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39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6
第五十一章 進退兩難

 「阮少舟,陛下授你禮部尚書一職,你本來鞠躬盡瘁,忠心報國,卻不想你暗藏禍心,徇私舞弊,身為一品大員,知法犯法,你該當何罪?」
  面對著吏部尚書徐植的質問,禮部尚書阮少舟輕笑一聲,淡然說道,「本官不知徐大人究竟所指何事,不過本官倒是聽說,徐大人暗中將幾個族中侄兒調入吏部為官,授予七品官職,呵呵呵,幾個從未參加過科舉,也未有何功名的人,竟然能一步登天,當上京官,徐大人又作何解釋呢?」
  「阮大人莫要岔開話題,」太僕寺卿鄒丹微微睜開眼睛,淡淡說道,「眼下說的,可是會試之事……」
  還沒等他說完,長孫湘雨咯咯一笑,輕搖著折扇冷聲說道,「鄒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徐大人身為吏部尚書,掌管我大周境內各州郡、各縣城官員調度,卻借職權之便,為族人謀福,如此,可謂名正言順否?——舞姐姐意下如何?」
  梁丘舞不比長孫湘雨能言善辯,但是她的威懾力可要遠遠比後者強的多,只見她輕哼一聲,冷冷說道,「如徐大人方纔所言,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她那迫人的氣勢,硬是讓吏部尚書徐植面色微變。
  這……
  怎麼回事?
  只是一場殿試而已,何來會引起這等風波?
  御史大夫孟讓愕然地望著殿中口誅筆伐的諸位朝中重臣,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阮少舟,從一品,禮部尚書,當朝丞相胤公的學生……
  梁丘舞,從二品上,兵部參軍司供奉、冀京四鎮之一、兩萬東軍神武營主帥、上將、日後的東國公……
  長孫湘雨,雖沒有寸取官位,但勢力卻非同小可,其祖父乃當今正一品重臣、丞相胤公,其父乃從二品上,兵部侍郎長孫靖……
  長孫家與梁丘家,冀京五大豪門之二,雖說平日裡兩家關係不錯,可從未在朝政中有過什麼默契,今日這是怎麼了?
  等等……
  好似注意到了什麼,御史大夫孟讓轉過頭去,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謝安。
  而與此同時,太子一方的人顯然無法在辯才中贏過長孫湘雨,被她一番冷嘲熱諷說得面紅耳赤。
  「要證據是麼?好,本太子給你!」怒視了一眼長孫湘雨,太子李煒回顧皇帝,拱手說道,「父皇,兒臣已派人差過吏部典藏司,其餘會試考生的檔案中,皆有通過各地鄉試的證明文書,唯獨這謝安,查無可查,非但沒有通過廣陵鄉試的證明文書,就連檔案也無!——阮少舟阮大人,你告訴本太子,這是為何?」
  阮少舟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暗自震驚。
  太子竟暗中派人調查過我禮部,然我身為禮部尚書,卻不知情,莫非我禮部中有內賊暗通太子?
  看來回去後得查一查了……
  想到這裡,阮少舟微微一笑,說道,「我禮部歷來主持會試之事,典藏司內檔案無數,想來是太子時間緊迫,又心有旁騖,不曾翻到吧?——要不微臣回頭親自領太子殿下再查一遍?」他言下之意,便是暗中諷刺太子所派的人做賊心虛,不敢細細勘查。
  「改日?不必了,你若弄份假檔案來糊弄本太子,本太子難不成還跑一趟廣陵去找地方官員當面對質不成?——就在今日,就在眼下,本太子給你半個時辰時間,你若是能拿來這謝安的檔案文書,那還則罷了,否則,本太子便要參你徇私舞弊之罪!」
  阮少舟聞言深深皺了皺眉。
  對於禮部典藏司內有沒有關於謝安的檔案文書,他還能不清楚?
  說實話,他可以做一份假的檔案文書,蓋上禮部的官印,可那又有什麼用?眼下最需要的,是謝安通過廣陵鄉試的證明文書,而且上面還要蓋著廣陵城太守的知府印章……
  總而言之一句話,半個時辰,造假都來不及!
  想到這裡,阮少舟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長孫湘雨,想看看她有什麼辦法。
  其實,長孫湘雨此刻心中亦是暗暗後悔。
  說起來,她本來是有想到的,但不妙的是,那些日子,她跟著謝安到處玩耍,玩地興致勃勃,竟忘卻了此事,而後,謝安遇刺,抱傷在榻,她哪來有閒工夫去想關於謝安檔案的事?
  糟糕了……
  即便是素有急智的長孫湘雨,這會也是一籌莫展,而至於謝安,他至今還沒弄懂到底怎麼回事,他哪裡知道,各地趕赴冀京參加會試的考生,要帶著當地通過會試的證明文書,交到禮部的典藏司,在經過禮部的核實,確認是各郡的知府大印蓋章,這才會在會試的名額中添加那人名字。
  而至於謝安的名額,那是長孫湘雨私自加上去的,根本經不起審核,好在禮部算是長孫家的勢力,這才暗中放行罷了。
  「怎麼了?拿不出來?」見長孫湘雨與阮少舟不說話,太子李煒臉上露出幾分得意笑容,繼而轉身面向皇帝,拱手說道,「父皇,一切已真相大白了!」
  天子聞言皺了皺眉,回顧阮少舟,說道,「阮愛卿作何解釋?」
  沒辦法了!
  阮少舟心中暗歎一聲,離席跪倒在天子面前,沉聲說道,「陛下明鑒,早些時候微臣曾見過廣陵學子謝安的檔案文書,內中確實有廣陵知府的印章,是故,微臣這才將其名字添加入會試名額之內,但不知為何,太子殿下竟尋不著,臣以為,或許是有人進過典藏司,動了今年考生的檔案……」
  倒不是說他睜著眼睛說瞎話,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咬死口,一口咬定自己見過謝安的檔案文書,否則那就真是欺君之罪了。
  正如謝安所說的,被查出來的,那才叫犯罪!
  「阮愛卿的意思是,有可能遺失了?」
  「是!」阮少舟沉聲說道。
  「荒謬!」太子李煒冷笑一聲,嘲諷說道,「為何其餘學子的檔案皆在典藏司,卻唯獨那廣陵謝安的檔案遺失了呢?」
  阮少舟面色不改,說道,「太子問得好……不過微臣也不知具體!」
  「那便是瀆職!」太子冷笑說道。
  阮少舟聞言微微皺了皺眉,他知道,無論如何,自己瀆職的罪名是跑不掉了,想到這裡,他暗暗歎了口氣,叩地說道,「臣知罪!請陛下降罪!」
  「唔……」天子深深望了一眼阮少舟,事到如今,他也猜到幾分了。
  其實說實話,雖然大周歷年對會試之事頗為仔細、嚴格,但其中依然不免有些徇私舞弊的事例,畢竟天子自己也清楚,只知道抱著四書五經死讀書的人,儘管能通過會試,但往往起不到什麼太大的作用,說到底,也只是八、九品官的能耐罷了,畢竟像胤公、阮少舟、長孫湘雨這等奇才,又豈是年年可以遇到的?
  只可惜,那是祖宗傳下的國法規矩,就算是天子,也不得妄加更改,否則,御史大夫必然會參本,倘若身為天子的他一意孤行,太史令那邊多半會在史書上添加不怎麼光彩的一筆。
  而至於阮少舟,說實話皇帝不怎麼想罰他,一來是科舉存在著極大的弊害,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能找到難得的奇才那自是最好,找不到,也無所謂,畢竟大周還是靠世家支撐起來的,而不是寒門;至於其二,這阮少舟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丞相長孫胤的學生,算是長孫家一派中的領軍人物,這些年,隨著歲數越來愈大,皇帝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他迫切想穩固長孫家的地位,免得倒時候他與胤公一死,這長孫家就倒了架子,如此,他如何對得起胤公當初與他患難與共的情義?
  因此,皇帝方才說話時的語氣,才顯得那般平靜,不過他也看出來了,自己的兒子,似乎想借此打壓長孫家,這讓皇帝感覺有點頭疼。
  一面是自己的兒子,一面是自己最信任臣子的學生……
  就在這時,坐在右側席中的南國公呂崧站了起身,拱手說道,「陛下,那謝安的檔案文書,在老臣這裡!」
  怎麼可能?
  此言一出,無論是太子一派的人,還是阮少舟、長孫湘雨、梁丘舞,都為之愕然。
  「在……在呂愛卿手中?」皇帝愣了愣,他實在有些弄不懂了,畢竟看方才阮少舟的神色,他已猜到了其中蹊蹺,但是如今南國公呂崧一番話,卻讓他徹底糊塗了。
  「是!——謝舉子與老臣有舊,得聞他參加會試,老臣遂走了一遭禮部,臨走時,竟一時疏忽,將那份檔案文書也帶了出來……」說著,南國公呂崧從懷中摸出一個信封,請王太監將它遞給天子。
  事實證明,那信封內非但有謝安歷年的詳細資料,還有他通過廣陵會試的文書證明,證明上明晃晃地蓋著廣陵知府的大印。
  怎麼回事?
  跪在地上的阮少舟以示意長孫湘雨,長孫湘雨微微皺了皺眉,望了一眼南國公呂崧,又望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的謝安。
  堂堂冀京四鎮之一,南國公呂崧,竟然義助謝安?
  不妙啊,太子這邊……
  望著太子李煒那難以置信的神色,御史大夫孟讓默默望著這次鬧劇的中心人物,謝安。
  東公府梁丘家,南公府呂家,丞相府長孫家……
  竟然是冀京五大豪門之三,站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子這邊……
  而與此同時,天子亦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謝安,繼而微微一笑,彎腰將手中那個信封遞給阮少舟,輕笑說道,「既然是呂愛卿無心之失,那便怪不了阮愛卿了,愛卿平身!——」
  「謝陛下……」阮少舟叩首謝恩,繼而站起身,有些不明所以地望了眼手中的信封,繼而望向南國公呂崧,卻見那位老人朝著他微微一笑。
  望著阮少舟回到自己的席位,天子沉吟一下,低聲對身旁大太監說了幾句,繼而便宣佈殿試開始,太子李煒雖不甘心,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回席。
  畢竟他已得罪了梁丘家與長孫家,可不想連南公府呂家也得罪了。
  在天子宣佈殿試開始之時,那個老太監悄悄來到長孫湘雨身旁,附耳對她說了幾句什麼,緊接著,長孫湘雨也附耳回覆幾句,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小舉動,但卻沒有人敢說話。
  「請王公公如此傳達給陛下!」長孫湘雨低聲說道。
  老太監點點頭,回到天子身旁,將長孫湘雨的話原文不動地轉達給皇帝,只聽得大周天子面色為之動容。
  什麼?
  梁丘舞的夫婿?
  阮少舟的學生?而且還是經過自己最信任的臣子長孫胤肯定的?
  這可不得了啊……
  後者倒是還好說,梁丘舞的夫婿這算是怎麼回事?梁丘家那個老傢伙,不是說不打算讓自己的孫女成婚麼?還屢次婉言回絕了自己第四子李茂的求親,怎麼……
  哦,對,那個老傢伙眼下不在冀京……
  這麼說,是那個小丫頭自己找的夫婿?
  想到這裡,天子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了幾眼梁丘舞,見她一身戎裝,極具氣勢,卻又絲毫沒有女兒家般的柔情,暗暗搖了搖頭。
  似乎也不太對呢……
  呵呵,待梁丘家那個老傢伙回到冀京,見到自己的寶貝孫女突然間有了夫婿,究竟會是什麼表情麼?
  想到這裡,天子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
  雖然對此事頗感興趣,不過殿試還是要正常進行下去,也不知為何,大周天子忽然想改一改今日殿試的策問題目。
  「諸位皆飽學之士,皆乃我大周棟樑,你等覺得,身為朝廷命官,何物,乃重中之重?」
  殿下學子聞言面面相覷,要知道身為朝廷命官,忠誠、才能、品德、操守、名望等等,缺一不可,那又什麼最重要之說?
  「忠誠?」一名考生試探著說道,天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才能?」又有一名考生試探著回答道,但天子依然不做任何評價。
  眾學子不知當今天子為何要出這樣的題目,但在幾個人試探著回答卻沒有得到正面的評價後,殿中頓時便安靜了下來。
  見此,天子抬手一指謝安,說道,「你來回答朕的提問!」
  很顯然,他這是在借此試探謝安的深淺。
  謝安聞言思忖了半天,其實他感覺前面幾位考生說得都對,但是天子卻似乎並不滿意的樣子……
  想到這裡,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回陛下話,在下以為,是自信!」
  「哦?」聽著那與眾不同的回答,天子倍感意外,輕笑著說道,「如何解釋?」
  「陛下明鑒,若有一人對自身都失去了信心,又如何能勝任朝廷命官?倘若無法勝任朝廷命官,即便是空有忠誠、學識、品德,又有何用?」
  「自信,呵呵呵,自信……」大周天子喃喃念叨著,繼而瞥了一眼謝安。
  說實話,其實這個提問並沒有什麼絕對準確的答案,只是天子想借此試探試探謝安罷了,看看他究竟會怎麼回答。
  倘若回答忠誠,那麼,此人要麼是忠誠之士,要麼就是一個投機取巧、善於奉承的傢伙。
  倘若回答才能,便意味著此人對自己的才識相當有自信,多半是狂妄自大的傢伙。
  倘若回答品德,證明此人確實是一個謙謙君子,但卻是一個不堪大用的君子。
  其餘亦如此類推。
  雖說其中存在著弊端,但至少可以大致看出一個人的性格,然而謝安的回答,實在是出乎大周天子的意料,讓天子難以推斷謝安的秉性。
  「言下之意,你對你自身,頗有自信咯?」
  謝安拱了拱手,說道,「陛下明鑒,若有一人對自身都失去了信心,何談其他?」
  天子輕笑一聲,淡淡說道,「好一個何談其他!——空有自信,沒有才能,可成不了大事!」
  「若無自信,即便有才能,也絕對成不了大事!——陛下以為否?」
  「……」天子聞言望了一眼謝安,仔細琢磨了一下,感覺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如果有一個人自己都沒有信心,前畏狼、後畏虎,這種人就算再有才華,能有什麼作為?
  想到這裡,天子微微點了點頭。
  「言之有理!」
  見天子便駁得啞口無言,長孫湘雨暗自偷笑,畢竟謝安的辯才,她心中有數,雖說一開始的時候謝安在她這裡吃了大虧,但是後來熟悉之後,有些時候就連她也難以還嘴,又何況是其他人?
  不得不承認,這位天子李暨不愧是大周朝的賢明之君,在被謝安駁倒後,絲毫未見怒意,反而坦然承認,這份器量,是太子李煒所遠遠比不上的。
  「經你這麼一說,朕也覺得這自信缺之不可,不過,你就這麼有自信能夠勝任我大周的官員麼?」
  「那就要看陛下授予我什麼樣的官職了!」
  「哦?此話怎講?」
  「在下以為,人活一世,不過寥寥數十年,如何能夠學遍天下所有知識?這可是連聖人都辦不到的事,所以在下認為,博覽群書,不如專攻一門,教化百姓,則讀儒家之學,斷案審刑,便取法家學問,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陛下以為否?」
  「說的不錯!」天子點了點頭,大周之所以要在會試中分設那麼多選項的考題,其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尋找相應的有才之士,顯而易見。
  「那你會什麼呢?你又能做什麼呢?」天子又問道。
  那一瞬間,謝安有些猶豫了,說實話,他還真不清楚自己能做什麼。
  不過謝安也知道,這就跟面試似的,講究的是第一印象,倒不是說要把自己誇地天上無對、地上無配,但至少給要考官一個[這個人能夠勝任]的印象,相反的,要是你說自己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人家會招用你才怪!
  想到這裡,謝安便將自己擅長的東西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只說得天花亂墜,但卻又不顯得太過於狂妄自大,令人反感。
  天子靜靜地聽著,忽然,他輕笑著說道,「倘若真如你所言,那你還真一個難得的人才……既然如此,你覺得朕該授予你幾品的官職較好?——不必拘束,你說何等的品階,朕便封賜你何等的品階!」
  整個保和殿鴉雀無聲,方纔還滿臉怒色的太子李煒,聞言不覺露出一副幸災樂禍之色,其餘殿內眾人,亦直勾勾地望著謝安,有擔憂的,有皺眉的,有驚訝意外,有幸災樂禍的,還有純粹想聽謝安回答的,不一而足。
  事到如今,只要是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天子這是在試探謝安,雖然不知是出乎什麼目的。
  自己說什麼官,天子就封什麼官?
  還有這種好事?
  不對……
  這是個陷阱!
  天子在試探自己……
  不可否認,憑著天子金口玉言,就算自己說個一品官,這位天子多半也會封自己,大不了明日就削官嘛,反正天子已履行承諾了,可這對自己來說,有什麼助益?
  難不成向胤公借一天的丞相來玩玩?
  謝安可以肯定,倘若自己不識時務,當真向天子求了高官,那麼最終,多半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會惹得天子對自己不悅。
  可反過來說,倘若自己隨便說個芝麻小官,那豈不是自打嘴巴?畢竟自己方才可是對天子說過,而且是說的清清楚楚,自己對自身相當有自信。
  要不要這樣玩人的啊?
  偷偷望了一眼面帶笑意、看似毫無架子的天子李暨,謝安的腦門漸漸滲出了汗水。
  不愧是一國之君……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7
第五十二章 該露臉,就要露臉

 安……
  梁丘舞死死握著自己的雙手,目光關切地望著不遠處的謝安,即便是她也看得出,謝安被天子問住了。
  她的心中萬分焦急,可奈何這是保和殿,而且還當著如今皇帝的面,即便有心想幫幫自己的夫婿,她卻也沒絲毫辦法。
  此刻的謝安倒是不知梁丘舞正極為擔憂地望著自己,畢竟他沒有這個閒工夫去注意自己的妻子,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面前那位大周天子身上。
  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這句話一點不假。
  胤公是,這位大周天子也是,這活得久的,真心沒一個好對付的,稍不注意就被他抓到破綻。
  自己該怎麼回答呢?
  謝安感覺自己腦門的汗,逐漸多了起來。
  此刻的保和殿,鴉雀無聲,那寂靜的氣氛,那數十雙眼睛的注視,讓處於焦點的謝安不禁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忽然,謝安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讓一直注意著他的長孫湘雨微微一愣,繼而皺緊的眉頭舒展起來,嘴角也揚起幾分淡淡的笑意。
  喲,想出法子了麼?
  在長孫湘雨那略帶幾分笑意的目光下,謝安深吸一口氣,說道,「多謝陛下美意,然在下不敢奢求高官,只求微末小官,足以……」
  「微末小官麼……」天子聞言未見絲毫波動,然而眼中卻隱約露出幾分失望。
  「哼哼!」吏部尚書徐植冷哼一聲,大聲嘲諷道,「有些人吶,就是不知廉恥,誇大其詞!——方纔還說什麼對自己有信心,結果到了最後,卻只敢求一微末之官……」
  太子李煒哈哈大笑,其餘考生中亦不乏有偷笑者,有輕視者。
  見自己的丈夫被辱,梁丘舞眼中閃過幾分怒意,只是礙於當著天子的面,不好發作罷了。
  比起太子李煒,天子的修養顯然要好得多,淡淡一笑,轉身回龍庭,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在心中如此評價謝安。
  言過其實,不堪大用!
  然而,就在天子轉身的工夫,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謝安淡淡的話語。
  「徐尚書此言差矣!——在下向陛下求微末之官,並非是沒有自信,相反地,只是在下覺得,就算是陛下賜我微末之官,我日後一樣可以出頭,或許,有朝一日與徐大人同階為官也說不定呢!——徐大人還覺得在下沒有自信麼?」
  此言一出,滿殿震驚,所有人都望著謝安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位吏部尚書徐植,面色漲紅,啞口無言,好不尷尬。
  漂亮!長孫湘雨暗自興奮地捏了捏自己手中的折扇。
  「……」已轉過身,正準備自己龍庭的天子猛地轉過身來,驚愕莫名地望著謝安。
  不可否認,見方才謝安說得天花亂墜,到最後卻自露馬腳,只求一微末官職,天子著實有些失望,覺得此人言過其實不可大用,然而謝安緊接著的一句話,卻令他刮目相看。
  且不計較這謝安到底有沒有像他所說的那份自信,單單這份口才,這份急智,便足以證明此人並非庸才!
  「精彩!精彩!」天子輕輕拍了拍雙手,深深地打量著謝安。
  平心而論,天子方才本就是想難為難為謝安,沒想到這謝安不動聲色地便將他設下的難題化解。
  那句話,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不敢,不敢……」謝安謙遜地行了一禮,他的面色,一如剛才被眾人嘲笑那樣平靜,然倒是那些方才嘲笑他的人,此刻羞愧地低了下頭。
  本來,方才天子已經打算就此回龍庭,但如今見謝安將他的難為化解地如此出色,見獵起興的他,倒是有點不捨得就這麼放過謝安,他很是想瞧瞧,眼前這看似只有十六七歲的小碗兒,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想到這裡,天子故意板起臉來,沉聲說道,「你以為簡簡單單便能當上我我大週六部尚書之一?小子何其狂妄!」
  謝安清楚注意到了天子的眼神,見他面色帶著怒容,眼中卻絲毫沒有怒意,心下頓是明白過來,拱手說道,「古人云,人不輕狂枉少年,在下以為,這並非是狂妄,而是一種奮發進取的意志!——在下給自己定一個極高的目標,為的便是激勵自己,奮發進取,難道這樣也有錯麼?」
  果然好口才!
  見謝安如此能言善辯,天子心中越發感覺有興趣,故意沉著臉又說道,「六部尚書乃我大周朝中重職麼,你區區一尚未弱冠的小兒,竟敢說日後居此重位,好高騖遠,就不怕惹人發笑麼?」
  謝安聞言面色改色,拱手說道,「待在下從微末小官爬到六部尚書,不就長大成人了麼?在下以為,這叫笨鳥先飛,陛下以為否?」
  天子啞口無言,又好笑又好氣地望著謝安,想了想,板著臉說道,「這想法倒是可嘉,不過……你倒是好大野心啊!」
  「在下以為,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當高官的官,不是好官……在下以為,野心看似貶義,實則能夠刺激人奮發進取!——窮苦人家,為娶一美婦,辛苦操勞,積攢錢財,這何以不是一種野心?商人為得到更多錢財,四處奔走,車馬勞頓,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野心?似陛下這般明君,日夜辛勞,精於朝政,思有朝一日天下安康,人民安居樂業,不受天災人禍牽連,又何嘗不是一種野心?」
  天子聞言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顯然,謝安最後那不動聲色的奉承,讓他很是受用。
  有意思,這小子!
  見自己既然已被面前的小傢伙的話說樂了,天子索性也不在假裝神色,平心靜氣地說道,「那你倒是說說,你的野心又是什麼呢?」
  謝安眼睛一眨,毫不猶豫地說道,「當大官,賺大錢!」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且不說其餘人,就連梁丘舞也微微皺了皺眉,顯然對謝安的答覆很是不滿意。
  「當大官?賺大錢?」天子微微深思了片刻,皺眉說道,「這兩者放在一起說,可不大合適啊,難不成你當官就是為了賺銀子麼?——而不是忠君體國,為我大周效力、為朕分憂、為百姓謀福?」
  「陛下,這謝安既出此言,足以證明此人狼子野心!」方才被謝安羞辱了一番的吏部尚書徐植,趁此機會搶過話說道。
  怎麼又是你啊?
  謝安有些無語地望著滿臉怒意的吏部尚書徐植,心中冷笑一聲,拱了拱手,故意問道,「那若是徐大人,又該作何答覆?」
  吏部尚書徐植聞言冷哼一聲,拱手高聲說道,「自然是如方才陛下所言,忠君體國,為我大周效力、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謀福!」
  「絲毫不計較個人得失麼?」謝安插嘴說道。
  徐植冷笑一聲,傲然說道,「那是自然!」
  「徐大人果然是高風亮節啊!」謝安拍了拍手,提高了聲音,說道,「沒想到徐大人當官就純碎只是為了為陛下排憂解難,替百姓謀求福利,根本不計較什麼個人的得失,像什麼暗中調族人到吏部,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
  他話語中的嘲諷,就連梁丘舞也聽得出來,更別說其他人。
  尤其是長孫湘雨,聞言更是故作懊悔地對阮少舟說道,「阮叔,莫不是你道聽途說,誤會了徐大人吧,像徐大人這般高風亮節的人,怎麼可能會借職權之便,替自己族人謀官呢?」
  阮少舟亦是聰明絕頂的人,聞其弦,知其雅意,伸手撫了撫下巴上那一撮鬍鬚,故作反省地說道,「或許那徐良、徐懋兄弟,其實並非徐大人族中侄兒也說不定……」話是這麼說,可他卻將那對兄弟的名字也點了出來,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這二人一唱一和,只說得吏部尚書徐植滿臉漲紅,啞口無言。
  可謝安還不想放過這徐植,誰叫這傢伙三番兩次來找他的麻煩呢?
  以德報怨可不是謝安的性格,他向來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看他家中那副字帖就知道了。
  「……似徐大人這般高風亮節之人,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比肩聖賢也不為過,在下以為,徐大人做官,肯定是不貪名、不圖利,視金、銀如糞土……」說道這裡,謝安語氣一變,望著吏部尚書徐值,邪邪說道,「徐大人對自己如今擁有的都不在意,那……你想要什麼呀?」
  吏部尚書徐植終歸不是蠢人,哪裡會聽不出謝安話中包含的深意。
  對自己如今擁有的不在意,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徐植想得到自己尚未擁有的,而作為從一品的六部尚書,二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有得到的,想想也只有丞相之位以及……
  想到後者,徐植額頭嚇出一層冷汗麼,連忙說道,「你莫要血口噴人!」
  「徐大人怎麼就急了呢?」謝安故作不解地問道。
  話音剛落,一向與他默契極好的長孫湘雨聞言笑道,「莫不是被說中心事?——真可惜呢,徐大人眼下還不是丞相,不然小女子倒是想瞧瞧,徐大人是不是連丞相之位都不在意,嗯,似徐大人這般視名利如糞土的人,想來也不會在意那丞相之位……」
  不愧是耍嘴皮子工夫猶在謝安之上的長孫湘雨,一句話就將謝安暗中諷刺徐植的意思更進一步,給徐植帶上一頂意預謀反的高帽子。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只說得吏部尚書徐植滿頭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向天子磕頭不已。
  「陛……陛下!」
  天子微微皺了皺眉,倒不是他信了謝安與長孫湘雨的話,也覺得這徐植意欲謀反,徐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作為大周皇帝,還會不清楚麼?
  只不過,堂堂六部尚書之一,竟被兩個人絲毫沒有官階,年齡也只在十六七歲的小娃娃擠兌得方寸大亂,絲毫不顧朝廷重臣的顏面,跪倒在地,這實在是有失體統!
  那兩個小娃兒加起來還沒你歲數大,你竟然被那兩個小娃耍得團團轉,你這四十多年都活在狗身上了?!
  即便是素來注重自身修養的天子,此刻心底忍不住也要暗罵一句。
  想到這裡,天子也不理睬吏部尚書徐植,顧自對謝安說道,「謝安,你還沒有回答朕的提問!」
  見天子似乎面色不太好,謝安也不敢過多放肆,拱了拱手,慷慨激昂,正色說道,「回陛下,在下覺得,身為大周子民,忠君體國乃大義,乃分內之事,陛下乃大周之君父,我等乃大周之臣民,自當為陛下排憂解難,此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麼?」天子聞言,面色稍稍轉好。
  「而至於在下個人的野心嘛……倘若在下說,在下做官只是為了替陛下分憂,替朝廷出力,替百姓出力,哪怕是兩袖清風,哪怕是上頓不接下頓,也不會去考慮個人得失……陛下信麼?」
  瞥了一眼滿頭冷汗的吏部尚書徐植,天子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信!」
  「在下亦不信!」謝安也搖了搖頭。
  天子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微微一笑,在深深望了幾眼謝安,忽然轉身朝龍庭走去。
  因為他已經瞭解到了那個叫謝安的小傢伙的本事,再問下去,也不過白費功夫罷了。
  值得一提的是,經過禮部尚書阮少舟時,天子停下腳步,望著阮少舟輕笑說道,「阮愛卿,你可是收了一位好學生啊!」
  啊?
  禮部尚書阮少舟聞言很是納悶,心想自己什麼時候收那謝安為學生了,不過見眼下天子龍顏大悅,他也沒想解釋什麼,拱手謙遜說道,「陛下言重了,此子還是頑石,需加以琢磨,方可成大器!」
  「呵呵,朕還記得,當初朕欽點愛卿為狀元時,宣文也是這般說你的,想不到啊,數年之後,愛卿也這般說你的學生,莫非這也是師傳麼?」
  阮少舟當然知道宣文是他老師胤公的表字,聞言面色微微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見此,天子臉上笑意更甚,笑著說道,「好了,既然是頑石,愛卿就好好琢磨吧,倘若能得一塊如同愛卿這般的美玉,實乃朕之幸事,我大周之幸事!」
  「臣愚鈍之人,竟得陛下如此讚譽,臣萬分惶恐!」阮少舟沒想到天子竟然這般誇獎自己,連忙站起身來叩首謝恩。
  天子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麼,回了龍庭,繼續主持殿試,畢竟方才謝安雖大為露臉,可其餘考生還未經測試,身為天子當一視同仁,李暨又豈能厚此薄彼。
  儘管後來的策問,天子並沒有再點名謝安哪怕一次,但是這謝安的名字,卻已被天子牢牢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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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任職

 --弘武二十三年四月四日,丞相長孫府--
  正值晌午,參加完早朝、處理完事務的禮部尚書阮少舟,匆匆忙忙來到了丞相府,來見自己的老師胤公。
  這些日子,胤公已漸漸將丞相的職權下放地差不多了,要知道最初的時候,六部尚書無論要向天子上奏什麼事,都必須經過丞相這道關,但是如今無論是天子也好,胤公也罷,都在刻意地削減丞相的職權。
  理由很簡單,天子非常信任胤公,所以胤公作為丞相的過去三十年中,丞相的職權非常高,甚至可以說是總領朝務,這是天子默許的。
  但是如今,胤公,歲數越來越大,差不多已到了該退職告老的時候,於是乎,天子便開始削減丞相的職權,將丞相的職權徐徐放給六部尚書,他自是信得過與自己一同打江山的胤公,但卻信不過其他人,免得有朝一日胤公辭去丞相職位後,繼任的丞相暗中竊取朝廷權利,對皇室不利。
  因此,在這段丞相職權尚未最終確定的期間,胤公基本上不上早朝都無所謂了,身體好的時候,上朝聽聽朝會,悄悄百官的深淺,然後到天子的寢宮,與天子下下棋,身體不怎麼好的時候,就呆在自己的丞相府,到後院的花圃澆澆花,或者到院中的池子瞧瞧池中的游魚,倒也清閒。
  其實說實話,胤公一早就想辭去丞相之位,推薦自己的學生阮少舟,但遺憾是,一來太子李煒那邊也死死盯著丞相的位子,二來嘛,阮少舟雖然有才華,但終究過於年輕,他才三十七歲。
  雖說胤公接任丞相的時候,比阮少舟還要年輕,但說到底,此一時彼一時,畢竟胤公那時是靠著與天子的深厚感情,哪像如今,眾皇子明爭暗鬥,雖說李煒是太子,但歸根到底,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因此,胤公也不再急著將阮少舟推到丞相這個位置上,另外,也嚴禁長孫一系的官員插手到眾皇子的爭鬥當中,以免站錯位置,從龍不成反受牽連。
  畢竟這種事,胤公當年瞧得太多了,他親眼看著許許多多朝中賢臣,因為站錯了隊列而遭到貶官,甚至是惹來殺身之禍,儘管他與當今的天子已百般開恩,但說到底,還是有許許多多人因此喪生,嚴重者甚至家破人亡。
  可能是歲數大了,這些年,胤公時而想起自己的過去,想起那艱苦的歲月,時而也想到那些因他而死的朝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
  胤公太太清楚這句話背後的血腥與辛酸了,儘管他當初有幸成為從龍之臣,但這並不保證,他的兒孫輩也會有這個僥倖。
  只要能延續長孫家,就心滿意足了……
  這正是胤公此刻心中的想法。
  微微輕笑著,胤公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握著水瓢,一面替花園中的花草澆水,一面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學生說話。
  忽然,他眼神閃過一絲異色,轉過頭去,說道,「正五品上?——少舟,你的意思是說,陛下先百般為難了謝安那個小傢伙,隨後給了他一個正五品上的官階?」
  「是啊,師座,」阮少舟點點頭,帶著幾分笑意說道,「正五品上,大獄寺少卿!」
  「刑部……麼?」胤公深思了片刻,忽而笑道,「真是出乎老夫意料,老夫原以為陛下授他個六七品官也就頂天了,卻沒想到是正五品上的大獄寺少卿……十七歲的大獄寺少卿?呵呵呵!」
  阮少舟陪著笑了幾聲,繼而說道,「學生以為,陛下有派人調查過謝安,知此人精於斷案,是故將其安置在司屬於刑部的大獄寺!」
  「可不是那麼簡單,」胤公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你說,陛下曾對你說,你收了個好學生?」
  「呃,是啊,學生當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多半是湘雨那個小丫頭對陛下說了什麼吧,結果陛下真以為那小傢伙是你的學生,是故將其安置在權利分配尚未確定的刑部,好叫我等在刑部分一杯羹……」
  「咦?」阮少舟愣了愣,恍然大悟說道,「師座的意思是,陛下有意要提拔那小子麼?就如提拔子康兄?」他口中的子康兄,指的便是胤公的獨子,如今的兵部侍郎長孫靖。
  胤公聞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若非如此,老夫那愚子,如何能夠升任兵部侍郎之職?」
  聽聞此言,阮少舟由衷說道,「師座對子康兄太過於嚴厲了,子康兄為人正直,誠乃君子……」
  「好了,」胤公聞言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水桶與水瓢,苦笑說道,「老夫的兒子什麼秉性,老夫還會不清楚麼?要是那愚子有你一半的聰明,老夫即便是此刻閉眼,也能瞑目了!」
  「師座說得哪裡話……」阮少舟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先不提此事,」擺了擺手,打斷了自己學生的話,胤公抬手撫了撫白鬚,輕笑說道,「那個小傢伙,此次還真是佔了我等大便宜啊,也不知這小子曉得不曉得……」
  「這個嘛,」阮少舟笑了笑,說道,「那日殿試出來的時候,此子曾喚我為老師,自稱學生,還說是師座您這麼教他的……」
  「哦?是麼?」胤公聞言愣了愣,繼而笑著說道,「看來此子倒也懂得人情世故啊,少舟啊,那你就當收了他做學生,多提攜提攜他,以老夫看來,此子雖聰明,但終究還有諸多欠缺……」
  阮少舟聞言笑了笑,說道,「此事恐怕不需學生出面,此子身旁,還有一位更優秀的……」
  胤公愣了愣,繼而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說道,「對對對!——說起來,這小傢伙也不簡單,竟能將湘雨那個小丫頭收拾地服服帖帖,實在是出乎老夫意料……」
  好似想到了什麼,阮少舟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揶揄笑道,「師座莫不是……」
  胤公聞言笑了笑,自嘲說道,「老夫可沒有那個膽量啊,叫湘雨那丫頭自己拿主意吧……」
  「不過師座,學生聽湘雨說,那謝安與東公府梁丘家有了婚約,這……」
  「老夫也聽說了……老夫還知道,南國公呂崧、呂公博也曾在殿試上義助那小子……那小傢伙真是好福緣啊!——對了,湘雨的事,你莫要與老夫那愚子提及,那愚子若問起,你就說湘雨這些日子都住在老夫府上,乖巧得很,免得節外生枝!」
  「是,師座,學生記住了!」
  胤公聞言點點頭,伸手從水桶中拿起水瓢,舀了一勺水澆在花上。
  「也不知那個小傢伙眼下在做什麼呢!」
  「多半是與親友慶祝吧?」阮少舟猜測道。
  「呵!」
  與此同時,正如阮少舟所猜測的那樣,謝安正在東公府自己的房間裡,設宴慶祝。
  他是今天早上接到的聖旨,在得知大周天子授予他大獄寺這個正五品上的官階後,不勝歡喜的他,簡直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
  在反覆確認後,他急忙叫人請來了李壽與王旦二人,再加上暫時擔任他護衛的項青、羅超二人,外加這段時間寄宿在東公府的長孫湘雨,還有伊伊,連帶著他在內七個人,在他的房中飲酒慶祝。
  除了面皮薄、有些放不開的伊伊,以及感覺有點面癱,不善言辭的羅超外,其餘幾人喝地興高采烈。
  「真是想不到,你已是正五品上的高官了……」酒至半酣,李壽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那還有假?」拿起聖旨在李壽麵前一晃,謝安笑嘻嘻說道,「還不向本官行禮?」
  李壽聞言也不惱,撇嘴說道,「不就是一個五品官麼?見到本王還不快行禮?」
  望著二人毫無尊卑地打趣著,王旦苦笑著搖了搖頭。
  「喂,謝安、謝大人,你可別忘了小女子的功勞喲!」可能是見謝安只顧著與李壽說笑,忽略了自己,長孫湘雨有些不滿。
  「你這一個時辰提了十幾遍,我忘得了麼?」謝安沒好氣地撇了撇嘴,不過還是親自給長孫湘雨斟了一杯酒。
  長孫湘雨抬起手,卻不拿杯子,見此,謝安無語地拿起酒杯,放在她手裡,繼而沒好氣說道,「要不要餵你啊?」
  長孫湘雨咯咯一笑,眨眨眼,故作擔憂地說道,「這樣好嗎?背著舞姐姐……」
  瞥了一眼謝安與長孫湘雨那看似調情的舉動,項青咳嗽一聲,忽然岔開話題說道,「這麼說,兄弟改日就要上任了?到那什麼……什麼大大……」
  「大獄寺!」聽著項青那因為醉酒而導致的大舌頭,羅超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提醒道。
  「我……我知道!」懊惱地看了一眼羅超,項青移了移凳子,摟過謝安,說道,「三哥敬你一……杯!」說罷,他一飲而盡,繼而咂咂嘴,有些不滿意地瞧著四周,說道,「這麼喝沒什麼興致啊,要不我們到朝陽街的百花樓再喝過?」
  伊伊聞言面色一紅,單聽名字她都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見謝安似乎有些蠢蠢欲動,她連忙說道,「安,不可以!——小姐禁止你去那種地方……」
  謝安一聽,頓時想到了梁丘舞那一日那陰沉的臉色,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腦袋,再不敢有半點歪心思。
  反而是李壽來了興致,不解說道,「為何去不得?這百花樓,是酒樓吧?我聽說就有一種酒叫百花釀……」
  「咳!」在李壽身旁,王旦咳嗽一聲,拉了拉李壽的衣服,低聲提醒道,「此百花非彼百花,項副將說的,是青樓,殿下……」
  李壽聞言面色微紅,裝模作樣地斟酒,借此掩飾尷尬。
  不多時,梁丘舞從軍營返回府上,見謝安房中酒氣熏天,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倒也沒說什麼。
  而見到梁丘舞回來,坐在謝安左側的項青連忙讓開了座位,請梁丘舞入席。
  坐入席中後,梁丘舞本來想以茶代酒,畢竟她平日就極少飲酒,更何況眼下她的夫婿已經喝得有些站不住腳跟,作為妻室,她有責任照顧自己的丈夫,以免夫婦二人一同喝醉,惹人笑話。
  不過在謝安百般的勸說下,她也只好淺酌了幾杯,畢竟謝安是她的夫婿,當著別人的面,說什麼梁丘舞也要給謝安這個面子。
  本來,依著謝安的性子,也打算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展現一下自己剛得到的官位,不過一想到梁丘舞那從二品的官職,謝安覺得還是作罷好了。
  不得不說,當謝安從長孫湘雨口中得知梁丘舞的官階時,他著實嚇了一跳,儘管他此前早就知道梁丘舞官職極高,但也萬萬想不到是從二品的官階,與謝安眼下正五品上的官階比起來,別看只高出六、七階,可要是沒什麼特殊的貢獻,像梁丘舞那樣才及笄沒多久就能成為二品重臣,實在是天下少有。
  當然了,說起來,像謝安這樣尚未弱冠就坐到五品高官的,縱觀大周歷史也沒幾個。
  一飲飲到深夜,除幾乎沒怎麼喝酒的羅超、伊伊、王旦外,其餘幾個都喝地差不多了,就連梁丘舞,也微微感覺有些頭暈。
  叫來府上的侍女打掃清理,見天色已晚,梁丘舞便替李壽與王旦準備好了廂房,請他們在府上住一宿,繼而便將喝醉酒的謝安扶到了自己的閨房。
  至於項青與羅超,他們本來在東公府就有自己的房間,慶祝宴結束後,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伊伊也被長孫湘雨拉走了,說起來,她這幾日都與長孫湘雨睡在一張榻上,畢竟後者閒不住,睡前總要與她說上好一陣子的話,不然就睡不著,任性地很。
  將謝安扶到自己房中榻上,梁丘舞倒了一杯茶給他,用以醒酒,因為她還有話要對謝安說。
  「安,前日你對呂伯伯,實在是太失禮了!——此次你有驚無險,還當上大獄寺的少卿,皆靠呂伯伯那日替你準備的檔案文書,這份人情需記得。你兩日後才上任,趁機空閒,明日你與我走一趟南國公府……我知道你還沒睡!」
  被梁丘舞拆穿自己裝睡,謝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猶豫說道,「一定要去麼?」
  總歸是與謝安相處了那麼多日子,梁丘舞也漸漸摸透了他的脾氣,並沒有像最初那樣逼他就範,而是淡淡說道,「一飯之恩必償,不是你為人處世的原則麼?」
  「……好吧!」謝安微微歎了口氣,忽然間,瞥見榻旁的梁丘舞正悉悉索索地脫著衣衫,望著她的玲瓏有致的身軀,他不禁嚥了嚥唾沫,先前的醉意頓時清醒過來。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那肆無忌憚的貪婪目光吧,梁丘舞轉過頭去,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卻見他抬手擺出一副架勢,裝模作樣地說道,「汰!那女將,可敢與本將軍大戰三百回合?」
  即便是梁丘舞,也被謝安逗笑了,沒好氣地白了一眼他,吹滅了榻旁的燭台。
  「……沒正經!——你算哪門子將軍?」
  感受到梁丘舞那火熱的嬌軀靠了過來,謝安舔了舔嘴唇,說道,「那說本官就對了吧?——那女將,可敢與本官大戰三百回合啊?若是怕了,早早投降!」
  梁丘舞聞言又好氣又好笑,抬手攬住了謝安的脖子,很罕見地接過了謝安的話茬。
  「知曉我炎虎姬的名,還敢向我梁丘舞挑釁,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趁你廢話的工夫,本官已攻破城門了……」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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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南公府一行

 次日清晨,謝安早早地便起床了,倒不是他忽然改了脾氣,只不過是梁丘舞起來的時候,順便把他也叫醒了。
  如果不是這樣,謝安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每日雞鳴時分便起來,到後院的校場習武,十餘年來除了特殊的日子外幾乎沒有中斷過。
  謝安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真的很努力,與懶散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看著她滿頭大汗地在校場揮舞戰刀,揮舞各式各樣的兵器,這等勵志的景象,讓謝安也忍不住想活動活動手腳,於是乎,他打了一套太極拳。
  那緩慢的太極拳招式,與梁丘舞那剛猛、迅速的招數格格不入,她忍不住中途停了下來,好奇詢問謝安到底在哪學的花拳繡腿。
  這個笨女人真是不懂得看氣氛啊!
  謝安氣地牙癢癢,故意裝作沒聽到,暗暗道那個女人眼拙,看不出他手中太極拳招數的精華所在。
  當然了,當謝安看到那個女子用布條纏著雙手,愣是將一個兩人合抱的木樁打地搖搖欲墜的時候,說實話他真的挺鬱悶的。
  謝安真的想不明白,自己這位妻子也不過十七歲,哪裡來那麼可怕的力氣與體力,昨夜與他激情一宿,早晨還有這份力氣習武,這還真應了那句古話。
  牛越耕越瘦,田越耕越肥;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一想到自己單單應付梁丘舞都倍感吃力的事實,謝安暗自琢磨辦法。
  不過說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的關係,昨日謝安起初倒確實與梁丘舞鬥了個半斤八兩,彼此不分上下,戰鬥力有顯著提高。
  難道酒還有壯陽功效?
  一想到自己還偷偷藏著一條虎鞭,謝安覺得不能浪費,還是找瓶酒泡起來為好,畢竟需要他耕耘的女人,可不是只有梁丘舞一人,這不還有伊伊呢嘛,趕明什麼時候將這兩位美人都哄上床……
  嘖嘖,齊人之福啊!
  在梁丘舞回房中沐浴更衣的期間,謝安獨自站在院中遐想連篇,暗暗期待著日後的美好日子。
  不多時,梁丘舞便穿戴整齊出來了,由於今天主要是要到南國公府,向南國公呂崧感謝他在殿試當日對謝安的的義助,因此,梁丘舞並沒有做平日的戎裝打扮。
  叫上兩個府上家丁,帶上一些禮物,梁丘舞與謝安乘上馬車,朝南國公府而去。
  南國公呂崧的府邸,在冀京東北城、東直門西大街,算算馬車行駛的速度,大概有小半個時辰。
  途中,梁丘舞向謝安問起,問他究竟是如何結識的南國公呂崧,結果後者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回答,讓她很是不滿意。
  到了南國公呂府,梁丘舞叫那兩名家丁遞上拜帖,然後在與謝安在府邸門外等候,畢竟按輩分來說,她得管南國公呂崧叫伯伯。
  不多時,府門大開,前兩日在殿試上見過面的南國公呂崧親自出來迎接了梁丘舞與謝安,很是客氣。
  「在伯伯府上,梁丘侄女怎還這般拘束?下次再來,直接進府便好……」說到這裡,南國公呂崧轉頭望了一眼小安,笑呵呵說道,「小安,別來無恙啊!」
  見呂崧如此親近地稱呼謝安為小安,梁丘舞很是納悶,下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夫婿,卻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忙用手肘杵了杵他,示意他不可失禮。
  經梁丘舞提醒,謝安這才反應過來,拱手說道,「謝安見過南國公!——南國公在殿試上義助在下的恩情,在下畢生敢忘!」
  「區區舉手之勞,你莫要放在心上,再者,那份檔案文書,也並非是伯伯準備的,而是……若要道謝,小安自己去向你姐道謝吧,為了你的事,你姐可沒少操心……」
  謝安聞言臉上神色更是不自然,梁丘舞心中很是納悶。
  姐姐?
  安不是說他是孤兒,沒有親人麼?
  怎麼還有個姐姐?
  從來沒見他提起過呀……
  梁丘舞本想問個清楚,不過見自己夫婿如此表情,只好勉強按下心中的疑問。
  「你看我這記性,竟叫客人站在門外,來來來,我等入府再聊!」說著,呂崧請梁丘舞與謝安入府。
  將梁丘舞與謝安二人請到府內前院正堂,叫府上的下人奉上香茶,呂崧這才笑著說道,「侄女今日來伯伯府上,伯伯沒有什麼東西好招待的,待會設一家宴,粗茶淡飯,侄女可莫要見怪……」
  「呂伯伯言重了,此次我夫婦二人乃是為感呂伯伯殿試義助之恩情而來,豈敢奢求其他?」
  「夫婦……」呂崧有些意外地望著梁丘舞與謝安,略帶驚訝問道,「你二人……成婚了?這可真是有些出乎伯伯意料……」
  「呂伯伯不知?」梁丘舞眼中閃過一絲疑問,疑惑問道,「侄女以為,呂伯伯當知情才是,當初,呂伯伯府上的人,不是在東公府外監視麼?」
  呂崧愣了愣,帶著幾分玩笑的口吻哈哈大笑道,「原來侄女是來興師問罪的啊……」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視了一眼謝安,點頭說道,「既然瞞不過侄女,伯伯便直說了,當日伯伯聽聞小安在街上被侄女東軍神武營的副將項青等追捕,還道他不知何處惹惱了侄女,是故便派人在東公府外巡視,伯伯本想找個機會,向侄女求求情,請侄女放過小安,卻不想伯伯還未想出辦法與侄女說,小安卻已安然出府,是故,伯伯便撤走了府上的人,至於你二人成婚一事,伯伯當真不知情!——你們也真是的,成婚這等大事,何以要瞞著旁人呢?」
  見呂崧話中帶著幾分責怪,梁丘舞猶豫一下,便將當初太子欲加害她的事粗略說了一遍,不過略去了太子李煒在她酒中下藥,以及她被謝安趁機佔了清白身子一事,只說成是謝安識破了太子的詭計,她為感激謝安,與他成婚。
  貴為南國公,呂崧也是近半百的人了,聽得出梁丘舞話中有些許掩飾的成分在,否則堂堂東公府梁丘家的當家,朝中從二品的重臣,為了感激一人便與謝安一介草民成婚,這實在有些說不通,不過見梁丘舞如此說,呂崧也知道其中必有難言之隱,因此也沒追問。
  「如此,你夫婦二人可欠我一頓喜酒啊!」
  即便是梁丘舞,聞言亦不覺有些羞澀,頷首說道,「待他日我與安正式成親,舉行婚禮之時,定當親自奉酒向呂伯伯賠罪!」
  「好好!」呂崧聞言大笑,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此事梁丘公可知情?」
  梁丘舞知道南國公呂崧問的是她的爺爺,畢竟她的父親早些年已戰死在東塘的叛亂中,冀京朝野,人人皆知。
  「這個……還未與祖父提及……」
  呂崧聞言心中更是確定,確定自己這位侄女必定有為難之處,便不再問,很是識趣地岔開話題,問起梁丘公的身體狀況。
  見此,梁丘舞說道,「祖父去年回的祖籍故鄉,說是打算將祖墳修一修,如今還未回冀京,至於身子狀況,上月得到的書信中有寫,祖父每餐尚能食三碗飯,想來是挺硬朗的。」
  「哈哈,這就好,」南國公呂崧笑呵呵地點了點頭,繼而撫鬚說道,「梁丘家祖籍故鄉在河東安邑吧?」
  「呂伯伯知道?」
  「呵呵,早些年與梁丘公喝酒的時候,聽他老人家提起過,這一晃眼,就過去四、五載了……如今侄女也長大成人,炎虎姬的名,伯伯可是聞名已久啊!——若是可亭有你一半本領,伯伯就要心安許多了!」
  梁丘舞知道呂崧口中的[可亭]指的便是他的獨子,呂帆、呂可亭,聞言笑著說道,「呂伯伯說笑了,呂大哥武藝出眾、一表人才,侄女自問不如……」
  呂崧笑了笑,搖頭說道,「侄女過嫌了,論武藝,冀京何人是你對手?即便是有[項王]尊稱的四皇子李茂,伯伯覺得恐怕也非你敵手,更何況可亭那稀疏本領……伯伯真是後悔,後悔當初沒請梁丘公教導那愚子,唉!」
  「伯伯說笑了……對了,呂大哥還在西邊洛陽一帶平叛吧?」
  「唔,」呂崧聞言點點頭,撫鬚寬慰笑道,「那愚子還算有點能耐,早些日子聽戰報,已接連攻破洛陽、澠池、永寧、曹陽、弘農數城,如今與那幫叛亂賊軍對峙在函谷關……」
  梁丘舞笑道,「可喜可賀啊!——此等赫赫戰功,待呂大哥凱旋之日,定是陞官進爵!」
  見梁丘舞誇獎自己的兒子,呂崧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神采,擺手說道,「哪裡哪裡,那愚子不過是仗著我南軍[陷陣]營勇武而已,豈是他自己本事?」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一旁悶不吭聲的謝安,感覺自己似乎將他冷落了,連忙說道,「小安,聽說你已被天子任命為正五品上的大獄寺少卿一職?可喜可賀啊!」
  「是……」謝安點了點頭,拱手說道,「這還要多謝南國公在殿試之日的恩情,若非南國公,恐怕……」
  「我不是說了麼?那份檔案文書,乃你姐姐替你準備的,不過她也知道你必定不會接受,就像當初你不接受她替你安排的清河縣縣令一職一樣,是故,一直沒打算給你,等待著合適的機會……那日我忽然聽說你要參加殿試,這才想起來,小安可別怪我起初不拿出來啊,畢竟伯伯起初不知侄女以及長孫家那個小丫頭是否也替你準備了一份,是故一直觀望著,畢竟,兩份同樣的檔案文書,必然惹人懷疑……」
  「小子豈敢……」謝安低著頭說道,在他身旁,梁丘舞疑惑地望著他,若有所思。
  「說起來,你不去見見你姐姐麼?」
  謝安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說道,「下次吧……」
  「是麼……」呂崧聞言微微歎了口氣,望著謝安歉意說道,「抱歉,小安,我當初真不知其中緣由,若早知……」
  「南國公言重了,事到如今,多說無益!」
  「……」呂崧張了張嘴,繼而微微點了點頭,正色說道,「總之,是我南公府欠你一筆人情……」
  「人情的話,南國公前兩日在殿試中已還清了!」
  「小安……」
  「南國公若是無其他事的話,容小子告退!」說著,謝安站了起來。
  「安!」梁丘舞皺眉望了一眼謝安,責怪道,「怎得可以對呂伯伯這般無禮?!」
  「無妨無妨,」呂崧擺了擺手,望著謝安苦笑說道,「小安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既然你們有急事,伯伯也不強留了,這頓家宴,伯伯先替你二人寄著……」
  見呂崧說話客氣,梁丘舞心中更是愧疚,狠狠瞪了一眼謝安,勉強笑道,「呂伯伯,實在是抱歉了……」
  「哪裡哪裡……」呂崧起身送梁丘舞與謝安出府。
  途中,趁謝安不注意,梁丘舞小聲詢問呂崧道,「呂伯伯,敢問安的姐姐是……」
  望了一眼走在前面不遠處的謝安,呂崧苦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侄女不是也瞧見過麼?便是伯伯那兒媳,廣陵蘇家之女,蘇婉……」
  蘇婉……
  莫非就是安口中的婉兒姐?
  「這……」梁丘舞秀目一凝,疑惑問道,「她姓蘇,安姓謝,當真是親姐弟?」
  呂崧聞言苦笑一聲,搖頭歎息道,「正因為不是,伯伯這才愧對小安啊……」
  「怎麼回事?」
  「伯伯那兒媳,本乃廣陵富豪蘇家之女,被人陷害,慘遭牢獄之災,致使蘇家萬貫散盡不說,更家破人亡,只倖存伯伯那兒媳一弱女子,她欲上冀京告狀,告廣陵某些富商聯手當地官員迫害她蘇家,當時小安乃其府上家丁,帶著她千里迢迢從廣陵來到冀京,卻不想在進城之時,伯伯那兒媳不慎被你呂大哥所騎之馬撞傷……」
  「……」
  「見撞傷了人,你呂大哥慌忙將他二人帶回府上,當時,或許是因為掩人耳目吧,伯伯那兒媳只說小安是她表弟,伯伯也沒去細想,只是聽說廣陵那些賊子如此膽大包天,便當即向天子啟奏,將那些不法賊子,繩之於法……」
  「如此,應該是安與那蘇家之女欠伯伯恩情才對呀……」
  「啊,就是因為這樣!——那蘇家之女心存感恩之情,無法拒絕你呂大哥的求婚,無奈之下委身下嫁,這才使得他[姐弟]二人形同陌路……小安最初住在我南公府,此事後,憤然離去,與我南公府再無半點往來……」
  「……」
  「君子不奪人所愛……唉!——伯伯當初只注意到那蘇家之女賢惠,卻不曾細細思量其他,致使釀成大錯……總歸,是我呂家欠他的!」
  原來如此……
  梁丘舞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侄女,你那夫婿是位難得的正人君子,從廣陵到冀京,路途何止千里?雖愛慕那蘇家之女,卻絲毫未做出僭越之事,一路不辭辛苦,車馬勞頓將她帶來冀京……伯伯當初真以為她二人真乃姐弟,卻不想……唉!——既然他不願意再與我南公府有什麼牽扯,伯伯只能懇求侄女好好照顧他……」
  「呂伯伯說得什麼話,安乃我夫婿,我自當照顧……」
  「好,」呂崧點了點頭,松氣說道,「如此,伯伯也就放心了……」
  二人說話時,謝安已走出了府門,在馬車旁等待著梁丘舞。
  默默望了眼謝安,望著他那不自然的神色,梁丘舞真不知該說什麼好,最終,只是向來送他們的呂崧抱拳行了一禮。
  「呂伯伯,那我等先告辭了!」
  「告辭!」謝安也行了一禮。
  呂崧點點頭,望著他二人上了馬車,目送那馬車離去,繼而這才長長歎了口氣。
  正當他搖頭正要回府內的時候,忽然,大街遠處有一名軍士騎著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報!——函谷關戰報至!」
  「哦?莫非函谷關已攻下了?」呂崧微微一愣,繼而面色大喜。
  儘管方纔他在梁丘舞的面前百般說自己的兒子無用,但事實上,南國公呂崧之子呂帆還是頗有才能的,畢竟是未來的四鎮之一嘛。
  論武藝,在冀京除了梁丘舞外,也沒有幾個將軍有把握能勝得過他,更何況是那些以造反百姓居多的叛軍。
  「老夫思忖著這兩日就該到了……」微笑著,呂崧從那名軍士手中接過戰報,拆開粗粗一觀。
  突然,呂崧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繼而,眼中露出幾分驚駭,幾分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
  幾日後,冀京傳言紛紛,南國公呂崧之子呂帆、呂可亭,率包括兩萬南軍陷陣營在內的數萬大軍,攻叛軍所佔的函谷關,卻在戰場被一名賊將一刀斬於馬下。
  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名賊將竟是孤身一人殺入千軍萬馬之中,狙殺了西征大軍的主帥呂帆,這份武力,絲毫不比項王李茂、炎虎姬梁丘舞遜色。
  主帥被殺,西征大軍士氣大跌,致使全線潰敗,而叛軍卻趁機機會反攻洛陽,賊勢浩蕩。
  朝野震動,天子震怒,當即下令追查那賊將底細,卻也有人幸災樂禍,笑話南國公呂崧之子呂帆,新婚當日未及洞房便受皇命出征,結果一去不回,叫那位嬌滴滴的美人剛被娶進呂家便成了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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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9
第五十五章 初次交手,炎虎姬對千面鬼姬

 從南國公府離去的時候,謝安尚不知道,南國公呂崧之子呂帆已在函谷關的戰場上被一個籍籍無名的賊將斬落馬下,否則,他定會見一見那位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安慰安慰她……
  「安,你口中的婉兒姐,便是呂伯伯府上兒媳,廣陵蘇家之女,蘇婉,對麼?」
  在回府的途中,梁丘舞如此詢問著謝安。
  謝安皺了皺眉,說道,「你派人查了?」
  梁丘舞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詢問了呂伯伯而已……」
  「是麼……」謝安苦笑一聲,枕著雙手躺在馬車中,喃喃說道,「是她說要來冀京,所以,我就帶著她,來到了冀京……」
  「……」
  「呵,我還幻想著她會感激地以身相許呢!」
  「……」
  「不過我也知道,這不能怪她,只能說,我看上的女人太優秀了,太善良了,竟將自己當成了報恩的禮物……嘁!」
  見自己夫婿心情不佳,梁丘舞替他倒了一杯茶,低聲問道,「你說要當大官,就是為了她麼?」
  「啊,當初我就想著,廣陵那些官員,不就是仗著自己是朝廷的官,這才有膽量陷害蘇家麼?所以我要當大官,替她出氣,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可沒想到,我那時做不到的事,這南國公府的公子爺,輕輕鬆鬆就辦到了……」
  「你……很不甘心吧?」
  「我當然很不甘心!要不是為她,我閒著沒事會從廣陵跑到冀京?」
  聽著那一股**范的口吻,梁丘舞皺了皺眉,帶著幾分奚落說道,「看來你是別有所圖啊!」
  「廢話,我可沒說過我是正人君子!」謝安翻了翻白眼。
  儘管知道謝安這會兒說的多半是氣話,但梁丘舞聽了還是感覺很不舒服,冷笑一聲,帶著幾分怨氣說道,「不管怎樣,你口中的婉兒姐已為人婦,嫁給了呂伯伯的公子,而你,也與我梁丘舞有了婚約,成為了我的丈夫,你要是敢做出什麼有敗風門的事……」
  似乎是聽出了梁丘舞話中的隱含的怒意,謝安縮了縮身子,連忙坐起身來,訕訕哄道,「怎麼可能!——我對她已經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當真?」
  「比珍珠還真!」
  「那你在昏迷之時,為何還要念著她的名字?而且次數還多達三十一次!」
  「你……記得可真清楚啊……」謝安有些汗顏地望著梁丘舞。
  「哼!」梁丘舞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理睬謝安。
  吃醋了呢,這個笨女人……
  謝安心中苦笑,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著想,他覺得還是應該哄一哄眼前這位。
  「舞,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重情重義,別人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就像你一樣,能娶你……」
  「是入贅!」梁丘舞打斷謝安的話說道。
  謝安為之無語,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連連說道,「好好好,是入贅!無論怎樣,能得到像你這樣優秀、賢惠的女子為妻,是我這輩子莫大的福分!——真心話!」
  「……」梁丘舞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有些吃驚,咬了咬嘴唇,帶著幾分不易覺察的嬌羞,低聲說道,「真的?」
  「啊,真的!」厚臉皮的謝安挪了挪位置,將梁丘舞摟在懷中,後者稍稍一掙扎,最後也沒反抗,任憑謝安將她摟在懷裡,帶著幾分歡喜,低聲說道,「你……當真這般喜歡我?」
  「不!」謝安搖了搖頭。
  懷中的女人一驚,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正要說話,卻見謝安低下頭,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是愛!——漸漸地愛上你了……」
  不得不承認,甜言蜜語確實是對付女人的最佳利器,寥寥幾個字,便叫梁丘舞先前眼中的怒意頓時化作繞指柔情,喜不勝喜。
  「當真麼?我那麼粗魯,像個男人似的……」
  「那哪裡是粗魯,那叫霸氣,巾幗不讓鬚眉!」
  「我的膚色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樣白皙……」
  「那只是因為你被陽光照的時間太長了而已,其實這很好啊,古銅色的膚色,是健康的象徵呢,我最喜歡了!」
  「那……那髮色呢?」
  「黑色中帶著幾分紅,很特別的顏色呢,與眾不同!」
  梁丘舞被謝安哄地面色嬌羞不已,聞言又猶豫說道,「我的脾氣也那麼差,還總是要管這管那,你很煩我吧?」
  「這就叫賢妻呀!——我這人為人懶散,要是沒人管著,肯定要出事……」
  「是呢!你呀,有時頑劣地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說著,梁丘舞抬頭望了一眼謝安,無限歡喜地說道,「那我管著你,你不會感到煩悶麼?」
  「當……當然!」說這句話時,謝安感覺自己有些心虛,不過為了哄懷中的女人開心,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不得不說,在得到謝安的肯定後,梁丘舞眼中浮現出濃濃的喜悅之情,柔聲說道,「那……那我以後繼續管著你?」
  謝安聞言暗自給自己一個嘴巴,勉強笑道,「當、當然了,你是我妻子嘛!」
  「嘻!」梁丘舞沒有瞧見謝安臉上的不自然,聽到那句妻子,怦然心動,動情地摟住了謝安。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咬了咬嘴唇,語氣莫名地說道,「安,這可是你說的,你可要記得,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日後不許沾花惹草,更不許去那種煙花之地!」
  「沾花惹草?我沒有吧?」
  「還說沒有,那長孫湘雨是怎麼回事?」梁丘舞抬起頭,露出一副[我很介意]的表情。
  「那個……是朋友啊,朋友!」
  「那你口中的婉兒姐呢?」
  「拜託,姑奶奶,我認識她的時候,哪知道你是誰啊?」
  「那眼下呢?」
  「眼下當然知道了,你是我的妻子……」說著,謝安低下頭,在梁丘舞的耳垂輕輕吻了一下,讓後者不禁全身一顫,眼神更是柔情似水。
  「是正妻哦!」梁丘舞柔聲說道,話中帶著幾分不容反駁的語氣。
  「啊,是正妻呢!」謝安點了點頭。
  得到夫婿的親口承認,梁丘舞心中喜悅,用臉龐輕輕廝摩著謝安的胸口。
  突然,她猛地掙脫謝安的環抱,一手按在謝安胸口,將他按到在車廂內。
  不……不是吧?
  要在這裡?
  謝安嚥了嚥唾沫,心中著實有些蠢蠢欲動,而當他望向梁丘舞時,他卻愣住了。
  因為發現,此刻梁丘舞眼中哪裡還有半點柔情,正一臉機警地望著四周。
  「怎麼了?」謝安莫名其妙地問道。
  只見梁丘舞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謝安別說話,繼而撩起馬車的窗簾。
  謝安詫異地望了一眼窗外,他這才發現,這輛馬車不知何時已駛到了無人的偏僻處,似乎並不是往東公府而去。
  梁丘舞當即撩起車簾,皺眉望著那個依然在駕駛馬車的家丁,皺眉說道,「陳平,你將馬車駛來這裡做什麼?——王寶呢?」
  「……」駕駛馬車的陳平一言不發,他甚至沒有轉過頭來。
  梁丘舞皺了皺眉,伸手去抓那陳平,卻只見眼前黑影一閃,繼而,那個叫做陳平的家丁竟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留下一件灰色的馬伕斗篷。
  梁丘舞心知不妙,當即拉住了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繼而急聲對車內的謝安說道,「安,下馬車!」
  謝安不明白梁丘舞究竟什麼意思,不過還是乖乖下了馬車,畢竟讓梁丘舞露出緊張的神色,這可是很罕見的事。
  將謝安護在身後,梁丘舞警惕地巡視著四周,她發現,這裡是冀京東直門附近一塊偏僻的荒地。
  「鬼鬼祟祟……出來!」她沉聲喝道。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民居廢墟後走出一人來,做東公府的家丁打扮,望著梁丘舞陰測測地笑著。
  「不愧是響徹天下的炎虎姬!」
  「陳平?」謝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個家丁,他很難想像眼前滿臉陰詭之色的傢伙,便是東公府上那個和藹、整天都笑嘻嘻的家僕。
  「安,此人不是陳平!」梁丘舞小心將謝安護在身後,望著面前不遠處的[陳平],冷冷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便是金陵刺客行館[危樓]的當牌刺客,[千面鬼姬]金鈴兒!」
  「咯咯咯……」那陳平,不,是千面鬼姬金鈴兒咯咯一笑,雙手一探,不知從何處摸出兩柄匕首來,繼而瞧著梁丘舞,冷冷說道,「我危樓的弟兄,前些日子承蒙炎虎姬[照顧]了,這份[恩情],余可不得不討回來!」
  「……」梁丘舞聞言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安,你就站在這裡!」說完,她右手一捏拳頭,幾步奔向那金鈴兒,拳頭狠狠朝著對方砸去。
  「轟!」一聲轟然巨響,一堵民居廢墟中的牆壁被梁丘舞一拳砸塌,只見塵土飛揚,卻不見那金鈴兒。
  忽然,謝安好似注意到了什麼,抬頭一瞧,卻見那金鈴兒猶如展翅的凶鷹,高高躍起,繼而落下在梁丘舞身後,掩藏在揚起的塵土之中,手中的匕首直取梁丘舞後背。
  「舞,背後!」謝安大聲喊道。
  其實,梁丘舞早已得到那刺客就在身後,反手一記手肘向後杵去,那呼呼的破風聲,足以證明這一擊的力度。
  但是讓她意外的是,那個金鈴兒扭身輕輕躍起,非但避開了她的手肘重擊,還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得手之後,左手一撐地面,幾個躍身,脫離了梁丘舞的攻擊範圍。
  何等敏捷的身手!
  何等精湛的技巧!
  瞥了一眼左手手臂處的傷痕,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幾步上前,卻只聽嗖嗖兩聲,那金鈴兒竟甩出了手中的匕首,直取她面門。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面對著飛速而來的匕首,梁丘舞的腳步依然沒有半點停頓,頭朝著左右一撇,便輕而易舉地避開,繼而一拳擊向對方。
  眼瞅著梁丘舞的拳頭即將擊中那金鈴兒,卻見對方抬起雙手,架住了她的拳頭,繼而用巧勁,將其化解。
  「卡嚓……」謝安清楚地瞧見,梁丘舞的右手脫臼了。
  關節技?
  這個叫金鈴兒的女人精通關節技?謝安暗自震驚,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個身材姣好的刺客幾個翻身,立在一根斷梁的頂部,冷笑著望向梁丘舞。
  「炎虎姬,不過如此!」
  「舞!」望著疼地滿頭冷汗、卻依舊一聲不吭的梁丘舞,謝安心中又心疼又氣憤。
  「安,你快走!」梁丘舞咬著牙將脫臼的關節合上,沉聲說道。
  謝安難以置信,因為從梁丘舞的話中,他聽出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可能並非是這個女刺客的對手。
  怎麼可能?
  舞前些日子面對十幾二十個危樓刺客,照樣能用手中的刀將對方殺個片甲不留啊……
  刀?
  對啊!
  舞是武將,沒有武器,實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可問題是,今日出門只是為了向南國公呂崧道謝,哪裡有帶什麼兵刃……
  想到這裡,謝安顧不得看梁丘舞與那名為金鈴兒的刺客打得難分勝敗,四處尋找合適的替代品。
  忽然,他在廢墟中瞧見了一根木棍,拿起握在手中,頗有些沉。
  想了想,謝安脫下身上的衣服,將其撕爛成布條,緊緊裹在那木棍上,反覆裹了幾層,最後,跑到一個破碎的水缸,將那根裹著木條的木棍浸泡在水中。
  快啊,快啊!
  望著水缸內撲通撲通冒著氣泡,謝安心急如焚。
  好在梁丘舞拳腳功夫也過硬,雖說脫臼過一次的右手使喚起來終歸有些不適,但好歹還能應付,勉強居於下風,倒也不至於落敗。
  大約過了一小盞茶的工夫,謝安抱起那因為吸足了水分的木棍,將它拋給梁丘舞。
  「舞,接著!」
  聽聞身後傳來謝安的聲音,梁丘舞眼角餘光一瞥,瞥見有一看似兵器的物體向自己拋過來,當即躍起接過。
  也不知為何,當她手握那柄木棍之後,整個人的氣勢頓時改變,無形中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力。
  「這算什麼?」金鈴兒見此絲毫不以為意,冷笑一聲,飛速向梁丘舞靠近。
  卻見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氣,右手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奮力向前方斬去,卡嚓一聲,她手中的木棍頓時碎裂,只是外面緊緊包裹著布條,因此才沒有散架,可想而知,這一揮究竟是何等的力道。
  一聲破空風響,隱約間好似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從她手中的[兵器]中揮出,彷彿一股風刃,朝著金鈴兒而去。
  金鈴兒眼中閃過一絲驚色,卻也來不及避開,被這道風刃劈個正著,胸口頓時出現一道斬痕,鮮血四濺,整個人也被轟地暴退數丈,轟地一聲撞入了那一片廢墟當中,塵土飛揚。
  「好!」謝安興奮地握緊了拳頭,繼而走向梁丘舞,松氣般說道,「舞,你還好吧?」
  卻見梁丘舞眉頭一皺,提醒道,「退後,安!——那個女人還活著!」
  「啊?」謝安愣了愣,正要說話,突然,他看到面前的塵土中閃過一道黑影,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見,隨即,他感覺自己脖子處好似有陣陣涼意。
  「啊,余還活著呢!」舔了舔嘴角的血跡,那做東公府家丁陳平打扮的女刺客金鈴兒,將手中的匕首擱在了謝安脖子上。
  「安!」梁丘舞面色大急。
  見此,金鈴兒用手中匕首輕輕一挑謝安的下巴,沉聲說道,「站住,否則我就殺了他!」
  「你敢!」梁丘舞聞言大怒,瞳色、膚色、髮色,漸漸泛起紅意,整個人氣勢大增,彷彿置身於火焰之中。
  一手挾持著謝安,一手捂著受創的胸腹,金鈴兒冷冷笑道,「那你踏前一步試試?」
  「……」梁丘舞氣地滿臉漲紅,但終究是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就這樣,三個人僵持住了。
  梁丘舞不敢動,畢竟謝安在金鈴兒手上,而金鈴兒也不敢動,因為她受了重傷,而被她用匕首架住脖子的謝安,更是不敢動。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二女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可謝安卻實在有些站不住了,想了想,他說道,「女英雄,有話好說……要不咱坐下來,吃杯茶,好好商量一下?——你也瞧見了,我的妻子很了不得的,你要是殺了我,她肯定殺你,不如各自退一步,就此罷手,就當今日的事沒有發生過,如何?——舞?還有這位女英雄?」
  「……」梁丘舞與金鈴兒聞言對視一眼,忽然異口同聲地說道,「不!我信不過她!」
  「得!那你倆就這麼站著吧!——我先坐會!」沒好氣說了句,謝安伸手推開脖子處的匕首,就地坐了下來。
  梁丘舞與金鈴兒聞言對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20
第五十六章 新官上任

 四月六日,是謝安第一天上任大獄寺少卿的日子,從今天起,他算是正式脫離了以往平民百姓的身份,晉陞為大周[民]、[士]、[卿]三階中的士族。
  由於是第一天上任,謝安卯時前後就被梁丘舞叫醒了,換算後世時間五點左右,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早。
  一瞧窗外天色,謝安嘴裡不由抱怨出聲,畢竟距離他上任還有足足兩個時辰。
  「有沒有搞錯啊,姑奶奶,巳時才上任,有必要叫我現在就起來麼?」
  梁丘舞並沒有理睬謝安的抱怨,顧自說道,「初次上任,應當提前多做準備……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大周朝廷命官,絕不可再向之前那般懶散,需謹記,御史監時刻盯著呢!」說著,便與伊伊二人替謝安穿戴官服。
  大周的官員補服,從底色上區分大致分為朱紫、靛藍、深灰三種,
  正一品到從二品為朱紫色,正三品到從六品下為靛藍,正七品到從九品下為深灰,每階在顏色的深淺上又作以區分,簡單地說,官位越高的人,其官服的底色便越醇厚、鮮艷、沉重,官位越低的人,其官服底色便越灰暗、不起眼。
  五品官的官補,胸前的立紋為白鴨,也叫天鵝,這讓謝安覺得有些鬱悶。
  看看人家梁丘舞的武官從二品官補,那可是獅子,而自己呢,卻是一隻畫得丑不拉幾的白鴨子……
  想了想,謝安將當初梁丘舞贈送給自己的那柄佩劍懸在腰間,好歹是添了幾分威勢。
  不過話說回來,大周文官的官補立紋歷來不怎麼樣,哪怕是高如一品官,在謝安看來也只過是一隻瘸著腿的仙鶴罷了,哪裡有人家武一品的麒麟立紋來得霸氣。
  梁丘舞倒是沒看出謝安心中的鬱悶,猶自滔滔不絕地向他講述為官的種種,簡單地說,可以概括為幾大中心思想,忠君愛國,善待部署,不得遲到早退、不得貪贓枉法、與同僚應酬時不得去風花雪月之地。
  唔,最後一條多半她自己加的。
  而最後的最後,梁丘舞百般囑咐謝安,叫他在上任的期間,不得離開項青與羅超的視線。
  倒不是說梁丘舞想監視謝安,因為昨日的遭遇已經讓她以及謝安明白,太子李煒已將她二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真是想不到,那個混蛋竟然用一千萬兩銀子來買我夫婦二人的人頭……」回想起昨日那個刺客金鈴兒所說的話,謝安暗自生氣。
  畢竟從先前那個叫做丁邱的刺客口中,謝安得知太子李煒用兩百萬兩銀子來買自己的人頭,換而言之,他人頭在太子李煒心中的價格,只是他妻子的四分之一……
  雖說這不是什麼值得比較與顯擺的事,可謝安依然感覺有些不舒服。
  李煒你個混賬東西,給哥等著!
  梁丘舞倒是沒注意此刻的謝安正暗自痛罵那太子李煒不長眼,估低了他的[價錢],只是見謝安提到夫婦二字,眼中隱約付出幾分欣慰與喜悅,在伸手撣了撣謝安官服上的灰塵後,輕聲正色說道,「你知道就好……那個金鈴兒,身手敏捷猶在為妻之上,雖說昨日退走,但不可保證她是否會捲土從來,安,你可要小心……」
  「嗯!」謝安點點頭,繼而望了一眼梁丘舞,有些不相信地說道,「舞,連你也沒有把握麼?」
  梁丘舞聞言沉思了片刻,皺皺眉搖搖頭,說道,「江湖俠士不同於為妻這等武將,講究以身法,為妻縱然武力壓群,可若是打不到她,又有何用?——五五之數吧!」
  謝安暗暗震驚,因為他此前一直認為梁丘舞的武力,是世間尋常人拍馬也趕不上的,從沒想過她也會遇到沒有必勝把握的對手。
  金陵刺客行館[危樓]的當牌刺客,[千面鬼姬]金鈴兒……
  謝安深深吸了口氣,一想到自己的人頭被這位能夠媲美梁丘舞實力的女刺客惦記著,他便不禁感覺有些發楚。
  不過又一想,想到昨日她與梁丘舞二人,足足站了有大半個時辰,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景象,謝安忍俊不禁。
  唉,昨日要不是哥機靈,耍盡嘴皮子才哄地那位鬼姬離去……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謝安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脖子。
  吃過早飯,在梁丘舞千叮囑、萬囑咐下,謝安告別了她與伊伊,與暫時擔任他護衛的項青、羅超二人一同乘馬前往大獄寺官署。
  在途中,一想到堂堂東軍神武營的副將屈尊擔任自己的護衛,為了掩人耳目,還特意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護衛服飾,謝安有些過意不去。
  「項三哥,羅四哥,委屈兩位哥哥了……」
  「兄弟說得什麼話,」項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繼而壓低聲音說道,「兄弟道哥哥我等受了委屈?錯錯錯,這可是美差啊,知道麼,上次哥哥駝糧草,足足駝了半個月啊,三千石糧谷……回頭兄弟領了俸祿,可要好好補償哥哥……」
  好嘛,自己這還沒上任呢,就有人盯著自己第一個月的俸祿!
  不過對於朋友,謝安從不吝嗇,當即豪爽說道,「三哥放心,待小弟領了俸祿,絕不忘記三哥!」
  項青一聽眉開眼笑,笑著說道,「合該如此,不枉三哥受了那般苦……」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超打斷了。
  「那是你咎由自取,怪得了誰?!」羅超毫不客氣地譏諷一句,繼而看也不看項青鬱悶的表情,轉頭望向謝安,一如往日般面無表情地問道,「那個叫金鈴兒的刺客,當真有那般實力?竟能傷到小姐?」
  謝安點點頭,說道,「確實很厲害,那個女人的速度非常快!」
  不得不說,他對於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羅四哥還是相當敬畏的,要比整天沒個正形的項青尊敬地多。
  瞥了一眼自己掛在馬脖子後的那兩桿小槍,羅超淡淡說道,「如此,羅某倒是想見識見識!」
  見此,謝安聳了聳肩,說道,「那羅四哥可要失望了,那個女人昨日被舞打成重傷,流了好多血,估計得修養好一陣子……」
  「這樣啊……」羅超喃喃念叨著,似乎有些失望。
  聊著家長裡短,謝安與項青、羅超二人來到了大獄寺官署。
  大獄寺,又名大理寺,乃刑部名下舉足輕重的司署,根據謝安的理解,相當於後世的最高人民法院,擁有著對大周境內所有案子重審、翻案、以及最後定論的權利。
  簡單地說,大周地方官府對某件案子做出的判決,這大獄寺有權利無條件做出否決,並重審此案,反過來說,大獄寺做出的審判,地方官府則無權再干涉、翻案,甚至於,若無特殊情況,就連刑部本署也無權利叫大獄寺重審。
  下了馬,站在那大獄寺官署府門前,謝安望著那塊巨大的匾額,心中唏噓不已。
  半年前,他與蘇家之女蘇婉之所以來冀京,就是為了來到這大獄寺,狀告廣陵官員中某些貪官污吏,聯合當地巨商謀害她蘇家。
  卻不想半年後,他搖身一變,竟成為大獄寺少卿。
  根據長孫湘雨的描述,這大獄寺只有一名正卿,正三品,兩名少卿,正五品上,這少卿就相當於大獄寺正卿的副職,單單就這大獄寺來說,謝安如今簡直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按梁丘舞所囑咐的,走入大獄寺的謝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見自己的上司,大獄寺正卿,一個年高六旬的老頭子,孔文,孔慶之。
  本來謝安以為,擔任大獄寺正卿之職的官員,必定是一位相當嚴厲、苛於刑法的老人,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當他來到官署內辦公的邸署時,那位孔文老爺子正在與官署內一位主簿下棋,望著他老眼昏花、伸著脖子觀望棋盤的可笑動作,謝安感覺自己不覺有種類似於偶像破滅的殘念。
  不過,即便如此,謝安亦不敢小看眼前這位老人,畢竟,他如今所見到的老人中,似胤公,似大周天子,有哪一位是容易應付的人物?
  想到這裡,謝安也沒急著向那位老上司行禮,而是輕輕走過去,靜靜站在他身後,觀望著那一局棋子。
  不得不說,這位孔文老爺子下棋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點,慢地叫人懷疑他是不是中途睡著了,要不是他還睜著眼睛,素來沒什麼耐心的項青真想走上前去推一推他。
  如此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這位孔文老爺子卻只下了三步棋,即便是謝安,也不禁有些心生急躁,不過他多半也猜到,眼前這位老人多半是在試探他。
  說起也奇怪了,但凡老人,總喜歡用一些拐彎抹角的方式試探青年人,胤公是,大周天子是,眼前這位孔正卿也是。
  足足又過了一盞茶工夫,孔文長長呼出一口氣,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觀瞧了那般久,就不指點一下老夫麼?再這麼下去,老夫可要輸了……」
  謝安愣了愣,這才意識到這位老爺子是在和自己說話,連忙抖索精神,想了想,挑著好聽的話說道,「下官聽聞,觀棋不語真君子……」
  「[觀棋不語真君子],哼!原來是個迂腐之子……」孔文淡淡說道,「你要是想做君子,這大獄寺可不是一個好來處!」
  謝安愣住了,他原以為自己剛才那麼說會得到對方的好感,沒想到這老爺子說了那麼一句話,猶豫一下,他小心說道,「下官不解……」
  「既然不解,便好生思量吧!——何時想通了,老夫便何時叫你上任,倘若連這等淺顯的事也想不明白,你還是就此回去吧!——以你與長孫家、梁丘家、呂家的關係,調別部上任,應當不成問題!」
  「……」謝安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他不明白眼前這位老人究竟是針對自己呢,還是針對長孫家、梁丘家、呂家這三家。
  而更讓謝安弄不明白的是,觀棋不語真君子,這明明是一句能夠彰顯自己的話,怎麼就起了反作用呢?
  不知不覺地,謝安額頭滲出了汗珠。
  這老頭是在針對自己?
  不對……
  謝安忽然想起,長孫湘雨對他說起過,說在他之前,其實有很多人也曾經到這大獄寺中擔任少卿,其中有太子李煒的人,也有其餘皇子的人,權利爭奪非常厲害,但是直至如今,大獄寺正卿屬下,兩名少卿的職位依舊空懸著,理由很簡單,那些被任命到大獄寺擔任少卿的人,都被眼前這位老爺子以沒有資格擔任此職的理由給趕了出去。
  沒有資格……
  想到這裡,謝安深深皺緊了眉頭,忽然,他心中一動,恍然大悟。
  對啊!
  觀棋不語真君子這句話別的地方都能說,可怎麼能在大獄寺講呢?
  要知道大獄寺是審理斷案的地方,案件的真相比什麼都要重要,倘若為了某些理由,將案件的真相隱瞞,何來資格擔任大獄寺的少卿?
  想到這裡,謝安深深吐了口氣,拱手輕笑說道,「容下官收回前言,並非是什麼[觀棋不語真君子],而是下官對弈棋之事不甚了了,難以堪破其中勝敗、真相,是故不敢多言,免得擾亂了大人的斷案……」
  孔文手執一棋子正準備放入棋盤,聞言微微一愣,輕笑說道,「不準備當君子了?」
  「下官素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如大人所言,大獄寺確實不是君子該來的地方!」
  「孺子可教!」孔文點點頭,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原處,繼而轉過身來,打量著謝安,說道,「說的不錯,我大獄寺乃勘刑查案之處,需三心,細心、耐心,以及狠心,若無細心,便無法找尋到各個案子的蛛絲馬跡,若不耐心,便難以反覆推敲,找出其中破綻,若無狠心,便無法對一些頑固之人用刑,逼其就範……此乃污穢匯聚之地,非君子該來之處,也容不得君子!」
  謝安聞言心悅臣服,拱手說道,「下官受教了!」
  「好!」深深望了一眼謝安,孔文回頭再望向棋盤,淡淡說道,「這棋勢,你有何可教老夫之處?——老夫可不想輸啊!」
  此時的謝安已經明白孔文話中的意思,自然不會像方纔那樣拘謹,仔細看了幾眼棋局,見孔文所執的白子佔盡下風,幾乎已要落敗,遂搖頭說道,「下官愚鈍,實在找不出致勝機會,不過下官倒是認識一人,極為精通此道!」他指的,自然是長孫湘雨。
  「你很聰明……短短片刻便能想到其中隱由,我大獄寺,最忌[知而不言],面子難道要比案件的真相更重要麼?為了破案,有時就算是動用酷刑,也要叫人犯開口!——唉,也正是因此,屈打成招之案,比比皆是……」說著,孔文歎了口氣,忽然伸手將棋盤上棋子弄混,像耍小孩脾氣那樣說道,「不下了,不下了!——就當是和棋吧!」
  望著對坐那位主簿哭笑不得的表情,謝安亦暗自好笑。
  這老爺子原來棋品這麼差……
  不過話雖這麼說,謝安反而對這位老爺子充滿了好感。
  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孔文望了一眼謝安,輕笑說道,「你前些日子還是參加會試的學子,廣陵謝安,對吧?」
  「是!」
  「你的卷子老夫看了,甚佳,尤其是最後一題例案,會試考生數百人,唯獨只有你堪破真相,是故,老夫先前便打算將你調入我大獄寺,卻沒想到,陛下竟給了你我大獄寺少卿的職位……」
  望著老爺子感慨的面色,謝安不覺有些感慨,訕訕笑著。
  「你與長孫家、梁丘家、呂家有舊麼?」
  「這個……」謝安猶豫了一下,拱手說道,「梁丘舞,乃下官妻室,至於長孫家與呂家,只是略微有數面之緣……」
  「哦,原來如此!」孔文恍然大悟,繼而輕笑說道,「謝少卿,你可知曉,前些老夫趕走好些陛下任命的少卿,其中有不少權勢與梁丘家那個小丫頭相似的,甚至還有超過她的……」
  「略有耳聞……謝少卿?」謝安愣神地望著孔文,卻見老爺子微微一笑,正色說道,「老夫不管陛下所任之人是否有才華,是否家中有極大權勢,但凡老夫認為不具資格之人,便盡數驅出府去!——而你如今既然通過了老夫的考驗,二堂、三堂,日後就交給你了!」
  「二堂?三堂?」謝安愣了愣。
  孔文見此微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一堂乃老夫所御,非陛下親命、非刑部發文、非重大案件,輕易不升堂……平日裡只開到二堂,處理大周各地官府上呈案件,此類案件斷案後需將記錄文書上呈到刑部典藏司,備份。至於三堂,但凡衛尉署無法判決的案子,便經三堂開堂審理,雖需記錄,不過,不用上呈到刑部典藏司……」
  「下官不明,何以是衛尉署無法判決的事?」謝安疑惑問道。
  孔文微微一笑,說道,「衛尉署只負責治安,倘若有官員犯案,衛尉署雖有權利緝捕,卻無權受理,只能交我大獄寺,不過嘛,有時候,衛尉署也會將一些沒有官職,但是家中勢力卻頗大的世家公子,交予我大獄寺……前段日子,拜長孫家那個丫頭所賜,老夫開三堂審問那些擾亂治安的世家公子,幾乎將冀京的同僚們都得罪乾淨了,唉!——總之,我大獄寺就是一個專門用來得罪人的地方,要是沒有這份覺悟,怕日後走夜路被人刺殺,還是趁早辭官為妙!」
  「遭人刺殺的話,下官如今就已遇到三次了……」謝安聳聳肩說道。
  孔文驚愕地望著謝安,呵呵笑道,「看來你也是討人嫌的傢伙!」說到這裡,他面色一正,嚴厲說道,「既然你已做出決定,那麼老夫便告訴你一件事,我大獄寺雖身處污穢,卻是為我大周得以青天朗朗,只需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堂上那[正大光明]四字匾額,除此之外,不必在意其他,哪怕階下之人官階再高,權勢再強,升堂之時,你便是堂上最大的官!」
  這就是傳說中的,見官大三級?
  謝安只聽得心中熱血沸騰。
  或許注意到了謝安激動的神色,孔文微微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不過老夫也警告你,老夫授你重權,然倘若你徇私舞弊,可別怪老夫不客氣!」
  「老爺子放心,小子一定會對得起堂上[正大光明]四個字!」
  「老爺子?呵呵呵……」孔文微微一笑,抬手說道,「既然如此,時辰不早了,謝少卿便上任處理事務去吧,莫要叫老夫失望!」
  「是……呃,老爺子呢?」
  「老夫嘛,」孔文聞言望了一眼對面那露出苦笑表情的主簿,說道,「章林,來來來,今日我等定要分出個勝負!」
  「大人,今日下官是來告假的,老家兄弟娶妻,說什麼也要下官去吃他喜酒……」
  「你兄弟娶妻又不是你娶妻,你急什麼?待老夫贏你一次……不,待你贏老夫一次,再去不遲……」
  「這……好吧,最後一局……」那名叫做章林的主簿無奈地說道,繼而給謝安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起初謝安還不理解,然而等那位章主簿告假回鄉時,謝安這才明白那個眼神的含義。
  然後謝安就見識到了,棋藝比他還臭的……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20
第五十七章 挑事?來啊!誰怕誰啊?

 大獄寺少卿啊……
  站在二堂之內,謝安頗有些心情激動。
  他原以為大獄寺少卿不過是個正五品上的品階,但是在聽到那位大獄寺正卿孔老爺子的一番話後,他這才意識到,這個正五品上的少卿,擁有著多麼驚人的權勢。
  升堂之時,見官大三級……
  換句話說,只要是在謝安升堂的時候,哪怕是那位吏部尚書徐植,朝中從一品重臣,也得乖乖向他行禮。
  嘖嘖嘖!
  想到這裡,謝安便有些喜不勝喜,他終於明白,為何太子李煒以及其餘皇子們都眼巴巴地盯著這個職位。
  不過一想到方才差點被那位孔老爺子趕出府,謝安亦不禁有些心有餘悸。
  「好在哥急智過人……」後怕地拍了怕胸口,謝安走到二堂審官的那張桌子後,坐在椅子上,裝模作樣地比劃著,儘管堂下空無一人。
  興奮過後,謝安的心情便逐漸沉了下來。
  儘管大獄寺的正卿孔文孔老爺子似乎有意提拔自己,可是底下那些詳官,那些判正、判丞、判令、評事,以及班房中的衙役頭頭們,那些捕頭們,總捕頭們,似乎對自己勝任大獄寺少卿一職頗有微詞。
  即便是剛才逐一在拜見謝安這位上司,臉上亦帶著諸多不耐煩之色。
  這些人,謝安暗自記在心中。
  其實長孫湘雨早提醒過謝安,無論是太子李煒也好,其餘幾位皇子也罷,都暗自盯著大獄寺這塊肥肉,畢竟大獄寺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雖然名義上是屬於刑部的轄下,但實際上,它卻不歸刑部管理。
  再者,如今刑部之內權利爭奪也並未最終確定,因此這種明爭暗鬥尤其激烈,不比禮部,長孫家一人獨大,也不比吏部,太子一派隻手遮天。
  「大人,這些案卷需要大人過目!」
  一名叫做周儀的大獄寺評事端來了厚厚一疊案卷。
  說實話,望著那厚達一尺有餘的案卷,謝安當真有些傻眼,直到周儀告訴他,這些只是各地方官府上呈的案卷記錄時,謝安這才鬆了口氣。
  若沒有周儀解釋,謝安還以為那位孔老爺子積累了那麼多的案子呢。
  根據周儀的解釋,而謝安要做的,只需將這些各地的審案記錄閱過一遍,然後用大獄寺的大印在上面蓋個章,最後轉呈到刑部本署的典藏司,這就完事了。
  不過就算這樣,這厚達一尺有餘的案卷少說也有一兩百張,要是仔細翻閱,那可不是一天就能翻完的。
  想到這裡,謝安問道,「周老哥,這些全部都要觀閱一遍麼?」
  這位叫做周儀的平時,祖籍徐州任城人,今年三十有九,在大獄寺任職長達十一年,可以說是資歷頗足的老人了,只可惜上頭沒人,難以陞官,哪比得過謝安,一來就是正五品上的少卿。
  也正因為這樣,見謝安如此稱呼自己,周儀頗有些受寵所驚,連忙拱手說道,「大人如此稱呼,卑職當不起……」
  謝安笑了笑,說道,「有什麼當不起的?周老哥確實歲數要長於本官,再者,周老哥在署內已任職長達十一年,本官理當敬重周老哥,日後本官若有不明之處,還望周老哥多多提醒……」
  謝安這是在籠絡人心麼?
  啊,他就是在籠絡人心!
  方纔在見那些下屬的時候,謝安已經看出來了,大獄寺內有不少人對自己擔任少卿之職很是不滿,其中不乏有太子李煒以及其餘皇子安插的心腹,故意使絆子難題謝安,這是人之常情。
  這種事,謝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早已見多了,也不在意,而他要做的事也非常簡單,就是建立自己的班底。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雖說不至於如此誇張,但是謝安也不容忍自己的下屬沒事就爬到自己頭上指手畫腳,更何況眼下,大獄寺內那些官員,擺明了就是收取了太子李煒等人的好處,故意為難自己。
  謝安會容忍這種事?
  顯然不會!
  他會慢慢教會那些不聽話的下屬:是龍,你就給我盤著,是虎,你就給我蹲著!
  要是不聽話,也行,俸祿照發,但我就是不用你,你每天就給我閒著,而且你閒著還得給我按時來點卯,一日不來,就以此為借口開除你,你還沒話說。
  這種破事,謝安以往在社會上見地太多了,多到最後連他自己耍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在謝安看來,反正孔文孔老爺子已將二堂、三堂都交給了他謝安,不怕那些官員、捕頭不聽話,不聽話的就不用,別看還有一個一堂,可那是輕易開的麼?一年到頭也沒個幾次。
  說實話,當那些不服的官員給他擺臉色的那時起,謝安就知道,這幫傢伙翻不起多大浪來,畢竟有句話說嘛,會咬人的狗,不叫!
  「大人,雖說只是審閱一邊,可在呈交刑部本署之前,這些記錄文案,還要在孔大人那裡轉一邊……」
  謝安微微一愣,繼而頓時恍然大悟,他明白周儀是看出了自己心不在焉,是故好意提醒。
  也是,自己才剛剛上任,那位孔老爺子怎麼可能將所有的事務都全權交給自己?
  簡單地說,自己依然在試用期,倘若出了什麼差錯……
  「嘖嘖!」謝安咂了咂嘴,感激地望了一眼周儀,心中將其劃入了自己的班底。
  周儀微微一笑,他知道,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在大獄寺苦熬了十一年的周儀,太清楚不過,做人要識時務,他可不會像班房內那幾個捕頭一樣,對新任的謝安謝少卿擺冷臉。
  「對了,周老哥,剛才那幾個捕頭、判丞、判正都叫什麼名字?」是叫,對吧?
  來了!
  周儀心中一驚,他知道謝安指的是方才對其無禮的那些官員,低聲說道,「四個總捕頭分別是秦朗、王剛、李立,張明,判丞……」說著,他將那些人的名字向謝安盡數說了一遍。
  說實話,謝安的記憶力不是那麼出色,一聽到那麼多人名,著實有些頭暈目眩,擺了擺手說道,「勞煩周老哥替本官列個名單吧!——日後本官要是咳嗽,老哥便將那人姓名、職位添在名單之上!」
  周儀知道謝安想做什麼,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問了一邊。
  「不知大人作何用?」
  謝安微微一笑,顧左言他說道,「說起來,老哥聽說過指鹿為馬這個典故麼?」
  這位看似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卿大人,是個狠角色啊!
  周儀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哪裡會聽不懂,聞言心中感慨一聲,連忙拱手說道,「大人放心,卑職明白了!」
  「有勞周老哥了!」
  「不敢!對了,大人……」望了望左右,周儀壓低聲音說道,「太子殿下以及其餘幾位皇子殿下,曾暗中在我大獄寺上下打點過,只是無法過孔大人這關,是故,先前那些位少卿,沒呆多久就被孔大人趕回去了……秦朗、王剛、李立,張明,曾多次暗中收了好處……」
  因為謝安早已聽長孫湘雨提過,聞言也不驚訝,輕笑說道,「孔老爺子知曉麼?」
  周儀想了想,點頭說道,「正卿大人也是知曉的……」
  謝安微微皺了皺眉,繼而展顏一笑,輕笑說道,「原來如此,是打算對此不管不問,待後來人去處理麼?還真像那位老爺子的性格!」說到這裡,他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倘若真是這樣的話,哼哼,但願那四個傢伙識趣,本官的脾氣,可沒有孔老爺子那麼好啊……」
  儘管謝安的話是那樣的平淡,但是周儀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寒意。
  就在這時,忽然不知何處響起了一陣鼓聲,似乎是從官署府門外傳來的。
  「怎麼回事?」謝安愣了愣。
  周儀也是一臉納悶之色,向謝安拜了一拜,出去打聽。
  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手中捧著一份狀紙,表情很是古怪,望著謝安說道,「大人,是衛尉署上呈的案卷,說方才有兩位世家公子在市集鬥毆,累及了從旁的商販……」
  「何人?」謝安詫異問道。
  周儀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一人姓張,一人姓王,方才卑職暗中向衛尉署的衛兵詢問了一遍,似乎那兩位世家公子是故意惹的事,衛尉署派人去捉拿時,他二人也不急不惱,任憑衛尉署的官兵將其捉拿,當時他二人還說,衛尉署管不著他們,叫官兵將他們押到大獄寺來……」
  「唔?」謝安微微皺了皺眉,感覺此事有些蹊蹺。
  「你是說,故意針對本官來的?」
  周儀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據狀紙上所寫,此二人的父親,皆是朝中大員,太子一派……」
  「……」謝安張了張嘴,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
  他哪裡還會不明白?
  好啊,李煒,哥第一天上班,你就叫人來搗亂?
  行!行!
  今天要是不好好修理一下你養的這兩條狗,我謝安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話說他本來就因為大獄寺那些官員的事弄得很不舒服,此刻見太子李煒故意叫人來惹事,心中大怒。
  「升三堂!——傳令下去,一刻之內,都給到三堂集合,哪一個要遲到了,延誤了,本官日後也用不著他了!」
  周儀聞言心中一驚。
  「是,少卿大人!」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20
第五十八章 挑事?來啊!誰怕誰啊?(二)

 在此之前,謝安從沒想過自己上任後的第一樁案子,竟然會來地這麼快。
  巳時二刻前後,謝安端坐在三堂主審官的位置上,皺眉望著階下那兩個趾高氣揚的公子哥。
  說是三堂,其實堂中的擺設、裝飾與一堂、二堂差不了多少,其中最大的區別在於,一堂有三把鍘刀,分別是龍頭鍘、虎頭鍘,以及狗頭鍘,至於二堂,則少一把龍頭鍘,而三堂嘛,便只有一把狗頭鍘了。
  這三把鍘刀,分別對應[卿]、[士]、[民]三個階級,只要是證據確鑿,確定是難赦的死罪,審問該案件大獄寺的正卿、少卿有權利將犯人就地處死,只是這樣做太過於得罪人,因此,只要並非是窮凶極惡的犯人,大獄寺一般還是在審判後,交予刑部本署,先關押幾個月,隨後在處斬。
  換句話說,這些鍘刀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是一個用來震懾犯人的道具罷了。
  平心而論,望著階下那一王一張兩個世家公子臉上那囂張跋扈、絲毫不將他謝安放在眼裡的神色,謝安真恨不得拿狗頭鍘斬了他們。
  雖說案捲上寫著,這兩位公子相互瞧不慣對方,連帶著家丁在內,當街鬥毆,可是實際上呢,這兩人一臉笑嘻嘻的,友好到就說是親兄弟謝安也不會不相信。
  事實上,這兩位公子確實瞧著謝安的笑話,畢竟謝安坐在主審官的位置上已經有好一會了,可是堂上呢,卻只有三三兩兩幾個衙役,連個判令都沒,就連做書記錄的評事,也只有一個。
  而事實上,謝安自己也很鬱悶,他沒想到自己說出了那樣的狠話,那些傢伙卻依然我行我素,姍姍來遲。
  除了暫時充當衙役的項青與羅成外,竟只來了五個衙役,其餘,一個捕頭、一個文官也沒來,無奈之下,謝安只好叫周儀一人充當兩個角色,先讀案卷,再坐回席中用筆記錄此案經過。
  待周儀讀完案卷,謝安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階下那兩名被太子李煒當槍使的世家公子。
  「你叫王涵,對吧?而你呢,叫張應,對吧?本官聽說,你二人父親皆是朝中官員,對吧?」
  王姓公子王涵敷衍地拱了拱手,淡淡說道,「家父乃正三品朝臣,御史監轄下,督查司,左副督御史!」說著,他趾高氣揚地瞥了一眼謝安。
  御史監啊……
  謝安很清楚這傢伙為什麼這麼傲氣,畢竟朝中六部沒有什麼司、什麼署可以直接過問大獄寺的事,唯獨御史監,因為御史監是專門為皇帝服務的監察機構,有權利監視、調查任何司署,御史監中哪怕是五品的御史大夫,也有權利彈劾朝中一品、二品的重臣。
  而與此同時,張姓公子張傑亦冷笑說道,「家父乃詹事府詹事,朝中正三品大臣!」
  詹事府……
  謝安冷笑一聲,別的或許他不知道,可詹事府他可清楚地很,那可是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事務的機構,換而言之,詹事府內的官員,可以說清一色都是太子李煒的心腹,徹頭徹尾的太子一黨。
  什麼叫做**,謝安算是真正碰到了。
  而這時,三堂門外陸陸續續走進來不少人,細細一數,差不多有二三十人,謝安抬頭瞥了一眼,發現那些人,正是大獄寺內與他不對頭的官員,首當其衝的便是秦朗、王剛、李立,張明四個總捕頭。
  「卑職參見少卿大人!」在王涵與張傑冷笑不已的目光下,那些大獄寺官員陳差不齊地向謝安行了一禮,繼而準備回到各自的位置。
  見此,謝安猛地一拍驚堂木,沉聲斥道,「本官正在審案,不相干的人,都給我出去!」
  驚堂木何以是驚堂木,啪地一聲,響聲震耳欲聾,驚地那二三十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其中有一名捕頭抱拳皺眉說道,「少卿大人,我等乃大獄寺官員,何以是不相干的人?」
  謝安也不記得此人究竟叫什麼名字,聞言淡淡說道,「我說過,一刻之內,到三堂集合,否則,日後本官用不著你們!——出去!」
  「那……那我等做什麼?」一名文官愕然問道。
  謝安冷笑一聲,撇嘴譏諷道,「等著唄,等什麼時候孔大人有興趣升一堂了,你們再去任差……至於二堂、三堂,孔大人已將這兩堂交與本官,而本官,用不著你們,出去!——否則,別怪本官治你等一個以下犯上、擾亂公堂之罪!——項三,羅四,將他們趕出去!」他用化名喚項青與羅超二人。
  與羅超對視一眼,項青嘿嘿一笑,提著手中殺威棒朝那些人走了過去。
  見謝安態度如此強硬,那些官員不禁有些心虛,其中,一名捕頭抬手說道,「少卿大人且慢!——大人說一刻之內到三堂集合,眼下正好是一刻!」
  「是啊!是啊!」其餘官員亦紛紛點頭。
  謝安聞言心中冷笑,他哪裡會不知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他很清楚這些人沒有公然敢違抗他命令的膽量,所以,踩著點才姍姍來遲,這樣既能叫謝安難堪,又不算違抗命令,失了飯碗。
  不得不承認,這幫人想的不錯,只可惜,謝安打算教教他們,什麼叫做天真!
  「不!一刻已經過了!」
  「誰……誰說的?分明……」
  「本官說過了就是過了!」一拍驚堂木,打算了那些官吏的議論紛紛,謝安站起身來,一指堂上那五名衙役和周儀,沉聲說道,「從今日起,此六人便在二堂、三堂供職,至於你等,但凡是本官受理的案子,一概用不著你等!——不過你們放心,念在你等乃孔大人的老部署,本官也不會去革你們的職,你們就好好地在官署內享清福吧!——至於眼下,都給本官出去!」
  「少卿大人何以如此不講理?」一名文官憤憤說道。
  謝安聞言笑了笑,望著那名文官奚落道,「啊,本官就是這麼不講理,你能拿我怎麼樣?」
  此言一出,堂下鴉雀無聲。
  「項三,羅四!」謝安沉聲喝道。
  「遵令!」項青嘿嘿一笑,提著殺威棒走向那些官吏,其中有一名捕頭似乎打算與項青動手,只可惜,他哪裡是項青這位東軍神武營副將的對手,三兩下被擺平,隨手丟到堂外,摔了個七暈八素。
  其餘官吏一見,哪裡還敢放肆,紛紛做鳥獸散,其中有些人,逕直找大獄寺正卿孔文孔老爺子告狀去了。
  「嘿!」
  望了一眼那個摔在堂外、半天爬不起來的捕頭,謝安冷哼一聲,轉頭望向王涵與張傑二人。
  可能是見過了謝安的手段,他二人起初表情有些不自然,不過待一想到自己父親的職位,他們倒也放心了,畢竟他們的父親,都是朝中正三品的官,至於眼前的謝安,僅僅只是正五品上的官而已。
  怕什麼?
  他們顯然不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當大獄寺升堂之時,主審官見官大三級!
  好了,現在該收拾收拾太子李煒派來的這兩條狗了!
  可能是注意到了謝安不懷好意的目光吧,王涵不禁有些心虛,搶過話說道,「謝少卿,本公子等候了那麼久,都站累了,麻煩你請人搬一把椅子來!」
  謝安心中暗自冷笑一聲,啪地一拍驚堂木,沉聲說道,「公堂之上,見本官不下拜,還想要椅子?」
  王涵哈哈大笑,說道,「本公子有貢生身份,根據我大周律法,本公子有功名在身,不需向少卿大人跪拜,還有資格坐著聽審!」
  說實話,謝安對於大周律法不甚了了,聞言下意識望了一眼周儀,後者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見此,謝安招招手叫來項青,在他耳邊說幾句,只聽地後者賊笑不已。
  不多時,項青便將一把椅子端了上來,擺在堂中。
  王涵不疑有他,得意地望了一眼謝安,大刺刺地坐了下去,只聽卡嚓一聲,他坐下的椅子兩條前腿應聲而斷,王涵來不及反應,一屁股摔在堂上,頓時,項青與那五名衙役哄堂大笑。
  很顯然,這是謝安叫項青暗中做的手腳。
  王涵面色漲紅從地上爬起來,怒聲罵道,「這什麼玩意?!」
  謝安戲謔一笑,淡淡說道,「椅子呀!——王公子不是要椅子麼?怎麼不坐啊?」
  望著謝安臉上的笑意,王涵哪裡還會不知是謝安在搞鬼,聞言怒聲罵道,「坐?本公子怎麼坐?只有兩條腿那也叫椅子?」
  謝安聞言不急不鬧,笑呵呵說道,「王公子這話說的,兩條腿的椅子就不叫椅子了?照這麼解釋,王公子若是少了兩個胳膊,就不算是人了?」
  「你……你敢罵我?」
  「我覺得王公子的理解能力確實有問題啊,本官何時罵過你啊?本官只是就事論事……」無辜地鬆了聳肩,謝安戲謔笑道,「不過本官倒是認為,椅子就算丟了兩條腿,還也叫椅子,就跟王公子倘若不幸失去兩條胳膊那也算是人一樣,王公子你覺得呢?」
  「……」面對著詭辯堪比長孫湘雨的謝安,王涵無言反駁,只能點頭稱是。
  可惜的是,就算是這樣,謝安也不打算饒過他。
  「既然是椅子,王公子怎麼不坐呀?王公子方才不是可以向本官要求的麼?」
  「兩條腿的椅子怎麼坐啊?!」王涵滿臉惱怒地說道。
  謝安笑了笑,故意問道,「王公子以為椅子需要幾條腿啊!」
  「四條腿!——這還用問啊?」
  「那就行了,王公子不也有兩條腿麼,加上這椅子兩條腿,正好四條!」
  「你!」王涵氣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待深深吸了口氣後,怒聲說道,「罷了,本公子站著聽就是了!」
  你要站著聽?
  哥非要叫你坐著!
  心中冷笑一聲,謝安板起臉來,說道,「那可不行,根據大周律法,王公子有功名在身,非但不必向本官跪拜,而且還可以坐著聽審!」
  王涵哪裡還不知謝安是故意在耍他,為的就是報方才一箭之仇,聞言怒聲罵道,「謝安,你莫要欺人太甚!」
  話音剛落,謝安抬起驚堂木狠狠一拍桌子,震怒道,「到底是何人欺人太甚?!——本官好歹也是正五品上的官員,你區區一貢生,屢屢相逼,本官一忍再忍,奈何你如此放肆,豈有此理!——王涵,本官給你一個選擇,要麼坐著聽審,要麼,本官便治你一個藐視公堂之罪,打你二十殺威棒!——項三!」
  項青聞言邪邪一笑,走到面色略有些蒼白的王涵身旁,將那把只剩兩條腿的椅子扶了起來,嘿嘿笑道,「王公子,請吧!」
  望著謝安滿臉怒色,王涵猶豫一下,坐了下來,望著他搖搖欲墜卻咬牙堅持的模樣,周儀暗暗感慨。
  這位少卿大人,著實是個狠角色啊……
  在周儀心中感慨之餘,謝安的目光望向了張傑,戲謔笑道,「張公子,可有功名在身啊?」
  望著王涵那前車之鑒,張傑面色微變,連連搖頭,說道,「不,本公子沒有功名……」
  話音剛落,謝安抬手一拍驚堂木,怒聲喝道,「既然沒有功名,見到本官竟不叩拜行禮,實乃藐視公堂,來人啊,給我仗打二十!」
  「得令!」羅成習慣性地抱了抱拳,與兩名衙役一同提著殺威棒朝著張傑走了過去。
  「你……你……」見謝安不像是在開玩笑,張傑又驚又懼,連忙說道,「不不,本公子有功名在身……」
  謝安聞言撇嘴冷笑,淡淡說道,「公堂之上,滿嘴謊言,再加十仗!」
  「是!」羅超一頷首,一棍敲在張傑後膝,讓後者下意識地一曲膝蓋,倒在地上,繼而叫另外兩名衙役用殺威棒架住張傑,自己則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木棍。
  「謝安,你敢!——我父乃詹事府詹事,朝中正三品朝臣……」被夾在棍棒之下的張傑大聲喊道。
  羅超聞言手中的動作稍稍一滯,回頭望向謝安。
  只見謝安抬起右手手指,指了指頭頂,說道,「上面那塊匾額,有寫著[我在乎]三個字麼?」
  張傑下意識地抬起頭,望著那塊刻著[正大光明]四字的牌匾,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那就是[我不在乎]!——給我打!」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21
第五十九章 玩不殘你們就不算我謝安能耐!

 在大獄寺三堂公堂之上,作為主審官,謝安捧著一盞茶優哉游哉地輕品著。
  堂中,御史監轄下督查司左副督御史之子王涵面色漲紅地坐在那只有兩條腿的椅子上,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逐漸開始發麻,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有生以來從未嘗到過。
  儘管如此,王涵亦一動不敢動,尤其是當聽到被仗打的張傑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面色蒼白的他,渾身微微顫抖起來。
  「哼!」瞥了一眼堂中,謝安端著一杯茶優哉游哉地品著,時而搖頭晃腦,彷彿那張傑的慘叫是世間最悅耳的樂曲。
  你們真以為哥好欺負?啊?
  兩個傻鳥!
  坐在主位上將那王涵與張傑兩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謝安暗自冷笑。
  不得不說,這兩位世家公子太不瞭解謝安的性格了,想當初他還是平民的時候,就敢替李壽出頭,不動聲色將太子李煒整了一通,如今當高居正品上的大獄寺少卿,豈會在意這兩位公子家中擔任朝中三品大員的父親?
  倒不是說謝安仗著著自己妻子梁丘舞的權勢,仗勢欺人,就算沒有梁丘舞,謝安單憑大獄寺少卿的職位,狠狠教訓一頓這兩個不長眼的傢伙,而且事後對方還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就算最後鬧到御史監,謝安也不怕。
  單論耍嘴皮子的工夫,除了長孫湘雨那個妖孽般的存在外,謝安可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人。
  或許有人覺得,謝安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傢伙,不敢去對付太子李煒,卻拿那兩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出氣。
  謝安不否認,他覺得,在明知道自己實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還要以卵擊石,用雞蛋去碰石頭,除非是被對方逼到了懸崖邊上,不得不這麼做,否則,這就是一種極其愚蠢的行為。
  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謝安雖然不自認為是君子,但他依然可以做到隱忍兩個字,只不過隱忍歸隱忍,一味地被動打壓,那可不是他謝安的性格。
  偶爾挑軟柿子捏捏,出出氣,這不是挺好?有益身心。
  至於堂下那兩位公子,雖說此前與謝安也無冤無仇,可誰叫這兩位傢伙是太子一派的人呢?誰叫這兩個傢伙在謝安上任的第一天就過來搗亂呢?誰叫他們仗著自己家中父親是朝中是三品官,就對謝安那般蔑視無禮呢?
  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傻,心甘情願被太子李煒當槍使,卻不知,謝安與太子李煒早已勢如水火。
  別的且不說,單單是太子李煒派刺殺來行刺謝安,至今已有三次了,只不過對方權勢太甚,謝安這才暫時忍讓罷了,畢竟用他的命去換太子的命,謝安可不覺得這是一件賺便宜的事。
  再者,殺害儲君罪名太大,那一日打暈太子時,謝安其實也想過殺了這傢伙,只不過怕事後走漏風聲,連累李壽以及蘇婉,這才罷手,而如今,他謝安已是拖家帶口的人,自然要更為謹慎,畢竟謀害當朝太子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別的暫且不是,梁丘舞與伊伊肯定是要遭殃,至於長孫湘雨以及蘇婉,那就看長孫家與南公府呂家的權勢了。
  其實前些日子謝安在東公府養傷時,閒著沒事也詢問過長孫湘雨,長孫湘雨提醒過他,以他如今的實力,還鬥不過太子,正確切地說,除非有朝一日謝安在朝中隻手遮天,否則不能將太子怎樣。
  只要那李煒一日是太子,他謝安便做不到,其他人也做不到,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逼到法律的對立面、朝廷的對立面,雖聽著複雜,實際上卻只要用一句話便可以概括。
  等!
  等到大周帝位傳承在即,其餘皇子不得不背水一戰,對太子群起而攻之的時候!
  以太子李煒那狹隘的心胸,倘若被削去太子頭銜,必然會兵行險著,做出有違於大周律法的事,到時候,倘若謝安能夠坐上大獄寺正卿的職位,或許還能升一堂,親自審問李煒。
  當然了,前提是一切順利。
  而至於眼下嘛,大周天子身體狀況還不錯,皇嗣之爭還沒有到最激烈的地步,謝安自然也沒有必要與太子李煒死磕,挑幾個來找事的軟柿子捏捏,豈不是更好?
  「……二八、二九、三十!」
  在謝安端著茶思考日後的時候,項青與羅超二人已將那張傑用刑完畢。
  不得不說,當項青、羅超以及那兩名衙役退開的時候,張家公子的屁股幾乎可以說是被打皮開肉綻、血跡斑斑。
  這還是在項青與羅超手下留情的情況下,畢竟真正的仗刑,可以打贅肉最多的屁股,而是背脊樑,以項青那能夠力攔奔馬的力氣,一棍就能將那個紈褲子弟的脊樑骨打斷,要是沒有項青與羅超手下留情,那個叫張傑的傢伙,在挨了三十仗後,還有命在堂上慘叫?
  這點謝安也心知肚明,說實話他也只是打算狠狠教訓一下那兩個不開眼的傢伙,但卻不想鬧出人命,將這件事徹底做絕,一來是他大獄寺少卿的位置尚未坐穩,二來嘛,眼下還不是徹底與太子一派死磕的時候。
  平心而論,其實只要那王涵與張傑二人服個軟,謝安也不會做的太過分,但可惜的是,這二人見自己在謝安這裡吃了虧,似乎還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少卿大人,這打也打了,罰也罰了,眼下該替本公子討個公道了吧?此案如何定奪,還請大人速速裁決!——還是說,少卿大人其實對審案一竅不通,是故,故意罰本公子,想拖延時間?」說話的,是蹲著馬步坐在那張椅子上的王涵。
  而此時張傑正捂著重創的屁股掙扎著站起來,聞言怒聲道,「少卿大人羞辱之恨,我張傑且先記著,倘若少卿大人的裁決不能叫在下滿意,在下定要與家父言及!」
  「張公子啊,」謝安輕笑一聲,故技重施,抬手指了指頭頂上方的匾額,戲謔說道,「本官上面那塊匾額,有寫[我在乎]三個字麼?」
  項青以及那五名衙役聞言忍俊不禁,畢竟剛才他們不理解謝安這句話的含義,可現在,他們哪裡還會不明白?
  聽聞這句話,回想起剛才那一頓痛打,張傑面色蒼白,張大嘴望著謝安半響,語氣忽然軟了下來。
  「無論如何,還請少卿大人給在下一個公道!」說著,他故意裝作很氣憤的樣子,瞪著王涵,而後者好似想到了什麼,也瞪著他,看上去好似水火不容似的,可公堂上的人誰還會不清楚,這兩個人明顯就是一個鼻孔出氣。
  差!
  演技太差!
  連長孫湘雨那個瘋女子萬分之一都沒有,就敢出來丟人現眼?
  望著那二人在堂下故弄玄虛,謝安微微搖了搖頭,暗暗說道:行,既然你們還想玩,哥就陪你們玩下去!玩不殘你們,就不算我謝安能耐!
  想到這裡,謝安點了點頭,淡然說道,「本官既然既然升三堂受理了你二人的糾紛案子,自然會給你等一個滿意的答覆……」
  「少卿大人,話可莫要說地這麼滿!」王涵冷笑著說道,在他身旁,屁股被打地皮開肉綻的張傑亦恨恨望著謝安。
  說實話,對付這種不曉世故的紈褲公子哥,謝安真感覺自己有點大材小用了,他哪裡會不知這兩個紈褲子弟在想什麼,無非就是雙雙不滿他謝安的判決罷了,將此事鬧大,最好鬧到御史監,然後太子那幫人便有理由彈劾他謝安,說他連這等小事也無法斷決,不足以擔任大獄寺少卿。
  而他謝安會叫這種事發生?就如他心中所想,玩不殘這兩個紈褲子弟,就不算他謝安能耐!
  想到這裡,謝安心中冷笑一聲,故作沒有看到二人兇惡的眼神,拿起案卷粗粗瞥了幾眼,淡淡說道,「這案捲上寫,你二人在集市毆鬥,究竟是誰先動的手啊?」
  王涵與張傑聞言對視一眼,繼而異口同聲說道,「是他先動的手!」
  不得不說,這兩個紈褲子弟雖然不通世故,但也清楚先動手的人理虧,他們可不會給謝安找空子的機會。
  可惜的是,他們的想法,顯然要比謝安心中所謀劃的低上好幾個層次……
  「這樣啊,那本官可否能理解為,是你二人同時動的手?」
  王涵與張傑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那好……王涵,本官先問你吧,你為何要動手打張傑呢?」
  王涵想了想,說道,「本公子忘卻了,只記得是他先惹惱了本公子,是故,本公子才出手打他……」
  「哦,」謝安做恍然大悟狀,點頭說道,「那你是如何打的他呢?」
  「本公子打了他一拳……」
  「不夠清楚,」謝安搖了搖頭,故作嚴肅地說道,「你這般說,本官哪知你是如何動手的?這樣吧,你在本官面前示範一下,如此,本官自知誰對誰錯!」
  「這……」王涵猶豫一下,望了一眼張傑,張傑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二人雖自以為掩飾地巧妙,可惜堂上的人都瞧得分明。
  「本公子就是這樣打的……」嘴裡說著,王涵握緊拳頭,輕輕在張傑腮幫子上打了一拳。
  謝安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淡淡說道,「就這樣輕飄飄一拳?連撓癢都不夠吧?為了這等小事,就來我大獄寺,你二人真當我大獄寺整天閒著沒事?啊?!」
  「不,是本公子忘卻了方纔的力道,是這樣了……」王涵猶豫地望向張傑,見後者點頭示意,使勁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張傑臉龐,那砰地一聲,謝安略微抽了一口冷氣,隱約感覺牙酸。
  謝安心下暗笑:不錯嘛,小子,挺狠啊!
  他清楚地瞧見,那個張傑被打地上身一晃,險些跌倒在地,待站穩腳跟後,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王涵。
  就在這時,謝安又問道,「張傑,本官再來問你,你又是如何動的手啊?」
  張傑揉了揉略微有些發腫的腮幫子,聲音有些跑調地說道,「在下踹了他一腳……」
  「哦?如何踹的?示範給本官看!」
  在謝安暗自看好戲的目光下,張傑吸了口氣,猛地挑起一腳踹在王涵大腿處,王涵似乎沒有料到他會用那般大的力氣,身形一晃,愕然望著他。
  二人對視著,似乎在用目光交流著什麼,只不過比起方纔,他們望向對方的眼神中,有了幾分怨意,多半是在責怪對方出手太重。
  謝安心中暗笑,咳嗽一聲,問道,「王涵,在集市上,張傑是這般踹你的麼?」
  「是!」
  「張傑,在集市上,王涵是這般打你的麼?」
  「是,少卿大人!」
  「那就好……不過本官方才只注意著誰打了誰,誰踹了誰,至於力道,本官倒是沒注意……你們再示範一遍!——本官只有瞧得清清楚楚,才可以斷案,兩位公子以為否?」
  「……」王涵與張傑心中激氣,卻也沒有辦法,朝著方纔的步驟又來了一遍。
  「這回少卿大人可瞧清楚了?」
  望著他二人臉上的怒容越來越甚,謝安暗自冷笑,故作皺眉說道,「不對啊,王涵你方才打他的左臉,怎麼這會就變成胸口了?張傑你也是……到底是何處?——你二人確認一番,再示範一遍!」
  「……」王涵與張傑憤怒地望著謝安,他們哪裡還會不明白,這是謝安故意在耍他們,但是比起最初,他們這會連對面充當對手的同伴也恨上了,暗自埋怨對方出手太重,絲毫不顧及對方。
  如此重複了六七次,每一次謝安總能挑出點毛病來,王涵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回顧謝安說道,「少卿大人,我二人重複如此多次數,難道你還沒瞧清楚麼?」
  謝安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好了,本官已瞧清楚了,現做作此判決:王涵打了張傑一拳,是故,張傑,你也打王涵一拳;張傑你踹了王涵一腳,是故,汪涵,你也踹他一腳……殺人抵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見謝安竟做出這等判決,王涵與張傑心中冷笑,正要說話,卻見謝安一拍驚堂木,沉聲說道,「本官已做出判決,你二人為何不從?莫非藐視本官不成?!倘若如此,本官便要治你等一個藐視公堂之罪!」
  王涵與張傑聞言,沒有辦法,只能照著謝安說的做。
  待完畢之後,謝安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方纔本官的判決,你二人服是不服?——倘若不服氣,細細稟來!」
  本來王涵與張傑便打定,無論謝安做出什麼樣的判決都會說不滿意,這會兒又豈會客氣,聞言雙雙表示不服。
  「那就好,本官還真怕你二人服氣了呢!」謝安戲謔地說了一句,繼而板起臉來,說道,「以[一報還一報]既然不服,那就以[兩報還一報]!——王涵,本官允你還張傑兩腳;張傑,本官允你還王涵兩拳!」
  「這……」王涵與張傑聞言面色蒼白,正要說話,卻見謝安戲謔一笑,悠悠說道,「本官知曉你二人不服,打了再說!——兩報還一報倘若還不服氣,便三報還一報;三報還一報倘若還不服氣,便四報還一報……」
  聽著謝安那慢悠悠的口吻,王涵與張傑二人神色漸漸變得不自然起來,額頭也漸漸滲出了汗珠。
  「大……大人,在下服了……」本就受了三十仗打的張傑一聽還要受那般多的苦,頓時求饒起來,而王涵卻似乎還有些猶豫的樣子。
  見此,謝安端起茶盞,吹了吹茶水中的茶葉,淡淡說道,「光一人服氣可不行呀,本官斷案要做到公平公正,必須你二人一同心服口服……」
  張傑一聽面色更急,怒視著王涵罵道,「王涵,你小子打出興致來了?」
  本來王涵心中多半顧慮著太子李煒那邊的囑咐,不想就這麼輕易向謝安服軟,而如今被同伴破口大罵,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反唇罵道,「叫什麼叫,你方才不一樣踹地那麼狠?」
  「我狠?我方才受刑的時候,你小子就安安逸逸坐上椅子上……」
  「安安逸逸?你倒是去試試那兩條腿椅子!——那種生不如死,我寧可被杖打的人是我!」
  「放屁!——你個混賬,方才怎麼不說?」
  「你……你罵我?」
  「罵你?老子還打你呢!」說著,張傑滿臉怒意地撲了上去,扭著王涵的衣服就撕,後者亦不甘示弱,兩人頓時扭打在公堂之上,只將項青、羅超、周儀以及那五名衙役看得有些難以置信。
  謝安倒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主位上,悠哉悠哉地喝著茶。
  他剛才之所以叫那二人互相打對方,本就是為了挑撥他們,別以為下令的人是謝安,這兩個人便會將所有的恨意都歸到謝安頭上。
  不,他們還會埋怨對方,埋怨對方下手太重,然後連自己都無意識地逐步加重了下手的力道來報復對方。
  尤其是,他二人平日裡是朋友,是故這種彷彿被朋友所背叛的恨意,才尤其深刻、明顯。
  效果不錯嘛,心理學的暗示……
  瞥了一眼在公堂上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謝安嘴角微微揚起幾分笑意,繼而,他收起臉上的笑意,猛地一拍驚堂木,故作震怒地吼道,「此乃堂堂大獄寺,豈容你二人在此放肆!——來人啊,將他二人收監,關入大牢,明日再複審!」
  項青與羅超二人正驚訝於那二人的反目成仇,如今聽謝安一說,這才反應過來,與幾名衙役上前,費了好些力氣,才將那扭打在一起的二人拉開。
  望著那二人衣衫不整,髮束凌亂,猶用充滿恨意的目光瞪著對方,周儀暗自嚥了嚥唾沫麼,望向謝安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重與忌憚。
  而謝安倒是沒有注意周儀目光的改變,他正望著那王涵、張傑二人,望著他二人被項青、羅超以及幾名衙役押往大獄寺官署內監牢的途中,猶自像兩只好斗的公雞般,狠狠瞪著對方。
  兩隻傻鳥!
  今日你謝大爺給你二人上一堂心理學的課程,好好學著點!
  冷笑一聲,謝安撇了撇嘴,抬手一摔手中驚堂木。
  「退堂!」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21
第六十章 弈棋與閒聊

 雖說只是教訓了兩個被太子李煒當槍使的小嘍嘍,不過謝安的心情依然很好。
  「我的快樂,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之上……」
  哼著跑調跑地非常厲害的小曲,謝安坐在二堂,繼續批閱那一疊厚厚的案卷記錄。
  在批閱了幾份後,謝安發現,大周地方官員上呈的案卷記錄,其中的案子幾乎都是牽扯到人命的案子,而案卷中的人犯,有的被判為不赦的死罪,有的則發配從軍。
  起初謝安還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在轉念一想後,他倒也釋然了。
  畢竟大獄寺是大周最具權威的公堂,若不是牽扯到人命的案子,各地官員如何會叫下屬官員千里迢迢送到冀京呢?
  反過來說,要是每一樁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向大獄寺秉呈,那大獄寺的正卿、少卿以及其餘官員豈不是要累吐血?
  「北海郡平昌縣,犯人朱二,乃當地屠戶……因與當地縣民王蔡起口角之爭,心中不忿,懷恨在心,將王蔡殺死,凶器乃殺豬刀……緝捕捉拿後,供認不諱,押解至刑部,監侯司……周老哥,這監厚司,是做什麼的?——怎麼每一份都是到那什麼監侯司的?」
  正在備註方才王涵、張傑一案的評事周儀抬起頭來,聞言拱手笑道,「啟稟少卿大人,這監侯司,乃刑部專門處理死刑案件的司署,而秉呈到我大獄寺的案卷,大多都是各地方府衙判為死罪的案子,是故,一概押送至監侯司,收監、等候處刑……」
  哦,原來這監侯司的[監],是收監的意思啊……
  謝安聞言恍然大悟,在想了想後,疑惑問道,「死刑犯押送到冀京,還不是就地處刑麼?」
  「是呢!」見謝安一副匪夷所思之色,周儀拱了拱手,笑著解釋道,「皇恩浩蕩,即便死刑犯判的是死罪,可依然乃我大周子民,非刑部,各地府衙無權私自處斬,否則一概以殺人罪論處,必須將其押解至刑部監侯司,由監侯司定罪,奪其[國民]身份,且關入牢獄。經此道手續,那些死刑犯便改叫死囚,乃待罪之身,再非我大周國民……」
  「這麼嚴格?」
  「我大周歷年來對死刑管理素來嚴謹,」笑了笑,周儀繼續解釋道,「處刑死囚的日子,在秋季。介時,由刑部本署[提牢司],將死囚從大獄押解出來,經[秋審司]再複審,確立罪名,最後由[贖罰司]將犯人押解至市集問斬,問斬後,再由[贓罰司]將死囚屍體發回原籍安葬,並將死囚生前遺物、家書,交予其家眷,若無家眷,則由當地府衙代領。」
  這麼人性化?
  謝安聽聞有些吃驚,他沒想到處斬一個死刑犯,竟然要經過當地府衙、冀京大獄寺、以及刑部本署三道手續。
  「周老哥,我大獄寺不是負責複審麼,怎麼那什麼秋審司還要複審一邊?」
  「大人誤會了,我大獄寺的複審,乃是就此案件,倘若大人覺得此案件尚有蹊蹺之處,可以發回叫當地府衙重審……而刑部秋審司的複審,只是就犯人本身而言,粗淺地說,就是在死囚處刑之時,頭上頂一個什麼樣的罪行。再者,也有一些死囚等不到處斬,便自盡於牢獄之內,儘管牢獄看管森嚴,但還是不免會出現這樣的事,是故,秋審司在處斬死囚之前,需按照名冊再確定一番,倘若死囚已死於牢中,便將其處刑日期勾去……」
  「哦,原來是這樣……」謝安點點頭,繼而疑惑問道,「在牢獄自盡的死囚,很多麼?」
  「這個嘛……」周儀猶豫了一下,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說道,「官面上是這麼說,可事實上,並非如此,想來大人也聽說中死囚監牢內的事……一般,即便是死囚,其家屬亦要使些銀子,打點一二,買通牢獄內的獄卒,否則,恐怕等不到處刑,就被那些獄卒打死於牢中了……」
  「並非死於自盡?」
  周儀苦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我大周刑法頗寬,就算是待死的死囚,也不一定就會死,但凡遇到舉國之天大喜事,陛下都會下聖旨,大赦天下,比如早些年,四皇子北征凱旋,舉國沸騰,陛下便下聖旨赦免了該年的死囚,改發配充軍,是故,即便是死囚,只要其家屬能多使些銀子,也能保全性命……」
  「還有這種事?」
  「大人自然不知這種齷蹉事……提牢司的官吏們,有的是這類辦法,倘若有一死囚秋季押解到冀京,其家屬也在暗中使了銀子,打通了關係,提牢司的官員便能以來不及定罪等種種理由,讓該名死囚來年再處刑……倘若銀子打點地充足,到了來年,提牢司又會說那名死囚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條命……總之,只要矇混過秋季,便又是一年……」
  「……」
  「如此年復一年,年復一年,待得陛下下詔,大赦天下,該名死囚便可免去死罪,改判充軍……一句話,錢能通神!」
  謝安聞言愕然地張了張嘴,繼而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可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不,有錢能使磨推鬼!」
  周儀愣了愣,繼而忍不住笑出聲來,拱手說道,「少卿大人明鑒!」
  二人正說著,忽然有一文官匆匆而來,正是那些被謝安趕出三堂的文官之一。
  「少卿大人,孔大人有請!」
  「嘿!」謝安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望著那名文官,只將那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大人……」周儀有些著急地望向謝安,他哪裡會想不到其中的緣由,正要提醒,卻被謝安伸手打斷。
  「周老哥無需擔憂,孔大人明察秋毫,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與本官為難!」雖然話是對周儀說的,可謝安說話時卻直直望著那名文官,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與在二堂門口暫時充當護衛的項青、羅超說了幾句,謝安便朝著內衙走去。
  路,他認得,畢竟兩個時辰前便去過一次,是故,輕車熟路,沒過多久便來到了內衙孔文孔老爺子的辦公屋子。
  望著那位老爺子獨自一人在屋內下棋,不可否認,謝安有些小小的緊張。
  畢竟他猜得到這位老爺子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才叫人去找他,無非就是他謝安毫不留情地將那幫不聽話的官吏趕出了三堂而已。
  可能是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謝安,孔文轉過頭來,望了一眼謝安,笑瞇瞇地說道,「進來吧,此乃老夫臥居,不必拘束……」
  見孔文神色如常,謝安稍稍鬆了口氣,待一聽這個屋子是孔文的臥居,他又有些納悶了。
  「老爺子平日就住在這裡?」謝安愕然地瞧著屋內牆角的床榻,以及床榻上的被褥。
  孔文微微笑了笑,帶著幾分苦澀說道,「老夫這一輩子得罪的人太多了,如今老了,膽子也小了,只能窩在這大獄寺了……」說著,他指了指面前桌案上所擺著的棋盤,笑道,「章林那小子還是丟下老夫告假回鄉、去參加他弟弟的婚事了,來來來,你來陪老夫下一局……」
  「只要老爺子不嫌棄下官棋藝臭……」謝安苦笑說道。
  對面而坐,這一老一小開始下棋,讓謝安想不到的是,眼前這位喜歡下棋的老人,棋藝卻實在不怎麼樣,甚至比胡亂下棋的他還要不如。
  要知道謝安的棋藝,長孫湘雨可是評價為,閉著眼睛也能贏他啊。
  「看你年紀輕輕,這棋藝倒是頗為高超啊……」孔文驚訝地望著謝安。
  「……」謝安無言以對,想了想,他覺得還是不要說實話了,免得打擊到了眼前這位喜歡下棋的老爺子。
  「這個……下官有幸,曾得長孫家的千金指點過……」
  「哦,長孫家的千金啊……」孔文恍然大悟,釋然點頭說道,「原來有名家指點,怪不得棋藝能與沉浸此道數十年的老夫相提並論……」
  望著眼前這位老爺子一副自負的模樣,謝安很是替他老人家感到悲哀,下了幾十年的棋,卻還只有這種不入流的水平,在某種角度上說,也算是驚世駭俗了。
  可能是分心吧,前半局還一副大好河山的謝安,最終竟然以一目半的微弱劣勢敗北,望著眼前的老爺子一副紅光滿面的模樣,謝安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輸……竟然輸了?」
  「謝少卿這話說的,難道輸給老夫很令你感到驚愕麼?」孔文開懷大笑地說道,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意思,給人一種他先前從未贏過的錯覺。
  「不愧是經長孫家那位名家調教,竟能與老夫下地難分勝敗,但還是略遜老夫一籌啊,哈哈哈……不過謝少卿也無需氣餒,似章林那般奇才天下少有,老夫算半個,你嘛,多加努力,再過個幾十年或許也能超過老夫……」
  聽著這話,謝安真不知該說什麼好,此時的他,還以為那位叫做章林的主簿在棋藝上有多麼出色呢,後來才知道,那位章主簿也不過普通水準,像他這樣的,長孫湘雨一次對付幾十個恐怕也不成問題。
  可想而知,這位孔文孔老爺子的棋藝,究竟弱到什麼地步。
  不過嘛,眼下謝安可沒資格數落,畢竟他輸了。
  「這不算,再來過!」說話的是謝安,一來是他看得出,這位老爺子喜歡下棋,想借此機會拉攏關係;二來嘛,他實在無法接受自己輸給了眼前這位老爺子。
  明明是他佔優的啊,怎麼會輸了呢?
  孔文眉頭一挑,露出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卻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撫著鬍鬚淡淡說道,「那老夫就勉為其難,再陪謝少卿下一局好了……」
  謝安正在整理棋子,聞言笑著說道,「孔老爺子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叫下官名字吧……」
  「名字……哦,還未取表字麼?」
  「這個,」謝安苦笑一聲,半真半假說道,「下官乃孤兒,未有親近長輩,再者尚未到弱冠之齡,是故這表字……」
  「哦,」孔文點了點頭,也不再繼續問,說道,「既然如此,老夫賣個老,喚你一聲小安,如何?」
  「老爺子言重了……」
  一番寒暄,這一老一小兩隻[井底之蛙],又開始了棋盤上的廝殺。
  不得不說,他二人的棋藝真可以說是半斤八兩,以至於,讓長孫湘雨看見多半會露出鄙夷之色的棋局,他二人愣是下得興致勃勃。
  可能是見關係拉近許多,於是謝安也不在拘謹,下棋之餘,詢問著孔文這樣那樣的事。
  「老爺子平日裡就住在大獄寺麼?」
  「啊,老夫這輩子得罪的人太多了,走在大街上,都得注意著是否有人行刺老夫……」
  「老爺子說笑了,您可是朝中正三品的重臣,誰敢行刺您呢?」謝安說的是實話,要知道孔文的正三品大獄寺正卿職位,可不同於王涵、張傑他二人父親的三品官,那可是九卿之一,除丞相外,六部、九卿可以說是朝廷一等一的重臣了,別看才正三品,權勢卻比謝安的妻子梁丘舞那從二品還要大。
  「誰敢行刺?呵呵呵,想老夫的人多了……」孔文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歎息說道,「小安啊,我大獄寺就是專門用來得罪人的司署,你知曉冀京眾司署中,哪一個司署最遭人恨麼?」
  「御史監吧?」
  「不錯!御史監專職監察我大周官員,自然遭人恨!而其次嘛……便是我大獄寺!——是故老夫方才警告過你,若沒有那份膽量,怕得罪人,怕走夜路遭人行刺,還是早早辭官為妙!」說到這裡,孔文長長歎了口氣。
  望著眼前的老爺子面露唏噓之色,謝安愣了愣,小心問道,「莫非老爺子遇到過?」
  「何止老夫……」
  「咦?難道……」說到這裡,謝安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屋內的擺設,心中微微一動。
  「你猜的不錯,」孔文長長歎了口氣,苦澀說道,「老夫家中,如今余老夫一人……」
  「這……怎麼?」
  「老夫今年六十又七,十餘年前吧,犬子與兒媳帶著老夫孫兒,到老夫祖籍整修祖墳,不想回來時,卻遭賊子毒手,老夫那老伴,聞此消息,亦昏厥餘地,臥病數日後撒手西去……」
  「這……究竟是何人下的如此毒手?」謝安難以置信地問道。
  「誰知道呢,」孔文苦笑一聲,歎息說道,「老夫這輩子得罪的人太多了,數不勝數,哪知道是哪個?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小安,老夫聽說你也是有了家室的人,你可提防了,可莫要步了老夫後塵……」
  「小子謹記!——不過小子那妻子,武藝頗強,應該不至於……」
  「哦,對了,你妻是梁丘家的小丫頭吧,那倒是……」孔文笑著點了點頭,繼而長歎道,「老夫年幼時,曾以為我大周朗朗乾坤,後來才知道,這世間污穢、齷蹉,數不勝數……而我大獄寺,便是堅守著這最後一寸青天白日之處,雖置身於污穢、齷蹉,卻也要對得起頭頂上那[正大光明]四字匾額,莫要被人嚇倒,要敢於得罪人……」
  「小子謹記老爺子教誨!」面對著眼前這位將畢生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大獄寺的老人,謝安心中唯有感動與尊敬。
  孔文深深望著謝安,忽然搖頭苦笑道,「見你第一眼起,老夫便知道你非尋常人,不會像那些碌碌之輩一樣,畏懼權勢,不過,老夫真沒想到,這一日上任,你便得罪了兩個朝中三品官……後生可畏啊!」
  謝安清楚地從孔文的話中聽出了幾分調侃,詫異問道,「老爺子知曉了?」
  「啊,方才有文吏報之老夫,說你升三堂,好生羞辱了一番那兩個紈褲子弟……」說到這裡,孔文眼中隱約露出幾分賞識,點頭說道,「你雖初次升堂受理案子,不過老夫不得不承認,你做的漂亮!——既狠狠耍了那兩個不像話的小崽子,卻又沒有落下把柄……漂亮!」
  「老爺子言重了……」謝安聞言有些受寵所驚。
  「天下奇才何其多啊……」望著謝安感慨了一句,孔文又說道,「不過即便沒有落下把柄,你也得罪了兩位朝中三品大員,依老夫看來,那兩位朝中三品大員,早則今日,遲則明日,定會來我大獄寺理論,討要那二人……」
  「老爺子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子定然不會折辱了大獄寺這塊牌子!」
  「呵呵呵呵,好!」孔文微微一笑,繼而皺了皺眉,問道,「小安,你與太子有隙?」
  謝安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不瞞老爺子,那位太子殿下曾三次派刺客行刺小子,好在小子命大……」說到這裡,他略有些不安地抬頭望向孔文。
  「堂堂一國儲君啊……」孔老爺子失望地搖了搖頭。
  謝安心中一動,小心問道,「老爺子似乎對那太子殿下也是……也是不滿?」
  「哼!」孔文輕哼一聲,惆悵說道,「老夫受陛下重恩,可奈何那位殿下實在是……你可曾聽說一個叫何廣的人?」
  「何廣?」謝安思忖一下,搖了搖頭。
  孔老爺子沉吟一番,皺眉說道,「此人本乃御史監正五品御史大夫,因在朝中彈劾太子而證據不足,獲罪貶官,貶為塗唐縣縣令,半月前得到消息,此人在攜家眷趕赴塗唐縣任職途中,遭賊人所害,其全家一十三口,外加轎夫、車伕、護送官兵二十餘人,皆死於非命……」
  謝安倒抽一口冷氣,驚愕說道,「莫非……」
  孔文搖了搖頭,示意謝安莫要再說下去,繼而惆悵說道,「陛下歲數愈大,龍體也不甚安康,退位在即,是故,那位皇子們明爭暗鬥,也愈發激烈……眼中朝中,除吏部外,御史監也有大半落入太子手中,御史監職權頗大,你日後不可不防!」
  「小子記住了!」謝安點點頭,心中很是震驚,震驚於太子的手竟然伸到了御史監這個有權勘查全國官吏的機構,再加上吏部,換而言之,太子幾乎已掌握了大周官吏這方面的機構。
  沒有注意到謝安的震驚,孔文繼續說道,「吏部乃太子一黨,禮部乃長孫家獨大,工部乃八皇子李賢一系,兵部八九成歸四皇子李茂,唯有戶部、刑部尚未踏入這一灘渾水,不過依老夫看來,恐怕這等局勢也難以保持多久……小安,你記住,日後無論刑部本署意屬哪一位皇子殿下,我大獄寺絕不牽扯其中!」
  「是!」謝安連連點頭,不過一想到他有意偏袒李壽,他不禁有些心虛。
  「對了,方才有人向老夫稟告,你將一些人趕出了三堂,並揚言,日後用不著他們,可有此事?」
  見孔老爺子提起此事,謝安心中微微一驚,抬起頭觀瞧老爺子神色,見他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
  「確有此事,小子初上任,那些人實在有些過分……老爺子不是要興師問罪吧?」
  「呵呵呵,興師問罪不至於,老夫只是看來那些人多年在我大獄寺任職,兢兢業業,向你求個情罷了……有些時候,稍稍教訓一番就是了,不可認死理,需知,無足輕重之事,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子記住了……那就看那些人的表現了!——倘若他們能負荊請罪,小子也不會做得太絕!就看他們自己了……」謝安聳聳肩說道。
  「呵呵,好,好!——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會那般不識趣,去提點他們……」孔老爺子點了點頭,繼而望著謝安,猶豫問道,「小安,你今年,當真只有十七歲麼?」
  「呃,是……」謝安有些心虛地說道。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孔文感慨地點了點頭,一面伸出手,不動聲色地移動了一下棋盤上的棋子。
  見此,謝安哭笑不得,沒好氣說道,「老爺子,說歸說,別偷偷動棋盤中的棋子好麼?——還動?以為我沒瞧見是怎麼著?」
  「什麼?方纔你說什麼?」老爺子一副[我耳力不佳]的疑惑表情。
  謝安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老爺子,您方才不會也是這樣才贏的吧?」
  「你說什麼?!」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話,孔老爺子猛地瞪大眼睛,臉紅脖子粗,氣呼呼說道,「你可是我大獄寺少卿,需知凡事可要講證據的……你有證據麼?」
  「證據啊,就在老爺子的手中……老爺子執的是白子吧?你拿著一枚黑子打算做什麼呀?」
  「啊?哦,你看老夫,老眼昏花,一時不慎竟拿錯了,哈哈哈哈……」
  「……」謝安沒好氣地望著故意裝傻的孔文,心下暗自搖頭。
  見過沒棋品的,沒見過如此沒棋品的……
  這時,屋外忽然想起了篤篤篤的叩門聲。
  「啟稟正卿大人,少卿大人,御史監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王大人,以及詹事府詹事,張齡張大人,在府外擊鼓,說要討回他家兩位公子……」
  孔老爺子與謝安對視一眼,搖頭說道,「打了小的,他家大人就來了,唉,當我大獄寺是什麼地方?」
  「呵!老爺子,小子去去就來!」
  「唔!——記得需乾淨利索,休要給人拿著把柄!——老夫方才提過,御史監,有大半已落入東宮手中!你若被人拿到話柄,老夫也幫不得你!」
  「小子謹記!」說著,謝安拱手一禮,繼而轉身離開。
  望著謝安離開的背影,孔文孔老爺子深深注視著棋盤,若有所思。
  「咦?這盤其實能贏啊……嘁!那兩個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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