽到梁丘舞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這才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繼而由手指戳了戳尚矇著被子裝鴕鳥的伊伊,低聲說道,“舞已經走了……”

    “呼……”伊伊這才扯下矇著腦袋的被子,後怕地用小手拍了拍胸口,繼而,或許是注意到謝安目不轉睛盯著自己胸前那兩團嫩肉的垂涎目光,面色一紅,慌忙扯過被子蓋住,羞澀說道,“安,小姐在堂中等你呢,莫要讓小姐久等了……”

    “唔……好吧,別忘了,晚上……”

    伊伊聞言俏臉羞紅,偷偷抬起頭望了一眼謝安,緩緩點了點頭,繼而輕聲說道,“且容妾身侍奉夫君沐浴……”

    “嘿!——不如一起?”說著,謝安眨了眨眼。

    “這……”伊伊雙頰緋紅,一臉猶豫。

    仿佛是看穿了伊伊心中的顧慮,謝安右手一勾伊伊的下巴,壞笑說道,“放心,本大爺這回不會再欺負你了,留到晚上……”

    望著謝安那一副紈褲子弟的作態,伊伊噗嗤一笑。

    平心而論,儘管謝安承諾不對伊伊使壞,可望著伊伊僅穿戴著一件紅色的小肚兜伺候自己沐浴,他不禁感覺自己依然有些蠢蠢欲動,不過一想到梁丘舞與長孫湘雨眼下多半已在大堂等候,他也只能強忍這種誘惑,畢竟那兩位姑奶奶可不比伊伊乖巧聽話。

    一直到了巳時三刻,謝安與伊伊這才姍姍來到東公府前院大堂。

    這時,府內下人早已預備好了飯菜,而梁丘舞與長孫湘雨,正坐在飯桌旁等候著謝安。

    對於梁丘舞而言,自家夫婿未到,自然是不得先行用飯,而對於長孫湘雨來說,她多半是顧忌自己客人的身份,要是換個位置,她恐怕不會像梁丘舞這般恪守夫妻禮數,更別說當她注意到伊伊眼眉處那一抹**過後的春意時。

    這不,她已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不滿。

    “哼,謝大人真是艷福不淺啊!”

    望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梁丘舞,謝安求饒般望著長孫湘雨,暗中像其使著顏色。

    可能是從謝安的眼色中得到了某種承諾吧,長孫湘雨臉上這才露出幾分滿意之色,繼而正色說道,“謝安,待會午朝,你可要小心了!”

    謝安愣了愣,坐下在飯桌旁,詫異問道,“什麼意思?”

    方才見謝安來到,梁丘舞起身迎候,如今見謝安坐下,她亦坐下,低聲說道,“湘雨的意思是,太子李煒恐怕欲對你與壽殿下不利……”

    謝安聞言,把玩著手中筷子,臉上露出幾分難以捉摸的笑意。

    “這事啊……不說我差點都忘了!——在冀京,還有這麼一位[老友]……”
gv0857 發表於 2013-5-22 20:00
正文 第三章 午朝

    正月六日巳時三刻前後,謝安與李壽分別坐著東公府與安樂王府的馬車來到了正陽門。

    倒不是說湊巧才碰到,其實李壽要早到半刻,之所以依然站在宮門附近,無非是見宮外沒有東公府的馬車,因此在此等候謝安罷了。

    “嘿!”

    遠遠地,謝安便從馬車車窗中瞧見了李壽,向他打了聲招呼。

    “呵呵!”李壽點了點頭,目視著謝安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繼而打量了一眼他所乘坐的馬車,見馬車頂棚四個角所懸掛的穗子上,明晃晃地懸掛著一塊[虎]字木牌,微微搖了搖頭,失笑說道,“果然是回的東公府麼?——花兩萬銀子買了一座府邸,你就當是擺設用麼?——據說你不在冀京的這些日子,都是你那位嬌美侍妾在幫著打理府邸?”

    謝安聞言翻了翻白眼,他知道李壽想說什麼,無非是取笑他先前說住在東公府怎麼怎麼不好,軟磨硬泡向李壽借了兩萬銀子買了座府邸,結果呢,他那大獄寺少卿謝府跟擺設似的,府內的一應所需,均是伊伊在幫忙打理,這樣還不算,滿打滿算,謝安也沒在其謝府住幾日。

    也難怪,誰叫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梁丘舞與伊伊都住在東公府呢,雖說他謝安府上還有長孫湘雨這麼一位大周第一美人,可問題是,謝安有膽量碰她麼?

    至少在成婚前,謝安是不敢的。

    “少沒事找事……嫂子如何?”

    見謝安問起自己的妻子,李壽微微一笑,說道,“王旦老哥幫忙打理王府,一切皆有條不紊……”

    “闊別大半年,你就沒……那個下?”謝安眨了眨眼說道。

    李壽愣了愣,不解地望著謝安,半響後恍然大悟,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帶著幾分譏諷、幾分揶揄,笑著說道,“本王可沒有謝大人那般艷福……讓本王猜猜,唔,應當是你那位嬌美侍妾吧?”

    “嘿!”一想到方才在東公府中與伊伊的激情之事,謝安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我那乾兒子如何?會開口喊人了麼?”他指的,是李壽的兒子,李昱,算算日子,差不多該有八、九個月大了。

    見謝安忽然說起自己的兒子,李壽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謝安,說道,“你幾時認的乾兒子?——方才我瞧過一面,還不會喊人呢,多半是似其父這般,是個平庸之人吧……”說到這裡,他眼中隱約流露出幾分失望與遺憾。

    “得了吧,才**個月大,不會喊人正常!”拍了拍李壽的肩膀,謝安與他並肩走入正陽門,朝著皇宮而去。

    畢竟正陽門乃大周皇宮宮門所在,因此,謝安與李壽只得下馬步行入宮,縱觀整個大周,恐怕也只有梁丘公、胤公等寥寥數位為大周貢獻畢生心血的老臣,才享有車馬入宮的殊榮,除此之外,哪怕李壽是大周天子李暨最小的兒子,也沒有這個資格,更別說謝安這區區五品官。

    由於眼下尚是正月深冬之末,因此,皇宮內依舊是一副冰天雪地般景象,白茫茫一片,儘管雅致非常,但卻沒有平日裡的肅穆威勢,當然了,對於謝安而言都是一個樣,畢竟算上這次,他也才進宮兩回罷了。

    吱嘎吱嘎踏著腳下的積雪,李壽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笑著說道,“謝安,去歲這個時分,還記得你我在做什麼?”

    謝安想了想,笑著說道,“我多半是忙著在你墨裡添加臭水吧……怎麼樣?這個招數?”

    “惡臭無比!”李壽故作皺眉,連連搖頭,笑著說道,“當時本王差點就氣瘋了,好不容易買到一塊上等的墨,就那樣被你給糟蹋了……”

    謝安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誰叫你整天到晚變著法子使喚我來著?”

    二人相視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笑。

    確實,去年的這個時候,謝安儘管已到了安樂王府,但是與李壽的關係卻極差,就好似是天生八字不合,相盡法子叫對方出醜,讓夾在當中的老管家福伯好生為難。

    長長嘆了口氣,李壽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追憶,喃喃說道,“如今想想,當初的日子也不是那樣不堪……”

    這種眼神,謝安太熟悉了,自福伯故去後,李壽時而便會露出這等神色,也難怪,畢竟福伯照顧了李壽十餘年,在李壽眼裡,福伯可要比如今身坐在龍榻之上的他那位親生父親還要親近。

    想了想,謝安覺得自己應該說幾句安慰一下,而就在他正思忖著如何開口時,忽然見李壽臉上露出幾分詫異,望著遠處驚訝說道,“咦?”

    “怎麼?”謝安下意識地抬起頭,順著李壽的視線望去,他這才發現,遠處太和殿外,胤公與孔文這兩位老爺子正站在該處笑眯眯地望著他們,旁邊,還站著謝安的便宜老師、禮部尚書阮少舟,除他三人以外,還有一位面色穩重的中年人,這個人,謝安並不認得。

    見此,李壽、謝安二人連忙走了過去,拱手行禮。

    “小王見過胤公,見過孔大人!”

    胤公微微一笑,亦拱手回禮道,“殿下多禮了,老朽愧不敢當……”

    在他身旁,孔文對李壽點了點頭作為招呼,繼而上下打量了幾眼謝安,笑著說道,“小子,這大半年過得如何?”

    由於與這位老爺子早就熟悉了,因此謝安也不見外,聳聳肩說道,“還行,只不過,老爺子的日子恐怕不怎麼樣……”

    “哦?”孔文愣了愣,詫異說道,“何以見得?”

    只見謝安眨了眨眼,笑嘻嘻說道,“就憑老爺子那手臭棋簍子,除了倚老賣老欺負一下小子,旁人,老爺子多半是贏不過吧?——哦,應該是絕對贏不過!”

    “臭小子!”孔文氣地吹鬍子瞪眼,繼而哈哈一笑,在望了謝安幾眼後,正色說道,“小子,這回你也忒膽大了,何等的大事你就往自己身上攬?——你可要小心了,太子那邊,正想方設法準備對付你二人呢!”

    謝安恍然大悟,他這才意識到,胤公、孔文等人站在這裡,原來就是想為此提前警告他與李壽,這不禁讓謝安感到幾分暖意。

    見謝安不說話,阮少舟會錯了意,還以為是謝安畏懼了太子李煒一方的權勢,笑著說道,“莫要驚慌,待會,自有師座與孔大人為你撐場……你叫我為老師,我雖不曾教過你半點學識,不過替你說幾句話撐撐場面,絕不成問題!——對了,待會要是褚熹那個老匹夫親自出面苛難你,莫要客氣,替我狠狠扇他臉!”

    饒是謝安,聽到這等話亦忍不住笑出聲來,關於自己這位便宜師傅的事,謝安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知道,胤公眼下正想盡一切辦法要將阮少舟推到丞相的位置上,只不過,太子李煒一方的人顯然也盯著這個敏感的位置,因此,兩撥人鬧地很不愉快。

    平心而論,儘管謝安對於這種勾心鬥角之事不感興趣,但歸根到底,他顯然還是偏向阮少舟,畢竟二人是師生的關係,倘若阮少舟當了丞相,他謝安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在冀京居住了整整一年半,謝安早已清楚地明白,要是沒有強硬的後台,很難在冀京立足,更別說入朝為官。

    儘管歷代帝王素來不喜臣子結黨營私,但為何歷代朝中,依然是派系重重?

    很簡單,因為單單一個人,都無法在朝中立足的,更別說想得到話語權。

    就拿他謝安來說,要不是梁丘舞、胤公、孔文、阮少舟、呂公等人暗中護著,毫不懷疑,他早已被太子李煒的人假公濟私給排擠掉了,甚至連性命都難保,如何還能當他的大獄寺少卿?

    說白了一句話,單單一個人的勢力,是很難在大周朝廷站穩腳跟的,唯有投身某個政治陣營當中,而如今,儘管謝安自己未曾做出抉擇,但是朝中大臣,幾乎已將他認為是長孫家一系的人。

    當然了,對此謝安沒有絲毫的不情願,畢竟長孫家確實幫了他許許多多,尤其是長孫湘雨,當初要不是這個瘋女人閒著無聊,暗中折騰了些事出來,他謝安如何能有這等機緣,與[四姬]之首的[炎虎姬]梁丘舞立下婚約?

    可以說,如果沒有長孫湘雨,他謝安此時多半還只是李壽府上一介書童,整日裡提心吊膽,提防著太子李煒派人暗算。

    或許也正因為這樣,謝安這才希望長孫湘雨也能變成他最親近的人……

    一想到這裡,謝安不禁露出幾分輕笑,望著阮少舟咧了咧嘴,嘿嘿笑道,“老師放心,論耍嘴皮子的能耐,小子那可是相當自負的!”

    阮少舟輕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謝安瞥了一眼阮少舟身旁那位中年官員,見此人一直用不渝而憤怒的目光望著自己,心下不禁有些錯愕,試探著問道,“這位是……”

    話音剛落,只見那位中年官員冷哼一聲,冷冷說道,“兵部侍郎長孫靖!——怎麼,謝大人不認得本官麼?”

    長孫靖?

    長孫湘雨的生父?

    謝安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他哪裡還會想不通其中關鍵。

    果然,在冷冷打量了幾眼後,長孫靖沉聲說道,“那丫頭,還在你府上麼?——恬不知恥!”

    “這個……”謝安偷偷望了一眼胤公與阮少舟,見他二人面露尷尬之色,心中頓時澄明,訕訕說道,“回侍郎大人話,湘雨……”說到這裡,他猛見長孫靖露出幾分怒容,連忙改口,說道,“令千金不曾住在下官府上,乃是在東公府……”

    “東公府……”長孫靖微微皺了皺眉,眼中不渝之色稍稍退去了幾分,沉聲說道,“回去告訴那丫頭,叫她今日日落之前,給我回到府上來,否則……”

    說到這裡,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冷笑。

    “否則怎得?”

    眾人心下一愣,下意識朝著傳來冷笑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女正緩緩朝著他們走去,方才說話的,正是長孫湘雨。

    望著長孫靖愈加眼中愈加憤怒的神色,謝安心中暗自苦笑。

    姑奶奶,你可來得真不是時候!

    就在謝安暗自祈禱之餘,長孫靖眼中怒意越盛,望著長孫湘雨怒聲斥道,“孽子,尚未出閣,不聲不響離京半年,便這個謝安鬼混……敗壞我長孫家門風,恬不知恥!”

    見長孫靖遷怒謝安,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悅。

    就在這時,長孫湘雨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啊,真是恬不知恥呢!——既然如此,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好了!”

    “你……你說什麼?!”長孫靖聞言大怒,狠狠瞪著自己的女兒。

    “長孫侍郎沒有聽到麼?”長孫湘雨雙目一眯,冷冷說道,“我說,從今日起,我不再是長孫家的人了!”

    “孽子!”長孫靖抬手便要朝長孫湘雨臉上打去,梁丘舞皺了皺眉,一把抓住他的手。

    “梁丘將軍這是什麼意思?——我長孫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梁丘家來插手!”說著,長孫靖猛一掙扎,右手掙脫束縛。

    事實上,梁丘舞對於這種事本來就有些猶豫,尤其是聽聞長孫靖此言後,心下更是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胤公站了出來,望著長孫靖沉聲斥道,“靖兒,皇宮重地,不得造次!——還不住手?!”

    見自己父親開口,長孫靖這才勉強壓下心中怒火,在恨恨瞪了一眼謝安與長孫湘雨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望著長孫靖離去的背影,阮少舟苦笑一聲,對胤公說道,“師座,子康兄這回,恐怕是當真動了肝火……”他口中的子康兄,指的正是長孫靖。

    “唔……”胤公緩緩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冷眼旁觀的孔文,笑著說道,“叫你這個老傢伙看了笑話!”

    孔文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畢竟是人家家務事,這位老爺子顯然不打算干涉。

    “好了,時辰不早了,陛下宣我等午朝呢……”正說著,胤公忽然一愣,望著長孫湘雨空空如也的雙手,詫異問道,“乖孫,你母親的扇子呢?”

    長孫湘雨淡淡說道,“打秦關時,不甚失手打壞了……”

    胤公聞言,臉上浮現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喃喃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著,他皺了皺眉,猶豫問道,“因何事會失手打壞?”

    長孫湘雨瞥了一眼謝安。

    “……”胤公愣了愣,帶著幾分驚愕、幾分恍然大悟,轉過頭去,神色凝重地打量著謝安,只看得謝安滿頭冷汗。

    半響之後,胤公笑著說道,“乖孫,祖父用重金叫工匠再替你打一副可好?”

    “不必了,害我摔壞那柄扇子的惡人,已承諾此事,用最上等的玉石,最上等的工匠,打一柄摺扇予我……”說著,長孫湘雨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謝安,這讓謝安額頭的冷汗更是冒地勤快。

    “哦,這樣啊……”望了一眼謝安,又望了一眼長孫湘雨,胤公笑了笑,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多事了……”說著,他將目光望向謝安,意有所指地說道,“謝安吶,得空時,記得來老夫府上坐坐……”

    謝安哪裡會聽不出胤公話中的深意,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倘若胤公不嫌小子叨擾,小子改日定當登門拜見……”

    “盡早,盡早!——好了,時辰不早了,我等入殿吧!”微笑著望著謝安點了點頭,胤公轉身朝著太和殿方向走去。

    在孔文、阮少舟以及李壽捉狹的目光下,謝安暗自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低聲詢問梁丘舞與長孫湘雨道,“你們也來了?”

    “替你助威唄!——怎麼,不待見麼?”可能是由於與生父的相逢過於糟糕,長孫湘雨的心情實在不怎麼樣,語氣依然還有些衝。

    見此,梁丘舞輕輕拍了拍長孫湘雨的手背,繼而輕聲對謝安說道,“本來,我與湘雨此時來赴朝會,是有些不妥,不過,我等擔心你遭小人苛難,是故,前來探探究竟!”

    “這樣啊……”謝安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有些感動,雖說有些厚此薄彼,但是不得不承認,梁丘舞與長孫湘雨能來替他諸位,比起胤公、孔文、阮少舟等人,更讓謝安感到舒心、欣慰。

    說談著,謝安與二女朝著太和殿走去,一踏足大殿之內,謝安便感覺迎面仿佛刮來一股異樣的風,抬頭一瞧,這才發現太子李煒正用恨不得殺他而後快的目光,惡狠狠地望著他。

    除此以外,殿內多達數十位的朝臣,亦用各種複雜的目光打量著他,以及在他身後的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女。

    眼瞅著那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饒是謝安這等臉皮厚的人,在這等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覺有些心虛,有些不安地低聲說道,“這麼多人?——平日朝會,都是這般麼?”

    梁丘舞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平日裡頂多三省六部十餘名大臣罷了……朝廷若無要事,一般不設午朝!——今日的午朝,便是為你與壽殿下所設!”

    “原來如此……”謝安舔了舔嘴脣,只感覺喉嚨有些發乾,也難怪,要知道這是他首次踏足太和殿,置身於正規的朝會,可不比當初他在保和殿參加殿試那般輕鬆,畢竟眼下站在殿內的,可不是什麼學子,那可是大周朝廷一干重臣,就連梁丘舞那從二品官的地位,到這裡也變得不甚起眼,又何況他謝安。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緊張的神色,長孫湘雨皺了皺眉,低聲說道,“太子那幫人,正盯著你呢!——倘若你折了顏面,我可饒不了你!”

    謝安聞言哭笑不得,低聲說道,“姑奶奶,你就別給我製造壓力了!”

    長孫湘雨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總之,莫要緊張!——需記得,你可是說服了十二萬叛軍,此地這些人,難道還會比十二萬叛軍更可怕?——這樣都不行的話,想想那個陳驀好了,你可是唯一一個在他手中全身而退的人!”

    在梁丘舞神色複雜地望向長孫湘雨的同時,謝安深深吸了口氣,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不得不說,長孫湘雨的話確實有著不小的作用,讓謝安不安緊張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也是,論可怕,殿內這些人綁一起,又哪裡有那位[一人軍]陳驀更叫人感到畏懼,感到絕望?

    要知道,那個男人幾乎以一人之力扭轉了整個長安戰局的勝敗走向,要不是梁丘舞及時率東軍趕來支援,要不是那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悠揚笛聲喚走了那個男人,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而就在這時,殿外走入一位老太監,尖著嗓子喊道,“陛下駕到,眾臣叩迎!”

    聽聞此言,殿內朝臣各自站好,就連梁丘舞亦走到自己位置,至於長孫湘雨,則站在了其祖父胤公的身後,畢竟她沒有官職,前排並沒有她的位置。

    伴隨著稀稀疏疏一陣聲響,除太子李煒與胤公外,其餘眾人皆叩拜餘地,至於李壽與謝安,則叩拜大殿中央,畢竟他二人才是今日午朝的主角。

    低著頭,死死盯著大殿內所鋪的金絲楠質地木板,謝安隱約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自己身後傳來,繼而越來越近,直到他身旁出現一雙質地奢華靴子。

    大周天子李暨,竟是從他與李壽二人當中走過,而更讓謝安感到意外的是,不知為何,待走到他與李壽二人跟前時,天子李暨忽然站住了。

    懷著心中諸般猜測,謝安偷偷抬起頭望了一眼面前的天子,卻愕然發現他正笑吟吟地打量著自己,心下一驚,慌忙又低下頭去。

    有趣的小傢伙!

    大周天子李暨顯然也注意到了謝安的小動作,失笑般笑了笑,再深深望了一眼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李壽後,轉身走向龍庭,待坐穩後,抬手說道,“眾愛卿平身!”

    “多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隨著殿內眾人齊聲謝恩之詞,謝安站起身來,儘管梁丘舞此前多番提醒過他,身為臣子,不得直視龍庭上的天子,但謝安依然忍不住用那幾分余光打量這位大周當朝天子。

    看得出來,比起前一次在保和殿中,李暨眼下的面色顯然要差上許多,可能是沉迷酒色,可能是忙於政務,也可能是真的上了歲數,很難想象,這位看起來愈發發福的老人,三十年前竟一手覆滅了南唐。

    說實話,這位當朝天子給謝安的印象相當不錯,在謝安看來,李暨非但睿智,更有著容人的器量與胸襟,著實是一位雄韜偉略的有道明君,很難想象,這位君王曾經竟是江南人眼中的暴君,一度下過嚴令,叫南軍幾乎將整座金陵城內的百姓屠戳一空。

    就在謝安暗自感慨之時,忽然,他注意到有一名朝臣站了出來,拱手說道,“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謝安心中微微一驚,他記得,此人方才正是站在太子李煒周圍的那一群朝臣中的一位。

    要來了……

    謝安收了收心,神色變得凝重許多。

    他知道,自己此行有功有過,甚至於,有沒有閒錢替長孫湘雨打造價值不菲的扇子,就看此一搏了!
gv0857 發表於 2013-5-22 20:06
第四章 預料之外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在謝安暗自提防的目光下,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率先對謝安發難。

    “……”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太子李煒,大周天子李暨平靜說道,“於愛卿欲奏何事?”

    只見那於賀轉過身來望了一眼謝安,拱手沉聲說道,“臣欲彈劾大獄寺少卿謝安謝大人通敵、匿贓、專權、枉法等共計十條罪名!”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一片嘩然。

    天子李暨淡淡一笑,說道,“細細奏來!”

    “臣遵旨!”拱手大拜一記,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轉過身來,目視謝安,口氣如斧鑿刀剁,鏗鏘有力地說道,“臣彈劾謝少卿所犯罪名如下:其一,暗通叛軍,勾結叛國賊子,包庇叛將、唐皓、歐鵬、馬聃等人,目無王法、圖謀不軌!其二,私放叛軍猛將陳驀,坐視此賊子逍遙法外,其心可誅!其三,匿叛軍私藏於長安的金銀庫藏,中飽私囊!其四……”說著,他便將謝安所犯罪行都逐一數落了一遍,其實說實話,這條罪狀中,有大半是添油加醋做湊數用的,但是前幾條,卻是不折不扣。

    整個太和殿頓時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天子李暨,還是眾多朝臣,都將目光望向了謝安,其中有關切的、擔憂的、冷笑的、鄙夷的、好看戲的,不一而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庭之上的大周天子李暨輕吐一口氣,望著謝安淡淡說道,“謝少卿,你可聽到了?”

    總歸謝安當了好幾個月大獄寺少卿,又統帥過超過十萬的大軍,心理素質比起年前紮實了許多,聞言微微一笑,拱拱手,不急不慢地說道,“啟稟陛下,微臣聽到了!”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面色自若的神態,李暨微微一愣,有些驚訝、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幾眼謝安,繼而淡淡說道,“可曾聽得仔細、聽得真切?”

    “是,陛下!”

    “好!——既然如此,你對此欲何解釋?”

    “呵,”謝安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輕描淡寫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好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於賀聞言冷聲一聲,譏諷說道,“謝大人的意思是,是本御史誣陷你咯?”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露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在打量了一眼於賀後,淡笑問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哼!”於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

    “原來是於大人……”謝安微笑著拱了拱手,繼而面色一正,沉聲對李暨奏道,“陛下,您方才也聽到了,這位於大人自己就認罪了!——微臣彈劾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誣陷同僚、黨同伐異,圖謀不軌,其心歹毒、天人公憤!”

    “你!”於賀面色一滯,勃然大怒,怒聲斥道,“謝安,你這才叫血口噴人!”

    “有麼?”冷冷瞥了一眼於賀,謝安臉上露出幾分嘲諷,淡淡說道,“方才下官只是針對陛下的問話做出了回答,而於大人卻覺得,下官認為於大人誣陷下官……下官倒是想聽聽,於大人為何會那般猜想呢?——莫非,下官那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恰恰是一語中的,叫於大人心中惶恐,不打自招?”

    於賀聞言面色更怒,厲聲斥道,“謝大人這是胡攪蠻纏!”

    而謝安卻是不怒反笑,帶著幾分奚落、幾分譏笑,說道,“哎呀,於大人惱羞成怒了呢!——真相大白了!”

    “你!——強詞奪理,有辱斯文!”於賀氣地面色漲紅,恨恨地瞪著謝安。

    謝安聞言笑了笑,故意裝出一臉懊悔的樣子,搖頭說道,“哎呀,一不留神,於大人又數落了下官一條罪狀呢,看來下官不能再與於大人說話了,否則,今日午朝過後,下官恐怕就是我大周有史以來最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聽著謝安那調侃的語氣,殿內眾朝臣忍俊不禁,就連天子李暨眼中亦浮現出幾分笑意。

    漂亮!

    在胤公身後,長孫湘雨心中暗暗稱讚一句。

    她太了解謝安了,她很清楚,謝安精於詭辯中的[歸謬論],簡單地說,就是從對方的話中找到某個漏洞或者是錯誤,故意將其誇大,使得對方整句話失去真實性,從而全盤否決。

    就如眼下,謝安幾句話就把握了主導權,故意將於賀曲解是胡亂給他定罪,如此一來,於賀所提出的那十條罪狀真實性,也就讓人感覺值得推敲一番了。

    說到底,歸謬論是一種心理暗示的手段,也是詭辯中最常用到的、也最容易推翻對手言論的技巧。

    “好!好!”在眾目睽睽之下,於賀氣地滿臉漲紅,怒氣衝衝地盯著,咬牙說道,“既然謝少卿這般巧言狡辯,那本官就來問你,若不是謝少卿與叛軍私通,何以要包庇張棟、歐鵬、唐皓、馬聃等叛將?!”

    “於大人這話說的好笑!”謝安聳了聳肩,面色自若地說道,“那些位將軍原本亦南陽一帶軍官,一時不慎這才委身於賊,在下官的教誨下,這些人棄暗投明,助下官平息長安叛軍。如今凱旋回京,看在他們此番立下赫赫功勞,下官自然要替其出面,向英明神武的陛下請求寬恕,有什麼不對麼?——古人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於大人以為否?”

    “你……”見謝安用古人的話來堵自己的嘴,於賀為之語塞,思忖了一下後,沉聲斥道,“叛國之罪,豈能這般輕易便能饒恕?!”

    謝安輕笑一聲,淡淡說道,“那依著於大人的意思呢?”

    於賀想也不想,拱手朝龍庭之上的天子拜了一記,一臉正氣地說道,“自然按律殺之……”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謝安打斷了。

    “殺十二萬人?哦,對了,投降的並非只有那十二萬原叛軍,按照我大周律法,叛國之罪、牽連家眷……換而言之,於大人的意思,就是將多達三、四十萬人盡數處斬!——於大人可真是狠心啊,如此看來,下官方才說於大人[心腸歹毒],並非是什麼無限呢!”

    “我……”於賀聞言面色大驚,連忙說道,“本……本官何時說過要殺三、四十萬人?”

    “那於大人是什麼意思?——殺一部分,留一部分?”

    此時於賀正被謝安說得六神無主,聞言想也不想地說道,“對,對,就是這般……”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臉上笑容一收,沉聲斥道,“同樣是犯下罪不容赦的叛國之罪,何以於大人這般厚此薄彼?殺一半,留一半……荒謬!——似於大人這般做法,置我大周律法於何地?!——要麼全殺,要麼全留,我大周刑律乃社稷之根本,重中之重,豈容於大人這般玩笑對待?——於大人倒是教教下官,究竟該如何處置!”

    “你……我……”於賀面色大變,當著天子李暨與眾朝臣的話,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說將那三、四十萬人全部處斬。

    “說啊!”謝安沉聲斥道。

    於賀恨恨望了一眼謝安,死活不開口。

    謝安玩味一笑,轉身面向天子李暨,拱手笑道,“陛下,看來於大人是打算勾銷微臣這一項罪狀了……”

    這小子,真是好本事啊!

    一直冷眼旁觀的大周天子心下暗暗稱讚一句,點了點頭。

    見此,謝安再一拱手,繼而轉身望向於賀,似笑非笑說道,“繼續呀,於大人,下官記得,下官還有九條罪狀吧?”

    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於賀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煒,見他面無表情,遂在稍一遲疑後,沉聲說道,“好,好,就算謝少卿不曾包庇那些降將……”

    “就算?”謝安雙眉一挑,打斷了於賀的話,淡淡說道,“於大人這般模糊用詞,可無法讓下官滿意啊!”

    “……”於賀長長吐了口氣,在目視了謝安一陣後,咬牙說道,“是本官誤會了,還望謝大人莫要介意……”

    “莫要介意?大人覺得可能麼?”謝安嘴角揚起幾分笑意,譏諷說道,“倘若下官這般污衊大人,大人可否做到一笑了之啊?——暫時不與於大人計較,繼續吧!”

    於賀用充滿怨恨的目光望著謝安,繼而沉聲說道,“本官得知,謝大人在率軍攻打長安城叛軍時,曾私自放走叛軍猛將陳驀,可有此事?”

    謝安聞言皺了皺眉,心中暗暗想道,難道除了費國這雙面間諜外,西征周軍中還有太子李煒的人?否則,太子李煒如何知曉萬里之外的事?

    記得,金鈴兒曾對他謝安提起過,太子李煒曾給她一份名單,如果單單只是費國一人,又何需名單?

    想到這裡,謝安也就釋然了,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不!絕無此事!”

    於賀一聽,仿佛是抓到了謝安的把柄一般,緊聲追問道,“謝少卿可莫想辯解,當時十餘萬人親眼看著你下令放走那陳驀!——此賊害死我大周無數良帥猛將,謝大人私自放走此賊,還敢說不是私通叛軍?!”

    撇了撇嘴,謝安淡淡說道,“可笑!——下官若是當真私通叛軍,何以眼下長安、洛陽等數城已復歸我大周?”

    於賀聞言皺了皺眉,沉聲說道,“那陳驀之事,謝大人又作何解釋?!”

    “很簡單啊,”聳了聳肩,謝安問道,“敢問於大人,陛下命下官率西征軍前往長安的目的是……咦?於大人連陛下的聖命都不記得?”

    於賀連忙說道,“此事本官自然記得!”

    “空口無憑,大人倒是說說看!”

    “攻克長安,擒殺賊首王褒……”

    “對呀!”謝安攤了攤手,輕笑著說道,“這不就是了麼?”

    什麼就是了?

    於賀皺眉望著謝安,不悅說道,“謝大人尚未回答本官的話,本官問的是,謝大人何以要私自放走陳驀!——謝大人顧左言他,莫非是心虛?”

    “心虛?”謝安失笑地搖了搖頭,繼而望著於賀淡淡說道,“真不知於大人究竟是如何坐上御史監右都御使這個位置的!——下官已說得明明白白,陛下命下官前往長安,乃是為攻克該地,擒殺賊首王褒……這邊長安將破,這邊陳驀欲逃,於大人啊,你覺得下官是該專注攻城好呢,還是擒殺那陳驀好呢?”

    “謝大人的意思是,那陳驀不好對付?”

    “對,就是這個意思,倘若好對付的話,討伐叛軍這等美事,又豈能輪得到九殿下與下官?”說到這裡,謝安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太子李煒,言下之意,暗諷太子李煒欲行借刀殺人之事。

    見謝安對答如流,於賀心中愈加憤恨,卻又奈何謝安不得,心中火氣越來越盛,沉聲說道,“那謝大人私自藏匿叛軍所留……”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謝安打斷了。

    “等等!”抬手打斷了於賀的話,謝安輕笑說道,“於大人突然轉變話題,下官是否可以認為,這第二樁罪狀,亦是誣陷之詞?”

    於賀面色漲紅地如豬肝一般,在咬了咬牙後,沉聲說道,“是本官失職,謝大人滿意了?”

    “只能說是勉強認可,至於滿意嘛……待會再與於大人計較!——繼續吧,於大人!”

    聽著謝安言語中的那幾分威脅口吻,於賀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憤怒,沉聲說道,“本官聽說,謝大人在長安城內發現了叛軍私藏的大批金銀庫藏,然而,謝大人呈交朝廷的戰報文書上卻寫明,僅僅只有價值一千餘萬兩銀子的財物……叛軍久踞洛陽、長安一帶,收刮眾城池足足四、五載,僅僅只留下價值一千餘萬兩銀子的財物?”

    連這事都知道?

    謝安心中微驚,臉上卻面不改色,淡淡說道,“或許是我等搜查地不夠徹底吧,不如於大人親自去長安搜查一番,不就知道了?——反正於大人整日裡也閒著沒事,不是麼?不如親自走一遭,也省得某些人彈劾大人屍位素餐!”說到這裡,他故意指了指自己。

    於賀眉頭一皺,不渝譏諷道,“謝大人何以覺得本官無所事事?”

    “難道不是麼?”謝安聞言面色一正,雙目直視於賀,義正言辭地說道,“下官怎麼說也是此番討伐長安叛軍的功臣,於大人身為御史大夫,不去彈劾、揭發真正的貪官污吏,卻逮著下官問東問西,若不是閒著沒事,難道還是吃飽了撐著?”

    “你!”於賀面色一滯,手指謝安氣地說不出話來,在深深望了一眼謝安後,忽然冷笑說道,“好,好!——謝大人不承認是吧?好!那本官問你,你等犒賞三軍的賞賜,從何而來?犒賞十餘萬大軍的花費,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若不是謝大人私下昧了叛軍的藏金,何以能分給大軍士卒那般賞賜?”

    “這個嘛……”謝安咂了咂嘴,聳肩說道,“是這樣的,在攻下長安後,下官撿到了一張藏寶圖,按著藏寶圖上所畫的位置,發現了一批財物,下官心想,雖說此乃無主之財,但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周萬里山河皆乃陛下所有,地下所藏寶藏,自然亦在其中,是故,下官如何敢私昧?當然是分予了此戰的功臣們……分發賞賜之時,下官確實分到了銀子,一筆五十兩銀子的巨款,連一名尋常士卒亦不如,此事天知、地知、人知、我知,要是於大人不信的話,可去問問那近乎二十萬的大軍將士,看看下官所言可是屬實!”

    一聽到謝安這句話,梁丘舞繃緊的面色稍稍緩和了幾分,與長孫湘雨對視一眼,二女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笑意。

    確實,謝安所言句句屬實,於心無愧,他只拿了五十兩。

    當然了,歸根到底,那是因為梁丘舞怕他有了錢後四處鬼混,因此緊緊扣著錢財方面的事。

    之後,於賀一條一條地問罪謝安,謝安口沫飛濺、對答如流,只說得於賀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謝安將那十條罪名,一條一條駁倒。

    瞥了一眼好似是落敗公雞般的於賀,謝安心中暗自冷笑。

    呆瓜!跟哥耍嘴皮子?

    也不看看哥平日裡都與什麼樣的人物鬥嘴!

    不得不說,比起平日裡一直與謝安鬥嘴的長孫湘雨來,這位於賀於大人差的太遠了,可以說完全不是謝安的對手。

    “真相大白了!”聳了聳肩,謝安轉身面朝天子李暨,拱手正色說道,“陛下,微臣有本奏!”

    睿智如李暨,如何不知謝安心中所想,一面感慨著謝安詭辯的本事,一面輕笑說道,“謝愛卿欲奏何事?”

    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於賀,謝安沉聲說道,“微臣欲彈劾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於大人,身為朝臣,誣陷同僚,黨同伐異,其心歹毒!——微臣不敢自誇,只覺得,縱然微臣此番無功勞,卻亦有苦勞,似於大人這般小人行徑,實在是叫大周千千萬臣民心寒,倘若傳揚出去,御史監必然是顏面掃地……”

    “……”李暨聞言一愣,略帶幾分驚訝地望著謝安。

    這小子來真的?

    想到這裡,大周天子皺眉思忖了一番,儘管他起初只是當看好戲那樣看待這件事,而如今被謝安一句話挑明,迫使這位明君不得不仔細考慮。

    在李暨看來,過不了多久,整個大周都會知曉是李壽以及謝安剿滅的長安叛軍,換而言之,他二人是有功之臣,倘若不能妥善處理這件事,多半會引起屯紮在大梁城的二十餘萬大軍的不滿,甚至於,世人還會針對此事評擊朝政,橫生枝節。

    想到這裡,李暨微微吸了口氣,沉聲說道,“革除於賀御史監右都御使之職!——殿內侍衛何在?將於賀朝服剝下,押往大獄寺受審!”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驚,面面相覷。

    就連謝安都愣住了,更別說身為當事人的於賀,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凄聲哀求,連連叩首。
gv0857 發表於 2013-5-22 20:12
第五章 年少不可欺!

    “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吶!”

    伴隨著一陣嘶聲力竭的呼喊聲,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在滿朝朝臣面前被一干御殿侍衛剝下了朝服,強行拖了出去。

    殿內百官面面相覷,尤其是太子李煒一黨的大臣們,面上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什麼情況?

    這位大周皇帝陛下也太配合了吧?

    謝安錯愕之餘,著實有些捉不著頭腦。

    要知道,謝安方才也只是想借天子李暨狠狠教訓了一下出面挑事的於賀,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李暨在聽完他的話後,二話不說便削去了於賀的官職,還叫御殿侍衛當場將於賀的朝服剝去,不得不承認,李暨給足了謝安面子,甚至於,遠遠超乎了謝安的想象。

    正因為如此,謝安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胤公,見這位老人微笑著搖了搖頭,這才暗自放下心來。

    有意思……

    陛下這是打算要重用謝安這小子麼?

    還是說,是借此事警告那位太子殿下,叫太子一黨的眾臣子明白,莫要再這般囂張跋扈?

    在以目示意了一眼謝安後,胤公松弛的眼皮挑了挑,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對過的太子李煒,心下暗自猜測著天子李暨的打算。

    就在這時,坐在龍庭上的天子李暨微微一笑,望著謝安說道,“謝愛卿,朕這般處置,你可滿意?”

    儘管謝安不如長孫湘雨聰明,但終究也不知笨人,聞言連忙叩地拜道,“陛下言重了,臣微末之人,豈敢妄自評價?——謝陛下替微臣支持公道!”

    “那就好!——回大獄寺後,愛卿好生審訊,莫要叫世人以為,我大周虧待有功之士!”

    “微臣遵旨!——微臣以為,於大人多半也是一時糊塗,待他在大獄寺牢中住些日子,清醒一下頭腦,想必會理解皇恩浩大,介時,於大人勢必會心無旁騖,繼續替我大周效力,替陛下分憂!”

    “呵呵呵……”天子李暨微微一笑,不置褒貶,而謝安亦拱手微笑。

    望著這一老一小相識而笑,胤公眼中隱約露出幾分讚賞,望著謝安暗自點了點頭,心下暗暗說道,謝安這小子雖年幼,卻也知投桃報李,懂得揣摩聖意,而不是憑自己喜好,著實可貴!

    而與此同時,禮部尚書阮少舟亦望著謝安暗自點頭。

    在他看來,大周天子李暨已經給足謝安面子,要是謝安再苛求甚多,反而會使得龍顏不悅,只要是聰明的人,這會兒便會退讓幾分。

    而聽謝安所言,看似是在替那於賀說話,但是實際上,他是在投桃報李,回報天子李暨所給足的面子,而天子李暨也好借坡而下,在訓斥那於賀一番後,將於賀官復原職,如此一來,天子李暨便能在不觸動太子李煒一黨勢力的同時,狠狠教訓一番太子李煒。

    什麼叫識時務,知進退?

    這就是!

    儘管最初是被長孫湘雨所迫,但是今時今日,阮少舟卻發現自己越來越欣賞自己這個便宜學生了。

    在他看來,謝安小小年紀便能領悟這個道理,前程不可限量!

    他豈知,謝安此刻心中正暗罵不已。

    說起來,當天子李暨一句話就削去於賀官職的時候,謝安著實嚇了一跳,細細一想之後,這才明白天子李暨的打算,恍然大悟之餘,暗自感慨李暨的老謀深算。

    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這句話絲毫不假,雖說早就知道這位天子陛下不簡單,但經今日之事,他更加覺得,似天子李暨、丞相胤公這等在位數十年的老人,做事之圓滑、細緻,著實不是他謝安能夠相提並論的。

    可能是見謝安這般識時務,天子李暨暗自讚賞之餘,亦是龍顏大悅,撫摸著龍庭的扶手,笑眯眯說道,“長安叛軍造次已久,毀我大周安穩,如今謝愛卿輔助我兒……順利剿滅叛軍,功勞甚大,謝愛卿,你說朕該賞你什麼好呢?”說到我兒二字時,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低著頭站在大殿中央的李壽,神色似乎有些異樣。

    謝安倒是沒有注意到李暨眼神中那一閃而逝的異樣,聞言連忙說道,“微臣乃大周之臣,自當忠心報國,豈敢奢求賞賜?”

    “呵呵呵,”李暨淡淡一笑,帶著幾分揶揄說道,“既然如此,朕就不賞你!”

    咦?

    真的不賞?

    謝安愣了愣,真想甩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待他偷偷抬起頭詫異地望向李暨時,卻見天子眼中閃過幾絲捉狹之色,頓時,謝安心中哭笑不得。

    仿佛是注意到了謝安怪異的神色,李暨哈哈大笑,龍顏大悅說道,“朕說笑罷了,謝愛卿此番立下這等功勛,朕豈能不賞?——如此,天下人豈不是皆要道朕賞罰不明?”

    謝安訕訕一笑,平心而論,除長孫湘雨外,他還是第一次這般尷尬,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以李暨尊貴的身份,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對人開玩笑的,這可是一種殊榮!

    “對了,”好似是想到了什麼,李暨拍了拍龍庭扶手,微笑說道,“正好孔愛卿上表告老,向朕推薦謝愛卿,既然如此,謝愛卿,朕便叫你繼承孔卿衣缽,升任大獄寺卿!”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為之嘩然。

    要知道,大獄寺卿那正三品的官職,而且還是九卿之一,儘管歸屬於刑部,但是又不歸刑部約束,權力相當的大,可以說,但凡是需要審理的案子,都要經過大獄寺,甚至於,只要是大獄寺做出的判決,就連刑部也無權插手。

    這等重要位置,大周天子李暨竟然將其交給了尚未到弱冠之齡的謝安?

    太子李煒眼中露出幾分驚怒,而就在這時,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雙目緩緩睜開,沉聲說道,“陛下,容老臣說句話!”

    天子李暨望了一眼褚熹,抬手說道,“褚愛卿,但說無妨!”

    “多謝陛下!”褚熹面朝天子拱了拱手,繼而緩緩走出隊列,在瞥了一眼謝安後,語氣平緩地說道,“大獄寺乃我大周審訊之官署,職權之重,非六部卻勝似六部,謝大人以尚未弱冠之齡接任少卿一職,已屬異數,如今陛下不顧體制,將謝大人升任大獄寺正卿一職,恐怕有些不妥……”

    話音剛落,謝安的便宜老師、禮部尚書阮少舟站了出來,帶著幾分輕笑,淡淡說道,“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褚大人乃殿閣首輔大學士,精於學問,多半不需要本官解釋給大學士聽吧?”

    褚熹雙目微睜,瞥了一眼阮少舟,似笑非笑說道,“據老夫所知,謝少卿乃阮尚書學生吧?”

    “那又如何?”阮少舟輕哼一聲,淡淡說道,“謝少卿乃科舉會試出身,本官乃科舉會試之總監官,會試內考生,皆可視為本官學生,謝少卿尊師重道,以師相敬本官,難得可貴,是故,本官便收他做學生,褚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老夫只是以事論事!”褚熹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據老夫所知,謝少卿根本就未曾參加過廣陵郡鄉試,然而禮部會試的考生名額中,卻有謝少卿名字,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啊!”

    阮少舟聞言皺了皺眉。

    說實話,謝安有沒有參加過廣陵郡的會試,他身為禮部尚書,還會不清楚?

    他知道,當初正是長孫湘雨在趁胤公不注意的時候,私自在考生名單中添加了謝安的名字,甚至於,謝安有幾份考卷,還是他阮少舟幫忙答題的。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褚熹這樣肯定謝安未曾參加過廣陵郡的鄉試,不難猜測,太子李煒曾派人調查過這件事。

    瞥了一眼默然不語的阮少舟,褚熹淡淡說道,“謝安,籍貫廣陵,弘武二十一年,曾是廣陵蘇家府上家丁,弘武二十二年,蘇家敗落後,來到冀京,與九殿下結識,入王府當家丁……謝大人,老夫說得對麼?”說到這裡,褚熹轉頭望向謝安。

    該死……

    李煒那混賬派人調查過自己啊,連蘇家的事都知道了……

    瞥了一眼太子李煒,謝安微微皺了皺眉。

    不得不說,謝安猜測不錯,要知道在漢函谷關時,在金鈴兒被謝安所困的那些日子裡,她早已將她與太子李煒的交易都告訴了謝安,包括太子李煒打算借她金鈴兒的手,殺死謝安與李壽二人,嫁禍那位隱藏在叛軍之中的太平軍主帥陳驀。

    最終,由於[鬼姬]金鈴兒對謝安產生了幾許莫名的情絮,因此,她便放棄了刺殺謝安與李壽二人,在脫困後不告而別,返回冀京。

    然而,太子李煒卻未放棄,在得知金鈴兒失手之後,李煒便派人將謝安徹徹底底地調查了一遍,因此才會知道謝安曾經在廣陵絲綢富豪蘇家當過家丁,也打探到謝安當初根本就沒有參加過廣陵郡的鄉試。

    儘管早預料到太子李煒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但謝安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在廣陵時候的事,竟也被人翻地徹徹底底。

    從未參加過鄉試,卻冒名參加冀京的會試,此事一旦坐實,那可是欺君之罪,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打算將自己往死裡整啊,李煒那個混賬!

    就這般不叫人省心麼?

    皺眉望了一眼遠處面無表情的太子李煒,望著他眼中的冷意,謝安心中暗罵。

    “謝大人?”見謝安默不作聲,褚熹淡淡說道,“謝大人何以不言語?”

    謝安聞言回過神來,拱了拱手,微笑說道,“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褚熹皺了皺眉,淡淡說道,“老夫乃太子少師、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

    “哦!”謝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心下暗自說道,就是你這個老匹夫啊!

    也難怪,畢竟謝安早已聽說過有人在與他的便宜老師阮少舟爭搶下一任丞相的位置。

    一想到方才在太和殿外,阮少舟曾說過,不必跟這個老匹夫客氣,謝安心中一笑,在思忖了一番後,笑著說道,“真是想不到啊,下官的底細,褚大人竟然調查得這般清楚……那麼,褚大人想說什麼呢?——是想說,下官曾經身份低賤,是故不得擔任朝廷要職麼?”

    褚熹聞言深深望了一眼謝安,搖頭說道,“謝大人誤會了,老夫亦知[英雄不問出處],老夫只是想問,謝大人未曾參加過廣陵郡鄉試,如何有資格參加冀京的會試呢?”

    看來這個老匹夫是打算咬住這件事不鬆口啊!

    謝安不禁感覺有些遺憾,在他看來,若是褚熹咬住謝安曾經的微末身份,那倒是好辦,然而,面前這個老匹夫顯然也不簡單,只咬著謝安不曾參加過廣陵郡鄉試這件事不放,這讓謝安感覺有些頭疼。

    直到如今,也只能咬死口了!

    想到這裡,謝安淡淡一笑,搖頭說道,“褚大人真是將下官的底細調查地清清楚楚,不過呢,卻有一些出入……”

    褚熹聞言雙目微睜,似笑非笑說道,“謝大人的意思是,謝大人曾經參加過廣陵的會試?”

    “對!”

    “呵呵呵,”褚熹撫須大笑,繼而臉上笑意一斂,沉聲質問道,“那為何廣陵郡的考官,對謝大人沒有任何印象呢?”

    “這不奇怪啊,”謝安淡淡說道,“當初下官只是一介草民,毫無地位、名聲,廣陵郡的官員自然不認得下官!”

    “哪怕謝大人高中榜首,為廣陵郡鄉試解元?”

    “對!”

    “……”望著謝安那一臉無賴的神色,褚熹微微皺了皺眉,思忖了良久後,搖頭說道,“事有反常必有妖……謝大人既然是以廣陵郡鄉試解元的身份到冀京參加會試,然而廣陵郡的官員卻對謝大人毫無印象,謝大人覺得,這話說得通麼?”

    “這有什麼說不通的?”望了一眼褚熹,謝安似笑非笑地說道,“褚大人身為殿閣首輔大學士,與下官同朝為官,下官不也是不認得大人麼?連絲毫印象也無哦!”

    “……”褚熹聞言雙眉緊皺,在深深望了幾眼謝安後,意有所指地說道,“謝大人可真是巧言善辯啊……”

    “大人想說什麼?”打斷了褚熹的話,謝安輕笑說道,“大人是不是想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唔?”褚熹愣了愣,詫異問道,“謝大人為何會這般覺得?”

    “直覺!”

    “直覺?”褚熹好笑地搖了搖頭,竟沒有意識到被謝安巧妙地轉移了話題,饒有興致地望著謝安,說道,“既然如此,謝大人如何看待自身?”

    心中冷笑一聲,謝安聳聳肩說道,“怎麼看待自身嘛,下官倒是不知,不過下官可以肯定的是,大人年幼時必定是相當聰慧!”

    話音剛落,殿內響起一陣嗤笑,誰都清楚,謝安這是拐著彎罵褚熹老糊塗。

    褚熹聞言雙目一眯,冷冷說道,“哦?謝大人的意思是,老夫已年老昏昧麼?”

    “這可是大人說的,”謝安嘿嘿一笑,待見褚熹眼中露出幾分不悅之色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顧左言他說道,“下官斗膽問一句,大人有沒有聽過[欺老不欺小]這句話?”

    褚熹聞言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在望了一眼謝安後,冷冷說道,“還請謝大人指教!”

    “不敢不敢,”謝安微笑著拱了拱手,繼而問道,“大人貴庚?”

    褚熹猶豫了一下,說道,“老夫今歲六十又二……”

    “六十二啊,”謝安輕笑一聲,繼而望著褚熹說道,“下官今年未及十八……”

    “那又如何?”

    “這還不簡單?——大人諸般為難下官,無非是為了打壓下官,大人貴為殿閣首輔大學士,而下官僅僅只是一介五品官,無論是資歷也好,歲數也罷,自然是鬥不過大人的,因此,下官只能忍……忍十年!十年夠長了吧?十年之後,下官二十八歲,正當年,而大人呢?恐怕早已在土裡邊了!——連這般淺顯的道理都不知,大人還敢說自己不是年老昏昧?!”說到最後,謝安的語氣逐漸加重。

    “你!”饒是褚熹,聞言心中亦是大怒。

    而謝安卻不給褚熹說話的機會,走上前一步,冷笑說道,“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恩必報!——下官可不是什麼謙謙君子,今日大人如何為難下官,十年之後,只要下官依然在朝中為官,便要如何為難大人學子、後嗣!十報還一報!——這就叫做[報應循環]!”

    “你!”褚熹氣地鬍鬚亂顫,手指謝安微微顫顫說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謝安,你敢威脅老夫?”

    “威脅?”謝安冷笑一聲,撇嘴說道,“這叫[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下官此番討賊有功,而大人卻今日這般為難下官,下官記住了,日後,必有回報!”

    眼瞅著謝安眼中那滿是威脅的神色,褚熹氣地心口漲痛,一手捂著心口,一手顫抖地指著謝安,竟氣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氣憤填膺的褚熹,哪裡還記得其他,甚至於,就連被謝安中途轉移了話題都未意識到,只剩下滿腔怒火。

    漂亮!漂亮!

    痛快!痛快!

    高明!高明!

    見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竟被謝安氣地站立不穩,胤公、阮少舟、長孫湘雨、孔文等人心中暗暗稱奇。

    就連天子李暨亦是為之動容,不住地打量著謝安。

    而至於殿內眾臣,亦是被謝安這一席話說得心中難安。

    對啊,這謝安如今才不到十八歲,十年之後,他正當年,反觀殿內眾朝臣,有多少人能活到那十年之後?

    一想到這裡,殿內朝臣望向褚熹的目光中,充滿了幸災樂禍之色。

    可想而知,一旦日後謝安飛黃騰達、平步青雲,褚熹的兒孫、子侄勢必要遭此牽連,就算今日褚熹扳倒謝安,那又如何?

    那謝安乃是東公府梁丘舞的夫婿,忍十年,照樣能入朝為官,可褚熹呢?如謝安所言,多半是早已入土了,到那時,褚家恐怕要遭殃了。

    可能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厲害關係吧,褚熹望向謝安的憤怒目光後,隱隱浮現出了幾分不安。

    什麼叫做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望著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天子李暨心中倍感好笑。

    真是想不到啊,這個與宣文較量了大半輩子的老傢伙,今日竟然栽在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小輩手裡,還栽地這般狼狽不堪!

    想到這裡,李暨望了一眼自己數十年的至交胤公,儘管此時胤公依然是閉目養神,仿佛沒有聽到任何事物,但是李暨依然注意到了胤公嘴角處那一絲淡淡的笑意。

    “好了好了,”揮了揮手,天子李暨打著圓場說道,“褚愛卿的調查,想必是有出入之處,似謝愛卿這般有真才實學的俊傑,自然會在廣陵郡鄉試中展露頭角,至於廣陵郡的官員為何對謝愛卿毫無印象,多半是雙目昏昧罷了……”

    “……”褚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再望了一眼冷笑不迭的謝安後,拂袖回歸隊列。

    一來是天子李暨金口玉言,二來嘛,褚熹也意識到自己方才丟夠了臉面,不想再與謝安胡攪蠻纏,丟人現眼。

    望著褚熹氣地胸口起伏不止,天子李暨暗自好笑,繼而咳嗽一聲,對謝安說道,“話說回來,謝愛卿方才言語,亦有不妥之處!——望愛卿自勉,日後休要再犯!”

    謝安聞言拱手一記大拜,恭聲說道,“是,陛下!——微臣遵旨!”

    “既然如此……”環顧了一眼殿內眾朝臣,李暨輕笑說道,“謝愛卿,念你這番討賊有功,朕升任你為大獄寺正卿!——諸愛卿可有異議?”

    殿內眾臣面面相覷,擺著於賀、褚熹這兩個前車之鑒在眼前,哪怕是太子李煒一黨的朝臣,也不敢再行插嘴。

    畢竟方才的事已足以證明,這謝安雖年幼,但可不好欺負,尤其是那句[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誰願意得罪這麼一個人物?

    縱然是恨謝安恨之入骨的太子李煒,望向謝安的目光亦不覺有些複雜。

    他不得不承認,這謝安確實是一個人才,只可惜,二人如今的關係,已恍如水火不容。

    今日扳不倒這謝安,後患無窮!

    只不過李煒也意識到,他已無法在官場上扳倒謝安了,畢竟謝安已不再是他初見時那個安樂王府的書童了,如今站在謝安身後,為其壓陣助威的,那是東公府,是南公府,是長孫家。

    冀京五大豪門中,有三大豪門在背後支持謝安!

    一想到這裡,太子李煒恨恨咬了咬牙,暗罵一句該死。

    本以為謝安在聽聞這等好事後,必然會萬分欣喜地叩謝皇恩,然而令殿內眾朝臣感到詫異的是,謝安在聽完天子李暨的話後,竟然露出了幾分猶豫之色。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臉上的猶豫之色,李暨詫異說道,“謝少卿,怎得不滿意麼?”

    “不,”謝安連連搖頭,拱手說道,“微臣只是覺得,微臣尚年幼,經驗不足,有好些地方還要請教孔大人,再者……”

    殿內眾臣聞言一臉詫異,有些摸不著頭腦

    本來,天子李暨加封謝安為大獄寺少卿,已足夠讓眾朝臣震驚,然而眼下聽謝安的話,這小子竟然打算推辭?

    費了大好力才將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說地啞口無言,可臨末謝安卻推辭了這份天大的好事?

    “再者?”天子李暨臉上亦露出幾分詫異,抬手說道,“謝愛卿有話便說……”

    “謝陛下!”謝安拱了拱手,望了一眼孔文的方向,舔舔嘴脣,正色說道,“據微臣所知,孔大人畢生心血皆在大獄寺,為大獄寺那正大光明四人,累地家破人亡,了然一身……在微臣看來,大獄寺無疑乃是孔大人的家,亦或是此生的歸宿,若卸下此任,孔大人何以安身?——是故,恕臣斗膽,還請陛下收回這等恩賜,讓孔大人繼續為大周效力,為陛下分憂,直到……”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殿內眾臣卻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小子……可真是重情重義啊!

    天子李暨聞言為之動容,下意識望向丞相胤公,卻見這位自己數十年的好友,此刻亦睜開了雙目,錯愕地望向謝安。

    這個傻蛋!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見謝安竟然推辭這般好事,站在胤公身後的長孫湘雨心中又急又氣,只是礙於身份不好插嘴,因此,只能惡狠狠地瞪著謝安,借此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悅。

    反觀梁丘舞,卻是一臉驚訝與欣慰地望著謝安,鳳目含笑,直勾勾地望著謝安,目光甚至有幾分痴迷。

    而其餘朝臣,望向謝安的目光亦是褒貶不一,有震驚者、嗤笑者、鄙夷者、佩服者,不一而足。

    “謝愛卿的意思是……”天子李暨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了,收起了笑容,直視著謝安。

    不得不承認,天子李暨不愧是大周皇帝,給謝安的壓力還是相當大的,在稍一遲疑後,謝安鼓起勇氣說道,“還請陛下看在孔大人畢生為大獄寺貢獻辛勞的份上,叫這位對我大周忠心耿耿的老臣,老死於大獄寺之內吧,有始有終!”

    李暨聞言為之動容,在深深打量了幾眼謝安,忽然笑著對孔文說道,“孔卿,看來你註定要老死於大獄寺了!”

    而此時孔文正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望著謝安,看著他微顫的鬍鬚,看得出來,這位老爺子此刻心中想必是異常感動,聽聞李暨之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拱手說道,“能老死於在任之位,臣固所願也!”說到這裡,他用複雜的目光望了一眼謝安,後者還以一個爽朗的笑容。

    望著謝安那爽朗的笑容,天子李暨心中暗自感慨。

    平心而論,對於謝安,李暨最初便極為看重,倒不是說他看重謝安的本事,只能說,他看重的是謝安與梁丘舞的關係。

    梁丘舞是什麼人?

    她乃梁丘家的第十二代當家,其父乃梁丘敬乃東鎮侯,其祖梁丘亙乃東國公,毫不懷疑,這位年紀與謝安相仿的女子,日後勢必要接掌其祖、其父的地位,作為冀京四鎮之一。

    畢竟這是大周立國後數百年來傳下來的祖制,就算李暨身為大周現任天子,也不得違背先祖。

    也正是因為[冀京四鎮]的地位不比尋常,李暨這數年前才會默許其四子、項王李茂向梁丘家提親,要知道,按照祖制,[四鎮]是不得與大周皇室有任何婚姻上的往來的。

    李暨之所以違背祖先所定下的規矩,默許李茂向梁丘家提親,說到原因,無非是因為梁丘家未來的當家梁丘舞乃是女兒身,她所選擇的夫婿,勢必會影響到東軍的立場、東公府的立場。

    正因為這樣,在得知謝安與梁丘舞的關係後,李暨一直在觀察、試探謝安的品性,而今時今日,謝安讓天子李暨感到非常滿意。

    在他看來,謝安雖年幼、脾性頑劣、貪財好色,又有幾分無賴之氣,不似朝中臣子應有的氣度,但貴在此人重情重義,兼之本事亦是不小,似這般人物,如何稱不上俊傑二字!

    話說回來,倘若謝安方才接任了大獄寺卿的職位,天子李暨也不會反悔,畢竟他的本意就是要提拔謝安,只不過,不會像眼下這般看重、欣賞謝安罷了。

    不得不說,謝安給天子李暨留了一個非常好的印象。

    “不後悔?”李暨輕笑著問道。

    謝安搖了搖頭,拱手正色說道,“此乃微臣肺腑之言,豈會後悔?”

    “善!”李暨不禁出言稱讚,繼而微微一遲疑,用帶著幾分揶揄的語氣說道,“方才謝愛卿說,那批無主之財,謝愛卿只領了五十兩作為犒賞,對吧?既然如此,朕便賞謝愛卿白銀五十萬兩,錦綢百匹,此外……”

    謝安聞言倒抽一口冷氣,雙目放光,難掩心中喜色。

    “此外,再賜謝愛卿宮中美姬十人!”

    誒?

    謝安愣了愣,詫異地望著李暨,張了張嘴,訕訕說道,“陛下,最後這個賞賜就……就免了吧……”

    “為何?”李暨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還為何?

    沒瞧見舞和湘雨正死死盯著我麼?

    偷偷瞥了一眼二女,見二女一臉冷意,一副[你敢接試試]的神色,謝安勉強露出幾分笑意,訕訕說道,“微臣府邸甚小,恐怕容不下那麼些位美姬,陛下的好意,微臣心領了……”

    以李暨的睿智,在看到謝安頻頻望向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女後,哪裡還會不明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著幾分揶揄說道,“既然謝愛卿府邸甚小,那就沒有辦法了,這樣吧,朕再從朕的私庫中提五千兩黃金,賞賜於你!——謝愛卿可滿意?”

    正苦於囊中羞澀的謝安聞言兩眼放光,拱手連聲說道,“滿意,滿意……不不不,微臣謝陛下榮恩!”

    “呵呵,”李暨微微一笑,繼而正色說道,“謝愛卿,自今日起,朕許你[開府]殊榮,望愛卿自勉之,日後再為我大周效力!”

    來了,[開府]的特權……

    謝安心中暗喜,早已從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口中了解到這項殊榮的他,如何會不知這究竟是怎樣的榮譽與權力,聞言連忙拱手,信誓旦旦地說道,“多謝陛下,微臣日後定當為我大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暨微微一笑,繼而將目光望向李壽,在深深打量了李壽幾眼後,沉聲說道,“我兒李壽此次平叛有功,加封[安平王]!”

    李壽聞言叩拜於地,不亢不卑地說道,“謝父皇!”

    “平身吧!”

    “謝父皇!”

    望著緩緩站起身來的李壽,謝安滿臉詫異之色。

    這……

    沒了?

    就一個安平王?

    謝安實在有些想不通。

    畢竟天子李暨曾一度想讓謝安升任大獄寺卿,即便謝安推辭後,也賞賜了五十萬兩白銀、五千兩黃金,可到了親生兒子李壽這裡,李暨卻只加封了一個安平王的爵位,其餘什麼都沒有。

    不知道的人,恐怕多半還以為謝安才是李暨的兒子呢!

    想到這裡,謝安心中的喜悅逐漸退了下去,暗自替李壽感到不值。

    此後,天子李暨又按著謝安向朝廷所上呈的功勞簿,將費國、蘇信、李景、鄭浩、步白、石晉等西征軍將領逐一進行賞賜,而戰死沙場的劉奕、烏彭等人,以加以厚封,至於似張棟、唐皓、歐鵬、廖立等投降的原叛軍將領,亦按照謝安的建議,免除叛國之罪,至於具體,還是要等大獄寺審訊過這些人後,再做定論。

    可以說,謝安這回可以說是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不過一想到李壽僅僅撈到了一個安平王的加封,謝安感覺有些遺憾。

    “你可是在想,壽殿下乃陛下親子,何以陛下厚此薄彼,虧待壽殿下?”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那略微有些遺憾的神色吧,散朝之後,胤公淡笑著對謝安說道。

    “……”謝安猶豫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胤公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說道,“方才那般機智,如何這會兒卻是這般糊塗?——陛下,這是在保護壽殿下啊……”

    謝安愣了愣,繼而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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