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56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1:59
第十五章 初掌兵:兵不血刃?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繼長孫湘雨率軍離開洛陽後的第三日,李壽與謝安二人率領著五萬西征周軍,緩緩朝著谷城前進。

    臨行前,謝安留下了秦燦、鄭斌二人以及並兩萬士卒守洛陽,又叫卓志領五千兵歸守偃師,再加上偃師內的兩三萬傷員,洛陽、偃師一帶足足有五萬餘兵馬,這足以防備某些突發事件。

    不得不說,謝安做事還是挺小心謹慎的,可這麼小心謹慎的人,竟然想著要依靠新降的張棟叛軍拿下谷城,這實在讓李壽有些難以理解。

    他更難以理解的是,謝安在與張棟口頭約定之後,非但將張棟等兩萬叛軍放了,就連那數萬叛軍的家眷也放離了洛陽,要不是對謝安知根知底,李壽真有些懷疑,這傢伙到底是不是叛軍的臥底。

    “我還是覺得你太冒險了……”

    行軍途中,對此事思考了半天的李壽,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擔憂。

    “唔?”騎馬與李壽比肩而行的謝安聞言愣了愣,不解說道,“關於什麼?”

    “還能有什麼?”李壽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壓低聲音說道,“你真的覺得那張棟等人會反水?”

    “為什麼不會?”

    “這……”李壽被謝安這一句反問氣噎了,望瞭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是在拿你自己的命賭啊,倘若那張棟明白事理還好,但要是他詐降,日後追究起來,你私放叛國重犯,這是何等的重罪,你身為大獄寺少卿,不會不清楚吧?——別的暫且不論,你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你究竟在想什麼?好歹與本王商量一下啊,自顧自地,就去與叛軍交涉,還好沒出什麼岔子,否則你叫本王……”

    望著李壽眼中那幾分責怪之色,謝安心中不禁有些感動,在思忖了一下後,說道,“我也知道這樣很冒險……不過我覺得,為了我一己之私,那個女人率領三萬將士親赴險境,我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麼,實在對不起她,對不起西征軍上上下下十餘萬人……”

    “你……”李壽有些愕然地張了張嘴,他隱約感覺面前的好友似乎有些陌生。

    或許別人不知,但是李壽很清楚,昨日謝安在與收復降將張棟後,又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將谷城思考了十幾回,一直到日落西山,這才將張棟喚到跟前,將谷城之事與他細細述說。

    換做以往,這小子怎麼可能會如此地上心?

    漸漸變了呢,這小子……

    想到這裡,李壽喟嘆一聲,繼而笑著問道,“說實話,當時你怕不怕?”

    “怕?”謝安聞言冷哼一聲,趾高氣揚地望著李壽,眨眼工夫後,他卻仿佛成了漏氣的氣球,整個人都癟了下來,望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如果我說,我當時其實嚇地腿軟,連路都走不動了,你信麼?”

    李壽輕笑著搖了搖頭。

    他沒有絲毫想要取笑謝安的意思,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感到恐懼,要知道,當時洛陽西北角可是有兩萬叛軍士卒,一個不好,很有可能叛軍一擁而上,將謝安以及充當護衛的李景、蘇信砍成肉泥。

    就算李景、蘇信二人是武將,自身武藝也相當紮實,可那又如何,對方可是整整兩萬叛軍,光是吐口唾沫就足以將三人淹死。

    “即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去?——本王記得,你小子可是很怕死的!”

    李壽原以為謝安聽到這句話後,會像往常一樣翻白眼瞪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謝安這次僅僅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啊,我確實很怕死……我還沒有享受夠呢,怎麼允許就這樣死去?不過,我覺得吧,人活這一輩子,總會遇到需要挺身而出的事……”

    “用命拼前程?”

    “也可以這麼理解吧,於公於私,這次我都不能退縮……於公,此事事關那個女人以及我西征軍上上下下十萬餘人的人家性命;於私,唯有平息洛陽、長安一帶的叛亂,你我才能在冀京立足,達成那一日的誓言……更何況,眼下這種局面,本身就是因為我的任性而造成的,正如那個女人所說的,既然我要救呂公,就不能躲在後面……無論如何,我也要按期抵達函谷關下!”

    望著謝安那愈加堅定的目光,李壽為之動容。

    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謝安?

    是那個進王府後半夜摟著金子睡覺的謝安?

    是那個多次慫恿自己一道去逛青樓吃花酒的謝安?

    是那個嫌麻煩,每日在王府渾水摸魚的謝安?

    是那個好吃懶做、貪財好色的謝安?

    想到這裡,李壽微微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繼而望著謝安由衷嘆道,“變得可靠了呢,謝安!”

    “這叫什麼話?”謝安翻了翻白眼。

    李壽輕聲笑了笑,繼而自嘲說道,“不過聽你這樣一說,本王倒是有些自慚形穢了,本王明明是西征軍的統帥,卻……卻……唉,當時應當是由本王去說服那個張棟才是!”

    似乎是看穿了李壽心中所想,謝安揚起右手,狠狠一拍李壽手臂,在後者捂著手臂齜牙咧嘴的同時,笑著說道,“你可是王爺啊,你要是去了,張棟那些人還會降?多半是挾持著你突圍了……行了,術業有專攻,你就呆在後面好生琢磨,如何用華麗的字眼去填寫戰報吧,我可是還指望著你的戰報升官發財呢!”

    “你小子……”李壽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心下暗暗感嘆不已。

    說起來……

    這小子自從擔任了大獄寺少卿後,就漸漸變得勤快起來了呢,據說,每日辰時一刻就起來,比起在王府時,要勤快地太多太多……

    [殿下,那小子呢?]

    [啊?謝安?唔,估計還睡著吧……]

    [什麼?都日上三竿……那臭小子!]

    福伯,您瞧見了麼?

    您口中的那個臭小子,漸漸變得更加可靠了呢!

    “呵呵呵!”李壽的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待回過神來,卻猛然發現謝安正用驚愕外加惶恐的古怪目光望著自己,不由面色一紅,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咳!說起來,你對那張棟,有幾分信心?你真覺得,那兩萬叛軍在返回谷城後,真的會反戈麼?”

    見李壽突然扯到這事上,謝安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許久,皺皺眉,說道,“大概五成吧!”

    “既然如此,為何要將那些家眷也放了?留著他們作為人質,豈不是更妥善?”

    謝安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此事我也想過,想過是否要扣下那數萬家眷,想來想去,覺得這樣不妥……儘管張棟投降的消息未曾泄露給谷城,但是,倘若單單只放走張棟那兩萬叛軍,且不說這些人忠心如何,光是谷城守將歐鵬那裡,恐怕就難以矇混過關……”

    “為何?”

    “你也瞧見了,洛陽的叛軍,其家眷大多都在洛陽,比起單單叫張棟那兩萬叛軍圖謀谷城,不如叫他們將自己的家眷也帶走,這樣,更能取得谷城守將歐鵬的信任,反過來說,這樣也可以像張棟表達我等願意接納他們叛軍的誠意……”

    “原來如此,”李壽釋然地點了點頭,繼而苦笑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一個不好,這就是放虎歸山啊,倘若那張棟背信忘義,與谷城守將歐鵬合兵一處,死守谷城,單憑我五萬將士,恐怕難以攻克有多達三萬兵力的谷城……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說實話我有想過……”點了點頭,謝安正色說道,“從行軍圖上看,函谷關到谷城的距離,與谷城到洛陽的距離,大致是相仿的,換句話說,一旦谷城守將歐鵬從洛陽叛軍的逃兵口中得知洛陽淪陷,當即向函谷關求援,我們不一定能在函谷關的叛軍救援谷城之前,將這座城池拿下……既然如此,就不如冒冒險,借張棟這股叛軍之力,助我等拿下谷城,倘若張棟信守承諾,我等可兵不血刃拿下谷城,反過來說,就算他背信忘義,最糟糕的結果,無非也就是我等無法在一日之內拿下谷城,從而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唔,這倒也是!”李壽信服地點了點頭,繼而長嘆一聲,說道,“但願那張棟知恩圖報,否則,我等就麻煩了……”

    謝安聞言笑了笑,低聲說道,“如果只是單單針對張棟的話,我倒是很有細心的……張棟應該清楚,如果他背叛我們,就非但失去了棄暗投明的機會,更會導致他在叛軍之中也無法立足,縱觀天下之大,也再無他容身之處!——此人為人謹慎,多半不會做出這般愚蠢的事!”

    “你好似對那張棟很有信心?呵!但願如此吧……”

    與此同時,在距離李壽以及謝安一百五六十里外的林中,洛陽叛軍主將張棟亦在歇息的時間,與部下談論此事。

    “這是想不到啊,那個小子竟然真的敢將我等都給放了……”說話的,是前日與謝安有過一面之緣的叛軍將領廖立。

    話音剛落,叛將鄧彬冷笑著接口說道,“我倒是覺得,是那小子不得不放吧,否則,單單我等兩萬將士前往谷城,谷城的歐鵬多半會起疑心,是故,那小子便想做個順水人情,借此對我等表達所謂的誠意,要我等承他的人情……哼!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麼?”

    “如果純粹是為了在歐鵬那裡矇混過關,他也能只放一半,將另外一半我軍將士的家眷扣在洛陽,作為人資……”叛將鄔越插嘴說道。

    “……”鄧彬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好了,”揮了揮手,張棟沉聲說道,“不管那謝少卿是為了謀取谷城也好,為了向我等表達誠意也罷,單此人這份魄力,便不是我等能夠望其項背的,設身處地地想想,我張棟自思沒有這份膽量……”說著,他臉上露出幾分輕鬆的笑容,笑著說道,“倘若說,他孤身幾人冒險與我等交涉,我張棟信了五分,那麼眼下,我張棟信此人十分……”

    鄧彬微微皺了皺眉,問道,“張將軍當真要與那謝安裡應外合,圖謀歐鵬?”

    張棟聞言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我等皆大周子民,無奈成賊,千夫所指、萬夫唾罵,實則走投無路……以往苦於沒有門路向朝廷請命,無奈之下,一錯再錯,如今,有一條明路擺在我等面前,我等還猶豫什麼?——眼下,謝少卿的誠意我等看到了,既然如此,我等也要證明一下我等的誠意!”

    “且慢!”鄧彬聞言連忙攔住張棟,皺眉說道,“據我等所知,那謝安只不過是一個區區五品官,真的能左右這件事麼?”

    “他乃大獄寺少卿!”張棟皺眉望了一眼鄧彬,沉聲說道,“無論如何,這對於我等而言,是一個機會……那位謝少卿當日的話,你等應該也聽到了,唯有相信他,我等才有洗刷污名的機會,否則,只能一世為賊,世世為賊,與朝廷不死不休……”

    “朝廷眼下可不見得占據上風啊!”鄧彬撇嘴冷笑道。

    張棟聞言淡淡一笑,反問道,“鄧將軍,你當真這麼覺得麼?”

    “什麼?”

    搖了搖頭,張棟目視著周圍圍成一圈的將領們,壓低聲音說道,“眼下是朝廷戰況不利,此事不假,可諸位別忘了,朝廷赫赫有名的善戰猛將,可還未有任何調度呢!——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連克南唐十七城的[河內之虎],梁丘公……”

    “梁丘亙、梁丘伯軒?當年雖勇,可如今也不過一老卒罷了……”鄧彬不屑地撇了撇。

    “老卒?不錯,這位老爺子如今是老了,可別忘了,北疆的[項王]李茂,冀京的[炎虎姬]梁丘舞,那可都是那位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此二人的事跡,你等也知曉,五年前冀北一戰,那李茂與那梁丘舞,僅率兩萬東軍神武營,便將十萬北戎狼騎打得潰不成軍,眼下,梁丘舞與其麾下兩萬東軍尚在冀京待命,而李茂,手握北疆十萬大軍,且不說其餘猛將以及兵馬,單單這兩路,便不是我等可擋……一旦[項王]李茂揮軍南下,亦或是[炎虎姬]梁丘舞親自出馬,到時候,就算我等想降,恐怕也沒有機會了!”

    諸將聞言暗自點頭,畢竟五年前的冀北戰場,李茂與梁丘舞的輝煌戰績,著實震驚了天下人,也難怪這些叛軍心存懼意。

    即便是起初不以為意的鄧彬,但細細一想後,也不得不承認,大周,尚未動用真正的精銳之師。

    想了想,鄧彬皺眉說道,“可那謝安,真的能夠幫我等洗刷污名麼?可別到時候我等為他費心費力,他卻辜負我等信任……”

    “這個嘛,”張棟聞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壓低聲音說道,“鄧將軍難道沒有注意到麼?那位謝大人,不過十七八歲,尚未弱冠,何以卻能高居正五品上的大獄寺少卿?”

    鄧彬聞言眼睛一亮,下意識說道,“莫非是……”

    “啊!此人背後定有靠山,否則,以尚未弱冠的年紀,何以能居此高位?你們也瞧見了,西征周軍的將領們,人人皆以此人馬首是瞻……如此看來,想必此人背後靠山勢力甚大,是故,他才有這般魄力,將我等兩萬將士,數萬家眷,一併放出洛陽……”

    諸將聞言面色大喜。

    他們自然不會想到,似費國、李景、蘇信等將領,之所以對謝安所說的事言聽計從,不過是謝安騙他們說這一切都是長孫湘雨的計劃罷了,不過有一點張棟倒是猜對了,那就是謝安的背後,確實有著勢力頗大的靠山,那便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張棟等人畏懼的對象,[炎虎姬]梁丘舞,以及設計攻克洛陽的真正幕後軍師,[鴆姬]長孫湘雨。

    一日後,張棟與麾下兩萬叛軍,帶著數萬的家眷,順利地進入了谷城。

    果然,當看到那數萬將士的家眷時,谷城守將歐鵬並沒有懷疑。

    不,應該說,歐鵬根本不會想到張棟等人為了洗刷背負的逆賊之污名,已暗中向謝安投誠,相反地,他對於張棟這兩萬生力軍的到來,感到喜不勝喜。

    畢竟洛陽淪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谷城,歐鵬不用想都知道,西征周軍的下一個目標,便是他所把守的谷城。

    期間,為了防止走漏機密之事,張棟向歐鵬在谷城內求了一塊空地,將他麾下兩萬將士的家眷們集中安置在一起。

    畢竟,雖然他與謝安合謀演了一場殺出重圍的戲,但是叛軍中,有不少知情的將領們,為了安撫家人恐懼的心情,已暗中將他們準備棄暗投明的事說了出來,這要是傳到歐鵬耳中,那可不得了。

    就這樣到了八月三十一日,李壽與謝安終於帶著麾下五萬大軍來到谷城附近。

    想想都知道是謝安故意放慢了行程,一來是為了確保麾下的將士精力充沛,二來嘛,就是為了讓張棟有充足的時間抵達谷城,否則,張棟這兩萬叛軍帶著數萬家眷的累贅,怎麼可能將五萬西征周軍遙遙甩在後面?

    “果然來了呢!”城樓之上,歐鵬登高眺望,注視著遠處徐徐接近谷城的叛軍。

    瞥了一眼歐鵬,張棟照著謝安所吩咐的,故意說道,“將軍當真決定要出城迎戰麼?函谷關援兵將至,不如死守……”

    “不妥!”歐鵬聞言搖了搖頭,說道,“儘管函谷關援兵將至,可洛陽那般堅固的城墻、那般多的守軍,都不足以守住城池,我谷城如何能守住?——哦,歐某絕沒有諷刺將軍的意思!”

    “歐將軍言重了,敗軍之將,豈敢言勇?”

    見張棟滿臉自嘲之色,歐鵬連忙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張將軍莫要在意……”說著,他轉頭望向城外遠處的周軍,面露狠色,沉聲說道,“既然守不住,便只能出城迎戰了!——依照昨日議定的計劃,歐某親自去會會這波周軍!至於谷城,便交予張將軍了……”

    “是!”張棟抱了抱拳。

    歐鵬自是不會想到,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便已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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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初掌兵:威懾與文伐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三十一日,谷城東,城下——

    當李壽與謝安率領著五萬大軍抵達谷城城下時,谷城守將早已率領著萬餘士卒,在城下整齊列隊,嚴正以待。

    望著那歐鵬持槍立在大軍之前,冷冷地望向自己方向,李壽忽然說道,“謝安,本王忽然從你的計謀中發現一個漏洞……”

    “啊?什麼漏洞?”謝安愣了愣,詫異地望著李壽。

    此時的謝安,正嘗試著將五萬大軍擺成月牙陣,命費國以及李景二人充當月牙陣的兩端,以方便待張棟舉城投降時,他好趁著歐鵬軍大亂的機會,將這萬餘叛軍包圍。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皺了皺眉,李壽忽然壓低聲音說道,“雖說張棟兩萬叛軍的加入,勢必會給那歐鵬帶來足夠的膽氣,使得他有膽量出城與我軍交戰,但你有沒有想過,歐鵬也有可能會叫張棟出城迎戰,而他自己則高居城樓……”

    謝安聞言喟嘆著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嘲諷說道,“壽殿下,您呀,就好端端地當你的傀儡統帥吧,啊?好不好?”

    “你……難道你想到了?”

    “這種事……”謝安哭笑不得,沒好氣說道,“這還不簡單麼?只要張棟向歐鵬建議死守古城、拒不出戰就行了!——洛陽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歐鵬說什麼也不敢不出城,他見張棟不敢出城迎戰,勢必會親自出馬,這還用問?”

    “咦?”李壽愣了愣,繼而詫異問道,“可這樣的話,歐鵬不會懷疑張棟麼?”

    “有什麼好懷疑的?張棟本來就謹慎,見函谷關的援兵將至,欲死守古城,拒不出戰,這會引起歐鵬的懷疑麼?”說著,謝安頓了頓,正色說道,“放心吧,我教給張棟的話,都是我反覆思考過數十遍的,絕不會出錯!”

    “數十遍?”李壽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難以置信。

    “啊,數十遍……畢竟,一旦出現差錯,便要付出麾下將士的性命作為代價,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犧牲部下的性命,這是將領的失職!”

    “……”李壽張了張嘴,帶著幾分錯愕、幾分意外望著謝安,忽然嘆服般點了點頭,凝神觀瞧遠處的歐鵬,忽然,他轉過頭來,望著謝安輕笑說道,“對了,有一事方才忘記說了,本王忽然發現,你其實也很善於揣摩人心啊……”

    “唔?”謝安一臉古怪地望著李壽,這讓李壽有些無語。

    “喂喂,是讚譽啊,讚譽!——罷了!”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李壽再次將注意力放在遠處的歐鵬軍身上,正色說道,“讓本王以及全軍上下的將士見識一下吧,你那與長孫軍師的[威懾]決然不同的攻心戰法,[文伐]!”

    “那就要看……張棟了!”說著,謝安抬頭望向谷城的城樓之上。

    根據他與張棟的商議,一旦張棟控制了谷城,他便會在城樓上懸掛西征周軍那藍條[川]字形波紋的旗幟。

    但是直到眼下,城樓之上尚未出現這面旗幟。

    說謝安不擔心,那顯然是自欺欺人,不過他也知道,張棟需要時間來控制谷城,因此,他也不急著與歐鵬決戰。

    畢竟在謝安的預想裡,可是連歐鵬都要說服的,否則,單單五萬西征周軍,就算加上張棟兩萬軍士,也不過七萬人,這樣的兵力,要攻打函谷關這座屯紮有十萬兵力的險關,簡直是難如登天。

    別的且不說,至少從兵力上得與函谷關扯平,畢竟謝安可沒有寥寥數萬人便攻下函谷關的把握,他又不是長孫湘雨。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謝安睜大了雙眼,因為他瞧見,谷城東城門的城樓上,已經懸掛起了西軍周軍那藍條水波紋的旗幟。

    “好!”望著那面熟悉的周軍旗幟,謝安忍不住暗叫一聲。

    而與此同時,歐鵬依然騎馬站立在大軍之前,神色疑惑地望著距離他僅僅只有一里之遙的西征周軍。

    不得不說,對於周軍列隊整齊,卻沒有絲毫異動,歐鵬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不過,他也沒有主動要上前與周軍決戰的意思,畢竟在他看來,函谷關的援兵過不了多久便能趕谷城,只要在其趕到之前,谷城沒有淪陷,就是他歐鵬的勝利。

    說到底,他之所以率軍出城迎戰,無非也只是怕谷城步了洛陽後塵罷了。

    忽然,歐鵬的眼中露出幾分詫異之色,因為他瞧見,對面的西征周軍中,有一人騎著戰馬緩緩步出,帶著一名護衛,緩緩來到了陣前。

    細細一瞅,歐鵬發現那人僅僅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

    怎麼回事?

    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喊話?

    想到這裡,歐鵬眼中徐徐露出幾分輕蔑之色,揮揮手示意了一下麾下的士卒,也策馬緩緩上前。

    兩人,在相距七八丈左右的地方停下了。

    毋庸置疑,從西征周軍中策馬走出來的,正是有意想要說降歐鵬的謝安,而在他身旁充當護衛的,便是將領蘇信。

    “足下便是谷城守將,歐鵬歐將軍吧?在下謝安,有禮了……”

    “……”瞥了一眼謝安身旁虛按佩劍,一臉警惕之色的蘇信,歐鵬抱了抱拳,望著謝安冷笑說道,“西征周軍沒人了麼?竟派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出面……說罷,何事?”

    “呵,”謝安微微一笑,抱拳說道,“本官今日前來,乃是為替將軍指一條明路……”

    “明路?”仿佛是想到了什麼,歐鵬臉上露出幾分輕蔑笑容,嘲諷說道,“怎樣的明路啊,說來聽聽!”

    無視歐鵬話中的嘲諷語氣,謝安臉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來,正色說道,“歐將軍,叛國舉逆,乃重大之罪,望將軍懸崖勒馬,棄暗投明、戴罪立功,如此,或可抵消叛逆之罪!”

    “可笑!”歐鵬聞言冷笑一聲,撇嘴說道,“小子,你以為憑你幾句話,本將軍便會舉城投降?少做白日夢了!明白告訴你,函谷關的援軍即將趕來,倘若在我援軍到達之前,你等無法攻克谷城,哼哼哼,你等這些兵馬,皆要葬身此地!”

    “攻克谷城麼?”謝安的嘴角,漸漸揚起幾分笑意,目不轉睛地望歐鵬,徐徐說道,“谷城的話,本官已經拿下了!”

    “什麼?”歐鵬聞言一愣,繼而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斥著嘲諷。

    見此,謝安也不氣惱,淡淡說道,“將軍不信的話,就回頭望一眼吧……放心,本官身旁這位蘇將軍,只為護衛本官,絕不會趁機傷將軍一根汗毛,將軍大可放心回頭觀瞧!”

    “……”望著謝安那淡然自若的笑容,歐鵬皺了皺眉,在戒備著蘇信的同時,朝著身後谷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剎那間,他的臉上布滿了震驚。

    而與此同時,他面前傳來了謝安那淡然的話語。

    “將軍以為本官不知你在拖延時間?不不不,本官知曉的,本官之所以沒有當即下令與將軍交兵,其中緣由,與將軍是一樣的……啊,本官也在拖延時間吶!”

    “……”歐鵬難以置信地望著谷城半響,忽然,他渾身一震,仿佛明白了一切,咬牙切齒地罵道,“張棟!——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竟然投靠周軍!”說到這裡,他猛地轉回頭來,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猛獸般,死死地盯著謝安,眼神中布滿了殺意。

    見此,蘇信下意識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然而,謝安卻擺了擺手,繼而望著歐鵬輕笑說道,“貪生怕死,沒有什麼不對!投靠我周軍,更不會有什麼不妥,將軍別忘了,將軍本也是我大周男兒,只因數年前南陽、洛陽一場誤會,這才導致將軍等走上歧路,與大周對立……”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鵬打斷了。

    “廢話少說,事到如今,唯有死戰而已!”說罷,歐鵬當即抽出了腰間的兵刃,繼而抬起左手,似乎是要下令全軍進兵。

    見此,謝安眉梢一挑,沉聲喝道,“將軍且慢!——將軍難道不想知道,張棟張將軍,為何會投靠我周軍,為何敢投靠我周軍麼?”

    “……”歐鵬抬起左手的動作微微一滯,在深深望了一眼謝安後,緩緩放了下來,似乎是在等著謝安的解釋。

    “本官覺得,歐將軍應該也了解張棟將軍,是故,將軍才會將古城交予張棟將軍守衛……對於張棟辜負了歐將軍的信任,本官代為賠罪,畢竟,那是本官的意思……”

    “……”

    “所以說,歐將軍應當也該知曉,張棟將軍並非是為了金錢等俗物而放棄將領尊嚴的人……”說著,謝安便將他與張棟的約定,向歐鵬悉數說了一遍,只聽地歐鵬面色連連轉變。

    抬手一指周圍,謝安沉聲說道,“眼下的局勢,將軍應該也看到了,我軍三面把將軍圍住,而將軍背後唯一的出路谷城,卻也被本官拿下,換而言之,將軍以及將軍麾下將士,插翅也難飛,既然如此,何不效仿張棟將軍,棄暗投明?”

    經謝安這一指,歐鵬才注意到,方才沒有任何舉動的西征周軍,眼下已如謝安所言,將他以及他麾下的軍隊三面圍住,然而谷城之上的守軍,卻對近在咫尺的城下周軍視若無睹。

    “棄暗投明?”歐鵬慘笑一聲。

    “明明有機會可以挺直身板做人,將軍又苦要執意從賊?天下,總歸是我大周的天下,叛軍雖苟安一隅,但終究難以長久……區區司隸之地,如何能與整個大周抗衡?——望將軍顧念麾下將士,顧念家中親人,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歐鵬聞言沉默不語,在頻頻望了謝安幾番後,皺眉說道,“倘若歐某投降,你可能赦免我等之罪?赦免我等家眷之罪?”

    “這個自然不能!”謝安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叛亂之罪,豈是輕易便能赦免的?——就如同本官對張棟將軍所言的,一切皆看將軍自身!——就好比張棟將軍,本官曾答應他,只要他肯降,本官便出面替他向聖上求情,赦免其家眷連坐之罪,但其自身,仍舊難逃凌遲死罪……不過眼下張棟已按照承諾,替本官拿下了谷城,是故,凌遲死罪便可減為斬首,倘若張棟將軍隨本官在函谷關的戰事中建立功勛,則將斬首之刑,減為充軍,以此類推……”

    歐鵬聞言又氣又惱,咬牙罵道,“好一個張棟,竟然將我歐鵬當成是赦罪的墊腳石……”說著,他抬頭望向謝安。

    仿佛是看穿了歐鵬心中所想,謝安輕笑說道,“歐將軍放心,只要諸位諸位將軍真心實意、棄暗投明,一旦拿下函谷關,所有待罪之身,皆改判充軍,免死罪!倘若在戰事中建立功勛,則按步減免刑法,直到杖責……”

    “我能信你麼?”歐鵬目不轉睛地望著謝安。

    謝安點了點頭,輕笑著說道,“張棟將軍也說了同樣的話,然後……他信了!”

    “……”歐鵬微微皺了皺眉,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谷城,繼而深深望著謝安,忽然,他深吸一口氣,翻身下馬,單膝叩地,跪倒在謝安馬前。

    “罪將歐鵬,領谷城萬餘將士……願降!”

    見此,謝安亦翻身下馬,走上前幾步,伸出雙手,將歐鵬扶起,微笑著說道,“將軍請起……倘若將軍不介意的話,本官倒是還有一個能令將軍馬上就赦免凌遲之罪的主意……”

    歐鵬愣了愣,繼而好似想到了什麼,猶豫說道,“謝大人指的是……函谷關的援軍?”

    “正是!——不知將軍可願接任此差事?”

    深深望著謝安許久,歐鵬重重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在距離謝安、歐鵬、蘇信等人百餘丈遠的地方,東軍神武營四將之一的嚴開正淡笑著望著前方的謝安……

    “看來,至函谷關之前,是用不著你我了……”

    在嚴開身旁,陳綱撇嘴說道,“難說!——這種冒險的用兵方式……”

    “但是很有效,不是麼?算算,我等眼下已有八萬兵了,說不定到函谷關下前,還能湊夠十萬呢!”嚴開笑著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腦海中不禁回憶起他在城門口與長孫湘雨的對話。

    [長孫小姐,就算是磨練,這也有點過了吧?]

    [是舞姐姐托你等照顧那傢伙的麼?——真是的!一面抱怨著自己的夫婿像個孩子,一面卻又如此嬌慣他……那個傢伙,可是我長孫湘雨認可的男人!]

    [可是他沒有領兵的經驗……]

    [本小姐指揮冀北戰局時,也沒有什麼經驗,那又如何?——是你們太小看他了,那個傢伙,只有在被逼到絕境時,才會捨棄那份懶散!才會展現出他那與眾不同的能耐來!]

    [……]

    [不信麼?咯咯咯,那你等就拭目以待吧!]

    “有意思……”

    望著遠處與歐鵬並肩而立、好似對其述說著什麼的謝安,嚴開抓了抓下巴上的鬍鬚,嘴角旁揚起幾分難以琢磨的笑意。

    “比小姐還了解那小子……麼?那位長孫小姐……”

    身旁,陳綱皺眉望了一眼他。

    時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三十一日,在函谷關叛軍尚未趕到谷城的情況下,謝安說降了谷城守將歐鵬,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谷城,並且,繼續著他那讓日後冀京朝臣萬分驚愕的[滾雪球]戰略……

    ——與此同時,洛陽以南七百里,大谷關——

    “周軍殺上關了!周軍殺上關了!”

    “怎麼回事?周軍從何處殺來的?”

    “不知……”

    “啊……”

    “破關了,破關了……”

    在一陣喧雜吵鬧聲中,作為主將的劉奕身先士卒,攻破關隘大門,率領麾下兵馬一擁而上。

    關上的叛軍雖然殊死抵抗,但遺憾的是,大谷關雖說是關隘,但城墻卻比洛陽要低得多,在關門被攻破的情況下,已是無力迴天。

    更何況,項青、羅超所率領的弓騎兵,始終用弓箭壓製著關樓以及關墻上的守軍。

    當第一個叛軍絕望地丟下手中的兵器時,這場戰事,便已經終結,剩下的,無非就是打掃戰場,以及對俘虜的叛軍做出處置罷了。

    就在西征周軍清理著大谷關附近屍骸的時候,長孫湘雨帶著百餘名護衛,緩緩來到。

    見此,此軍主將劉奕幾步走到長孫湘雨面前,抱拳說道,“軍師,末將已拿下大谷關!”

    “嗯!”長孫湘雨微微點了點頭,繼而把玩著手中的摺扇,輕笑說道,“比本軍師所設想的,稍稍慢了些許呢……”

    劉奕聞言面色微變,連忙解釋道,“非末將等有心怠慢,實乃叛軍起初攻勢凶猛,未免損傷多重,不敢強攻,望軍師恕罪!”

    “好了,本軍師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有要怪你等的意思……傳令下去,埋鍋造飯,待用飯之後,疾奔新城!——兵貴神速!要趕在潰軍回報新城之前,抵達城下!”

    “諾!”劉奕點了點頭,忽然,抬頭說道,“軍師,俘虜的三百餘叛軍,如何處置?”

    只見長孫湘雨站在城樓上,遙遙望著谷城的方向,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殺!——對了,記得將他們的衣甲剝下來,本軍師有用!”

    “……是!”

    而這時,項青亦走了關樓,見長孫湘雨默默地望著谷城的方向,咧嘴嘿嘿一笑,說道,“長孫軍師,莫非在掛念某個混小子?”

    “不!”長孫湘雨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有種預感,這會兒,他多半已拿下谷城了……真想去做了,還是做得到的嘛!”

    項青聞言臉上露出幾分古怪之色,遲疑說道,“軍師就這般確定?”

    “咯咯咯……”長孫湘雨輕笑一聲,卻不說話。

    見此,項青也不再追問,站在關樓百無聊賴地環視著四周,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說道,“說起來,軍師這幾日的行程,是否稍微快了一些?倘若要與李壽以及謝安那小子的大軍前後夾攻函谷關,我等這支偏師,可要放緩行程啊……”

    “前後夾攻?”長孫湘雨聞言微微一笑,啪地一聲合攏了手中的摺扇。“啊,那個啊,那個只是我隨口說說的,從一開始,我就沒指望謝安那七萬大軍……當那傢伙在函谷關下與叛軍玩耍時,我會提前攻下長安,結束這場戰事!——謝安,要加快喲,否則,會趕不上結束哦……”

    “……”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0
第十七章 初掌兵:援軍?誰的援軍?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九月一日,谷城——

    繼謝安收降谷城守將歐鵬僅僅相差不到一天的工夫,函谷關叛軍派往谷城的援兵,終於趕到了。

    這波援軍,有多達四萬之眾,領軍的主將叫唐皓,原先也是南陽兩千人將,也是當初與張棟、歐鵬一同倒戈的將領,頗有武力。

    半年前,當南國公之子呂帆率軍襲函谷關時,率軍出關迎戰的便是唐皓,儘管叛軍最後是依靠著那位不知名的叛將,這才擊敗了呂帆,但不可否認,如果不是唐皓指揮著麾下拖住了呂帆的主力兵馬,那位不知名的叛將,又如何能趁虛而入,從側翼殺入呂帆軍中,將其殺死?

    “呼,還好……”

    遠遠觀瞧著谷城上飄揚的旗幟,望著那偌大的[歐]字旗幟,年僅二十又九的唐皓長長吐了口氣。

    倒不是說谷城這座城池是多麼重要的戰略地點,而是城內堆積著無數從近期函谷關運至的糧草。

    要知道,要不是南國公呂崧出人意料地率領八千南軍,繞過洛陽、谷城,直接堵在函谷關下,恐怕函谷關的叛軍早已開始反攻偃師。

    “將軍,西征周軍似乎尚未趕到谷城!”副將竇■在旁插了一句。

    “唔!”唐皓聞言點了點頭,說到底,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歐鵬以及他麾下一萬餘叛軍,在不過大半個時辰內便丟了整座谷城,甚至於,連他們自己也投降了周軍。

    “上去喊話!”唐皓吩咐左右將領道。

    “諾!”一名裨將聞言,拍馬上前,徑直來到谷城西城門下,大聲呼喊,而唐皓以及他麾下四萬兵馬,則遠遠停在谷城外一里之地。

    不多時,谷城的西城門緩緩打開了,守將歐鵬親自率領數十將士,出城迎接。

    一揮手令大軍徐徐進城,唐皓騎著戰馬緩緩朝著歐鵬而去。

    “歐將軍,別來無恙啊!”

    歐鵬亦抱拳回禮,笑著說道,“辛苦唐將軍率援軍趕來,不勝感激,歐某已在城內備上薄酒,還望將軍賞臉!”

    “歐將軍客氣了,如今我等可是一條繩上的蚱蜢,何分你我?”

    “呵呵呵……請!”

    “請!”

    絲毫沒有察覺出異樣的唐皓,帶著自己心腹將領便跟著唐皓到城內府邸吃酒,至於他麾下四萬大軍,則緩緩進駐城中,在歐鵬軍將士的指引下,到城內西南一角屯紮。

    騎著馬不過走了小一炷香的功夫,唐皓與他身旁這七八名將軍,便來到了歐鵬下榻的府邸。

    下馬入府,到了前廳,唐皓忽然瞧見,前廳門口站滿了人,細細一瞅,他發現曾經的老相識張棟亦在其中。

    “張大哥?”唐皓臉上露出幾分驚喜,幾步走上前來,握住張棟雙手,感慨說道,“聽聞歐將軍戰報求援,小弟便知洛陽有失,頗為心憂張大哥,如今見張大哥安然無恙……甚好,甚好!——不知嫂子如何?”

    張棟微微一笑,說道,“承蒙唐老弟掛念,老哥在洛陽兵敗之時,奮力搏殺,這才將全軍將士的家眷救出城,幸虧如此,否則,老哥真沒面目見全軍將士……”說著,望了一眼唐皓,一臉愧疚地嘆道,“方才聽城上將士說老弟率軍趕到,老哥本想出迎,又一想,敗軍之將,又何面目見老弟雄兵,是故,便在此地相侯……”

    “張大哥嚴重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周軍攻勢再是凶猛,也攻不下我函谷關,張大哥放心,小弟必會替張大哥報洛陽之仇!”

    “得老弟此言,老哥心中甚安……來來來,歐將軍已在廳內備下了酒席,替老弟接風洗塵!——今日我等一醉方休!”

    “哈哈,好好!”唐皓哈哈一笑,在遜謝了一番後,領著身旁七八名將領走入廳內。

    他自是沒有注意到,張棟與歐鵬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

    有幸能在廳中飲酒的,皆是張棟、歐鵬、唐皓麾下心腹,如鄧彬、廖立、顏明等等,可以說都是熟悉的人,因此,唐皓等人也不客氣,在張棟、歐鵬二人頻頻灌酒的情況下,不知不覺便喝到半醉,他自是沒有注意到,張棟、歐鵬一方的將領們,儘管裝出一幅醉態,可他們的眼神,卻依舊澄清。

    如此酒過三巡,唐皓一抹嘴上的殘酒,笑著說道,“話說回來,這次的周軍,未免太託大了吧?豈不知兵貴神速?似他們這般攻下洛陽便洋洋得意,豈有不敗之理?”

    “哦?”張棟聞言放下了手中筷子,微笑說道,“老弟何出此言?”

    只見唐皓搖頭撇嘴一笑,說道,“倘若是我唐皓,既攻克洛陽,必當迅速進兵谷城,可眼下呢?那周軍竟然還未抵達谷城,反而是小弟先到……”

    歐鵬聞言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望了一眼廳中喝到半醉的唐皓等人,舔了舔嘴脣,正色說道,“事實上,周軍已經來過了……”

    “唔?”唐皓眼中露出幾分愕然,正好問話,卻見歐鵬面色一變,將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只聽啪地一聲,無數弩手涌入廳內,將手中的手弩對準了目瞪口呆的唐皓等人。

    “……”唐皓等人舉著酒盞的動作僵住了,搞不清楚狀況的他們,難以置信地望著將自己圍住的弩手們。

    唐皓見此面色微變,酒意頓時退去了大半,皺眉說道,“歐將軍?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啊……”說著,他轉頭去望向張棟,卻見張棟正一臉歉意地望著他。

    就在此時,廳後傳來一聲輕笑,繼而,謝安帶著李景、費國、蘇信等將,緩緩從廳堂左側的小門走了出來,微笑地望著唐皓。

    “閣下是?”已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的唐皓,額頭漸漸滲出幾分汗水,右手緩緩伸向腰間的佩劍。

    在唐皓又驚又怒的目光注視下,謝安拱手行了一禮,笑著說道,“本官謝安,乃此次西征周軍的指揮參將,兼監軍職務,唐將軍,有禮了……”說到這裡,他忽然注意到了唐皓伸手摸向兵刃的動作,連忙抬起手,喝道,“唐將軍,莫要魯莽,且聽本官一言!——本官請歐鵬、張棟兩位將軍設此鴻門宴,非為將軍等人命令,只不過是想讓將軍等人能聽本官一言,倘若僅此反而害了將軍等人性命,那便非我謝安本意了!”

    而與此同時,張棟、歐鵬、廖立等人亦走上前去,將唐皓等人手中的兵器收繳了。

    “張大哥,你……”呆呆望著張棟從自己手中收繳了兵刃,唐皓又驚又怒,難以置信地望著張棟。

    張棟苦笑一聲,低聲說道,“老弟莫驚,待會你便明白了……”

    就在那四萬援軍在谷城西南角埋鍋造飯這時,他們自是想不到,他們的將軍,竟然被人收繳了兵刃。

    見唐皓用異常憤怒的目光望著張棟,謝安揮了揮手,輕笑說道,“唐將軍且莫要急著怪張棟將軍,且聽本官一言!”

    “……”唐皓聞言轉頭望向謝安,不發一語。

    平心而論,對於這唐皓,謝安可以說是勢在必得,畢竟他從歐鵬、張棟二人的口中,這唐皓是叛軍中少數懂陣法、知用兵的擅戰之將,曾前後兩度在函谷關下擋住呂帆以及大將軍吳邦,單論在戰場上指揮調度兵馬,竟絲毫不遜色二者,再者,此人對於函谷關的事了如指掌,如果能說降他,無疑勝過數萬兵馬。

    兼之此人自身武藝又出眾,就連自負武藝的歐鵬也不覺得能夠穩勝唐皓,因此,謝安這才擺下這鴻門宴。

    “本官聽說,唐將軍在南陽時,便是兩千人將,甚至一度有機會升任副將、校尉,只因南陽十萬民眾暴動一事,因而折了前程……本官實為將軍感到可惜!古人云,大丈夫生於此世間,當提三尺之劍,立不朽之功勛,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奈何從賊?”

    “……”唐皓聞言撇嘴一笑,自顧自斟酒一杯。

    “本官也知道,似唐將軍這等將才,非不願報效國家,只是迫於無奈,而眼下,恰恰便有一個天賜良機,可以令唐將軍以及麾下將士,重歸大周,不知唐將軍肯是不肯?”

    唐皓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倘若本將軍說不肯,是不是都走不出這個屋子?”

    “看來唐將軍對於本官用此等低劣手段拿住了將軍等人而感到不快呢!”謝安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將軍放心,本官還是會放唐將軍,當然了,不光唐將軍,只要是不願將功贖罪,甘願一世為賊的,都可以就此離去,返回函谷關,等著本官率大軍到關下,與你等一決死戰!——只不過有一件事唐將軍需明白,那就是,日後,唐將軍再也不能將身不由已當做是委身於賊的推脫!因為,曾經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擺在唐將軍面前,而唐將軍卻視若無睹……”

    “……”唐皓聞言面色微變,握著手中的酒盞,一聲不吭。

    見唐皓神色猶豫,心神動搖,謝安趁熱打鐵,走近幾步,緩緩說道,“其實本官也知道,叛軍之中,有些位將軍確實是甘心為賊,倒不是說他們罔顧國家、罔顧君父……一來發泄是長久以來懷才不遇的怨憤,二來嘛,便是自知難以回頭,是故,一錯再錯,以至於深陷泥潭,難以自拔……”說到這裡,謝安已走到了唐皓面前,在屋內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彎腰取過案幾上酒壺,為唐皓斟了一杯酒,繼而望著唐皓輕聲笑道,“不知唐將軍是前者耶?後者耶?亦或者兼具兩者耶?”

    望了一眼手中倒滿酒的酒杯,唐皓深深望著謝安,沉聲說道,“這位謝大人,就不怕本將軍驟然發難,挾持大人?”

    “將軍會麼?”謝安微笑著說道。

    “說不準!”輕哼一聲,唐皓一昂脖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繼而望著謝安,淡淡說道,“不過,倒是有點膽氣!”

    “沒辦法,”在唐皓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謝安一邊逐一替唐皓等將滿上了杯中的酒,一邊聳聳肩苦笑說道,“在謝某的故鄉,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要獲得怎樣的報酬,就勢必要承受怎樣的風險……既然謝某要說降唐將軍,就勢必要向唐將軍證明謝某的誠意,倘若躲在後面,似唐將軍這等豪傑,又豈會心服口服?”說到這裡,謝安故意瞧了一眼唐將軍,笑著說道,“眼下可是唐將軍發難的最好時機喲,本官不過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將軍若要拿下本官,不費吹灰之力……”

    “……”唐皓皺眉望了一眼謝安,卻沒有任何動作。

    見此,謝安哪裡還會不明白,拱手一禮大拜,說道,“望諸位將軍懸崖勒馬,莫要一錯再錯!——倘若將軍是為此宴席之事而耿耿於懷,謝某在這裡,向諸位將軍賠罪了!”

    望著謝安對自己等人一記大拜,唐皓再也難以無動於衷,連忙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扶住謝安雙臂,繼而長長嘆了口氣。

    “大人……真是好手段!——唐某心悅臣服!”說著,他一撩身上甲胄的下擺,單膝叩地,跪倒在謝安面前,抱拳沉聲說道,“罪將唐皓,願降!”

    見自家主將如此,唐皓麾下那七八名將領,亦起身跪地,口稱願降。

    不得不說,此刻的謝安心中是何等的欣喜,連忙伸手扶起唐皓,連連說道,“唐將軍請起!諸位將軍請起!——來來來,趁酒尚溫,本官先敬諸位一杯!”

    “豈敢……”唐皓等人連忙端起酒盞。

    弩手們,退了下去,而先前收繳的兵刃,也由謝安親自逐一歸還了唐皓等人。

    不得不說,這個舉動,當唐皓等人心中感動之餘,頗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後,一個個都將各自的佩劍放在相當顯眼、且不便於取劍的位置,借以表示自己的心意。

    這一切,謝安清楚看在眼裡,說實話,他之所以要親自將這些佩劍歸還原主,這本來就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手段。

    酒席繼續進行下去,與方才所有不同的是,謝安以及周軍的將領們,也加入了其中。

    起初唐皓等人還感覺有些不適應,不過不得承認,酒確實是一個能拉攏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好東西,只不過一巡酒後,屋內的眾人,便好似已經忘卻了方才的尷尬。

    “對了!”忽然,唐皓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抹嘴角的殘酒,抱拳正色說道,“此番罪將率四萬兵馬援助谷城,眼下函谷關兵力,尚有……”

    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謝安打斷了。

    “唉,”朝著唐皓擺了擺手,謝安笑著說道,“這頓酒席,乃是為替諸位將軍棄暗投明而設,倘若摻入了公事,豈不掃興?”

    不得不承認,謝安這一手以退為進相當高明。

    難道他當真不著急了解函谷關的局勢麼?

    當然不是!

    但是他卻沒有那麼做,在他看來,只要唐皓等人真心實意地歸降,他遲早會了解函谷關的情況,既然如此,何必追問?還不如暫且放下這些事,好言安撫唐皓等人,化解他們因為新降而產生的不安、緊張等情緒。

    果不其然,聽到謝安這番話,唐皓等人愣了愣,對視一眼,難掩眼中喜色。

    而且,謝安的招數還不止如此……

    與屋內眾人一道滿飲了一杯,謝安抹了抹嘴角的酒漬,輕笑說道,“哦,對了,有一事倒是要提一提……”說著,他頓了頓,回顧蘇信說道,“蘇將軍,功勛簿可曾帶著?”

    蘇信抱了抱拳,說道,“如大人所囑咐的,末將帶在身上呢!”說著,他從隨身攜帶的小布包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本子,繼而又取出一支筆,筆尖在舌上蘸了蘸唾沫。

    見此,唐皓眼中露出幾分莫名其妙之色,而當他注意到歐鵬、張棟等人聚精會神、面帶喜色地望著蘇信手中的功勞簿,心中更是不解。

    “本官記得,眼下張棟將軍以及歐鵬將軍的罪刑,差不多已減至流刑了吧?”

    “是!”蘇信點了點頭,望著功勞薄上所記錄的文字,說道,“眼下,歐鵬將軍等人有舉兵投誠一功,是故,全軍將士罪刑從凌遲減為斬首,而歐鵬將軍本人計兩功,為流刑三千里……張棟則有投誠以及谷城說降歐鵬將軍共計兩功,是故全軍將士罪行從凌遲減為流刑三千里,張棟將軍本身計四功,為流刑兩千里……”

    “好!”謝安微微一笑,在環顧了一些屋內眾將後,說道,“再添一筆,歐鵬將軍與張棟將軍助本官說降唐皓將軍有功,歐鵬將軍麾下將士,改判流刑兩千五百里,歐鵬將軍改判流刑兩千里,張棟將軍全軍將士改判流刑兩千五百里,張棟將軍本人改判徒刑三年……”

    聽著謝安這番話,歐鵬與張棟等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反觀唐皓等數將,驚愕之餘,面露傾羡之色。

    “至於唐皓將軍一部……”謝安故意拖了拖長音,待引了唐皓等人注意後,這才徐徐說道,“唐皓將軍等人率四萬將士棄暗投明,難能可貴,全軍上下自凌遲改判斬首,而唐皓將軍本人,因做出表率,再添一功,自斬首改判流刑三千里……”說著,他望了一眼唐皓,輕笑說道,“這便是本官所說的,機會!——只要諸位將軍真心實意,重歸大周,戴罪立功,本官定會說服朝廷既往不咎,按功減刑,直至笞刑十下……這個不可免!畢竟諸位終歸是犯了罪……”

    “是是……”包括唐皓等人在內,屋內眾叛將連連點頭附和,心中大喜過望。

    什麼叫笞刑十下?

    不過是拿塊竹片抽打背部十下罷了,一般來說,是各地府衙戒規地痞無賴的主要手段,比起可能會打死人的杖刑,幾乎可以說是輕微到忽略不計,更別說流刑、徒刑,以及更在二者之上的死刑。

    望著屋內諸將儘管沒有說話,可眼中卻忍不住露出喜色,謝安暗自得意。

    他很清楚,光是好言好語,並不足以讓這幫叛將心悅臣服為自己所用,還要付以相應的利益。

    而對於這些叛將來說,還有什麼比減刑更好的利益呢?

    如嚴開所猜測的,從洛陽出發時僅僅只有五萬人的謝安,眼下可用兵馬已多達十二萬,其中,有七萬乃是原先的叛軍……

    接下來,就是函谷關了……

    望了一眼杯中的酒水,謝安一飲而盡。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0
第十八章 初掌兵:友軍?敵軍?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九月三日,函谷關東側六十里外周軍營寨,參軍帥帳——

    “這兩日的急行軍,辛苦諸位了,本應設酒宴犒勞全軍將士,礙於眼下離函谷關頗近,未免出現差錯叫函谷關叛軍有機可乘,是故,本官在此僅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不過諸位放心,待攻克函谷關時日,本官大擺筵席,犒賞三軍!”

    在參軍帥帳之內,作為西征西周主發言人的謝安舉著茶杯敬向帳內列席而坐的數十員將領。

    “對對對!謝參將言之有理,本王也敬諸位一杯!”得到謝安眼神示意的李壽,也從主位上站了起來,微笑著敬向帳內眾將。

    帳內眾將連忙舉杯,齊聲笑道,“多謝王爺,多謝謝參將……”

    儘管看似其樂融融,可只要是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在這參軍帥帳之內,西征周軍的將領與投降的叛將分列兩旁,一方以張棟、歐鵬、唐皓等人為首,一方則以費國、李景、蘇信為首,兩方將領雖坐在同一個帳篷內,但是卻絲毫沒有與對方交流的意思,僅僅只是與自己這一個圈子內的將領說笑談笑,頗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或許有人會感到奇怪,在谷城時,叛將與周將不就已化解了尷尬麼,為何還會像眼下這樣,提防著對方?

    只能說,此一時彼一時,原因就在於,在說降唐皓四萬叛軍後,在率大軍趕赴函谷關之前,謝安留下周將步白、石晉以及一萬西征周軍守谷城,率領著多達十一萬的大軍徐徐趕赴函谷關。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眼下十一萬大軍中,西征周軍僅僅只占四萬人,反觀投降的叛軍,卻有多達七萬之眾,說句不好聽的話,倘若一旦叛軍發難,恐怕這四萬周軍,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會在一瞬間被吃掉。

    正因為這樣,雙方原先被暫時擱置的緊張關係,再一次被挑明了,周軍將領忌憚叛軍壓倒性的實力,而叛軍則因為周軍的警惕,自己也下意識地戒備起來,使得這兩支軍隊,頗有些互相提防的意思。

    這一切,謝安暗暗看在眼裡。

    “今日召集諸位將軍商議軍務,不為別的,鑒於張棟、歐鵬、唐皓等將軍棄暗投明,本官與安平大將軍商議,均覺得再用叛軍稱呼諸位將軍,實在太過於失禮,是故,本官與安平大將軍商議了一番,決定,將原先的西征周軍,稱之為[西征一軍],簡稱[一軍],而張棟、歐鵬、唐皓諸位將軍,暫時稱之為[西征二軍],簡稱[二軍],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西征周軍,不,西征一軍的將領們不發一語,因為他們知道,謝安這不是在問他們,而是在詢問張棟、歐鵬、唐皓等人。

    “這……”

    不得不說,當聽完謝安這句話後,帳內的原叛軍將領們喜不勝喜,連忙站起身來,抱拳稱謝。

    “固所願,不敢請爾!——罪將等謝過安平大將軍體恤之情!謝過謝大人體恤之情!”

    “好!”與李壽對視一眼,謝安正色說道,“既然如此,便不得再用原先的稱呼,稱呼諸位二軍將領……”

    帳內的一軍將領心中一凜,知道謝安這話是針對他們所說的,慌忙抱拳領命。

    “諾!——末將等謹記!”

    “好好好,那安平大將軍再敬諸位一杯!”謝安笑著回頭示意了一眼李壽。

    本王用你替我許願?

    李壽翻了翻白眼,可終歸亦站起身來,敬了帳內諸位將領一杯。

    其實這件事,謝安與他商量了好幾日了,之所以一時想不出可用的軍隊番號,因此暫時擱置,而眼下,見兩軍關係實在過於緊張,因而同意了謝安那近乎玩笑的暫時番號。

    事後,謝安又主動請二軍的將領們派出一小隊兵力,充當他的侍衛。

    不得不承認,這種拉攏人心的招數雖然粗淺,但是卻很有效,當二軍將領廖立帶著三百步卒擔任了謝安的護衛任務後,整個叛軍,不,整個二軍將士們的態度,明顯有了不同。

    而至於那三百東軍神武營的將士,謝安則讓他們護衛李壽,倒不是說他信不過二軍的將士,只是李壽的身份不同尋常。

    談笑一番後,諸將依次退下,就連李壽也因為連日的趕路而支撐不住,回自己帳篷休息去了,只留下謝安一個人在參軍帥帳內寫家書,畢竟大軍從冀京出發前,梁丘舞不止一次地叮囑謝安,讓他每日寫家書,派東軍的將士送至冀京。

    而糟糕的是,自離開洛陽以來,謝安已拉下了不止三四日。

    一想到家中的賢妻極有可能因為此事而暴跳如雷,謝安暗自壓下連日趕路的疲倦,在燈下揮筆疾書。

    “致吾妻舞,為夫已至前日已攻克谷城,並說降叛將唐皓以及其麾下四萬軍士,眼下率大軍趕赴函谷關,距此關僅六十餘里地……非為夫有心敷衍,實則連日趕路,無甚機會書寫家信,為夫在此向賢妻致歉……眼下境況一切甚好,勿憂……不知愛妻與伊伊在冀京如何,甚為掛念……”

    一面低聲念著,謝安一面像記流水賬似的,將連日來的戰況在信上書寫一通,其中添加了不少甜言蜜語用來哄遠在冀京的梁丘舞,免得那頭凶猛的小雌虎因為連日不給她寫信而生氣。

    這邊謝安正寫著,忽然,帳外傳來了廖立部下將士的聲音。

    “大人,一軍將領嚴開求見!”

    嚴大哥?

    不是剛離開麼,怎麼又回來了?

    謝安手中的筆頓了頓,喊道,“有請!”

    話音剛落,嚴開便一撩帳布走了進來,見謝安提著筆坐在案幾後,好似在書寫什麼東西,會心一笑,繼而抱拳說道,“姑爺,小姐有書信至!”說著,便走上前幾步,將手中的書信遞給謝安。

    不得不說,謝安的表情有些驚訝,畢竟大周不比他曾經的故鄉,書信來往極其不便,儘管謝安這一路上派人向冀京送去了不少書信,但是梁丘舞的書信要送至他手中,那可是相當不易的,儘管他已離開冀京長達兩個月,可前前後後也只收到了梁丘舞十來封書信,至於其他的,多半那些送信的東軍將士,還在洛陽、偃師一帶漫山遍野地尋找謝安大軍的蹤跡吧。

    拆開信封粗粗瞥了一眼,謝安失笑地搖了搖頭,因為他發現這封信,至少是在一個月前寫的。

    畢竟從字裡行間觀瞧,梁丘舞對洛陽隻字未提,只是叮囑他路上注意禦寒之事。

    想了想,謝安暫時放下了梁丘舞的信,將自己方才所寫的家書拿了起來,在燭火旁烤了烤,待墨跡乾透後,將其遞給了嚴開。

    “麻煩嚴大哥派人替我將這封信送至冀京……”

    嚴開微笑著點了點頭,畢竟這類事,謝安已託付他們東軍四將不止一兩次,倒也見怪不怪,而當他收起謝安的書信正要離開時,謝安忽然喊住了他。

    “對了,嚴大哥,有一事小弟不明……那衛雲,與嚴大哥你等有過隙麼?”

    “衛雲?”嚴開轉過頭來,詫異說道,“南軍三將之一的衛雲?”

    “對!”謝安點了點頭。

    “這個……”嚴開愣了愣,搖頭笑道,“南軍與我東軍,可以說是同氣連枝,何來過隙之說?”

    “那……嚴大哥沒有注意到麼?那衛雲觀瞧你與陳二哥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啊……”

    “……”嚴開微微皺了皺眉,其實他早在洛陽時就察覺到了,當時衛雲注意到軍中有東軍神武營的四將時,眼神中又驚又怒,甚至於隱隱摻著幾分恨意,這讓嚴開、陳綱、項青、羅超四人莫名其妙,只不過礙於不知具體,因此不好直說罷了。

    “嚴大哥確定那衛雲與東軍沒有過隙麼?”謝安又問了一遍。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語氣的凝重,嚴開收起笑容,點頭說道,“此事決然不假!”

    “那就奇怪了……罷了,夜深了,嚴大哥且先歸帳歇息吧!”

    “……嗯!”

    望著嚴開抱拳離去的背影,謝安心中好生納悶。

    他當然不會懷疑嚴開,畢竟嚴開是梁丘舞的心腹愛將,絕不可能會害他謝安。

    換而言之,問題出在衛雲那裡麼?

    還是說,是整個南軍?

    不知多了多久,謝安忽然甩了甩腦袋,儘管他隱隱感覺此事有些蹊蹺,可任憑他想破頭,卻也想不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直到他次日率軍抵達函谷關下,與南軍匯合時,他這才了解其中的內情……

    次日天明,大軍照常拔營啟程,繼續趕路。

    而此時,謝安將原叛軍改命為西征二軍的消息,已傳遍了這十一萬大軍上下,這使得兩軍的關係,稍稍拉近了幾分,雖然還不至於到互為心腹的地步,但好歹已有了幾分信任,不會再像前幾日那樣,兩軍用飯時候尚且不鬆手中的兵器,相互提防。

    如此一直到了九月四日的傍晚,率領十一萬大軍的李壽與謝安,終於抵達了函谷關下。

    好笑的是,當聽說十餘萬西征周軍抵達函谷關下的時候,關外的叛軍,慌忙撤入了函谷關,他們多半是難以理解,明明已派了唐皓率領著四萬叛軍援助谷城,為何谷城還是淪陷了,而且連絲毫消息也沒有。

    甚至於,這西征周軍兵力不見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鑒於這種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函谷關在原先包圍著南軍攻打的叛軍們,逐一退回了關內,畢竟據降將唐皓所言,函谷關內原先有十萬兵力,而如今,卻僅僅只剩下六萬,也難怪關內的叛軍心中惶恐。

    謝安的大軍,是申時前後抵達的,當時夕陽已漸漸落下,因此,謝安便叫費國、李景領西征一軍在函谷關東側的八徒山山腳下分別安扎兩個營寨,叫張棟、唐皓領西征二軍在函谷關東南側的青龍山也同樣安扎兩個營寨,這四個營寨,居高鳥瞰,呈[人]字形擺置,那一撇,完完全全將函谷關前的整條谷道給堵住了。

    在安排好了相應的事務後,謝安這才帶著鄭浩、蘇信、嚴開、陳綱等將領,與李壽一道朝著已處於西征軍保護範圍之內的南軍營寨而去。

    這次,他並沒有帶二軍的將領們,其中緣由,似張棟、歐鵬、唐皓等也是心知肚明。

    不得不說,眼下的南軍,著實是非常凄慘,在他們占據的小山坡下,到處都是叛軍的屍骸,粗粗估計,多達數千人,不難想象,這裡究竟爆發過何等激烈的廝殺。

    畢竟,就連四周的空氣中,仿佛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異常的刺鼻。

    望著山坡下遍地的叛軍屍骸,鄭浩、蘇信等將領對視一眼,均瞧出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不愧是南軍啊,區區八千人,面對著函谷關十餘萬兵力,竟然硬是死守此地長達二十餘日……”

    “卻不知此刻還剩下多少人……”

    “我覺得怕是不到四千了吧?”

    “或許更少……”

    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議論紛紛,騎著馬與李壽並肩而行的謝安皺了皺眉,回過頭來,不悅地望了一眼低聲議論的眾將們。

    見此,這些位一軍的將領們,連忙止住了議論。

    看得出來,此時的謝安,已在西征軍中有了不低的威望。

    也難怪,儘管謝安口口聲聲說他是照著長孫湘雨遺下的妙計行事,可一軍的將領也不是傻子,哪裡會看不出,這幾日謝安的用兵方式,與長孫湘雨明顯有著巨大的不同。

    長孫湘雨的用兵方式,仿佛九天驚雷一般,主張威懾的她,習慣雷厲風行地,以壓倒性的優勢殲滅敵軍有生力量,殺雞儆猴,從而震懾其他叛軍;而謝安這些天的用兵方式,則以分化、吸收敵軍的兵力為目的,仿佛滾雪球般,使自己的軍隊勢力越來越龐大。

    倒不是說謝安比長孫湘雨更高明,要知道以長孫湘雨的才智,會想不到這種事麼?

    只不過,過於注重[穩重]的她,習慣於掌控所有的一切,並盡可能地減低戰場上會發生的變數,因此,她絕對不會做出像謝安這樣冒險的事來,就拿唐皓來說,倘若那個女人當真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唐皓四萬叛軍,那麼,她最有可能做的事,就是設法將這四萬叛軍全數殺盡,而不是去說降他們。

    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減少她無法算到的種種變故,比如說,明明已經投降的唐皓突然又倒戈,與其始終抱著這份擔憂調度兵馬,長孫湘雨寧可將那四萬人全部殺盡,減少戰場上的變數。

    不能說她狠,只能說,她用兵太穩,穩地叫敵軍一旦踏入她的計算,便再翻盤的可能。

    而反過來說,如果不是長孫湘雨在洛陽的那一戰讓張棟敗地啞口無言,謝安根本做不到說降張棟,繼而也不可能兵不血刃地說降歐鵬、唐皓等人。

    只能說,同為攻心之計,[威懾]與[文伐],各有千秋。

    言歸正傳,當謝安與李壽抵達南軍的營寨時,寨內的南軍將士,早已敞開寨門相迎。

    在寨門之下,有兩位面色剛毅、眼神凶如猛獸的將領等候著,此二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單論強壯甚至要在嚴開、陳綱之上。

    根據嚴開與陳綱二人的解釋,謝安這才知道,此二人分別叫做林震、樂俊,與衛雲並稱南軍三將,是不遜色東軍神武營四將的善戰猛將。

    “林將軍,樂將軍!”騎馬至林震、樂俊面前,謝安翻身下馬,抱拳笑道,“本官謝安,這位乃是此次西征軍統帥,御命安平大將軍,李壽殿下!”

    本來,以謝安如今的身份,是不需要下馬的,但是一想到呂公曾經有恩於他,他還是給予南軍足夠的尊重。

    在謝安介紹李壽的工夫,李壽以及身後的諸將們,也紛紛下了馬,畢竟營中不得奔馬的軍規,李壽還是知曉的,更別說身後的將領們。

    林震、樂俊二人對視一眼,當即叩地抱拳。

    “末將林震,拜見安平大將軍!”

    “末將樂俊,拜見安平大將軍!”

    “兩位將軍請起,”李壽彎下腰扶起了林震、樂俊二人,繼而問道,“不知呂公眼下境況如何?”

    林震、樂俊默然不語,在足足沉默了好一會後,這才說道,“老公爺尚未甦醒……大將軍且隨末將來!”

    說著,林震一抬手,將眾將引入了營寨。

    謝安清楚地瞧見,這林震、樂俊二人在轉身的同時,不約而同地瞥了一眼嚴開、陳綱二人,眼中隱約露出幾分怒意。

    果然問題出在南軍麼?

    謝安微微皺了皺眉,與嚴開、陳綱二人互換了一個眼神,只做不知,與李壽一道,隨著林震、樂俊走入營中。

    不多時,便來到了帥帳之外,林震、樂俊一撩帳幕,請李壽、謝安等人入內。

    粗略一掃帳內,謝安便瞧見帳內角落有一張床榻,床榻上躺著一人,頭裹繃帶。

    而床榻周圍,則圍著不少氣憤填膺的南軍將領,一個個眼眶通紅、雙目充血。

    見此,謝安正要走過去,忽然,旁邊不知何處伸過來一柄冒著寒氣的利劍,架在他脖子上。

    而與此同時,李壽以及其餘走入帳內的將領,亦分別為埋伏在帳內的南軍將士用兵刃挾持。

    謝安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面不改色地說道,“諸位,這是做什麼?”

    話音剛落,便見床榻旁有一將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謝安的衣襟,面露凶狠之色。

    “虎符,何在?!”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1
第十九章 初掌兵:驚聞

    [你此刻率軍去救南軍,南軍會領情麼?不會!他們多半會想:為何不早到?為何要等我們南軍傷亡慘重後這才姍姍來遲?人就是這樣的,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南軍,不會領你的情,相反地,會與你爭奪大軍的兵權!甚至於不惜發生械鬥……]

    望著帳篷內那一位位雙目布滿血絲的南軍將領們,謝安心中苦笑不迭。

    當真是被長孫湘雨那個女人說中了……

    這幫人,確實可以說是失去理智了……

    微微吸了口氣,謝安舉著雙手,任命南軍的將領們將自己身上的佩劍收繳。

    “諸位將軍,莫要激動,我軍急行趕來,便是為營救呂公……”說到這裡,謝安頻頻向李壽以及麾下部將使著眼神,示意他們莫要輕舉妄動。

    或許是得到了謝安的目色示意,蘇信、鄭浩等人雖然氣地面色漲紅,但總算是忍耐了下來。

    “少廢話!”在李壽驚愕的目光下,林震大吼一聲,一把抓住了謝安的衣襟,一拳打在李壽腹部,怒聲吼道,“虎符!虎符何在?!”

    “你……”見謝安被打,李壽心中大怒,怒聲喝道,“林將軍,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想造反不成?”

    林震那充滿殺意的目光瞥了一眼李壽,也不理睬,一把抓起謝安的頭髮,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猛獸,怒聲吼道,“將虎符交出來!”

    可憐謝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哪裡受得了林震那剛猛的一拳,痛地整個人都縮了起來,咬牙說道,“本官不明白……將軍這是做什麼!”

    “不明白?”一把抓起謝安的頭髮,林震目視了一眼嚴開、陳綱二人,怒聲罵道,“我南軍向來與你東軍同氣連枝,萬萬也想不到,這一切皆是你東軍在背後搞鬼,對不對?!——你乃梁丘舞夫婿,豈會不知具體?交出虎符,否則……”

    嚴開、陳綱二人聞言眼中露出幾分詫異之色,皺眉問道,“林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林震虎目一瞪嚴開二人,怒聲罵道,“嚴開,陳綱,你二人少給本將軍裝得這般無辜!——[霧炎]難道不是梁丘家獨有的招數麼?!何以那個叛軍將領會你東軍梁丘家的招數?!”

    “霧炎……”嚴開與陳綱對視一眼,均難掩眼中震驚,喃喃說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霧……炎?”謝安錯愕地望著猶如猛獸般憤怒的林震,皺眉說道,“林將軍說得什麼?本官不明白?”

    “不明白?好,好!”一把將謝安抓至床榻面前,林震深深吸了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憤怒,咬牙說道,“東公府梁丘家,世代傳承一項秘技,非梁丘家血脈無法施展,施展時,力氣大增,無論是速度、腕力,皆遠超平日,周身之氣,猶如置身於火焰一般,梁丘舞那[炎虎姬]的稱號,便是來源於此,你身為梁丘舞的夫婿,竟會不知?!”

    “……”謝安張了張嘴,滿臉愕然。

    霧炎?

    猶如置身於火焰一般?

    謝安隱約想起,當初他被危樓的刺客追殺,梁丘舞中途趕來救援,那時,憤怒的梁丘舞就像是林震所說的那樣,周身的殺氣濃重地好似燃燒的火焰一般……

    那個就是[霧炎]?

    梁丘家獨有的招數?

    想到這裡,謝安轉頭望向嚴開、陳綱二人。

    而此時,被利刃架住脖子的嚴開、陳綱二人,亦是一副震驚之色,連連搖頭說道,“不可能!——梁丘一家血脈眼下只剩下梁丘公與我家小姐二人,絕不可能有第三者!”

    “那你告訴林某,何以那個不知名的叛將,會你東軍梁丘家獨有的[霧炎]?”

    嚴開與陳綱對視一眼,無言以對。

    “怪不得世子會戰死,怪不得大將軍吳邦會戰死,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東軍在背後搞鬼!”憤怒的林震,整個將謝安提了起來,狠狠摔在地上。

    李壽見此大怒,正要怒罵,卻見一名南軍一揮拳頭,狠狠打在他腹部,只痛地李壽咬牙呻吟。

    南軍……已經失去理智了!

    鄭浩、蘇信二人對視一眼,趁著用兵刃挾持著他們的南軍士卒不注意,一把搶過兵刃。

    而嚴開、陳綱二人一見,亦將挾制著他們的南軍士卒一拳擊倒在地,奪過了兵刃。

    頓時,帳內的南軍將領,一個個都抽出了兵刃。

    “你等膽敢放肆?!”南軍三將之一的樂俊將手中的兵刃架在謝安脖子上,威脅著西征軍將領。

    剎那間,整個帥帳亂成一團,南軍與西征軍將領們持刀對峙,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就在這時,忽聽謝安一聲大喝。

    “都住手!”

    在屋內雙方將領帶著警惕目色的凌厲目光下,謝安瞥了一眼依舊死死抓著自己衣襟的南軍大將林震,沉聲說道,“林將軍,稍安勿躁,你可知,為救南軍,我軍連日來急行趕路,卻不想竟遭這般待遇……”

    林震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本將軍不欲與你為難,交出虎符,林某饒你不死,否則……可別怪林某不客氣!”

    望著林震眼中那近乎瘋狂的神色,謝安長長吐了口氣,不急不緩地說道,“林將軍,你可知道,你這可是以下犯上!”

    “少說廢話,虎符何在?”

    “本官知你南軍上下皆與替世子報仇、替呂公報仇,不過,別來本官沒提醒林將軍,就算本官將虎符交予了林將軍,西征軍上下,也不會聽林將軍調度!”

    “你說什麼?”

    “將軍可知道,本官所率領的這十一萬大軍,其中有七萬乃原先的叛軍投誠,林將軍覺得,單憑一虎符,便能指揮他們?哼!甚至於,就連那四萬西征軍,林將軍也無法調度!”

    “七萬……叛軍?”林震的眼中,隱約露出幾分異色。

    “退一步說,就算林將軍能夠調度那四萬西征軍,那又如何?單憑四萬西征軍,便能攻克函谷關?別忘了,此次的統帥,乃李壽殿下!你等奪李壽殿下兵權,實乃大惡不赦之罪!無論此戰勝負如何,你等南軍皆免不了要受國法處置!”

    “那又如何?”林震冷笑著望了一眼謝安,一字一頓說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南軍全軍上下,皆欲為世子報仇,為老公爺報仇,即便是被誣造反,亦在所不惜!”

    望著林震那堅毅的目光,謝安啞然無語,儘管他早知道四鎮雖說只屬大周天下調度,可私底下,卻仿佛是各國公的私兵,如今一聽林震的話,這種感觸尤其深刻。

    想到這裡,謝安沉聲說道,“倘若林將軍當真欲為世子報仇,那麼,就聽本官一眼?”

    “憑什麼?”

    “就憑本官兵不血刃拿下了谷城!並說降了多達七萬的叛軍!”

    “……”林震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下意識地望向衛雲,衛雲點了點頭,說道,“確有此事!”

    瞥了一眼謝安,林震臉上的怒色漸漸收起,猶豫了一番,沉聲說道,“本將軍信不過你東軍,交出虎符!——否則,你等決然無法離開著營寨!”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放開了抓住謝安衣襟的右手。

    望著帳內雙方對峙的景象,謝安心中暗暗苦笑一聲,而就在他思索著如何說服林震以及帳內南軍將領之時,忽然,床榻上的呂公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呂公?”

    “公爺?”

    比起謝安的驚呼,帳內的南軍將領更快一步,連忙圍在南國公呂崧床榻之旁,望著漸漸甦醒的呂崧,臉上露出了幾分喜色。

    “何事……這般喧鬧?咳咳!”床榻上南國公呂崧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見此,謝安連忙大聲喊道,“呂公,還記得小子謝安否?”

    “謝……安?小安?你……咳咳,你在何處?”

    見呂崧還記得這裡,謝安心中一喜,在南軍將領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下,幾步走到床榻旁。

    只見床榻上的呂崧緩緩睜開眼睛,帶著幾分輕笑,緩緩說道,“此地凶險,小安吶,你怎麼到……咳咳,到此地來了?”

    謝安抱了抱拳,恭聲說道,“陛下命李壽殿下為安平大將軍,命小子為參將,領監軍職務,趕赴函谷關平息叛亂……”

    “胡……胡鬧!咳咳……”呂崧連連可咳嗽幾聲,搖頭說道,“你素無領兵經驗,何以要趟這淌渾水?”說著,他在南軍將領們的幫助下,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靠在床榻的一頭,顫抖著抬起右手。

    謝安震驚地發現,呂崧的手腕處,竟有一塊觸目驚心的血痂。

    “呂公,您……”

    或許是猜到了謝安心中所想,林震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低聲說道,“公爺,被那叛將,挑斷了雙手手筋……”

    謝安聞言面色微變,難以置信地望著呂崧。

    呂崧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帳內西征軍將領聞言面面相覷。

    要知道呂崧在三十年前就是陪同大周天子征討南唐的猛將,半月內連克南唐十一城,雖戰果不及東軍輝煌,但也是赫赫揚名的善戰之將,沒想到,竟然在這函谷關下,被人挑斷了雙手手筋,從此淪為廢人。

    何等凄慘?

    “那叛將,究竟是何許人?”握著呂崧顫抖不停的雙手,謝安驚聲問道。

    呂崧聞言長長嘆了口氣,回顧左右說道,“都出去,老夫有話要單獨對壽殿下以及謝大人講……林震留下!——唔,嚴開、陳綱兩位副將,也留下吧!”說這話時,他顯然是注意到了手持兵刃的嚴開、陳剛二人。

    “公爺?”

    “都出去!咳咳……”

    “諾!”

    “不得為難西征軍將士,否則,嚴懲不貸……”

    “是!”

    帳內眾南軍將領低頭領命,紛紛退出帳外,鄭浩與蘇信見此,望了一眼謝安,見他用眼神示意,點了點頭,收起兵刃,退出帳外。

    “呂國公……”李壽走上前來,向床榻上的呂崧拱了拱手,望著三十前赫赫揚名的猛將,如今卻落到這般田地,李壽心中唏噓不已。

    “殿下……咳咳,恕老夫難以起身行禮,殿下莫要見怪……”

    “哪裡,哪裡……”李壽連連擺手。

    環視了一眼圍在站在床榻一側的謝安、李壽等人,呂崧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謝安方才的問話,沉聲說道,“斬殺小兒的叛將,老夫已探明身份……咳咳,此人,乃東軍梁丘家族人!”

    “這不可能!”脾氣急躁的陳綱下意識說道,“梁丘家血脈,眼下僅剩老梁丘公以及小姐二人,怎麼可能還有第三者?”

    林震聞言大怒,憤聲罵道,“陳副將這話,這是說我家公爺有心誣陷東軍咯?!”

    望了一眼呂崧眼下的凄慘模樣,陳綱無言以對。

    “林震!不得無禮……”

    “是……”

    望了一眼猶自一臉難以置信之色的陳綱,呂崧搖頭說道,“豈是陳副將不信,老夫也不信……老夫與伯軒相識四十餘年,知根知底,要是伯軒會害我,老夫怎麼也不會相信,但……但那叛將,確實是梁丘家的人,此人,能施展[霧炎],這個招數意味著什麼,嚴副將、陳副將,你二人應當比老夫更清楚!”

    嚴開、陳綱二人聞言面色猛變。

    見此,謝安莫名其妙,皺眉說道,“嚴大哥,陳二哥,這霧炎,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是梁丘家獨有的招數麼?”

    陳綱皺眉不語,而嚴開則長長嘆了口氣,點頭說道,“姑爺,方才林將軍說的不錯,此[霧炎],確實乃梁丘家獨有的招數……梁丘家的子嗣,自出生便患有一種怪病,性格暴躁,易怒,而一旦陷入極度的憤怒,非但實力會遠遠超過平日,就連性情亦會大變,會變得嗜殺,不通人情,此時周身之氣,猶如置身於火焰一般……”

    “怎麼可能?”謝安聽罷難以置信,愕然說道,“我與舞相識數個月,可從未見過她有任何不對勁啊……”

    “那是小姐竭力壓製著心中的憤怒,唔,應該說,是老梁丘公一直告誡小姐,叫小姐注意控制自己的憤怒……小姐雖是女流,可老梁丘公說,小姐的天賦,遠在老梁丘公之上,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那……那舞失控過麼?”

    “嗯!”嚴開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唯一的一次徹底失控,便在五年前的冀北戰場,見我軍將士損傷慘重,小姐再也難以遏制心中的憤怒,竟獨自一人殺入了十萬北戎狼騎之中,將敵酋咕圖哈赤斬殺,並非我等不願跟隨,而是我等……而是我等不敢相隨,怕小姐盛怒之下,不分彼此,將我等殺死,是故,我等只敢遠遠策應……那一戰,小姐獨自一人便斬殺了三千餘敵軍,使得北戎狼騎人人膽寒,尊稱為[炎虎姬]……”

    “一個人,殺入十萬大軍之中?殺了三千人?還殺死了敵軍首領?”謝安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儘管他早前便對於那兩千餘北戎狼騎如此畏懼梁丘舞一事而感到困惑,卻也想不到這種事。

    “呂公的意思是……那個不知名的叛將,也是梁丘家的族人?”李壽皺眉問道。

    仿佛猜到了李壽的心中所想,呂崧嘆息說道,“老夫知道殿下想說什麼,其實老夫也知道,梁丘家的血脈,眼下僅剩伯軒與舞那個小丫頭,但是……老夫親眼所見,那名叛將,周身之氣,猶如置身於火焰一般,能夠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的人,唯有梁丘家的血脈……”

    “呂公與此人交過手了?”謝安皺眉問道。

    呂崧長長嘆了口氣,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啊,此人武藝,遠遠在老夫之上……難以置信,若不是此人見已殺老夫獨子,故而手下留情,僅挑斷老夫雙手手筋,恐怕老夫早已被他所殺……”說到這裡,呂崧頓了額,繼而沉聲說道,“單憑此人給老夫的印象,此人武藝,要遠遠超過我大周任何一名將領……”

    “包括……”

    “啊,遠勝[項王]李茂,遠勝[炎虎姬]梁丘舞!——在此人面前,老夫竟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怎麼可能,這種事……”帳內眾人面面相覷。

    ——與此同時,函谷關——

    在關上的城樓內,叛軍將領們分列兩旁,坐於席中,針對謝安所趕到的十餘萬大軍做著商議。

    “難以置信,明明已派唐皓率四萬大軍趕赴谷城救援,何以谷城還是淪陷?”

    “是啊,至今,沒有歐鵬、唐皓二人絲毫消息……他二人莫不是投了周軍吧?”

    “投降周軍?這等叛亂之罪,投降周軍與尋死有何區別?”

    “可若非這樣,西征周軍何以能在短短一日內,非但攻克了谷城,還擊潰了唐皓四萬大軍?眼下我函谷關,僅僅只有六萬兵力……”

    見屋內主將愁眉苦臉,議論紛紛,坐在主位上的函谷關主將秦維一拍桌案,喝止了眾將。

    “好了!不過是十萬周軍,何以要大呼小叫?——別說十萬,就算是二十萬,也攻不下我函谷關!”

    屋內諸將聞言一震,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望向屋內的角落。

    只見在屋內的角落,有一名看似二十來歲的男性叛軍將領,正靠著墻壁坐在墻角,左手握著一塊木頭,右手握著一柄短刃,聚精會神地,一刀一刀地削著木頭。

    從始至終,絲毫不理會屋內正在召開的軍事會議,仿佛,那商議著函谷關戰事的會議,遠遠比不上他手中的木頭重要。

    “對吧?陳驀將軍?——有陳驀將軍坐鎮函谷關,此關,豈會有失?”函谷關守將秦維討好般笑道。

    “……”被喚作陳驀的叛軍將領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在坐的諸將,微微一點頭,也不答話,繼續用刀削著手中的木頭,漸漸將那塊木頭削成一個女人的身形。

    PS:文中這熟悉的人名,與上本書沒有任何關係,僅僅只是我喜歡這個名字。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1
第二十章 初掌兵:變故

    ——時間回溯到八月二十一日——

    就在李壽與謝安率軍抵達偃師的同日,南國公呂崧正率領著八千南軍,在函谷關下搦戰。

    與謝安記憶中溫文儒雅的呂公不同,今日的呂公,全副掛甲,面色陰沉地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林震,殺了帆兒的叛將,就在這關內麼?”

    南將三將之首的林震抱了抱拳,咬牙恨聲說道,“是,公爺,那賊子便在關中!”

    “很好!”握緊了手中的丈八點鋼矛,呂崧沉聲說道,“罵戰!”

    “是!”林震抱拳領命,騎著戰馬帶來陣前,手中長槍一指函谷關上,厲聲罵道,“關內無膽小兒聽著,我家公爺親率大軍至此,倘若識相,速速出來送死,莫要做縮頭烏龜!”說著,便是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辱罵。

    而此時,唐皓尚未歸降謝安麾下,在關上聽聞此言,微微皺了皺眉。

    他自然知道南軍這是在罵戰,為的就是逼他們關內的叛軍出戰,但是一對比兩軍那懸殊的兵力,唐皓實在有些不解。

    自古以來,向來都是兵力占據優勢的一方在城下罵戰,可眼下這南軍,卻僅僅憑藉八千兵力,向屯紮著十餘萬大軍的函谷關搦戰,這簡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倘若換做旁人,多半會二話不說,率兵出戰,可是唐皓早在第一波西征周軍攻函谷關那回,便見識過了南軍的厲害。

    當時的西征周軍主帥呂帆,非但用兩萬南軍便擋住了數萬叛軍的進攻,甚至於,還反過來將那數萬叛軍擊潰。

    在唐皓看來,這南軍簡直就是一支披著烏龜殼的軍隊,尋常的弓弩根本不具備絲毫殺傷力,甚至於,南軍將士根本不用抵擋,任憑叛軍的弓弩射在身上。

    其實在第一輪函谷關戰役過後,唐皓便根據繳獲的南軍裝備做過計算,粗略計算,每一個南軍士卒全副武裝時的負重,竟高達兩百多斤,這還不包括他們手中的長槍以及一人高的鐵盾。

    唐皓無法想象,南軍到底是怎麼扛著這近乎三百斤的鐵甲、兵器,在戰場上廝殺。

    他自然不會了解,能夠有幸入伍南軍的,那就是身材魁梧,力氣遠超常人的大力士,而在入伍南軍之中,軍中基本的訓練也只是針對體力、臂力這方面而言。

    換而言之,南軍,可以說是一支名符其實的重步兵!是一道由鋼鐵組成的堅實壁壘。

    事實上,第一次函谷關戰役時,倘若不是作為主帥的呂帆被那個名為陳驀的叛將所斬殺,從而導致數萬西征周軍軍心動盪,倉皇后逃,南軍根本不會付出過半的傷亡。

    那些逃離的西征周軍將領,絲毫沒有考慮到南軍那尷尬的機動力,只顧著自己逃走,因此,南軍三將之一的林震無奈之下,只好留下一半兵力殿後。

    說得好聽是殿後,說得難聽點,西征周軍之所以能夠逃離叛軍的追擊,原因就在於那一萬殿後的南軍,死死堵住了叛軍追擊的路線,在友軍狼狽逃離的同時,他們硬是擋住了十餘萬叛軍的衝鋒,直到戰至一兵一卒。

    而倘若呂帆並未戰死,恐怕這函谷關的戰事,多半便會改寫。

    這一點,唐皓是承認的,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可怕的軍隊。

    在他眼裡,南軍士卒好比是一隻只披著鐵皮的怪物,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他們那堅厚的鎧甲,甚至連弩箭都無法穿透。

    當南軍列好陣型,一步一步前進時,那簡直就是單方面的碾壓,平心而論,唐皓實在想不出能夠對付這支軍隊的有效辦法。

    儘管世人都認為,騎兵是步兵的剋星,但是這一條鐵則,對於南軍卻不適用,當南軍士卒放下盾牌,構築成一道鋼鐵防線時,騎兵所面對的,並不單單是那重達百斤的鐵盾,還有那長達丈余的長槍。

    而就在唐皓望著城下的南軍皺眉思忖對策時,函谷關主將秦維帶著幾名將領已登上城樓。

    “繼什麼大將軍之後,便是南國公呂崧麼?”秦維臉上露出幾分不以為意的笑容。

    也難怪,畢竟函谷關已兩度擋住西征周軍的攻勢,秦維絲毫不懷疑,他是否擊潰城下的南軍。

    “孟翱,你帶一萬人,去會會那個老卒!”秦維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模樣粗狂的叛軍將領走上前來,抱拳領命。

    “諾!”

    望著那孟翱步下城樓的背影,唐皓微微皺了皺眉,抱拳提醒秦維道,“秦帥,南國公呂崧可絕非好對付的人,相傳此人早先年間,乃陛……乃大周天子李暨身旁難得猛將,與梁丘公兵分兩路攻南唐,梁丘公一月內連克南唐十七城,而這呂崧,則攻陷十一城,功勛雖不及前者耀眼,但也是……”

    “好了!”秦維抬手阻止了唐皓的話,不悅說道,“本帥素來知唐將軍勇猛,怎得今日卻這般反常,長他人志氣,滅我軍威風……本帥亦知呂崧三十年前乃世間罕見的猛將,但如今,還是這等老卒逞能之時?”

    “秦帥所言極是!”

    “孟翱將軍亦猛將,足以斬殺呂崧!”

    附近叛軍將領紛紛出言附和。

    見此,唐皓微微皺了皺眉,看得出來,他有些不悅。

    果然,前兩次的勝仗,叫這幫人有些得意忘形了……

    豈不知,驕兵必敗?!

    望了一眼城上眾將那得意洋洋的目光,唐皓暗嘆一聲,終究沒有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不多時,函谷關城門大開,叛將孟翱率領著萬餘步卒,蜂擁出城,在南軍面前列好陣型。

    見此,南軍大將林震撥馬來到呂崧身旁,抱拳說道,“公爺,叛軍應戰了!”

    其實呂崧此刻也早已瞧見,聞言沉聲說道,“林震,殺害我兒之賊子,可是此人?”

    “並非此人!”粗略望了幾眼,林震搖了搖頭,抱拳說道,“公爺不知,那叛將並不輕易出面,末將記得,第一次攻函谷關時,世子率軍占盡上風,才逼得那賊子出面……”

    呂崧聞言皺了皺眉,不快說道,“氣焰何等囂張!”

    這時,同為南軍三將之一的樂俊聞言舔了舔嘴脣,抱拳說道,“公爺請放心,我等勢必會逼出那賊人,替世子報仇雪恨!——眼下叛軍尚未列陣完畢,不若趁機強攻?”

    “……”注視著遠處的叛軍,呂崧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不!等這幫賊子列陣完畢……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南軍的氣魄!——堂堂正正,擊潰他們!”

    林震、樂俊、衛雲三將聞言一震,眼中露出幾分狠色,重重點了點頭。

    “末將……明白!”

    或許除了南軍將士以外,誰也不會明白呂崧那句話的深意。

    堂堂正正擊潰敵軍?

    難道趁敵軍尚未列陣完畢、先發制人不好麼?

    為何要捨近求遠?

    只能說,如果長孫湘雨或者謝安在這裡的話,他們會明白,呂崧的目的。

    威懾!

    呂崧打算當著函谷關上無數叛軍的面,將城下這一萬叛軍徹底擊潰,從而來打擊關上叛軍的士氣,這與長孫湘雨在洛陽南城墻外,借叛軍周良所做的謀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可是話說回來,在洛陽時,長孫湘雨可是藉助著巧妙的設計,在短時間達到了以多打少的局面,當時猛攻費**的叛將王猛、周良的軍隊,根本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背後,西征周將李景正迂迴趕來,形成了反包圍,再加上陳綱所率領的四千士卒突然從周良軍背後殺出,將整整三萬叛軍變成了兩層的夾心餅乾,非但無法做到首尾呼應,甚至連正常的調度都做不到,以至於在一個照面的工夫,叛軍便被打懵了。

    換而言之,如果不是李景以及陳綱的伏兵出現,打擊到了王猛以及周良軍的士氣,使得叛軍心生惶恐,周軍如何能用相等的兵力,在短短一炷香內將叛軍擊潰?

    然而眼下,南國公呂崧竟然想在沒有伏兵、沒有援軍的情況下,率區區八千南軍,正面對抗一萬叛軍,還想在短時間內將敵軍擊潰?

    這種事,辦得到麼?

    作為叛軍中少數懂得戰陣的將領,唐皓半伏在城墻上,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城下即將展開的激烈戰鬥。

    但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南軍那八個千人方陣中,竟然只有四個方陣徐徐向叛軍靠近,而其餘四個方陣,竟然絲毫沒有異動。

    見此,唐皓倒抽一口冷氣。

    難不成這南軍,竟打算用四千兵力與孟翱所率領的一萬叛軍抗衡?

    被小瞧了呢……

    即便是唐皓,心中亦不由升起幾分怒意,更別說此刻率領著萬餘叛軍進攻南軍的叛將孟翱。

    “好一個半截入土的老兒,竟敢如此辱我?”大罵一句,孟翱手中的佩劍一指南軍,厲聲吼道,“全軍……衝鋒!”

    “喔!”萬餘叛軍齊吼一聲,凶如猛獸,朝著南軍撲了過去。

    太託大了!

    就算是南軍……

    函谷關上的唐皓皺了皺眉,為南軍如此愚蠢的舉動感到可笑,突然,他面色微微一愣。

    因為他望見,就在那萬餘叛軍即將衝到南軍面前的時候,那四個千人方陣的南軍,突然齊刷刷地停下了腳步,放下了手中的盾牌,構築成了一道仿佛壁壘般的鋼鐵城墻,入眼處,竟是一根根長達丈余的鋒利長槍。

    縮緊了防線麼?

    唐皓微微皺了皺眉,心下暗道不妙。

    糟了,士氣被打斷了!

    正如他所預料的,面對著南軍的槍海,衝鋒的叛軍將士們,下意識地停了腳步,畢竟,沒有誰願意傻傻地衝上去,被串在南軍那長達丈余的鐵槍上。

    而就在這短暫的僵持之餘,南軍大將林震用長槍一敲手中鐵盾的邊緣,高聲吼道,“陷陣之志……”

    話音剛落,四千南軍齊刷刷前進一步,用鐵槍敲著鐵盾,厲聲吼道,“有進無退!”

    此後,樂俊亦重複林震的舉動,再次高聲吼道,“陷陣之志……”

    四千南軍將士再次齊刷刷前進一步,再次高聲吼道,“有死無生!”

    “陷陣之志……”同為三將之一的衛雲,亦高喊出聲。

    “有我披靡!”當那四千南軍喊完最後一句口號時,軍中將士的戰意,被徹底點燃了,那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的戰意,衝擊著每一個叛軍的心神。

    那一瞬間,天空烏雲密布,仿佛連天地都畏懼南軍的戰意。

    “不要怕!”叛軍將領孟翱大吼一聲,指著對面的南軍吼道,“殺過去,殺一人,賞銀五兩!殺十人,賞銀百兩!”

    “喔!”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孟翱的話,再次成功激勵了叛軍將士們士氣。

    在函谷關上叛將們屏住呼吸的觀望下,兩支軍隊狠狠撞在一起,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明明在人數上占據優勢的叛軍,竟然在一個照面的工夫內,便折損了多達千餘人,反觀南軍,似乎連一個傷員都沒有。

    面對著叛軍士卒亂糟糟的攻勢,面對著近在咫尺的劍刃,南軍將士似乎連眼皮都不眨一眼,重複著舉盾、刺槍的動作。

    “鐺鐺鐺鐺……”

    所有的攻擊,都被南軍手中的盾牌擋住了,而就在叛軍將士感到錯愕時,盾牌的右側小孔中,伸出了致命的槍頭,將他們串在長槍之上。

    從始至終,叛軍手中的兵刃,甚至無法觸及南軍將士的身體,任憑他們使盡全力,也無法擊潰南軍將士手中的鐵盾。

    “陷陣之志,有進無退!”

    在萬餘叛軍心驚膽戰之餘,四千南軍齊吼一聲,踏前一步,繼而,再次放下盾牌。

    “衝過去,衝過去!”

    叛將孟翱怒吼著,但卻無濟於事,儘管在人數上占據優勢,可是連對方的身體都觸碰不到,這仗還怎麼打?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一排叛軍倒下了……

    “陷陣之志,有我披靡!”

    又是一排叛軍倒下了……

    南軍那沉重的腳步聲,每踏一步,都仿佛是踏在此地所有叛軍的心中,令他們感到說不出的壓抑。

    自古以來,在沙場之上,將領會不止一次地喊[殺]來激勵麾下士卒的士氣,但是南軍,至今為止都沒有喊過哪怕一句……

    這軍軍隊,仿佛是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仿佛是一塊難以撼動的磐石,機械似地喊著口號,機械似地重複著舉盾、刺槍的動作,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動。

    “這根本不是戰鬥,簡直就是……”

    單方面的屠殺!

    遠在函谷關之上,唐皓深深吸了口氣,即便是隔得極遠,他也能感受到南軍那一往無前的氣勢。

    為什麼?

    明明已經承受了損失過半的沉重代價,為何這幫人的氣勢,比之前一次還要強?

    想到這裡,唐皓皺眉望向南軍中陣處那面隨風飄揚的巨大旗幟,黑底白字,上寫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陷陣之士】!

    這就是南軍麼?號稱打不垮的鐵血之師?

    唐皓低頭望了一眼的右手,他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掌心,竟然不知何時,滲出了一層汗水。

    忽然,城外的叛軍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唐皓下意識抬頭望去,這才發現,在叛軍將領孟翱的率領下,叛軍集中力量攻破了南軍一角,使得南軍那堅不可摧的防線,終於出現了一絲破綻。

    “好!”函谷關上的叛軍將領大呼一聲,仿佛是打贏了勝仗一般,恐怕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便出聲歡呼。

    但可惜的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僅僅維持了不到數息的工夫……

    在他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被攻破了一角的南軍絲毫沒有出現慌亂的現象,甚至於,那些南軍將士根本沒有去注意倒下的同澤,跨過同澤的屍體,補上了防線。

    整整四個千人方陣的南軍,沒有一個人在意已懸置腦門的利刃,也沒有一個人去哀悼戰死的同澤,前排的士卒戰死,後排的士卒便補上,從始至終,不見有任何人退卻,也不見有任何人大呼小叫。

    縱觀那四個千人方陣,唯一能夠聽到的,便是[陷陣之志]的吶喊,除此之外,便是整齊地令人難以置信的踏步。

    這支軍隊,到底怎麼回事?

    與唐皓一樣,此刻的叛將孟翱,亦抱著相同的懷疑,甚至於,他在這方面的感觸更深。

    要知道就在剛才,他孟翱瞧準一名南軍士卒頭盔與鎧甲的縫隙,舉劍向那道縫隙斬去時,他清楚地瞧見,那個南軍士卒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但是,那個士卒手中的長槍,依舊是朝著面前密集的叛軍扎去……

    孟翱手中那鋒利的劍,斬過了那名南軍士卒的脖子,頓時,那名南軍士卒的脖子處殷紅一片,鮮血止不住地朝外冒,但即便如此,那名南軍士卒依舊高喊著口號,舉起重達百餘斤的鐵盾,與身旁的同澤齊刷刷地踏前一步,繼而,在刺中他人生中最後一槍後,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連最後臨死前的呼喊都沒有……

    而更令孟翱感到難以置信的是,對於這名南軍士卒的死,他周圍的同澤們竟沒有絲毫的表示,別說氣憤填膺地衝上來與他拼命,甚至連目光都不曾瞥一下。

    這支軍隊,究竟是怎麼回事?

    望著那後排的南軍士卒踏上前一步,補上了被孟翱所殺了那名南軍的士卒,孟翱心中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直到此時,他終於明白了南軍口號中那[有死無生]的含義……

    突然,他渾身一震,下意識地低頭望去,卻見有一柄長槍刺穿了他的胸膛,抬頭再一望面前的敵軍,他發現,那是一名眼中充斥著無盡恨意,卻竭力壓製著心中憤怒的南軍士卒……

    贏不了……

    贏不了這支軍隊……

    這支比之東軍神武營毫不遜色的鐵血之師,南軍[陷陣]營!

    啪地一聲,堂堂叛軍大將,摔落馬下,繼而,一名南軍士卒跨過了他的屍體……

    “難以置信!”函谷關上,唐皓一臉不可思議地搖著頭,望著城外己方軍隊所呈現的潰敗之勢,他簡直無法相信。

    區區四千南軍,竟然擋住了萬餘叛軍的攻勢,甚至反過來將叛軍擊潰,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叛軍付出了多達四五千人的沉重代價,然而南軍,卻僅僅損失了不到百人……

    長長吐了口氣,唐皓轉頭望向關上的叛將,卻發現以秦維為首的諸將,非但面色鐵青,而且眼中,隱約流露出了幾分震驚與驚恐。

    也不知過了多久,函谷關叛軍主帥秦維深深吸了口氣,喃喃說道,“不……不愧是冀京四鎮之一,南軍陷陣營!確實是我等小看這南軍了,不過……區區八千人就想攻克我函谷關,無疑是痴人說夢!——周畢,你再點一萬將士,出關迎戰!”

    “我……我去?”名為周畢的將領,眼中露出了幾分驚恐。

    秦維臉上露出幾分怒意,不過,他也理解,畢竟,任憑何人親眼目睹四千南軍將一萬己方兵馬打地潰不成軍,都會感到畏懼。

    “放心,我會請陳驀將軍助你!”

    “陳……陳驀將軍?”方才還一臉畏懼之色的周畢,在聽到這句話後,竟然二話不說,便抱拳領命,疾步跑下關去。

    陳……驀?

    唐皓微微皺了皺眉。

    說實話,對於叛軍中的將領,唐皓大致都認得,就算不認得,多少也聽過名字,知道是哪裡人,但是這個名為陳驀的將領,他卻絲毫不知底細。

    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個叫做陳驀的男人,很危險,相當危險!

    函谷關的城門,再次緩緩敞開,叛軍將領周畢率領著一萬士卒緩緩走了出來,而在大軍之後,則有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男人起碼跟在後面,手中提著一柄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斬馬刀,那刀身,竟厚達一掌有餘。

    想想都知道,這柄斬馬刀究竟有多麼沉重,但是這個男人,卻看似很輕鬆地,單手握著。

    毋庸置疑,這個男人,便是秦維口中的陳驀,兩度令西征軍顏面掃地的叛軍猛將。

    而與此同時,南軍大將林震也注意到了再次敞開的函谷關城門,以及,那個眼熟的、令他痛恨不已的人影……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2
第二十一章 初掌兵:變故(二)

    “老公爺,便是那個披灰袍的男子!——便是此人殺害了世子!”騎著戰馬回到了呂崧身旁,林震遙遙指著叛將周畢大軍之後的那個落單的人影,咬牙切齒地對呂崧說道。

    “就是他麼!”呂崧渾身一震,略顯花白的鬍鬚微微一顫,回顧林震,沉聲說道,“林震,你替老夫指揮,老夫,去會會那賊子!”

    “公爺?”林震面色微變,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止,便見呂崧一夾馬腹,提著丈八點鋼矛朝著那個叛將殺了過去。

    儘管擔心自家公爺的安危,不過林震也理解,理解呂崧老來喪子的痛心,為此,他當即下令留後的另外四個千人方陣,加入戰圈,替自家公爺開路。

    不得不說,儘管已經老邁,可呂崧的武藝,著實不凡,至少叛中之中,無人是他一招之敵,以至於,儘管單槍匹馬,但是這位老將,依舊殺至了那個叫做陳驀的叛將面前。

    或許是注意到了呂崧的接近,那叛軍緩緩勒住了馬首韁繩,面帶疑惑之色地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呂崧。

    近了,更近了……

    眼瞅著自己離那個身披灰袍的叛將越來越近,呂崧仿佛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可亭,我兒,為父今日就要替你報仇雪恨!

    一想到運往冀京的靈柩中,兒子呂帆那蒼白的面孔、冰冷的屍首,呂崧只感覺心中的怒火不住地翻騰。

    二十步……

    十步……

    一步……

    “賊子,納命來!”大吼一聲,呂崧雙手握緊重達七十餘斤的點鋼矛,狠狠朝著那叛將的腦門抽了過去。

    “……”那名叫做陳驀的叛將用略帶疑惑的目光望了一眼孤身一身殺至自己面前的呂崧,緩緩地抬起右手手中的斬馬刀。

    “鐺!”

    一聲金戈巨響,呂崧被震地連人帶馬後退三步,反觀那叛將陳驀,身形僅略微一晃,不過,他手中的斬馬刀,也因為呂崧那含怒一擊,整個垂落一側,刀的前端沒入地面。

    “……”望了一眼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陳驀抬起頭來,略帶驚訝地望著呂崧。

    卻不知,此刻的呂崧,心中是何等的震驚。

    這賊子……何等臂力!

    呂崧簡直難以置信,他藉助馬力,雙手持矛,奮力一擊,結果卻反而被震退三步,而對方只是勒馬站在那裡,用單手擋住了自己一擊,卻僅僅只是身形一晃。

    這等絕世猛將,此前竟然籍籍無名?

    想到這裡,呂崧深深吸了口氣,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沉聲問道,“你,究竟何人?”

    “……”面對著呂公的質問,叛將陳驀拔出了陷入泥中的巨大兵刃,沉默不語。

    見此,呂崧勃然大怒,怒聲罵道,“小輩!何以不通名?瞧不起老夫麼?”說著,他握緊手中點鋼矛,頻頻朝著陳驀面門戳去,但皆被後者單手持刀,一一擋下,反而是呂崧被反震之力震地胸口起伏不定。

    但是十幾招之後,呂公卻漸漸占據了上風。

    倒不是說呂公老當益壯,越戰越勇,以氣力壓製了那叛將,而是因為在連續拼了幾下後,呂崧奇怪地察覺到,面前這叛將雖說臂力驚人,可武藝卻相對要粗淺地多。

    怎麼回事?

    此人用刀的方式,狂暴而沒有章法,幾乎可以說仗著自己臂力驚人,胡亂揮砍,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刀法。

    難不成,此人並無人教授武藝麼?

    在此之前,呂崧曾多次猜測,猜測殺害了他兒子呂帆的凶手,究竟是何等武藝高超的猛將,但直到眼下,他這才驚愕地發現,對面那叛將,好似根本就沒有習過武藝一般,只是單純憑藉蠻力應付。

    可憐我兒,竟被這一個莽夫殺害……

    想到這裡,呂崧眼眶微紅,瞧準時機,一矛劃過叛將陳驀臉龐,非但將他披在身上的灰袍撕開了一道口子,更在其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臉上流出的溫熱液體,陳驀眼中露出幾分驚愕,緩緩抬起左手,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繼而默默地望著自己手中的鮮血。

    微微吸了口氣,陳驀的左手,也握住了刀柄。

    “哼!”呂崧冷哼一聲,拍馬上前。

    猛然間,那叛將陳驀一揮手中斬馬刀,只聽一聲尖銳的呼嘯,仿佛有一股疾風掠向呂崧面龐。

    好傢夥!

    何等剛猛的臂力!

    猛吸一口氣,呂崧一夾馬腹,使胯下馬兒前腿一屈,跪倒在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的一刀。

    “賊子,納命來!”大吼一聲,呂崧手中點鋼矛狠狠砸在地上,借反彈之力,直取那叛將面門。

    而這時,叛將陳驀依舊保持著揮刀的姿勢,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

    得手了!

    呂崧眼中露出幾分欣喜。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因為他注意到了,那叛將猛地抽了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矛尖。

    頓時,一縷鮮血染紅了呂崧手中長矛的矛尖。

    怎麼可能?!

    呂崧難以置信,要知道他剛才這一矛,對方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怎麼可能……

    唔?

    忽然,呂崧的雙眼瞪大了,不可思議地望著叛將周身那仿佛火焰的氣……

    霧……炎?

    就在呂崧那一失神之際,那叛將一面握緊了左手中長矛刀刃,一面右手揮舞著斬馬刀一記上撩,一刀劃過呂崧的胸膛。

    儘管察覺到了危機的呂公及時將身體後仰,卻也避不開這一刀,胸膛上頓時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溫熱的鮮血順著被劈碎的鎧甲滲透出來,染紅了整個胸口。

    就連他胯下的戰馬,也逃不過這番厄運,被那叛將一刀將半個馬軀斬落。

    “砰……”呂崧重重摔在地上,捂著胸口的刀痕,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叛將。

    “你……你是梁丘家的人?”

    “……”此時,叛將陳驀正默默望著自己左手處那被長矛刀刃割開的傷痕,聞言低頭望了一眼呂崧,緩緩搖了搖頭。

    “莫要狡辯,你分明是梁丘家的人!”

    深深望了呂崧半響,叛將張了張口,平淡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不過……能逼我用雙手的,你還是第一個呢,老卒,你叫什麼?”

    呂崧聞言大怒,罵道,“狡辯也無用!你方才所用的,分明是梁丘家的[霧炎]!”

    “霧炎?”叛將眼中露出幾分疑惑,望著呂崧,好奇問道,“除了我以外,還有人能做到那樣麼?——那不叫霧炎,我叫它[炎氣]……”

    “什麼?”呂崧愣住了,愕然地望著陳驀,譏諷說道,“什麼炎氣,那分明就是霧炎!”

    那叛將微微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我已說過了,我不知什麼梁丘家,也不知什麼霧炎,那叫炎氣,是我創出的招數……”

    呂崧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從陳驀的表情來看,並不像是在說謊。

    “你……你怎麼辦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為何能做到那樣……準備好受死了麼,老卒?”說著,陳驀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呂崧聞言面不改色,緩緩閉上了眼睛,卻久久不見刀刃落下。

    再睜開眼睛時,卻見那叛將正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老卒,你我乃是初次沙場相見吧?何以你這一軍統帥,不去指揮麾下將士,卻偏要殺到我面前送死?”

    呂崧聞言咬了咬牙,怒聲說道,“殺子之仇,不同戴天!”

    “殺子之仇?”

    “呂帆、呂可亭!”呂公沉聲說道。

    “……”叛將微微皺了皺眉,看得出來,他似乎在回憶什麼。

    見此,呂崧冷笑一聲,譏諷道,“哼!殺的人太多,連名字都記不住了麼?——首次西征軍的主帥,呂帆、呂可亭!”

    “哦,”陳驀釋然般點了點頭,語氣平穩地說道,“那人……便是你的兒子麼?唔,武藝不錯……”

    “你……”“並非是諷刺……算了!——沙場之上,各安天命,你那兒子技不如人,合該有此下場!”

    “你!”呂崧聞言大怒,卻又無從反駁,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苦澀說道,“可憐我那苦命的孩兒,方才娶了一位賢妻,尚未洞房,便遭你這賊人加害!”

    “……”

    “呼!”長長吐了口氣,呂崧面色一正,望著陳驀沉聲說道,“今日老夫雖敗,可他日,定我遠勝老夫之猛將,率軍至此,取你等叛軍首級!——不殺老夫,更待何時?!”

    “……”那叛將默默望向呂崧半響,忽而右手的斬馬刀一挑,連揮兩刀,將呂崧的雙手手筋挑斷,隨後,竟一撥戰馬,就此離去。

    呂公措不及防,反應過來後,又驚又怒,大聲罵道,“何以不殺老夫?”

    陳驀轉過頭來,望了一眼呂崧,搖了搖頭。

    見此,呂崧更是大怒。

    “你!——小輩,你安敢如此辱我?”

    陳驀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好心留你一條性命,反而被視為是侮辱麼……我若是你,就會閉上嘴,等著部下來救!”

    “哼!老夫徵戰沙場之時,你等小輩還不知還何處呢!——輪不到你這等小輩來教訓老夫!”

    “或許是吧,”陳驀微微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說道,“不過,如今已非你等老卒逞能之時!——你,太老了,老地接不下我全力一招……努力地活下去吧,連帶著你兒子的份……”說到這裡,他一夾馬腹,緩緩離去。

    “不要走!回來,給老夫回來啊!回來殺了老夫……”

    呂崧大聲喊著,然而,那叛將卻不再理睬,顧自離去。

    此後,南軍大將林震拼死救走了呂崧,而函谷關的叛軍,也因為之前被南軍打地士氣大跌,而沒有追趕。

    於是,雙方陷入了長達數日的僵持。

    ——返回到當今時間,南軍營寨——

    “難以置信……”

    當聽著南國公呂崧緩緩講述完了當日所發生的事後,嚴開與陳綱二人面面相覷,畢竟根據呂公的描述,那叛將十有**與梁丘家有著什麼關聯。

    然而梁丘家的人,如今僅剩下梁丘公與他的孫女梁丘舞,這可是滿朝文武都清楚的事。

    可事到如今,就連嚴開與陳綱也漸漸開始懷疑,懷疑那個叛將是否與梁丘家有什麼關係。

    倘若此事屬實,那可不得了,堂堂東公府梁丘家的族人,竟然淪落為叛將,非但兩次出面斬殺了西征軍的主帥,使得西征大軍潰敗,損傷無數,甚至還挑斷了南國公呂崧雙手手筋……

    這一項項重罪,一旦落實乃梁丘家族人所為,那對梁丘家的名聲而言,無疑是極為致命的。

    甚至於,還會令南軍與東軍徹底反目……

    想到這裡,嚴開與陳綱微微嘆了口氣。

    或許是看穿了嚴開、陳綱二人心中所想,呂崧苦笑說道,“若非是太過於相似,老夫也不相信,不過,瞧那叛將神色,倒也不像是作偽,或許,其中有何誤會……”

    說著,呂崧好似注意到了什麼,轉頭對李壽說道,“殿下,方才老夫昏迷之際,隱約聽到幾聲喧嘩,莫非是我軍將士,對殿下等無禮?——可有此事?”

    李壽一愣,他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被一名南軍士卒狠狠打在胸口,痛地差點將隔夜飯都吐出來,聞言臉上露出幾分不悅,點頭說道,“確有此……”

    就在這時,謝安狠狠一踩李壽右腳,痛地李壽倒抽一口冷氣。

    “不曾!”謝安朝著李壽使著眼色。

    “不曾?”李壽愕然望著謝安,有所頓悟地望了一眼呂公那凄慘的模樣,釋然般臉上露出幾分笑容,連連搖頭。

    “不曾!”

    “……”呂崧聞言,轉頭望向林震,見他低著頭,一臉愧疚之色,微微嘆了一聲,說道,“林震,將我南軍虎符取來,交予壽殿下,從今日起,你等暫歸壽殿下統帥!”

    “公爺?”林震難以置信地望著呂崧。

    呂崧面色一沉,怒聲喝道,“林震!”

    林震渾身一顫,默默低下了頭。

    “……是!”

    怎麼回事?

    呂公竟然將南軍的指揮權,交付我等?

    謝安與李壽對視一眼,頗有些受寵若驚。

    ——與此同時,西征一軍營寨——

    就在南國公呂崧向謝安、李壽、嚴開、陳綱等人講述那一日的經過時,西征一軍的大將費國,正在自己剛剛搭好的帳篷中整理的睡榻。

    忽然,費國的眼神微微一變,因為他猛然間察覺到,自己身後,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氣。

    甚至於,費國隱約能夠感覺到,好似有刀柄一類的東西,輕輕抵著自己的腰部。

    竟然在自己尚無察覺的情況下潛入營中……

    究竟是何許人?

    皺了皺眉,費國深深吸了一口,謹慎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後,繼而緩緩轉過身來。

    但是令他頗為意外的是,身後空無一人,整個帳內,除他以外,再無其他人。

    怎麼回事?

    是自己疑心過重了麼?

    就在費國暗自納悶之時,他身後床榻的位置,傳來一陣咯咯咯的輕笑。

    那一瞬間,費國渾身一震,只感覺毛骨悚然的他,下意識地跳後一步,右手握住了腰間的佩劍。

    他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床榻之上,竟然側躺著一個身披灰衣的女人。

    “費將軍是在找余麼?”女人咯咯咯地輕笑著。

    費國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面前的女人,沉聲說道,“你是……千面鬼姬,金鈴兒?”

    床上的女人咯咯一笑,舔舔嘴脣,聳聳肩,輕聲笑道,“抱歉呢,余嚇到費將軍了……”

    長長吐了口氣,費國皺眉說道,“四姬之一的鬼姬,來這裡做什麼?”

    “自然是有事咯!”側躺在床榻上的金鈴兒緩緩坐起身來,坐在床榻邊沿,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帳內的擺設,繼而瞥了一眼費國,見他面色隱約有些不耐煩,這才緩緩說道,“太子殿下有命,除掉李壽與謝安!”

    “……”費國雙眉一挑,直直望著面前的女人,半響之後,他按著佩劍的右手,這才緩緩放了下來。

    “費將軍,發生何事了麼?”帳外,傳來了西征軍士卒疑惑的聲音。

    瞥了一眼面帶微笑的金鈴兒,費國緩緩搖了搖頭。

    “不,無事……”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3
第二十二章 初掌兵:未雨綢繆

    什麼叫做燙手的山芋,謝安這回可算是親身體會到了。

    握著手中那枚刻著南字的虎符,謝安坐在帥帳內左側首席,與坐在主位上的李壽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可真是……

    再糟糕不過的處境了!

    望著帳內西征二軍將領與南軍將領那仿佛會冒起火花的視線碰撞,李壽苦笑不迭。

    前幾日,他李壽還與謝安為了西征一軍與二軍之間的隔閡而暗自苦惱,但是比起眼下,一軍與二軍之間的隔閡根本不算什麼,沒注意到麼?南軍大將林震、樂俊、衛雲望向張棟、歐鵬、唐皓等人時那令人驚恐不安的憤怒與仇視。

    啊呀呀,劍拔弩張啊……

    苦笑一聲,李壽不動聲色地朝著謝安搖了搖頭,示意謝安他無能為力。

    說實話,李壽對於南軍的印象相當差,要知道,他與謝安疾奔五百里才從洛陽趕到函谷關下,為的就是營救南軍,可結果呢?

    南軍竟然挾持了他們,還對他與謝安大打出手,至今李壽依然感覺自己的腹部隱隱作痛。

    要不是謝安當時示意自己,要不是瞧見呂公那般凄涼模樣,李壽如何會說什麼也不會善罷甘休。

    說起來,李壽雖然看似柔弱,但他絕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從當初他與謝安在冀京當街互毆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也是有能耐的底線的,而南軍的惡劣對待,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是那個救了毒蛇的東郭先生一樣。

    不過對於呂公將南軍的虎符交給了他與謝安,這倒是有些出乎李壽的意料。

    不可否認,南軍是一支作戰能力相當強悍的軍隊,可以說以一敵十也不在話下,只不過,就算他與謝安手握虎符,就算呂公已嚴厲呵斥南軍,南軍就會乖乖聽話麼?

    望著林震、樂俊、衛雲那沉重而帶著冷意的面色,李壽幾乎不抱什麼希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震啪地一聲案幾,打破了帳內的寂靜。

    “大將軍,謝大人,末將斗膽問一句,這幫死不足惜的叛賊,何以會在大將軍軍中?!”說這話時,林震抬手指著西征二軍將領。

    張棟、歐鵬、唐皓等人面色猛變,眼中隱約露出幾分怒意,他們麾下的將領們,已有幾個面帶憤憤不平之色,伸手緩緩摸向斜靠在案幾旁的佩劍。

    而同時,南軍的將領們亦注意到了二軍將領的舉動,亦不約而同地摸劍。

    “鏘!”幾乎在同時,雙方將領皆站了起來,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頓時,帳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就連西征一軍的李景、鄭浩、蘇信等人,亦受制於這股一點即燃的戰意,下意識地也抽出了佩劍。

    果然演變成這種局勢了麼?

    李壽哭笑不得,轉頭瞥向謝安,卻見他正端著茶杯,顧自喝茶。

    你倒是說句話啊!

    李壽不住地朝著謝安使眼神,他很清楚,比起他這個名義上的統帥而言,如今的謝安,由於兵不血刃拿下了谷城,並說降了張棟、歐鵬、唐皓等叛將,因而在西征一軍以及二軍中有著極高的威望。

    簡單地說,似鄭浩、蘇信、李景等一軍將領,越來越期待謝安能夠率領他們取得此次西征的勝利,而似張棟、歐鵬、唐皓等人,則更是將洗刷污名的機會全部賭在謝安身上,換句話說,謝安一句話,可要比他李壽這個名義上的統帥十句還要管用。

    而事實上,此刻帳內的眾將,確實將注意力都轉向了謝安,然而這傢伙倒好,顧自喝著茶,一言不發。

    等等,謝安張口了……

    “吶,那個誰,這茶水有些涼了,替本官再泡一壺!”

    在帳內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謝安仿佛沒有看到帳內那劍拔弩張的對峙,朝著立在帳口的幾名東軍侍衛說道。

    “是!”一名東軍侍衛抱拳領命,走上前來,端走了謝安案幾上的茶盞。

    不得不說,論忠誠而言,還是東軍最為可靠,但凡是謝安所說的話,東軍無一不照辦,也難怪,誰叫謝安是他們主將梁丘舞的夫婿呢。

    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呢?

    李壽疑惑地望著謝安,儘管他眼下的處境感到異常的擔憂,可見到謝安這般鎮定,他倒是也漸漸平復了心神,招了招手,對帳口處的東軍侍衛說道,“吶,那個誰,替本大將軍也泡一壺!”

    “諾!”

    “……”帳內主將面面相覷,搞不懂這二人究竟在做什麼,維持著對峙的局面,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兩名東軍侍衛端著兩壺新泡上的茶水送到謝安與李壽麵前的案幾時,西征一軍的將領們好似明白了什麼,對視一眼,將手中的佩劍收入劍鞘,悄悄坐了下來。

    見此,張棟、歐鵬、唐皓等十餘名二軍將領微微一思忖,在互換了一個眼神後,也默默收起了劍刃,坐回席中。

    隨後,南軍三將之一的衛雲在微微嘆了口氣後,亦收回劍刃,坐了下來。

    而繼衛雲之後,一位又一位的南軍將領陸續也收起兵器,坐回席中。

    直到最後剩下林震一人……

    從始至終,謝安把玩著手中那代表南軍的虎符,面色自若地喝著茶,一言不發。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手中的南軍虎符吧,林震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繼而在樂俊那不動聲色的拉扯下,狠狠將手中的佩劍倒戳在地上,砰地一聲坐回席中。

    而就在這時,謝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環視了一眼帳內諸將。

    望著他這副模樣,傻子都知道,這位謝大人要說話了……

    會針對方才的事出言呵斥麼?

    究竟是斥責一軍,還是二軍,亦或是南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謝安身上。

    卻見謝安舔了舔嘴脣,淡淡說道,“那麼,就眼下局勢,我等來商議一下,如何應對函谷關叛軍,我等集思廣益,望諸位暢所欲言……”

    什麼?

    竟然裝作沒看見?

    帳內諸將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把握謝安的想法。

    其實謝安的想法很簡單,在他看來,這次的錯,明顯在於南軍,當然了,二軍的將領也不該在受挑撥後拔劍與其對峙,但歸根到底,若不是林震出言不遜,張棟、歐鵬、唐皓等人又豈會憤然而起?

    可是話說回來,當看到呂公那般凄慘的下場後,謝安實在不想對南軍做出什麼指責。

    說實話,至今為止,謝安依然對呂帆報以極深的成見,而撇開當初那件事不談,無論是南國公呂崧也好,世子呂帆也罷,都是謝安所見過的人,極具君子素養的人,雖說身份顯赫,卻沒有絲毫的倨傲之氣。

    然而這樣的人,下場卻是何等凄慘,世子呂帆率軍攻函谷關,被一名叛將斬殺,他那年高半百的老父親自披甲上陣,卻又落地那般田地,雙手手筋俱被挑斷,可憐三十前年功勛赫赫的老將,從此淪為廢人,再也無法手握兵器,像一般遲暮老人無異,對於一位將領而言,這是何等的屈辱?

    也難怪南軍上下氣憤填膺,欲奪虎符,欲奪兵權,強攻函谷關。

    想到這裡,謝安微微嘆了口氣,轉頭望向林震,沉聲說道,“林將軍,便從你開始吧!——南軍死守此地,多次與函谷關叛軍交手,想必了解叛軍的戰力吧?”

    話音落下,其餘諸將面帶驚愕,更別說身為當事人的林震。

    深深望了一眼謝安,林震沉聲說道,“我南軍首輪失利,皆因世子……皆因世子被害,友軍倉皇逃離,非我南軍作戰不利之過,至於前幾日失利,只因我軍兵力不足……倘若謝大人信得過林某,將虎符交付,林震就算粉身碎骨,也勢必能攻克函谷關,殺那賊子,替世子報仇雪恨,替老公爺報仇雪恨!”

    儘管他說得慷慨激昂,可他的話,卻叫帳內諸將皺眉不已,就連李壽,亦不禁有些不悅。

    事到如今,還想著奪大軍兵權?

    這時,蘇信冷笑一聲,冷冷說道,“林將軍的意思是,首輪西征失利,其罪皆在我等咯?”

    “難道不是麼?”林震聞言面色一沉,望著蘇信冷哼說道,“若不是你等見戰況不利,倉皇而逃,我南軍豈會深陷重圍?——你小小一個五品參將,有何資格對林某大呼小叫?”

    蘇信心中大怒,反脣譏笑道,“林將軍所言極是,不過,我蘇信是靠著軍功一步一步爬到這五品參將的位置,而有些人,卻仗著南軍的威勢,高居從三品副將……”

    “咳!”李景咳嗽一聲,淡淡說道,“蘇將軍,少說兩句吧,人家可是冀京四鎮之一,瞧不起我等三流兵馬,實屬正常……只不過,就算是南軍,倘若推卸責任,這便有些不妥了吧?對吧?林將軍?”

    顯然,李景因為林震將首次西征失利的罪過都怪在西征軍頭上,這令李景著實有些惱怒。

    “你這話什麼意思?”林震皺眉說道。

    “什麼意思?”李景冷笑一聲,譏諷說道,“當時我李景亦在與函谷關叛軍殊死廝殺,卻忽聽,我軍主帥被殺……真是荒謬!我西征周軍尚未露絲毫潰敗之勢,反而中陣被敵軍攻破,林將軍,你倒是說說,到底是你南軍拖累了我西征軍,還是我西征軍拖累了你南軍!——說得不夠清楚麼?那李某就直截了當地說了吧,若不是你家世子武藝不精,卻非要與敵軍猛將廝殺,那次戰役豈會敗北?”

    “你說什麼?!”林震勃然大怒,連帶著樂俊、衛雲等南軍將領亦是滿臉怒色。

    “難道不是麼?”蘇信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別以為只有你南軍一部被丟下,我等當時皆在前線,哪個不是奮力廝殺,浴血殺出一條血路?要怪,就怪你南軍那一層烏龜殼太過於沉重……啊,是舍不得丟掉吧?畢竟若是沒有那一層烏龜殼,你南軍也不過是一支三流軍隊!”

    “蘇信匹夫,你安然如此辱罵我南軍!”隨著林震一聲怒罵,南軍將領皆站了起來,反觀西征一軍,亦是起身相對。

    就在這時,忽聽帳內傳來一聲沉喝。

    “都給我閉嘴!”

    諸將轉過頭來,有些意外地望著滿臉怒容的謝安。

    不得不說,謝安此刻的心情,實在是非常糟糕,好不容易將方才的對峙揭過,結果這幫人又跳出來,將矛盾激化。

    想到這裡,謝安重重一拍手中虎符,望著林震沉聲說道,“林震,本官見你南軍落魄如此,呂公亦蒙受這般厄劫,本不想對你等過多斥責,就算你等先前對本官,對殿下無禮,本官亦既往不咎,可你若是要將本官的容忍當成是妥協,咄咄逼人,可別怪本官不客氣!——非是對你一人而言,乃是對你南軍上下數千將士而言!”

    或許是謝安這些日子以來,逐漸習慣了統帥數萬乃十餘萬兵馬,舉手投足間,隱約已有了幾分氣勢,以至於此刻驟然發難,叫林震為首的南軍將領微微一愣。

    “還有,林震,你給本官搞搞清楚,若不是殿下與本官率軍來救,你等早已如棄子般全軍覆沒!——說句不客氣的話,本官此次只為救呂公而來,對於你等的死活,本官絲毫不放在心上,是故,你等少給本官蹬鼻子上臉!——就算沒有你南軍,本官一樣要攻函谷關!——坐下,否則,本官便行使呂公所交付的職權,以以下犯上之罪,將你處斬!”

    或許是因為此刻的謝安極具威勢,或許是謝安口中提到了呂公,南軍將領對視一眼,強忍著心中的憤怒,緩緩坐了下來。

    “蘇信!”謝安的目光,望向了蘇信。

    “……末將在!”

    “自洛陽時,你與李景將軍隨本官親身前往說降張棟將軍那日起,本官便將你視為心腹,可你若是偏要挑撥我軍軍內不合,本官一樣會斬了你!——李景,聽到了麼?”

    “是……”李景抱了抱拳。

    “既然如此,就向林震將軍以及南軍將領致歉!——死者為大,你等何以膽敢折辱南公府世子?”

    “末將遵命……”蘇信與李景對視一眼,抱拳低了低頭。

    或許是謝安那句將他二人視為心腹的話所致,他二人非但沒有什麼不滿,反而一臉受寵若驚,頗有些意外的欣喜。

    “林將軍,還有南軍諸位將軍,我等方才多有得罪,還望諸位將軍莫要怪罪……”

    見蘇信與李景親自走到自己面前,俯身告罪,林震張了張嘴,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謝安。

    見此,衛雲站起身來,抱拳說道,“兩位將軍言重了,方才我南軍也有得罪之處,還望諸位將軍海涵!”說著,他朝著鄭浩、費國等西征一軍的將領遙遙抱了抱拳。

    冷眼望著李景與蘇信歸於席中,謝安環視了一眼帳內,見林震低頭不語,便知此人尚未心服口服,遂輕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林將軍,本官知你等南軍欲奪兵權,並非是圖謀不軌,而是欲與函谷關叛軍再決生死,不過本官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就算你將虎符拿了去,你也調動不了此地十一萬大軍,別說二軍的張棟將軍、歐鵬將軍、唐皓將軍不會聽你調遣,就算是一軍,也不會因為那一塊小小虎符,聽命於你,若是不信,你儘管拿去!——連帶著你南軍的虎符,一道拿去!”說著,謝安從懷中摸出一塊較南軍虎符較大的藍田玉虎符,啪地一聲啪在自己面前的案幾上。

    “林將軍,你想要的虎符,就擺在這裡,眼下本官給你兩條路,要麼,你來取這枚虎符,看看我十一萬大軍,究竟會有幾人,聽你調遣;要麼,你南軍上下,至此並入我西征軍,聽從殿下調遣,不得違背!”

    林震抬起頭來,用炙熱的目光望著那枚虎符,不過在環視了一眼帳內眾將後,他終究是放棄了。

    因為從西征一軍與二軍將領那冷笑不止的表情中,謝安已向林震證明,他所言不虛。

    在他一聲嘆息聲中,南軍三將之一的衛雲站了起來,抱了抱拳,低頭說道,“我南軍,願聽從安平大將軍與謝大人調遣!”

    “很好!”謝安抬了抬手,請衛雲坐下,繼而環視了一眼屋內眾將,沉聲說道,“好了,諸位應該都已經冷靜下來了吧?眼下,可以商議函谷關之事了麼?”

    屋內諸將對視一眼,齊聲抱拳說道,“諾!”

    見此,謝安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將目光轉向林震,帶著幾分笑意,說道,“恕本官方才耳背,不知聽見林將軍的話,還請林將軍就著函谷關的叛軍戰力,再說一次……”

    帳內諸將心中澄明,知道這是謝安給林震、亦或是南軍能夠先前無禮的機會,因此,都將目光望向林震。

    林震抬頭深深望了一眼謝安,緩緩抱了抱拳,語氣沉重地說道,“函谷關叛軍,其主帥叫秦維,此人本領如何,我等不知,前番遭遇,我南軍的對手……”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唐皓,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望著唐皓那尷尬的表情,林震這回也沒有多說什麼,繼續說道,“總地說來,叛軍無論是戰力還是裝備,都遠遠在我軍之下,可以說只是勝在人多,不過,那個不知名的叛將,武藝實在驚人……”說到這裡,他眼中不由浮現出幾分仇恨之色。

    “要取函谷關,必先殺此人!——而倘若要殺此人,唯有請梁丘將軍親自出馬!”

    帳內諸將聞言面色皆驚,其中,一臉驚色的唐皓試探著問道,“林將軍所指的是……”

    “東軍神武營上將,[炎虎姬]梁丘舞!”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3
第二十三章 初掌兵:真相?

    “炎虎姬……”

    除謝安、李壽以及南軍將領外,帳內諸將倒抽一口冷氣。

    尤其是張棟等降將,要知道,他們當初正是因為畏懼梁丘舞親自率東軍西征,這才冒險與謝安交涉,選擇了投降,如今聽林震所言,要請這位大周第一女將出馬,要說心中不惴惴不安,那顯然是自欺欺人了。

    懷著心中諸般顧慮,帳內的二軍將領們微微有些騷動不安。

    也難怪,畢竟他們之所以投降謝安,那是因為謝安乃是西征軍主帥李壽的心腹,有著舉足輕重的權柄,然而那位炎虎姬梁丘舞的權勢,可要遠遠在這位謝大人之上啊,萬一那個女人不顧他們這幫降將與謝安的約定,執意要將他們以叛國罪處死,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到這裡,西征二軍的將領們,頗有些坐立不安。

    望著他們臉上那惶恐不安的神色,謝安哪裡還會不明白,連忙對張棟等人說道,“諸位放心,本官與諸位將軍的約定,一定會遵守,就算那位……咳,那位梁丘將軍率軍親至此地,本官也會替你等出面,向她求情……”

    “嘿!梁丘將軍……”坐在主位上的李壽陰陽怪氣地嘿嘿一笑,氣地謝安暗暗咬牙。

    “大人有把握麼?”與唐皓、歐鵬對視一眼,張棟抱拳說道,“末將絕非鬥膽威脅大人,只是我等將全軍上下身家性命,皆託付於將軍,倘若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等實在無法向麾下將士交代……”

    “這個本官理解!”謝安訕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諸位將軍放心!”

    望著謝安那古怪的表情,唐皓心中一動,試探著說道,“莫非,謝大人與那位梁丘將軍相識?”

    “呃,這個……”在諸位二軍將領報以期待的目光下,謝安抬手捻了捻額前一束頭髮,訕訕說道,“唔,認識,認識的……”

    “還很熟哦!相當熟!”坐在主位上的李壽怪聲怪氣地插嘴道。

    張棟、唐皓等人聞言一臉不解之色。

    見此,謝安無奈嘆了口氣,面帶幾分尷尬,頗有些籌措地說道,“唔,這麼說吧,諸位將軍口中的梁丘將軍,乃……乃本官內人……”

    整個帳內鴉雀無聲,西征二軍的將領呆呆地望著謝安。

    “大……大人,您說的內人是……是指大人的夫人……麼?”張大著嘴望著謝安半響,唐皓結結巴巴地問道。

    “還能有其他的解釋麼?”謝安苦笑說道。

    “也、也是……”唐皓一臉尷尬,自嘲般笑了笑,繼而與張棟、歐鵬等人對視一眼,看他們那狂喜的神色,簡直就好像是當初在冀京落魄時的謝安偶然撿到一小塊碎銀子那樣。

    “赫赫有名的炎虎姬,乃大人的妻室?”李景小聲詢問身旁的蘇信。

    “我哪知道?”同樣一臉呆滯的蘇信聞言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沒好氣說道,繼而,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般說道,“說起來,在南軍呂公的帥帳中,林震將軍倒是說過,說謝大人乃東公府的夫婿,當時過於混亂,一時沒注意到……原來如此……”

    望著帳內諸將一臉驚容,議論紛紛,謝安心中苦笑不已,說實話,他之所以不怎麼想提梁丘舞的名字,原因就在這裡。

    炎虎姬梁丘舞的威名,實在太過於強盛,以至於整個大周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她的名字,這對於作為夫婿的謝安而言,壓力相當之巨大。

    【真是太謝謝你了!】

    謝安惡狠狠地瞪了李壽一眼,後者嘿嘿一笑,不過瞧著謝安那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他還是有些心虛地撇開了視線。

    “好了好了,與戰事無關的事,到此為止!”拍了拍手,制止了帳內諸將的紛紛議論,謝安轉頭望向林震,正色問道,“林將軍,此人當真如此厲害麼?哦,本官絕沒有輕視呂公的意思……”

    林震點了點頭,畢竟,謝安與呂公的關係,他也聽說過,再者,謝安此次率軍急行趕來,為的也正是救援呂公,基於這幾點,他還是信得過謝安的。

    “老公爺所言,大人也聽到了,那賊子武藝雖稀疏,可臂力卻著實驚人,出招的速度亦是相當之快,尤其是施展[霧炎]之後,老公爺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才遭此毒手,倘若此人當真是……唔,倘若老公爺所言之事證實,那麼,便只有請梁丘將軍親自出馬了……”

    原來如此……

    如果那個叛將當真是梁丘家的人,那麼,也只有同樣是梁丘家血脈、並且掌握了[霧炎]的舞能夠對付那個傢夥了,林震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這個吧。

    想到這裡,謝安點了點頭,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轉頭問唐皓道,“說起來,我等還不知那賊將姓甚名誰,唐將軍此前在函谷關,可知此人底細?”

    唐皓聞言點了點頭,神色比較之前更恭敬了幾分。

    “那叛將姓陳名驀,人如其名,平日裡素來沉默寡言,詭異地緊……”

    “陳……驀?沉默?呵,這個名字倒是有意思……”謝安失笑著搖了搖頭,再次問道,“此人來歷呢?”

    “這個……”唐皓搖了搖頭,一臉為難地說道,“大人,末將不敢相瞞,末將曾乃南陽兩千人將,一時失足才一度為賊,可據末將所知,此人好似並非我南陽一帶領軍將領,至於其他,末將實在不知……”

    謝安點了點頭,直到如今,他也不認為唐皓有隱瞞的理由。

    “年齡、長相如何?口音屬何地?”

    “唔……”唐皓想了想,回答道,“據末將估計,年齡大致在二十以上、三十以下,長相……普通,應該說是平凡吧,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至於口音,末將實在記不得,此人自入函谷關後,不見有開口說過什麼……”

    說了半天,只知道一個名字,甚至於,就連名字也有可能是假的麼?

    謝安哭笑不得,忽然,他注意到唐皓一臉遲疑之色,連忙說道,“唐將軍可曾想起什麼了?但說無妨!”

    “末將也不知是否對大人有所助益……那陳驀,甚是厭惡狹小的屋子以及漆黑的環境……”

    “啊?什麼意思?”謝安愣了愣,滿臉詫異之色。

    “有一次我等在關樓上一間小屋商議軍情,此人在屋外徘徊了半天,終究也沒有踏進來……”

    “哈?”

    “還有一次,有一名士卒在此人睡著之後,不慎打滅屋裡的燭火,結果,此人被驚醒後,性情大變,提著劍不分青紅皂白將所遇到的人全數殺盡,一直殺到燈火通明的關樓大殿,拄劍站在燭台旁,氣喘如牛……”

    “……”謝安愕然地張了張嘴,詫異說道,“唐將軍的意思是,此人在狹隘的地方,以及漆黑的環境下,便性情大變?”

    唐皓聞言撓了撓頭,猶豫說道,“用性情大變倒也不妥,當時末將在遠處瞧得仔細,只見此人一臉恐懼之色,任憑我等如何呼喚,也不回應,甚至於,有幾名將軍上前與其搭話,卻反而被他所殺,自那日起,此人便一直呆在關樓上的議事大殿,絕不離開……”

    “關樓的大殿,徹底燈火通明麼?”

    “咦?大人怎麼知道?”

    “……呵!——接著說!”謝安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好傢夥!

    兩度將西征周軍擋在函谷關下,讓西征周軍人人畏懼的叛軍猛將,竟然是一個幽閉恐懼症患者,這事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不過說笑歸說笑,從唐皓的描述中,謝安漸漸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他感覺,那個叫做陳驀的叛將,似乎不像是真正的叛軍,倒不是說此人犯病時幾乎血洗了整個關樓,而是這個傢夥似乎並沒有要離開函谷關、加入反攻大周的軍隊的意思。

    按理來說,既然有這等武力,何以要執意留在函谷關,隨著大股叛軍反攻大周,豈不是更好?

    憑著叛將陳驀那令人難以置信的武力,攻城略地根本不在話在,謝安敢打賭,要是有此人加入,或許半年前叛軍便能在大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攻下整個豫州。

    可為什麼,此人對如此大好局勢,無動於衷呢?

    消極防守著函谷關,這有什麼意義麼?

    進攻難道不是最好的防守麼?

    還是說……

    [你們不覺得,南陽、洛陽、長安一帶叛亂之事,前前後後太過於巧合了麼?]

    隱約間,謝安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長孫湘雨在大軍開拔當日對他與李壽所說的話。

    難道說,如那個女人所說,真的有人背後推波助瀾,引導這次的叛亂麼?

    唔,倘若此人當真是叛軍的話,理當隨軍反攻大周才對,而不是似這般消極對待,坐鎮函谷關,直到西征周軍攻到眼皮底下,這才出手。

    就好像……

    好像是故意要一點一點地消耗大周的兵力,將大周的軍隊逐步拖死在這裡……

    再回過頭想想,那個叫陳驀的叛將,平日裡不說話,也不與他人接觸,就是想隱藏身份麼?

    想到這裡,謝安雙眉一皺,回顧南軍三將之一衛雲道,“衛將軍,呂公曾說過,他與那叛將陳驀,有過言語上的交流,對吧?”

    “呃……是!”

    謝安聞言面色一震,急聲說道,“眼下呂公可動身至我軍營中?”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呂公當時將虎符交予謝安與李壽後,命令整支南軍拔營並入西征一軍。

    倒不是說謝安與李壽怕收服不了南軍這支強師,因而請呂公留下,而是呂公太倔,說什麼寧可死在此地、也要瞧見西征周軍攻破函谷關。

    因此,謝安只好請呂公將病榻移向李景、費國的營寨,畢竟李景、費國是少數謝安視為心腹的將領,再者,營內傷藥等物也是充足。

    故而,謝安才有此一問。

    “是,這會兒,應該距此營不遠……”

    “很好!——勞煩衛將軍親自跑一趟,詢問呂公,那叛將究竟是何方口音……速去!”

    疑惑地望了一眼謝安,衛雲起身抱拳,匆匆奔出帳外。

    望著謝安那皺眉思忖的表情,帳內主將面面相覷,一臉不解之色,就連李壽亦是一頭霧水,疑惑問道,“怎麼了?你察覺什麼了?”

    搖了搖頭,謝安長長吐了口氣。

    “眼下……還說不準!”

    如此,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衛雲這才氣喘吁吁地返回帥帳,本欲就此稟告,卻見謝安眼神示意,心下一愣,緊走幾步,附耳在謝安耳邊說道,“公爺言,疑似江南口音……”

    謝安愣了愣,古怪問道,“當真?”

    衛雲鄭重地點了點頭。

    見此,謝安皺了皺眉,低頭思忖。

    江南口音……麼?

    換而言之,那個陳驀,是江南一帶的人麼?

    江南一帶的人,卻跑到函谷關相助叛軍,這有點於理不合啊……

    等等,江南不是七皇子李賢的勢力範圍麼?

    謝安記得,他曾經聽梁丘舞說起過,七皇子李賢曾幾度代大周天子下巡江南,安撫江南軍民,以至於賢名遠揚,雖無一兵一卒,然而江南黑白兩道,卻皆以李賢馬首是瞻。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這位皇子殿下在背後搞鬼?

    不妙啊,不妙……

    謝安苦笑著坐回了席中,他本以為,此次率軍攻打叛軍,無非就是他與李壽二人和那個太子李煒之間的明爭暗鬥,卻沒想到,背地裡的黑幕越扯越大,越扯越深,矛頭直指七皇子李賢……

    可這樣做對這位七皇子有什麼好處麼?

    咦?

    等等,江南……

    三十前年被大周攻滅的南唐,好似也在這一塊……

    忽然間,有四個字浮現在謝安腦海中。

    南唐餘孽!

    想到這裡,謝安苦笑不迭。

    在他看來,無論那個陳驀是七皇子李賢的人,還是南唐餘孽,沒有絲毫區別,都不是眼下的他能夠應付的,或者說有資格能夠接觸到的黑幕……

    簡單地說,他發覺自己又捅簍子了,他又一次無意間撞入了某些人的謀劃。

    要知道當初,謝安正是無意間撞入了長孫湘雨針對梁丘舞、李茂、李煒等人的設計,這才陰差陽錯地與[炎虎姬]梁丘舞有了夫妻之事,從而結為夫婦,不可否認,那是一樁天大的好運之事,可要說這種匪夷所思的好運會一直跟著自己,謝安說什麼也不相信。

    但是話說回來,眼下的局勢,又不允許他就此退縮,否則,遠在冀京的太子李煒第一個饒不了他,在謝安看來,那李煒眼下正憋足了勁等著他謝安犯下過錯呢。

    基於這一點,謝安只能硬著頭皮率軍攻函谷關,可函谷關是那樣好攻的麼?

    要知道,函谷關上可是有一員不知來歷的絕世猛將鎮守著,南公府世子呂帆、大將軍吳邦、南國公呂崧,這三位都可以說是大周少有的善戰之將,可結果呢,前兩個被那陳驀一刀後者,僥倖逃過一劫的呂公,也被挑斷雙手手筋……

    一想到自己這小身板,謝安隱約感覺後背泛起陣陣涼意。

    他敢打賭,一旦他率大軍攻函谷關,那個叛將陳驀便會故技重施,第一個拿他謝安開刀,或者是李壽,無論如何,這都不是謝安想看到的。

    攻不能攻,退不能退,不得不說,謝安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咦?

    忽然間,他雙眼一亮,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喃喃說道,“對啊,可以換個角度想啊,幹嘛要那麼死心眼……”

    說著,他抬起頭來,回顧帳內一個個面帶古怪之色的諸將,笑著說道,“好了,今日軍議,便到此為止,張棟、歐鵬、唐皓,你二軍將領留一下,其餘人,且歸各自營寨歇息吧!”

    軍議到此為止?

    除了那個叫做陳驀的叛將,可什麼都沒商議啊!

    包括南軍將領在內,帳內諸將面面相覷,在猶豫了半響後,蘇信、鄭浩、李景、費國等人,這才滿臉詫異之色地離去,繼而,南軍將領們也離開了,只留下張棟、歐鵬、唐皓等二軍將領。

    在李壽驚愕的目光下,謝安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眾二軍將領面前,沉聲說道,“張將軍、歐將軍、唐將軍,本官有意將攻函谷關之事,交付你等,不知你等可願意?”

    張棟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儘管他們也知道,強攻函谷關,勢必會付出極其沉重的代價,但是為了洗刷污名,他們不得不做。

    或許從眾人沉重的表情中瞧出了什麼,謝安輕笑一聲,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諸位將軍誤會了,本官並不是要讓諸位將軍強攻函谷關,從明日起,本官請諸位將軍各自率領麾下士卒,到函谷關下走一遭……”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聞言面色一愣,繼而恍然大悟。

    “大人的意思是……”

    “文伐!”輕笑一聲,謝安壓低聲音說道,“要攻克函谷關,並非只有強攻此關一途!——倘若能說降關上的守軍將士逐一倒戈,此關,豈不是等同於我軍囊中之物?——這件事,唯有你等二軍能夠辦到!如何?”

    張棟等人對視一眼,紛紛起身抱拳,說道,“承蒙大人器重,我等敢不效力?”

    “好!”謝安一合拳掌,招呼眾將圍攏過來,低聲吩咐,只說地眾二軍將領時而面露驚色,時而大喜過望,連連點頭,記在心中。

    從始至終,李壽一直在旁邊傾聽,此刻的他,心情猶如波濤般澎湃不已。

    小子,收降了七萬叛軍尚不知足,還打算收降函谷關上的六萬叛軍麼?

    太瘋狂了,這種事……

    李壽暗自搖了搖頭。

    而更令他感覺瘋狂的是,他竟然對謝安的計劃報以相當大的信心……

    真的能那麼順利麼?

    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函谷關!
gv0857 發表於 2013-4-28 22:04
第二十四章 兩軍並進:偏師

    ——宜陽城東南二十里,青龍山南側山道——

    正值濛濛亮,宜陽城叛軍守將馮榮率領四千叛軍急援陸渾關,因為就在幾個時辰前,他收到了陸渾關守將韓雲的親筆求援書信,這才得知,西征周軍的偏師,竟已攻至陸渾關。

    此刻的馮榮,心急如焚,他很清楚陸渾關對於宜陽的意義。

    如果說汜水關是洛陽的屏障,那麼這陸渾關就是宜陽的屏障,一旦西征周軍攻下了陸渾關,就意味著宜陽已徹徹底底暴露在西征周軍面前。

    宜陽是什麼地方?

    那是整個函谷關防線的南面盡頭,一旦叛軍攻下宜陽,就意味著如同天險般的函谷關已失去其戰略意義,西征周軍可以盡情地派軍繞道至函谷關背後,攻打司隸一帶的叛軍勢力。

    一想到這裡,馮榮心中更是焦急。

    據昨日所得到的戰報所知,西征周軍的主力師繼攻克洛陽後,揮軍直達古城,距函谷關僅兩百餘里,儘管函谷關主帥秦維派將領唐皓率四萬大軍增援古城,但是不知為何,卻沒有了回音,以至於莫名其妙地就讓那十餘萬西征周軍抵達了函谷關下,在函谷關外的八徒山、青龍山北安營下寨。

    雖說還沒有接到函谷關戰事的正式戰報,不知該地眼下戰況如何,但是馮榮可以肯定,眼下的函谷關叛軍,日子恐怕不會那麼好過。

    不過話說回來,因為有著函谷關這道天險般的堡壘作為屏障,馮榮也不覺得西征周軍能占到什麼便宜,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西征周軍竟然還有一支偏師,走伊闕關、大谷關、新城,一路攻至陸渾關。

    雖說伊闕關、大谷關、新城這一線乃函谷關、洛陽戰場的側翼,叛軍一方在此屯紮的兵力並不是很充足,可就算這樣,三個關隘的兵力加起來,好歹也有那麼兩三萬人,然而結果,卻叫周軍在不知不覺中端掉了。

    這支西征周軍的作戰能力,未免也太過於強了吧?

    難道說,這支偏師才是西征軍的主力?

    想到這裡,馮榮深深吸了口氣,腦門的汗水,不知不覺滲了出來。

    不管怎樣,馮榮覺得自己都不能坐視西征周軍攻破陸渾關,畢竟宜陽說到底並沒有什麼險峻的地形可依,函谷關一線長城到這裡已結束,換而言之,一旦陸渾關失守,就意味著宜陽會也失守,而這支西征周軍的偏師,便能繞過這裡抵達函谷關背後,與此刻壓陣於函谷關前的西征軍主力匯合,前後夾擊函谷關。

    倘若這種事當真發生,馮榮可不認為函谷關還能守得住。

    想到這裡,他心中愈加著急,一面奮力地用馬鞭抽打著胯下戰馬,一面大聲呼道,“將士們,眼下事態緊急,不得不加快行軍步伐!——待至陸渾關,本將軍定會犒賞爾等!”

    馮榮的話,沒一刻工夫便傳至了這四千將士耳邊,但是對於激勵士氣而言,卻似乎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也難怪,畢竟這四千士卒盡是槍兵、刀兵與弓弩手的組合,在連趕二十餘里的路程後,早已精疲力盡,要不是軍令如山,恐怕這幫人早就趴在地上歇息了,哪裡還有餘力去管陸渾關的死活。

    見此,馮榮皺了皺眉,轉頭望向身側一位渾身披血的年輕將領。

    對於這位自稱是陸渾關守將韓雲麾下將領的秦響將軍,說實話馮榮並不認得,但此人所送來的求援書信中,那韓雲的字跡以及印章,馮榮還是認得的,

    “秦響將軍,這樣下去,恐怕無法及時趕到陸渾關啊,退一步說,就算僥倖趕到,多半也無力應戰周軍……”

    那位年輕將領聞言轉過頭來,就著初生旭日的光亮,此人分明是東軍神武營四將之一的項青,哪裡是什麼陸渾關守將韓雲麾下將領。

    “可……可陸渾關不得不救啊,末將來時,周軍已對關隘展開猛攻,若是去地遲了,恐怕……恐怕……”

    瞅著項青那聲情並茂的演戲,馮榮絲毫未察覺其中不對勁,聞言暗自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見項青故作靈光一閃,急忙說道,“將軍,不若走亂木嶺的小徑,筆直翻過青龍山,這樣至少能減小半路程……”

    “亂木嶺?”馮榮微微皺了皺眉,身為宜陽的守將,他自然也清楚有這麼一條通往陸渾關的捷徑,只是,那條小路狹隘且不說,途中盡是亂木、枯草,雖說路程短了不少,可不見得會提前多少時辰抵達陸渾關。

    或許是看穿了馮榮的顧慮,項青壓低聲音說道,“將軍此行所帶將士皆步卒,走山路不成問題,雖說山道艱難,可若是放緩行軍速度,將士想必也能承受……比起在官道上疾奔,耗盡了將士們的體力,倒不如該走山道!”

    馮榮聞言暗自點頭。

    確實,亂木嶺的路雖崎嶇難行,但好歹是條捷徑,路程縮短了不少,只要放緩些許行軍的速度,非但可以做到在短時間內抵達陸渾關,還能讓麾下的將士們保留一些體力來應付周軍。

    唯一的顧慮就是……

    就在馮榮暗自思忖之時,副將魏秀策馬急奔而至,壓低聲音說道,“將軍,麾下將士實在堅持不住了,若是照著如此行軍速度繼續下去,恐怕未至陸渾關,將士們就要累斃在半途中了……”

    “……”馮榮聞言勒住馬韁,回頭望了一眼麾下的將士,見果然如副將魏秀所言,微微嘆了口氣,吩咐道,“魏秀,傳令下去,我軍改走亂木嶺,叫麾下將士以當下一半的速度行軍……”

    魏秀聞言面色大喜,抱拳說道,“是!”說著,他一夾馬腹,傳達自家主將馮榮的將令去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馮榮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說道,“事到如今,唯有賭一賭了,賭陸渾關尚未被周軍攻下,否則……否則我四千將士,皆無命也!”

    “……”項青聞言瞥了一眼馮榮。

    賭?

    嘿,你就連賭的機會都沒有啊!

    想到這裡,項青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免得叫馮榮注意到嘴角旁忍不住揚起的幾分淡淡冷笑。

    半個時辰後,馮榮率領著他四千士卒改道來到了亂木嶺,只見道路曲折蜿蜒,時而雜草茂盛、絆人腿腳,時而沼潭水窪、泥濘難行,走到後半段時,甚至連條明確的路都沒了,到處都是雜草、亂木,要不是初陽漸起,甚至連方向都會摸錯。

    不得不說,亂木嶺這個名字,確實是取地恰到好處。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馮榮終於從那茂密的林中,瞧見了這片林子的盡頭,甚至於,隱約還能望見一座建立在山巒之間的關隘。

    在牽著戰馬走出林子的那一瞬間,馮榮一臉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畢竟,亂木嶺中那仿佛腐屍般的惡臭,已折磨了他長達一個時辰。

    “終於到了……”隨手將馬韁放下,任憑馬兒低頭啃食路邊的枯草,抬起雙手,遮在眉前,遙遙望向陸渾關的方向。

    但讓他感覺異常驚愕的是,遠處的陸渾關一片寂靜,沒有半點喊殺聲。

    “怎麼回事?難道西征守軍暫時退兵了麼?”嘴裡嘀咕著,馮榮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那位名為[秦響]的將領從箭囊中取出一枚箭矢,輓弓對天射了一箭。

    只聽嗖地一聲尖銳之響,那枚箭矢迅速飛至半空。

    見此,馮榮微微一驚,緊聲說道,“秦將軍,何以要鳴響箭?”

    他口中的響箭,指的一種特製的箭支,這種箭矢在箭桿部分被挖空,儘管殺傷力大減,但是在空中飛行的途中,會因為氣流穿過箭桿內部的孔洞而發出極為尖銳的聲音,一般情況下可傳遍數裡之地,是用於報信的專用箭矢。

    “將軍,末將乃是為了向陸渾關報信呀!”項青一臉無辜地說道。

    瞥了一眼遠處那異常安靜的陸渾關,馮榮的眼中浮現出幾分懷疑之色,他漸漸感覺了幾分不安。

    緩緩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馮榮遙遙指向項青,沉聲說道,“你……究竟何人?”

    “末將乃韓雲將軍麾下裨將……”

    “……”馮榮皺眉望著項青,忽而問道,“本將軍問你,韓將軍的小妾,姓什麼?”

    “呃……”項青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見此,馮榮眼中爆發出一陣涼意,握緊手中的佩劍就砍向項青。

    “啊呀,暴露了麼?”項青無奈地嘆了口氣,繼而眼神一凝,反身埋入馮榮懷中,一把奪過了他的手中佩劍,同時右肩狠狠在其胸口一撞,贏是將馮榮這位身高八尺的將領撞飛數丈,砰地一聲撞在一棵樹的樹幹上。

    “將軍?”馮榮的副將魏秀見此大怒,當即帶著已出林子的百餘名士卒圍向項青。

    “喂喂喂……”望著那些士卒手中的弩箭,項青哭笑不得緩緩向後退卻,畢竟在這種近距離下,面對著二十餘把弩箭,就算是他項青也不敢保證能夠全身而退。

    而就在這時,官道對面的山嶺上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繼而,數百騎兵奔至而下,轉眼便來到了項青面前,手持弓箭,將那些尚且還沒反應過來的馮榮軍士卒射死。

    而與此同時,官道遠處亦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隱約間能夠看到,神武營四將之一的羅超正率領無數弓騎兵,急速朝此地趕來。

    “中計了!”

    事到如今,馮榮哪裡還會不明白,慌忙下令全軍退回林中,原路返回。

    畢竟對方是騎兵,在平坦的官道上與敵軍廝殺,那簡直就是送死,還不如逃回不利於騎兵追趕的林中。

    望著馮榮帶著自己的部下倉皇逃回林子,項青無語地一拍額頭,頗有種前功盡棄的無奈感。

    瞥了一眼已率軍奔至自己面前的羅超,項青哭笑不得地說道,“喂,小超,太慢了吧?——按照長孫軍師的計劃,你不應該等在這裡,待馮榮一冒頭就一陣亂射麼?”

    羅超聞言淡淡望了一眼羅超,冷冷說道,“你摸錯方向了!——伏擊的位置,在一里之外!”

    “呃?”項青愣了愣,頗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訕訕說道,“眼下怎麼辦?”

    只見羅超猛一抬右手,沉聲喝道,“全員換火箭,焚山燒林!”

    話音剛落,他附近的無數弓騎兵當即換了火箭,也不瞄準,盡情地朝著亂木嶺宣泄箭矢,不多時,林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伴隨著山風的吹拂,火勢越來越大,可以說在幾個眨眼的工夫內,便已點燃了半個山林,期間,從林子中不時傳來馮榮軍士卒的驚呼聲與慘叫聲。

    “羅副將!”

    且聽一聲呼喚,西征軍將領齊郝帶著數百士卒,遠遠趕來,騎馬到羅超面前,抱拳說道,“可曾擒殺馮榮?”

    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尷尬的項青,羅超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慢了一步,被此人逃了……”

    “這……”齊郝聞言微微一驚,正要說話,卻見羅超一抬手,沉聲說道,“無妨,我等弓騎沿官道追趕便是,馮榮軍皆乃步兵,比不得我軍弓騎腳程……長孫軍師呢?”

    齊郝抱了抱拳,說道,“長孫軍師半個時辰前已沿著官道往宜陽而去,算算時辰,差不多待劉奕將軍騙取宜陽之時,她便能趕到宜陽……嘿,真是算得精妙!”

    “那齊郝將軍這是?”

    “哦,長孫軍師命末將待羅副將擒殺馮榮後,便燒了陸渾關……”

    羅超聞言微微一思忖,點頭說道,“將軍且去燒關,羅某先行一步,追趕馮榮!”

    “諾!”齊郝抱拳領命,一招呼麾下士卒,朝陸渾關而去。

    而這時,項青已騎上了一批麾下將士牽來的戰馬,策馬至羅超身旁,有些猶豫地問道,“喂,小超,韓雲的小妾,姓啥?”

    羅超正準備下令全軍追趕馮榮軍,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淡淡說道,“韓雲僅一妻,何來妾室!”

    話音剛落,就見項青臉上露出幾分悔恨,一合拳掌,倍感可惜地說道,“我方才就想這麼說的,不知怎麼回事就猶豫了……”

    “……”羅超面無表情地望著項青,微微搖了搖頭,繼而一揚手,喝道,“全軍出發,追趕馮榮軍!”

    “喔!”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宜陽三十里外的官道上,長孫湘雨正在烏彭那五百周軍的護衛下,騎著馬緩緩朝著宜陽而去。

    望著這位驚艷的女子顰眉思忖著什麼,烏彭騎著戰馬緩緩與她並肩而行,不敢搭話,生怕打擾了這位讓他敬佩不已的女人。

    忽然,長孫湘雨輕聲說道,“烏彭,我等離開洛陽,幾日了?”

    見長孫湘雨問話,烏彭心中微驚,連忙抱拳說道,“啟稟軍師,已有七日了……”

    “七日……”長孫湘雨微微嘆了口氣,轉頭望向西北方向,喃喃說道,“這樣的話,那傢伙應該已經到函谷關了……”

    “軍師這麼肯定?”烏彭小心翼翼地問道。

    長孫湘雨淡淡一笑,啪地一聲合攏了手中的摺扇。

    “順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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