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42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3
第四十一章 漸漸靠近的危機

 戌時三刻,冀京那偌大的皇宮已變得異常安靜,無論天子、嬪妃,還是宮女、太監,都已早早吹滅了各自屋子裡的燭火,入睡歇息,使得偌大的皇宮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頭隱在黑暗中的巨大猛獸。
  奇怪的是,唯獨東宮,尚且燈火通明……
  「飯桶!一群飯桶!」
  在東宮的偏殿中,作為大周的儲君,太子李煒手握一卷書卷坐在書桌之後,神色冷淡地望著跪倒在他書桌前的一拍侍衛。
  「整整半個月,爾等尚且無絲毫頭緒,似你等飯桶,本太子要來何用?!」說著,太子李煒將手中的書卷狠狠砸在書桌上,眼中流露出濃濃怒意。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饒命!」那一排十餘名護衛嚇地渾身顫抖,腦門連連叩地,磕頭求饒。
  「一群飯桶!——距本太子被襲一事已過半月,兇手至今逍遙法外!半個月了,別說將那該死的混賬東西抓回來,你們竟然連對方是誰都查不到,就這樣還有臉叫本太子饒過你等?」
  「太子殿下饒命啊!」眾護衛連連磕頭求饒,其中有一人苦求道,「太子殿下明鑒,這冀京內人山人海,況且太子殿下還特意叫我等避開衛尉署耳目,似這般……」
  「你的意思,是本太子的不是咯?」打斷了那護衛的話,太子李煒一拍書桌,站了起來,滿臉慍怒地瞪著那護衛。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沒用的東西!給我……」說到這裡,怒氣沖沖的太子李煒好似注意到了什麼,微微抬頭望了一眼大殿的房梁,繼而,頗令人驚訝的,他眼中那震怒的神色竟稍稍退了下來。
  「給我滾出去!一群飯桶!」
  「是是……」那十餘名護衛聞言如逢大赦,連滾帶爬跑出大殿。
  望了一眼那些護衛離去的背影,李煒站起身,走到大殿殿門處,對守候在殿門外的四名心腹護衛使了一個眼色。
  那四名護衛乃太子李煒的心腹侍衛,高個子的叫張常,曾經是冀州境內的山賊強人,後被京兆尹麾下的官兵抓獲,本要審問後處斬,不過太子看重了他的武藝,暗中叫人改了大獄寺的判決,將其收為麾下。
  體型略有些臃腫的叫做馬廉,是數年前到冀京參加科舉武試的武人,只因為在考場中失手殺了人,非但丟了仕途,還被關入大牢等候審問,後來得知此人武藝不凡的李煒,暗中叫人將此人放出。
  而剩下的兩人,是一對兄弟,哥哥叫王敘、弟弟叫王孚,乃是冀京太子一系武將其家中的子侄,武藝相當出眾,是故被太子李煒所看中,收為侍衛。
  這四人,俱是能以一敵百的武人,也是太子李煒這些年暗中招攬的高手,即便是比較東軍神武營的四將,恐怕也不會遜色幾分。
  見太子李煒以目示意,這四人對視一眼,張常與馬廉望了一眼左右,朝著東宮昏暗處走了過去,而王敘、王孚兄弟,哥哥王敘跟著太子李煒走入了大殿,而弟弟王孚則關上了殿門,握刀站在殿外,巡視四周。
  「出來吧!」走到大殿中央的李煒淡淡說道。
  話音剛落,大殿的房梁之上躍下一個黑影,似乎是男人,黑衣黑褲,用黑布蒙面,腰後右側倒別著一柄匕首,看他那從樑上飛身下來的動作,嫻熟、簡練,足以證明,此人是一個身手敏捷、精於藏匿之道的刺客。
  「丁邱,見過太子殿下!」拉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布,那刺客抱拳喚道。
  李煒還來不及說話,他身旁的護衛王敘皺眉斥道,「見到太子殿下,竟敢下跪行禮,罪該萬死!」
  只見那叫做丁邱的刺客淡淡一笑,回顧王敘說道,「王護衛別搞錯了,我[危樓]可不是太子殿下之臣……」
  「你說什麼?!」滿臉憤慨的王敘站上前一步,右手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就是說,我等並非為太子殿下效力,而是為太子殿下的銀子效力……」說話時,刺客丁邱的手,亦隱隱伸向右側腰後的匕首。
  「好了,你們兩個!」太子李煒皺了皺眉,斥道,「當著本太子的面,輪不到你二人放肆!——王敘,收劍!」
  見李煒發話,護衛王敘只好將手中的佩劍再收回劍鞘,恨恨地瞪著丁邱。
  「乖……」丁邱嘿嘿一笑,亦鬆開握著匕首的手,他臉上的嘲諷之色,令王敘勃然大怒,只是礙於太子李煒在旁,不好發作。
  危樓……
  一個遍佈江南、看錢殺人的刺客組織,只要支付相應價錢的酬金,那些人連朝中大臣也敢刺殺……
  太子殿下怎麼會叫這幫絲毫沒有忠誠可言的傢伙辦事呢?
  想到這裡,王敘皺緊了雙眉。
  似乎是注意到了心腹侍衛那憤慨的目光,太子不悅地望著丁邱說道,「丁邱,你也莫要欺人太甚!——上次吩咐你的事,辦得如何?」
  見李煒提到正事,丁邱面上表情一正,帶著幾分自傲說道,「我[危樓]要殺的人,逃得過一次,也逃不過第二次!——那個趕赴江南任職的何廣,丁某已替太子殿下做掉了!」
  「好!」李煒聞言面色大悅,負背雙手在殿內踱了幾步,眼中閃過一絲凶色,冷冷說道,「那個何廣,不識時務,本太子有意招攬他,他竟暗中向朝廷御史監告本太子暗結朋黨……得罪了本太子,他以為右遷塗唐縣縣令、貶個幾階官職就算完了?哼!」說著,他轉過頭來,對丁邱問道,「其家眷呢?」
  丁邱抬手做了一個斬首的動作,帶著幾分職業性的冷漠,壓低聲音說道,「照殿下吩咐的,其全家一十三口,外加轎夫、車伕、護送官兵二十餘人,一個不留!——人頭不曾帶來,過些日子,太子殿下可到刑部打探消息,看看丁某可曾蒙騙殿下!」
  「那倒不必,我信得過你等!——按照先前約定,那何廣的人頭五十萬兩,其家眷一人十萬兩,回頭我會叫人將銀票給你……那些轎夫、車伕、護送官兵,再多給你等十萬兩吧!——做得好!」李煒臉上喜悅之色更濃,舔了舔嘴唇,嘴角旁掛起幾分殘忍的笑容。
  「多謝太子殿下!」丁邱聞言眼中隱約露出幾分喜色。
  「無須客氣,這是你應得的,對於有才能的人,本太子向來不吝賞賜!」說著,李煒好似想到了什麼,帶著幾分好笑,問道,「你主人呢?也在幹這種無本的買賣?」
  「這個……」丁邱猶豫了一下,說道,「丁某回冀京途中,曾到金陵轉了一圈,大姐好似開了幾間義捨,用以收留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
  「義捨?」李煒哈哈大笑,撇嘴說道,「哈哈哈,有意思,那個殺人如麻的女人,打算收手麼?啊?哈哈,[鬼姬]的名號,可是會哭泣的哦!」
  丁邱聞言皺了皺眉,也沒多做解釋,只是問道,「太子殿下尋大姐有事?——莫非太子殿下打算再刺殺朝中哪位將軍?」
  「暫時沒這個打算!上次叫你們殺前將軍盧彥,也是無奈之舉,誰叫那個傢伙仗著自己是四弟一系的人,對本太子諸多冒犯……雖說那個女人做的乾淨利索,但朝中那些御史大夫,還是對本太子起了疑心……再說了,一個將軍的頭顱五百萬兩銀子,就算是本太子,也花銷不起啊!」
  「太子殿下過謙了,您乃一國儲君,日後的九五之尊,區區五百萬兩,何足掛齒?」
  「呵!」李煒淡淡一笑,揮揮手說道,「好了,無關緊要之事,暫且不提,丁邱,本太子要你替我殺一人!」
  丁邱聞言面色一正,沉聲問道,「何許人?」
  太子李煒微微搖了搖頭,將當日把梁丘舞騙到偏僻房間,在其酒中下藥,最後卻被人打暈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丁邱。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那賊子坐收漁利,與那梁丘舞有了夫妻之實?」
  回想起那日所見到的那張一片狼藉的床榻,李煒心中嫉恨之火頓時燃起,強壓憤怒沉聲說道,「只要你找出此人,殺了他,將頭顱帶來與我,本太子便付你兩百萬兩酬金!」
  「兩百萬……」丁邱下意識雙目一睜,頗為心動地舔了舔嘴唇,在想了想後,問道,「太子殿下可曾派人調查過東公府?」
  「東公府?為何?」
  「丁某以為,既然太子殿下肯定那梁丘舞與那賊人多半有了夫妻之實,那麼這件事,就有些蹊蹺了……」
  「什麼意思?」
  「梁丘舞此女子,丁某也有耳聞,此女性情如男兒般剛烈,有[炎虎姬]之稱,乃[四姬]之首,威名更在大姐之上,似她這等女子,豈能默忍自己清白被污?據太子殿下所言,您那日甦醒之後,卻不見那賊人屍體,丁某想來,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那賊子在梁丘舞甦醒之前便已逃離;要麼,他二人已達成了某種協議……殿下不妨叫人去追查,近幾日裡,東公府可曾與什麼人接觸!」
  李煒也不是笨蛋,聞言恍然大悟,懊惱說道,「我竟疏忽此事!」說著,他回顧丁邱,沉聲說道,「很好,丁邱,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太子殿下放心!」丁邱點了點頭,微微抱了抱拳,一躍身上了房梁,消失不見。
  抬頭望了一眼,護衛王敘皺眉說道,「太子殿下,倘若此事牽扯到那梁丘舞……」
  「你想說什麼?」
  「卑職以為,萬一那梁丘舞見已失身於那賊人,無奈從之,故而包庇此人,殿下若殺了那人,恐怕……」
  「恐怕什麼?」李煒冷笑一聲,咬牙說道,「那個女人已經沒用了,與其留著添我那四弟威勢,倒不如趁早一併除去!」
  「卑職可不認為那丁邱會是炎虎姬的對手……」
  「呵,本太子又沒叫他去殺梁丘舞,」李煒淡淡一笑,回顧王敘說道,「你派心腹之人走一遭金陵,叫那個女人來!」
  王敘聞言微微一驚,低聲說道,「殿下的意思是……」
  「哼!」李煒輕哼一聲,嘴角揚起幾分笑意,淡淡說道,「[炎虎姬],對[千面鬼姬],一個是我冀京四鎮之一、在戰場上令敵軍聞風喪膽的猛將,一個是為了酬金無論是誰都敢刺殺、並且十餘年來從未曾失手過一次的[危樓]當牌刺客……很有意思吧?」
  「是,是的!」
  「哼哼哼,哈哈哈哈……」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4
第四十二章 看得見吃不著是一種折磨

 就在太子李煒命危樓的刺客丁邱追查半月前他被謝安偷襲打暈的那件事時,謝安正在自己那不算大的簡陋小屋,忍受著莫大的引誘。
  由於將唯一的床榻讓給了長孫湘雨,是故,謝安只能睡在地上,好在伊伊做事仔細,早前便叫人打理了一番,在地上鋪上了幾張蓆子,如今謝安再在蓆子上鋪一層被褥,倒也湊合著能睡。
  但一想到冀京第一美人眼下正睡在自己榻上,謝安便感覺有些心癢難耐,更不妙的是,榻上的長孫湘雨似乎也瞧出了謝安的心思,故意只穿著單薄的內衣趴在榻上,要不是屋內的光線實在太暗,甚至可以看到她貼身衣服裡面那紅色的小肚兜。
  「嘻嘻,嘻嘻……」望著睡在地上的謝安用被子摀住頭,不敢望向自己,長孫湘雨眼中捉弄之色越來越濃,一邊趴在榻上搖擺著裸露的光潔腳丫,一邊故意柔柔喚道,「安哥哥,你睡著了嗎?」
  「……」
  「安哥哥,人家睡不著,怎麼辦?」
  「……」
  將頭悶在被子裡的謝安聞言暗暗咬牙,長孫湘雨那嬌柔的撒嬌聲傳入他耳中,彷彿千萬隻螞蟻在他心底來回爬動,擾得他心火大盛,說不出的難受,他真恨不得衝到榻上去,將那個故意挑逗他的小妮子就地正法,可惜,他不敢……
  畢竟這個女人的來頭太大了……
  這個女人就是人來瘋,不理她就好,不理她,不理她……
  彷彿中了魔障般暗自念叨著,謝安又扯了扯蓋在身上的被褥,將整個腦袋都埋了起來。
  忽然,他渾身一震……
  因為他感覺,有一隻光潔柔軟的小腳丫,不知何時伸到了被子裡,正輕輕觸碰著他的雙腿。
  那彷彿觸電般的感覺,讓謝安渾身一震,怒不可遏地揭開被子,卻見長孫湘雨正坐在榻旁,望著他咯咯直笑。
  「喂!」
  「咯咯咯……」
  就著窗戶照入屋內的月光,謝安清楚地瞧見,長孫湘雨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隱隱透出裡面那紅色的小肚兜,一條修長而白潔的大腿坐在臀下,另外一條,則勾著他的被褥。
  這個時代,好似並沒有什麼內褲之類的東西吧……
  嚥了嚥唾沫,謝安下意識地望向她雙腿之間,遺憾的是,那裡蓋著一層被褥,看不真切,但反過來說,正是這種朦朧而不真切的美景,更能挑逗起男人心底的邪火。
  「別玩得太過火了……」謝安的嗓音略微有些嘶啞,但他說得很認真、很嚴肅。
  「為何?」長孫湘雨咯咯笑著問道。
  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謝安望著她認真而嚴肅地說道,「丫頭,我不是正人君子,你再玩下去,我不保證你今夜會不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比如說,童貞!」
  「……」長孫湘雨愣了愣,繼而掩嘴噗嗤一笑,說道,「你說得還真是露骨呢,好啦!」說著,她收回了挑逗謝安的那一條美腿,用被子蓋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軀,繼而見謝安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戲謔般咯咯一笑。
  「早點睡吧!」沒好氣地說了句,謝安再次躺下,枕著雙手,望著漆黑的屋頂。
  對於長孫湘雨的膽大,此刻的他有了重新的認識,在他看來,這個女人並不像梁丘舞那樣擁有著男兒也難及的武力,單從身體素質上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若是他想對她做些什麼,她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但即便如此,她還敢挑逗他……
  瘋女人……
  想到這裡,謝安搖了搖頭。
  忽然,榻上的女人問道,「謝安,你說我與舞姐姐,誰更美?」
  「……」
  「謝安,問你話呢!」見謝安不說話,榻上的女人有些不渝。
  謝安微微吐了口氣,淡淡說道,「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想問問咯……說呀!——我要聽實話哦!」
  「我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呀……言下之意,就是默認我比舞姐姐更美,對吧?」
  「……」謝安沉默了,單論容貌,雖說梁丘舞也是一位難得的美人,但是與眼前的長孫湘雨比,還是要遜色幾分,但是作為梁丘舞的夫婿,謝安不想承認。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哦!嘻嘻……」榻上的女人翻了個身,側對著謝安躺著,繼而笑嘻嘻說道,「說真的,你方纔的眼神很可怕哦,我還真以為你會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呢!」
  「……知道還不閉嘴?——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正人君子!」
  「你忌憚我的身份,對麼?」
  瞥了一眼長孫湘雨,謝安也不掩飾,淡淡說道,「啊!你要不是當朝丞相的孫女,我早就……」
  「早就什麼?」女人嘻嘻笑著,故意問道。
  「……」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謝安沒有說話。
  靜靜望著謝安半響,長孫湘雨忽然輕笑著說道,「可惜了呢,謝安……」
  似乎是聽懂了她言中的深意,謝安愣了愣,皺了皺眉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我當然知道……」長孫湘雨長長歎了口氣,仰面躺在榻上,望著漆黑的屋頂,幽幽說道,「倘若你方才撲上來,我或許會任你侵蹂也說不定呢……」
  「嘁!我才不信!」
  「是呢,說真的我也不信呢,只是,只是有種這樣的感覺……」長孫湘雨微微笑了笑,語氣不明地說道,「可能是今日的我有些不對勁吧……」說著,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瞥眼望著謝安,說道,「很可惜哦,謝安,你沒把握方纔的機會喲!——若是你方才佔了我的身子,或許我會做你的女人的也說不定……」
  「或許?」
  「啊,五成的可能吧……」
  「那另外五成呢?」
  「另外五成,就是我事後向家門哭訴你的惡行咯,然後……你會死!」
  「……」
  「要賭一賭麼?」女人忽然問道。
  「賭什麼?」
  榻上的女人微微坐起身,直勾勾地望著謝安,咯咯笑道,「就是我眼下不做任何反抗,任你擺佈,看看明日事後,究竟是奴家想做你女人的想法居多,還是懷恨在心,想殺你的想法居多……」
  儘管她的語氣是那樣的平穩,但是言語中隱隱透露出的幾分瘋狂,卻讓謝安感覺渾身一寒。
  「不賭!」謝安斬釘截鐵地說道。
  說實話,謝安幾乎可以肯定,這次她並不是在耍他,但正因為這樣,他才尤其感覺後背泛起陣陣寒意。
  啊,這個女人的想法,往往讓別人捉摸不透。
  「若是你賭贏了,無異於平步青雲,倘若賭輸了,也不過是丟條性命,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能得到奴家清白身子……這樣也不賭麼?」
  「不賭!」
  「這冀京,不知有多少人惦記著奴家的身子……」
  「少廢話!——我向來不賭!」
  「怕輸?」
  「啊,就是怕輸!——我只做有把握的事!」
  「無趣……」榻上的女人翻了個身,淡淡說道,「只做穩賺不賠的事,毫無波折,似你這般活著有什麼意思?」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我又不是賭徒!」
  「瞧你那點出息……」
  「行了,乖乖睡覺吧!——再折騰,我明日可就不帶你出去玩了,讓你悶死得了!」
  「嘁……」彷彿戳中長孫湘雨的軟肋,她悶悶不樂地躺在榻上,憤憤地用被子蓋住腦袋。
  見自己這招竟然這麼有效,謝安也頗為驚訝,而就在他正準備安心睡覺時,榻上又傳來了長孫湘雨那怯怯的聲音。
  「吶,再陪我聊幾句好嗎?我睡不著……」
  謝安無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無奈說道,「如果是正常點的話題……」
  「嗯!」榻上的女人連連點頭,翻身趴在榻上,笑嘻嘻說道,「謝安,究竟是哪裡人?我知道,你其實並不是廣陵人……」
  「呵,這個以後再說吧,現在的你,就算我解釋了,你也不一定聽得懂!」
  「嘁,人家那麼聰明……」
  「這不管聰明什麼事,你這麼聰明,這麼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呢?」
  「很複雜麼?」
  「啊!」
  「那好吧,嗯……那你的家人,這個可以說吧?」
  「當然可以!——你也認識,舞,伊伊……」
  「呃,我不是問她們倆呀,另外……」
  「另外就沒有了!」
  「沒有……了?」
  「啊,我是孤兒啊,很小的時候都被丟在孤……就是義捨之類的地方收養了,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榻上的女人,微微側過身,望著謝安,良久低聲問道,「你……恨他們麼?你的父母?」
  「可能吧,小的時候挺恨的,不過後來長大了,這恨意就淡了,我想,他們也有他們的困難吧,比如說,缺錢……錢這東西,很重要啊,沒有錢,吃不上飯,住不起房子,結不起婚,養不起孩子,還要被人看輕……」
  長孫湘雨彷彿感覺自己的心被稍稍觸動了一下,聞言取笑道,「所以你才想要當大官,賺大筆的銀子?」
  「賺大筆的銀子,是,至於當大官嘛……那是另一回事!」
  「咦?」女人愣了愣,疑惑問道,「難道你最初沒想過要當官?」
  「呵,」躺在地上的謝安聞言笑了笑,說道,「你想知道我以前的夢想麼?——哦,夢想就是期望、幻想,做夢都想實現的事。」
  「說來聽聽……」
  「我的夢想的,就是當一個惡紳,當一個土財主,每日閒著沒事的時候,牽一條惡狗,帶一幫惡丁上街,調戲調戲街上那些年輕貌美女子,將那些看中的女子虜回家……」
  「欺男霸女,調戲良家女子……你還真是無恥呢!」榻上的女人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喂喂,這麼說太過分了吧?——這只是夢想,夢想不懂麼?」謝安沒好氣說道,不過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咯咯,奴家真是意外,安哥哥你看似衣冠楚楚,實則禽獸不如……」
  「喂喂喂,別隨隨便便就給我扣一頂禽獸不如的帽子,我只是想一想,又沒說一定會那麼做!」
  「問罪於刑,思之始也!——今日你有這般惡念,日後倘若你勢傾一方,你能保證你不會那麼做?」說著,榻上的女子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說道,「要不然,我托人給你弄個地方官,你帶我一道去?欺男霸女,調戲良家女子,嘻嘻……」
  「……」謝安頓時無語。
  他倒是忘了,眼前的這個女人,那可是遠遠比他還要不安分的主。
  「閒話到此為之,睡覺!」
  「嘁……」
  --與此同時,丞相府邸--
  正值亥時二刻,胤公尚且披著衣衫坐在書房,手握一本書卷。
  忽聽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繼而,有一名侍女匆匆走了進來。
  「回來了麼?」胤公問道。
  只見那侍女搖了搖頭,滿臉急切說道,「啟稟老爺,小小姐還是沒有回府,這可如何是好?」
  胤公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對那侍女沉聲說道,「莫要驚慌!你且叫府上家丁徹夜守候在府邸各個門道,倘若那丫頭回來了,便伺候她歇息;倘若徹夜未歸,也休要聲張,尤其是我兒府邸,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否則,老夫拿你等是問!」
  那侍女一聽,慌忙跪倒在地。
  「下去吧!」
  「是!——可小小姐……」
  「如有人問起,就說那丫頭早已回府歇息!」
  「這……是,奴婢遵命!」
  望著那侍女離去的背影,胤公這才緩緩搖了搖頭。
  「未出閣的女兒家,夜不歸宿,實在是……唉!」說著,胤公站了起身,披著衣服,緩緩走到了書房門口。
  [……啟稟老爺,小小姐今日叫小的駕車與她去找一個叫謝安的人,到了後,就叫小的回來了,小的不敢不從……]
  腦海中回想起府上馬車伕劉福的話,胤公微微吐出一口氣。
  謝安……
  就是那個小傢伙麼?
  呵!
  駕馭得了麼?我長孫家這匹不服管教的至烈之馬……
  微微歎了口氣,胤公抬頭望著夜空中那一輪彎月,口中喃喃念叨。
  「鴆,古之奇鳥也,其羽艷若鳳、雀,凡鳥難及……然,毒鳥也,取其羽浸酒,飲之,仙藥不靈……終得一日,死於披羽……」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4
第四十三章 長孫家不為人知的事(一)

 由於發榜的日期在三月底,故而,謝安帶著長孫湘雨胡天胡地地玩了幾日。
  在這數日裡,謝安有帶著女扮男裝的長孫湘雨在大街上觀瞧路上的美人,教會了她朝那些良家女子吹口哨,羞地那些良家女子遮面避退。
  也曾偷偷溜到城樓眺望遠處的美景,還一副高官氣派地朝那些守城的衛士打招呼,唬地那些守城將士一愣一愣,直到二人走遠還未曾反應過來。
  看到城內有人家結婚娶妻,謝安帶著她來到了附近一家木器鋪,耍盡嘴皮子愣是用八十文銅錢租用了一隻賣相非常不錯的錦盒。
  進門時滿臉春風,愣是裝得與那家人關係極似的,說什麼要親自將重禮送到主人手中,待吃過飯,又一臉憤慨地提著那只錦盒又走了出來,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是這家人不滿意謝安送的重禮呢。
  誰會想到,這傢伙只是拎著一隻空格子,帶著她一道去人家府邸騙吃騙喝罷了。
  他時而帶著她去茶樓喫茶,佔個好座,叫一壺茶水、一盤點心,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只叫茶樓內的掌櫃與夥計恨地牙癢癢。
  時而去城內某個瓦陶鋪,給店家一些碎銀,租一架製作工藝陶器的木器,手把手教她如何製作簡單的瓦器、瓷器。
  時而又去城外傳聞鬧鬼的荒山野嶺,對著那些滲人的鬼火,替她講述何為磷火,以及磷會自燃的特性。
  也曾帶著她在街上找一個看面相、算卦的攤子,兩人一句話都不說,就看著那個算卦的老道吞吞吐吐地自圓其說。
  早晨觀日出,傍晚看雲霞,夜裡觀繁星,偶爾,謝安也會說一些玄幻的神話故事,有的她聽過,有的她不曾聽說。
  不得不說,謝安這種市井小民的生活方式,讓長孫湘雨感受到了莫大的樂趣,從一開始的面紅耳赤,到後來的心安理得,她像個一個小跟班般,跟著謝安滿城瘋跑。
  她從來沒有感到這般愉悅過,在這數日裡,謝安教會了她許許多多在外人看來離經叛道的事,讓她明白,就算不去陷害、算計別人,依然可以每天都過得充實而有趣。
  在長孫湘雨看來,謝安是一個很矛盾的人,這從他掛在東公府房內的那副字幅就可以看得出。
  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她不想去評價這句話,只是,像謝安這樣,堂堂正正將這句話掛在嘴邊的,絲毫不以為恥的,她實在沒有見過。
  在遇見謝安之前,她見過許許多多的人,就好比她認識的那些冀京的公子哥,一個個看似是風度翩翩、談吐優雅的真君子,實則是道貌岸然、心懷鬼胎的偽君子,對她的美色垂涎不已,恨不得擄回家中,這種人,她見得太多了。
  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世上又有幾個男兒不想身居高位,家財萬貫,妻妾成群?就連聖人也說過,食色,性也,只不過大多數的人,都礙於俗世禮法,不得不掩飾心中的慾望罷了。
  不是他們不想要,只是他們不敢說。
  相比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謝安就是一個真小人,他從不掩飾自己心中的野望,就算是在她長孫湘雨面前,他也說得很露骨。
  他做不到以德報怨,但至少不會以怨報德、恩將仇報,與這樣的人在一起,她感覺很輕鬆。
  如此一晃眼到了第五日,儘管長孫湘雨依然捨不得離去,但她實在沒辦法了,不得已要回一趟丞相府。
  也是,畢竟洗澡可以在謝安那個簡陋的小屋子裡解決,順便還能使喚使喚他,叫他替她燒水,則她則優哉游哉地坐在木桶裡清洗身子,可問題是,她沒有換洗的衣服。
  外邊的衣服倒是好解決,畢竟謝安衣櫃裡有的是伊伊替他預備的嶄新衣服,可裡面的呢?
  女兒家的貼身衣服,難道要叫他去洗?就算她願意謝安還不願意呢。
  她有想過叫謝安替她去買新的,不過一看他身上那點可憐兮兮的銀子,她不指望了。
  無奈之下,長孫湘雨只好打定主意回一趟丞相府,到自己的屋子裡取一些換洗的衣服,畢竟距離會試發榜還有好些日子,她可還沒玩夠呢。
  可是呢,她又不願一個人走回府,定要拉著謝安一道去,可能是看在她這幾天比較乖的份上吧,謝安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不過說真的,其實謝安心底挺怵的。
  畢竟長孫湘雨是未出閣的待嫁女兒家,夜不歸宿,與他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四五日,儘管謝安沒敢對她動手動腳,可這種事一旦傳出去,那可不好聽。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長孫湘雨不辭而別、離家出走四五日,這長孫家卻沒有全城搜查她的行蹤,謝安感覺有些納悶,他哪裡知道,是胤公警告了府上的下人。
  「吶,你這一走四五天,回來還打算偷偷溜進去,拿了衣服就跑?」
  在從丞相府偏僻小門溜進府內的時候,謝安面色古怪地說道。
  此時長孫湘雨正嚴厲地警告那些守在小門的府上下人,叫他們休要聲張,在聽到謝安的話後,轉過頭來,疑惑說道,「不可以麼?」
  「你家人會擔心的……」謝安說出了他這幾天說過好些遍的話。
  「關我什麼事?」
  「……」
  這個瘋女人還真是以自我為中心啊,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暗自歎了口氣,經過院中小徑的時候,謝安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覺得,你還是道個歉比較好,你這一離家四五天,萬一你家人責怪起來……」
  「那我就走咯!」女人毫不在意地說道。
  「走?」
  「對呀,他們要是怪我的話,我索性就離開這個家,」說著,她轉過頭來,笑嘻嘻說道,「以後,就靠你養活我咯!」
  謝安聞言倒抽一口冷氣,連連搖頭說道,「我自己都養活不起,還養活你?你一個肚兜就好幾百兩銀子了……」
  長孫湘雨聞言面色微微一紅,暗咬貝齒,沒好氣說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不是說你挺能賺銀子的麼?」
  「那也沒你花得快啊……要不,回頭你寫副字讓我拿著去賣了?換點銀子?」謝安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話說這幾天,光是買長孫湘雨想吃的的點心,就花了數百兩銀子,李壽給他的那些銀子,短短幾日就花地差不多了。
  「你……」長孫湘雨聞言氣地說不出話來,素來自命清高的她,從來不輕易給人墨寶,也正是因為這樣,她一幅字畫才至少值數千兩。
  但凡在書畫上有才能的人,有幾個願意將自己的墨寶拿去換錢的?
  她狠狠瞪了一眼謝安,忽而展顏一笑,說道,「這樣好了,待會走時我帶些首飾,你要是嫌養活不起我,就拿去當了好了……」
  經過這幾日的接觸,她也逐漸瞭解了謝安的性格,知道謝安是絕對不會將女人的首飾拿去的當的。
  「……算你狠!」
  「嘻嘻!」
  路過小徑,穿過廊庭,二人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溜到了內院,正當他二人來到別院的園門處時,正巧,與謝安有過一面之緣的胤公正從別院出來。
  三人撞了個對臉。
  「……」
  「……」
  「……」
  四目相對,氣氛說不出的尷尬。
  「你說句話啊!」謝安小聲提醒長孫湘雨,後者皺眉瞪了他一眼,同樣壓低聲音說道,「你叫我說什麼?你不是男人麼?這種時候應該你出面才對!」
  「我……」
  「你什麼你?快說話!」
  「……」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長孫湘雨,謝安勉強對起幾分笑容,拱手對胤公說道,「學生廣陵謝安,見過丞相大人,丞相大人還記得學生吧?那日會試的時候……」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會不知,眼前這位兩鬢斑白的老人,正是當初丞相,胤公。
  「呵呵,」胤公微微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謝安旁邊的長孫湘雨不屑地哼了哼,撇嘴說道,「嘁,還以為你會說什麼,也不過是這般俗套的客套,還想拉關係,沒羞沒躁!」
  「那你來?!」謝安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地望著長孫湘雨,壓低聲音說道。
  長孫湘雨哼了哼,繼而望了眼胤公,淡淡說道,「祖父有什麼話就說吧,反正我此次也就是回府拿些換洗的衣服,要是祖父不允的話,我二人就此離去!」
  「喂喂喂,你怎麼能怎麼說話?」謝安皺眉望著長孫湘雨,卻見後者秀目一凝,斥道,「你別管!」
  「你!」謝安頓時語塞,不過心底卻有些納悶,畢竟長孫湘雨這些日子都挺乖巧的,與最初簡直就是判若兩人,而眼下突然性情大變,他有些難以理解。
  「乖孫打算就此離開長孫家麼?」胤公笑呵呵地說道,「還是說,你以為爺爺也會像你那不成器的爹一樣,會將你逐出家門?」
  「……」長孫湘雨聞言瞥了一眼胤公,不說話。
  「放心吧,你這幾日不曾歸府的事,爺爺已告誡了府上眾人,是故,你父並不知情……從小到大,爺爺哪次不是站在你這邊?你闖出的禍事,哪次不是爺爺替你收尾?無論你闖出的禍事多麼嚴重,爺爺可曾斥責你半句?」
  「……」長孫湘雨那凌厲的眼神稍稍軟了幾分。
  「包括這次,爺爺知道你就住在這個小傢伙那裡……」在謝安暗嚥唾沫之餘,胤公指了指他,繼而對長孫湘雨微笑說道,「可爺爺並沒有派人叫你回家?對麼?更不會像你爹那樣,派人強行將你帶回來……」
  「……」
  「這幾日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爺爺不想知道……爺爺只想知道,這幾日,你玩耍地愉快麼?」胤公一臉慈祥地望著自己的孫女。
  長孫湘雨聞言抬起頭,瞥了一眼身旁的謝安,故作平靜地說道,「還……還行吧!」
  「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胤公微笑著點了點頭,繼而望了一眼孫女身上的男裝,輕笑說道,「女兒家家的,可不能疏忽自己的儀容……叫別院的下人燒水,你到屋裡梳洗一番,爺爺與這個小傢伙聊幾句……」
  長孫湘雨聞言眼神一凜,警惕地說道,「祖父想做什麼?」
  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謝安,胤公笑呵呵地說道,「只是閒聊幾句罷了,就在這園子裡,待你梳洗打扮完畢,若還嫌玩得不夠,就跟著這小傢伙再玩幾日也無妨……」
  「當真?」
  「呵呵呵……」
  深深望了一眼胤公,長孫湘雨猶豫一下,微微點了點頭,也不知看沒看到謝安那求助的眼神,走到別院內去了。
  喂喂,就這麼走了?
  太沒義氣了吧?
  謝安恨得牙癢癢,一抬頭,卻發現胤公正神色肅穆地望著自己。
  不妙,不妙啊……
  他暗自苦笑。
  忽然,胤公微微歎了口氣,神色複雜地說道,「你好本事啊……」
  謝安聞言渾身一顫,弄不清楚胤公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就在他滿頭冷汗之際,胤公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謝安,陪老夫在這園子走兩步……」
  「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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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長孫家不為人知的事(二)

 跟著胤公緩緩走在丞相府的園子裡,不得否認謝安的心情非常緊張。
  畢竟眼前的這位老人,那可是當朝的丞相。
  「如何?」忽然,走在前邊的胤公微笑著問道。
  「唔?」謝安愣了愣,想了想,小心說道,「學生漏過什麼了麼?」
  「呵呵,不不不,是老夫說得不甚清楚,老夫問你,這園子如何?」
  謝安恍然大悟,釋然般鬆了口氣,環顧四周。
  丞相府內院的園子,其實並不大,也不能說奢華,但是很古樸,就如當初長孫湘雨借用她爺爺的那輛馬車一樣,讓人感受一種平和的心境,彷彿置身於大自然一般。
  儘管李壽的安樂王府也很大,甚至於,有些裝飾要比這丞相府還奢華,但是卻沒有這種人與四周景致水乳交融般感覺。
  現在想想,這種感覺謝安其實在東公府也感受過,只可惜,梁丘舞擺在院子裡的那一排插滿兵器的木架,破壞了那份祥和的景致。
  在猶豫了一下後,謝安如實地說出了心底的評價。
  「不大,但很精緻,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呵呵呵,」胤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望著園子裡的幾棵矮樹說道,「你很誠實……不,應當說,你很聰明!」
  謝安愣了愣,這才意識到,面前的老人,指的是自己沒有刻意地恭維。
  「丞相大人謬讚了,學生不敢當……」
  「……」胤公聞言回頭望了一眼謝安,微微搖了搖頭,輕笑說道,「你是會試的學子不假,但在老夫面前,你不應當自稱學生……」
  他在諷刺自己?
  謝安微微皺了皺眉,就在這時,卻見胤公平聲靜氣地繼續說道,「此次會試監考,乃禮部尚書阮少舟,也是老夫的學生,你在他主持的會試應考,他便算你半個師傅,在他面前,你可自稱學生,但在老夫面前,不可,此有違倫理!——輩分不可亂!」
  聽著胤公那平靜的語氣,謝安面色微微一紅,暗暗罵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謝丞相大人提點,小子受教了……」
  「孺子可教!」胤公微微一笑,繼而望著園中的景致,長歎說道,「謝安吶,你可已有表字?」
  「呃,沒有……」
  「哦,既然如此,那老夫賣個老,喚你一聲小安,可否?」
  謝安聞言不禁有些受寵所驚,拱手說道,「丞相大人言重了……」
  「呵呵,小安啊,你太拘謹了……眼下老夫並非丞相,只是那丫頭的爺爺,明白麼?」
  「小子明白了,老爺子有何話直言便是,小子洗耳恭聽!」謝安試探著說道。
  胤公聞言望了一眼謝安,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唔,不傻!」說著,他頓了頓,微微歎息道,「老夫早些年便知道,終有一日,那丫頭會捨我長孫家而去,她能忍到今日,也算是一樁奇事了……」
  「老爺子息怒,小子會勸她的……」
  「息怒?老夫並未動怒,何來息怒之說?」
  「咦?」謝安抬頭望向胤公,見他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心下有些納悶。
  「想來你覺得詫異吧?那丫頭尚未出閣,乃待嫁之身,與你同宿一屋數日,老夫卻不過問……」
  「這個……」謝安感覺自己的腦門漸漸滲出了汗珠。
  「不是老夫不想管啊,只是沒有那個資格……」說到這裡,胤公長歎一聲,搖頭說道,「方纔你也見到了,老夫什麼都還沒說,那丫頭便說要走……那丫頭其實早就考慮好了退路,根本不在乎老夫會不會因為此事將她驅出家門。可想而知,她有這個心思,已經很久了,只不過尚未找到安身之處,不得已在我長孫家住著罷了……」
  「這……為什麼?」
  「老夫說個故事給你聽……」
  「呃,是……」
  「大概十七、八年前,我兒尚且不是兵部侍郎,也跟這冀京的紈褲子弟般,沉迷於酒色,某一日,我兒與同僚在官窯吃酒,看中了一女子,王氏,將她迎入府中做了侍妾……
  此後一年,王氏有了身孕,當時我兒尚未有子嗣,是故,無論是老夫還是我兒,都很是歡喜,臨盆之日,我兒還大設宴席,邀請了諸多賓客,老夫還特地早早取了名字,可惜,王氏誕下一女……」
  「……」望了一眼胤公,謝安若有所思。
  「起初我兒與王氏頗為恩愛,但此事後,我兒便與她逐漸疏遠,此後,隨著我兒官階越來越高,結識的人也越來越多,他逐漸開始嫌棄那王氏的出身,娶了幾房妻妾後,便將那王氏安置在別院,也不曾去探望……」
  「……」
  「當時我兒妻妾中,有兩個新入府的侍妾,一人姓張,一人姓何。
  此二女出身商賈之家,教養倒是不錯,但總歸免不了有些勢力。對我兒那兩房妻室百般討好,卻對王氏百般欺凌,奪了王氏所居屋子,將她與她的女兒趕出了別院,叫其居住在前院……」
  「太過了……」謝安不覺皺了皺眉,小聲嘀咕道。
  「媚上欺下,司空見慣!」胤公閉著眼睛歎息道。
  「老爺子您沒管麼?」謝安小心問道。
  胤公聞言,臉上露出幾分苦笑,搖頭說道,「終究是我兒家務事,老夫如何插手干涉?再者,那兩個侍妾當時已有身孕,老夫心貪,時而念著兒孫滿堂,僅呵斥了二女一番,竟也……唉!」
  望著胤公臉上的內疚之情,謝安不知該說些什麼。
  「待得那孩子九歲那年,忽然有一日,張姓侍妾也不知為何,發了瘋似的衝到何姓侍妾房中,對其拳打腳踢,二女蓬頭垢面,扭打在地,致使腹內胎兒雙雙小產……」說道這裡,胤公忍不住歎了口氣,為長孫家那兩個侍妾腹中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感到惋惜。
  「這……到底發生何事?」謝安一臉震驚。
  胤公微微皺了皺眉,沉聲說道,「當時,我長孫家整個亂了套,我兒長孫靖慌忙趕回府上,正在尚書檯處理政務的老夫亦不得不放下手頭公務,回到了府上。
  一番審問之後,張姓侍妾一口咬定何姓侍妾在其膳食中下了墮胎藥物,而何姓侍妾則矢口否認,反說是張姓侍妾見自己不幸小產,怕失去了我兒寵愛,故意編出這個謊言,更趁此機會加害她腹內的孩子,鬧得不可開交。最終,這兩個平日受我兒百般寵愛的侍妾,就此被驅除府邸……」
  「無緣無故,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自然不是無緣無故,」胤公長長歎了口氣,沉聲說道,「起初老夫還只道是那二女為了得我兒獨寵,陷害對方,但老夫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此事頗為蹊蹺……直到我兒將兩個侍妾趕出府的時候,老夫看到了,一個年僅九歲的孩子,在人群中很是得意地笑了……」
  「難……難道?」謝安瞪大眼睛,驚地說不出話來。
  瞥了一眼謝安,胤公沉聲說道,「越來越感覺此事不對勁,老夫將她帶到無人處,故意問她,是否是她作為……」
  「她……她怎麼說?」
  「那孩子承認了,絲毫沒有狡辯的意思,老夫問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她卻不肯說,叫老夫自己去猜……於是乎,老夫便找來當時伺候那兩個侍妾的侍女,仔細查問,反覆思量,這才知道,那個孩子處心積慮取得了那兩個侍妾的信任,一直等待著報復的機會……
  終於有一日,那位張姓侍妾偶然腹瀉,那孩子來到了她房中,在像往日那樣討要糕點之後,說了一句話,[何姨娘很擔心張姨娘你呢,儘管她也懷了我的弟弟妹妹,但是這幾日還是頻頻出入廚房,親自查看張姨娘那些安胎膳食的火候……]」
  「……」
  「當時我兒已有兩房妻室,一正妻,一平妻,她二人處心積慮都想爭那平妻的名分,卻被一個九歲的孩子玩弄於鼓掌之間……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隱忍數月,討好了那兩個侍妾,只用一句話,就令那二女互起疑心,這等心機,這等城府,這等對人心的揣摩……」說著,胤公深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當時老夫便意識到,我長孫家,出了一位堪比妖孽的奇才!」
  謝安只聽得滿臉詫異,愣了半響,這才喃喃說道,「真是想不到……」
  「那個九歲便能將他人玩弄於鼓掌的孩子究竟是誰,你想必也猜到了,不過老夫要說的,並不是這個……」
  謝安聞言大為愕然。
  「老夫當時太過於震驚於湘雨這丫頭的才能,竟一時忘卻警告那兩個侍女,以至於,我兒終於一日得知了此事,勃然大怒,叫府上下人將王氏與湘雨那孩子捆到家堂,執行法家,王氏素來身之虛弱,湘雨那丫頭也不過九歲孩童,這母女二人,豈能受地刑法,待老夫得知此事,慌忙趕到時,她母女二人棍棒加身,幾度昏死過去……
  救醒之後,那孩子哭倒在滿身仗痕的母親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一句話……」
  「一句話?」
  「若她不死,有生之年,定要傾覆我長孫家……」說到這裡,胤公深深吸了口氣,神色一凝,語氣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沉聲說道,「老夫二十三歲到的冀京,輔佐當日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那孩子九歲時,老夫位居丞相已十餘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當老夫看著那個孩子說話時的凶狠眼神,老夫渾身一顫,猶如置身於冰窟,凍徹心肺,恍惚間,好似有個聲音在老夫心底響起……[這個孩子,留不得!]」
  「……」謝安聞言面色大驚,難以置信地說道,「您……老爺子您莫不是想過要殺她?」
  「啊,老夫想過,」胤公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歎息說道,「或許湘雨那丫頭忘了,可老夫沒有,老夫不敢忘,老夫這幾十年,見過許許多多人,但從未有人叫老夫那般心驚膽戰……從那以後,老夫便將她母女二人接來,接到老夫府上,叫人好生照料,生怕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再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王氏性子溫柔賢淑,非但不嫉恨我兒對她的苛責、薄情,相反地,在得知其女的本事與偏執後,每日規勸,若不是她循循誘導,老夫真不敢留那孩子……儘管出身不佳,但王氏不可否認是我長孫家的好兒媳,只可惜,老夫並不是一個好公爹,我兒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謝安張了張嘴,苦笑說道,「怪不得她每次一提到自己家門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近些年還算是好的,」胤公苦笑說道,「最初幾年,那才叫不堪回首……皆是靠著王氏的規勸、教導,以及老夫的小伎倆,這才慢慢地,叫那個孩子的性子逐漸轉過來……」
  「小伎倆?」
  胤公眨了眨眼,笑著說道,「慣於奢華者,必失其銳也!——無論那孩子想要什麼,老夫都會滿足她,習慣於奢華生活的她,慢慢地,就逐漸失去了最初的銳氣……」
  好啊,那個瘋女人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原來是您老嬌縱的啊!還是故意嬌縱的……
  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這句話一點不假!
  謝安哪裡還會不明白,胤公這般慣縱著長孫湘雨,無非是想一點一點地打磨掉她的銳氣,讓她潛移默化地習慣奢華的生活,安於現狀。
  一個小小的肚兜就要幾百兩,一個玉冠上千兩,更別說那些奢華的衣服,也就是家大業大的長孫家養得起這樣的千金大小姐……
  不愧是坐了三十多年丞相的老人!
  謝安暗自佩服。
  不過反過來一想,謝安也覺得這位老人其實也挺無奈的,若非是出於無奈,誰願意用這種方式聯繫親人間的關係呢?
  忽然,胤公張口問道,「小安吶,依你看來,何許人,謂之可怕?」
  謝安愣了愣,心下微微一動,說道,「不被約束的人……」
  「聰明!」胤公捋鬚讚道,繼而又問道,「那你可知,劍與劍鞘的用途麼?」
  謝安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古怪說道,「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讓我當一柄名為[長孫湘雨]的劍的劍鞘麼?」
  胤公驚訝地望向謝安,點頭讚道,「不愧是老夫乖孫看中的人,一點就通!」說著,他頓了頓,歎息說道,「老夫那兒媳王氏,三年前逝世了……老夫一直很擔心那孩子無人管教,只可惜,單憑老夫與那孩子幾分薄薄親情,說教,亦是無用……方纔,老夫見你毫不客氣地數落那孩子,她竟不惱……可否告知老夫,你如何做到的?」
  望著胤公誠懇的目光,謝安撓了撓頭,將有關於長孫湘雨的事逐一告訴了胤公,也不隱瞞他教長孫湘雨一些常識的事,只聽地胤公時而點頭,時而微笑。
  「原來如此……」胤公輕笑著捋了捋鬚,長歎道,「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這三年來,老夫一直在等,看看是否有人能夠約束那個孩子,如若沒有,待老夫撒手那日,不得已要殺她!否則,非但我長孫家要面臨不測,恐怕我大周亦要遭殃!——老夫位居丞相三十餘載,尚無十足把握應對,更何況他人?」
  「這……」謝安微微張了張嘴,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位老人不是在說笑。
  「不被世俗綱禮所約束、不被人情世故所束縛的人,日後必然會給這個世道、這個國家帶來災難!於公於私,老夫都不能袖手旁觀!——拜託了,謝安,給那個孩子一道枷鎖!——我長孫家虧待她母子二人甚多,老夫,當真不忍心殺她……」
  望著胤公眼中那隱約幾分濕潤,謝安默默地點了點頭。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4
第四十五章 刺客

 起初謝安還以為胤公將她的孫女長孫湘雨托付給他呢,後來想了又想,才感覺胤公其實並不是那個意思。
  也是,人家長孫家花了那麼大的代價,在養成了這麼一位智慧出眾、才藝雙絕的傾國美人,怎麼可能三言兩句地就暗許給自己了?
  胤公的意思,多半是叫自己盡可能地讓長孫湘雨多接觸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事吧,像那個女人的母親王氏那樣,潛移默化地教導她,約束她,畢竟自己眼下可是捏著那個女人的軟肋呢。
  想到這裡,儘管謝安隱隱有些遺憾,不過倒也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略微聊了幾句後,胤公便藉故離去了,畢竟這位老人家可是當朝的丞相,哪有那麼多時間陪謝安閒話。
  不過臨走之前,胤公給了謝安一塊小玉牌,說是方便謝安日後出入丞相府。
  儘管謝安對玉這方面不太瞭解,不過看那塊玉牌晶瑩透剔,他也知必定不是凡品,當然了,這塊玉牌最大的價值,還是在那[丞相長孫府]五個字。
  把玩著手中的小玉牌,謝安閒來無事在園子裡溜躂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名看上去挺可愛的小侍女過來請他,說是她家小小姐已梳洗打扮完畢,請謝安到她閨房一趟。
  女兒家的閨房啊……
  而且還是冀京第一美人的閨房,倘若在一年前,謝安多半會驚喜地難以自已,不過在經歷了梁丘舞的事後,他倒是變得從容了許多。
  但儘管如此,當謝安踏入長孫湘雨閨房的時候,依然忍不住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乖乖,這是長孫家藏寶的金庫麼?
  望著屋內那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謝安驚地說不出話來。
  屋內的傢俱,俱是上等的紫檀木,其上所雕花鳥魚蟲,栩栩如生,側光看去,隱隱有種彷彿絲綢般的光澤,這是何等的精緻做工。
  踏入閨房才一步,謝安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竟然是檀香紫檀!
  謝安呆住了。
  檀香紫檀又名小葉紫檀,是紫檀中的最上品,據說要上千年方可成材,而且還能入藥,可以說是集日月之精華,更是補平衡陰陽的佳品。
  乖乖,真是不得了啊……
  謝安知道,小葉紫檀那可是頂級的稀有木材,比它再好一些的,恐怕也只有皇家御用的金絲楠木了。
  再看這些紫檀木傢俱,木質飽滿、毫無坑洞、紋理細膩,色澤沉靜,莊重而古穆的紫黑色中,隱隱帶著幾分微弱螢光,分明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似這等寶貝,即便是李壽的安樂王府也沒有幾件,而且還都是小件,哪裡比的這閨房,書櫃、木箱、桌椅、床榻、屏風,但凡是木質的傢俱,竟然都是這最上等的紫檀木所製。
  看那屏風,床頭屏風、梳頭屏風、燈屏風、地屏風,俱是那上等紫檀木所框,以絨為芯,以金絲、銀線為底,上用蘸著硃砂的細線紋出一首五言詩,再加些許草木飛禽。
  走前幾步瞥了一眼與此屋相連的書房,僅粗粗一打量,謝安便瞧見了數件寶貝,比如那角落一人高的碎瓷花瓶,書桌上那一對晶瑩玉馬,半人高的紫晶珊瑚,以及那屬於半違禁物品的、拳頭般大小的田黃石,未經雕刻,就那麼擺在書桌上。
  牆上掛著的,是各式各樣書畫字帖,有仕女圖、花鳥圖、山水圖、秋狩圖,也有三言詩、四言詩、五言詩,其落款,皆是長孫湘雨這個名字。
  起初長孫湘雨說自己精通書畫時,謝安還不相信,如今一見,才知此事屬實。
  轉身走向臥室,更是不得了,其餘珠寶、玉器且不說,光是那敞開的衣櫃,便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奢華衣服,有單衣、有復衣、有袍子、有褂子,還有一些讓謝安暗嚥唾沫的貼身小衣。
  狐絨、貂絨、絲綢、錦緞……
  好傢伙,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吃金子長大的主啊!
  儘管謝安知道這是胤公有意要嬌慣她,讓她逐漸變得像尋常女人般,但即便如此,謝安心中不禁也要說一句。
  太過了吧?胤公!
  「瞧什麼呢?」坐在床榻一頭的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望著謝安,望著他目瞪口呆地打量屋內的擺設。
  梳洗打扮後的她,穿著一身紫色的長袍,顯得極為高貴、典雅,頭上的插著一支金簪,金簪的尾部是一柄展開的小扇,瞧著她側坐在榻上,輕輕搖曳著手中的折扇,展現出一種莫大的魅力。
  長長吐出了口氣,謝安點點頭,自嘲般說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其實我挺仇富的,不介意我順手牽羊帶走幾個吧?」
  「……」長孫湘雨聞言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謝安,輕搖著手中折扇,淡淡說道,「瞧你那點出息!——你若是缺銀子,怎得不去舞姐姐房裡?舞姐姐閨房裡有的是寶刀、寶劍,隨便拿個一兩件,就足夠你到青樓胡混了!」
  「瞎說,我哪能去那種地方……」謝安搓著手訕訕說道。
  「說得跟真的似的!」長孫湘雨撇嘴說了句,忽而語氣一頓,問道,「我祖父方才與你說什麼了?」
  「呃……」謝安一愣,表情有些猶豫,他回想起了胤公方纔的話,連帶著看向長孫湘雨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目光的轉變,長孫湘雨秀目微微一瞇,臉上的神色漸漸冷淡了下來,在打量了一眼謝安後,淡淡說道,「那傢伙將那件事告訴你了?」
  謝安愣住了,因為他感覺,眼下的長孫湘雨,彷彿又變回了最初的那個她,整個人散發著莫名的危險氣息。
  直覺告訴他,如果他再不做些什麼,眼前這個女人就會變回最初的那個她,再不是像跟班一樣,跟著他滿城瘋跑的可愛女人。
  下意識地,他走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腦門敲了一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
  「說什麼呢!——那可是你的爺爺!」
  「……」腦門受襲,長孫湘雨呆呆地望著謝安,紅唇微啟,半響,這才帶著幾分委屈說道,「安哥哥你好狠心,痛死了!」說著,她憤憤不平地揉著腦門。
  謝安清楚地感覺到,那股危險的氣息逐漸褪去,他暗暗鬆了口氣。
  胤公說的對,他的這個孫女確實缺乏管教,需要有個人時刻約束著她,但問題是,如何不引起她的反感,像這個女人的生母王氏那樣,讓她能夠接受……
  想到這裡,謝安在長孫湘雨身旁坐了下來,帶著幾分笑意說道,「現在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舞那麼忌憚你……」
  「……」長孫湘雨揉著腦門的動作停了下來,低聲說道,「你都知道了?」
  「啊!」謝安點點頭。
  「那……我做錯了麼?」
  望著她那複雜的神色,謝安搖搖頭,說道,「我不覺得你做錯了,如果我換做是你,可能手段更加激進,只不過,那兩個女人的孩子是無辜的……」
  「……」長孫湘雨抬頭望了一眼謝安,沒有說話,在沉默了半響後,她這才低聲說道,「我當時只想到這樣一個計策……」說著,她頓了頓,咬牙切齒罵道,「那兩個賤人百般欺凌我娘,將其驅逐出府,算是便宜她們了!」說完,她瞥了一眼謝安,似乎在觀瞧謝安的神色。
  謝安不傻,知道她這是在故意試探自己對此的看法,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麼,岔開話題說道,「知道你爺爺和我說話究竟所為何事麼?」
  「願聞其詳!」
  望著她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謝安心中暗氣,故意說道,「你不是自詡聰慧過人麼?你猜啊!」
  「何其膚淺的激將!」長孫湘雨撇了撇嘴,在略微思索了一番後,沉聲說道,「他……唔,祖父打算叫你來約束我,對麼?」說著,她抬起頭,望著謝安咯咯笑道,「你有自信做到?」
  「沒有自信也要做到!」謝安嚴肅地說道。
  「……為何?」長孫湘雨愣了愣,秀目一轉,淡淡一笑。
  「那麼聰明的你,猜不到麼?」
  「原來如此……」長長吐了口氣,長孫湘雨輕笑說道,「難以控制的人,就要除去麼?——也對呢,祖父雖然是個凡人,但終究當了三十餘年的丞相,其閱歷,非我能比。他若在時,多半可以看破我種種設計,不過,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咯咯咯咯……」笑到最後,笑聲隱隱帶著幾分嘲弄世人、嘲弄自己的悲切。
  「湘雨……」
  長孫湘雨聞言抬起頭來,好笑地望了一眼謝安,說道,「本小姐可沒說過,你可以直呼我名……罷了,愛叫就叫吧!」說著,她頓了頓,笑嘻嘻問道,「你打算如何約束我呢?奴家可不願給他人做小……倘若你休了舞姐姐,奴家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別考慮了,到時候你願意嫁,我不一定有命娶!——要約束你就非得娶你?看看你這屋子,我可養活不起你!」
  「你想娶我都不願意嫁!」長孫湘雨白了一眼謝安,沒好氣說道,「嫁給你還不如我獨自終老算了,那日跟著你去安樂王府蹭飯,丟人死了!」
  謝安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
  「還笑?奴家長那麼大,從未感覺那般丟人過!」
  「好了好了,」安撫了一下憤憤不平的女人,謝安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問道,「天色不早了,我打算回去了,你呢,你打算怎麼辦?」
  長孫湘雨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今日我在府上歇一晚,這幾日睡你屋裡那張床榻難受死了!」
  「喂喂喂,我都睡地上了你還好意思埋怨?」
  絲毫不理會謝安哭笑不得的表情,長孫湘雨自顧自地說道,「明日我帶些金銀細軟過去,一定叫人換了那張床榻……」
  「喂喂……行行行,順便你再添點傢俱好了!——不對,直接替我買一幢大一點的房子好了。」
  「要不要小女子替你買一座府邸呀,大爺!順便再買幾個貌美的侍女……」
  「只要你喜歡,我不介意的!」謝安聳聳肩,玩笑說道。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本小姐明日一文銀子都不帶,你不是打算想辦法要約束我麼?先從養活我開始好了!」
  謝安哭笑不得,沒好氣說道,「喂喂喂,你怎麼也跟舞似的……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長孫湘雨此時正一臉怒其不爭地望著謝安,聞言一愣,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般,小臉微微泛紅,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謝安並沒有注意到長孫湘雨的不對勁之處,與長孫湘雨告別後,便徑直走出了屋門,只留下長孫湘雨一人,顰眉凝目,不知在想些什麼。
  來長孫家時,是巳時前後,而眼下卻已是酉時,夜幕降臨,街上的行人也逐漸少了,像謝安所走的幾條小巷子,幾乎已瞧不見人影。
  回想著胤公對他所說的一切,謝安倍感唏噓。
  走著走著,謝安微微皺了皺,因為他感覺,背後似乎有人跟著自己,但他一回頭,卻又瞧不見絲毫人影。
  「……」
  不知為何,這條他不知走過多少次的小巷,今日卻是顯得那般的幽深僻靜,讓謝安隱約感覺有些不安。
  想到這裡,謝安的腳步加快了幾分,直覺告訴他,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突然,謝安停下了,因為他看到,小巷的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衣的人,蒙著臉,手中握著一柄並不閃亮的匕首……
  刺客……
  一個名詞在謝安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你叫謝安,對麼?」一陣沉寂過後,那黑衣刺客用陰冷的語調說道,讓謝安渾身一顫。
  「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大哥是找錯了人吧?」強忍著心中的驚駭,謝安稍稍退後了幾步,突然,他轉身就跑,但是沒跑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在來路上,亦站著一名身穿黑衣、手握匕首的刺客。
  抬頭再一看小巷兩旁的屋頂,謝安更是驚地額頭滲出層層汗珠,因為他看到,屋頂上竟然還站著數名手握匕首的刺客。
  「不用這麼興師動眾吧?幾位大哥若是缺錢花的話,儘管問小弟要……」
  先前說話的刺客微微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抱歉了,雖然無冤無仇,但還要是請你……死在這裡!」說著,他飛也似地朝著謝安衝了過來。
  望著那彷彿冒著寒氣的匕首離自己越來越近,感受那凌冽的殺意,謝安雙腿微微顫抖。
  別……
  別開玩笑了!
  我怎麼能死在這裡!
  好似發了狠般,謝安猛地朝著那刺客撲了過去。
  「嗤啦……」一聲兵刃劃入皮肉的聲音響起,謝安自左臂到前胸被劃出一道血痕,傷口極深,鮮血四濺。
  「抱歉!」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謝安身後的刺客,背對著謝安,微微一低頭,歎了口氣。
  突然,他面色微變,猛地轉過頭去,卻見謝安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奔向小巷深處。
  「淺了麼?」那名刺客嘀咕了一句,繼而沉聲說道,「追!」
  只聽唰唰唰幾聲,連帶著他在內的五、六個刺客,頓時消失在夜幕之中。
  與此同時,在東公府內院,梁丘舞正獨自坐在院中石桌旁飲茶,看她神色,似乎有什麼煩憂之事。
  突然,她手中的茶杯卡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隙,杯中的茶杯順著縫隙宣洩出來,灑落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在朦朧的夜色下,猶如鮮血一般。
  「……」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5
第四十六章 刺客(二)

 是太子!
  是太子李煒的人!
  用右手捂著受傷的左胸,謝安亡命奔跑在那鮮有行人的幽靜小巷,在鑽過幾條小巷後,他躲到了一間民居門前的草堆旁。
  那個混蛋太子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啊,竟然又派[危樓]的刺客來殺自己?
  而且這次還不只是一個……
  咬牙屏住呼吸,謝安低頭望了一眼自己左肩的鎖骨,剛才那一刀,在劃過他左臂的之後,竟還險些將他的鎖骨斬斷。
  痛,痛徹心肺!
  大意了,自己太大意了!
  長孫湘雨那個女人明明已提醒過自己,告訴自己太子已經派人追查此事,自己卻天真地以為,既然這個女人依靠家族的勢力幫自己掩飾,太子應該查不到才對……
  幼稚!
  真是幼稚!
  望了眼自己顫抖不止的左手,望著手臂上那血肉翻起的創傷,謝安抬起右手,擦了擦額頭那因為劇痛而滲出的汗水。
  怎麼辦?
  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身後的小巷,謝安的腦子迅速運轉起來。
  可能的話,最好能夠逃到東公府去,東公府府外守衛的侍衛,都是東軍神武營的精銳,訓練有素,那些刺客應該不會窮追不捨,更何況府內還有舞坐鎮。
  但問題是,這裡距離東公府至少還有三、四里地,自己真的能夠順利逃到府內麼?
  要賭一賭麼?
  自己剛才已經賭贏過一次,這次……
  不對!
  那些刺客既然特地來殺我,應該也知道自己與舞的關係,這樣想來,那些傢伙多半有可能在自己前往東公府的途中等著自己……
  逃到人多的大街上去!
  危樓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刺客組織,應該不敢公然在大街上殺人,如果能混入人群,自己應該可以走脫,如果運氣好,能遇到巡邏的衛尉署官兵……
  想到這裡,謝安謹慎地望了一眼左右,掀起袍子的下擺將受傷的左臂裹了一裹,壓在重傷的胸前,用右手緊緊壓住,繼續往南逃去。
  多虧了當初在冀京到處求職的那三個月時間,謝安對冀京東南城、西南城這一帶瞭如指掌,什麼小巷曲折、什麼胡同容易躲藏,憑藉著對這些街道巷徑的熟悉,謝安來回亂竄,愣是將身後那些刺客甩開了一大截。
  但是謝安也知道,那些人還沒有放棄殺自己,那股彷彿寒流般的危機感,依舊籠罩著自己。
  忽然,謝安眼前一亮,他終於逃出了小巷,來到了冀京四條主要街道之一的朝陽街。
  儘管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然而這條朝陽街,依舊有著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謝安用袍子的下擺捂著受傷的部隊,混在人群之中。
  突然,他腳步一頓,因為他瞧見,在斜對過的一條小巷入口,站著一個身穿黑衣,頭戴斗篷的人,這傢伙斗篷下那一雙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謝安。
  「……」謝安心中一涼,下意識地打量四周,這才發現,朝陽街其餘幾條小巷的入口,竟都站滿了這般裝束的傢伙。
  但奇怪的是,那些人儘管眼神兇惡地盯著謝安,腳步卻一動不動。
  賭對了!
  這些傢伙不敢當著這裡這麼多人的面來殺自己!
  那彷彿絕處逢生般的喜悅,讓謝安一時忘卻了傷口處傳來的劇痛。
  接下來,只要能夠混到路上的行人中……
  想到這裡,謝安不動聲色地擠到了來來往往的行人當中,但令他頗為驚愕的是,路上的行人不知為何,在見到自己之後紛紛避了開去。
  怎麼回事?
  就在謝安愕然之際,街道對面走來一對母女,女兒歪著腦袋看了謝安半天,繼而扯了扯她娘親的衣服,說道,「娘,這個大哥哥,流了好多血……」
  「芯兒乖,別看!」那名婦女當即拉著女兒走來了。
  謝安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胸前,他這才發現,自己體內流出的鮮血已滲透了袍子的下擺,以至於胸前一大塊衣料,已然被鮮血染地通紅。
  糟了……
  望著路上那些行人用彷彿看待犯人一樣的目光看著自己,謝安暗叫不妙,因為他知道,他已經不可能再若無其事地混到這些過往的行人之中走脫。
  怎麼辦?
  怎麼辦?!
  站在十字街頭,望著四周來來往往的行人,望著那幾條小巷中盯著自己的刺客,謝安的額頭不禁滲出了豆大汗珠,到後來,全身都開始發熱,流汗。
  謝安很清楚,這是由於自己傷勢嚴重導致的虛汗,與所謂的迴光返照差不多,再過片刻,全身便會逐漸冷下來,倘若不能及時包紮傷口,那麼過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在這裡……
  可是,那幫刺客跟著這麼緊……
  天色越來越暗,即便是作為冀京四條主要街道之一的朝陽街,其路上行人也漸漸變得少了,謝安甚至能夠感覺到,那些在一旁小巷等候時機的刺客,他們那蠢蠢欲動的心情。
  更糟糕的是,由於失血過多,謝安漸漸感覺到了寒冷,甚至開始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不行!
  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暗暗對自己說了句,謝安隱約看到那些頭戴斗笠的刺客已漸漸按耐不住,不顧周圍行人驚慌、愕然的目光,朝他這邊圍了過來。
  只能睹一賭了!
  咬了咬牙,謝安一發狠,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朝著大街另外一邊奔跑。
  他記得,前面有一條小巷,而小巷的後面,則是一條內河。
  儘管三月底的天氣依然還是那麼冷,但謝安卻管不了那麼多了,在他看來,要甩掉這幫精通追蹤的刺客逃到東公府,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倒不如賭一賭,跳入河中,畢竟他謝安自小就精通血性,儘管眼下重傷在身,但謝安還是有幾分把握。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飛奔在小巷中的謝安,已能夠瞧見前面那條河的石護欄了。
  就在他踏出小巷的同時,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狠狠一拳打在他腹部,繼而拎著他的腦袋狠狠撞向一旁的牆壁。
  「噗……」吐出一口鮮血,被撞地眼冒金星的謝安,緩緩倒在牆旁,目光略顯呆滯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內河……
  就差一點……
  鮮血,順著他的身體流淌下來,匯聚在地上,他已經沒有幾分力氣掙扎了。
  「挺能逃啊,臭小子!」一名刺客走了過來,將癱坐在血泊中的謝安提了起來,狠狠甩向一旁的牆壁。
  儘管由於失血過多,謝安漸漸失去了對身體的知覺,不過這一下,還是讓他痛地腦門青筋繃緊,在落地後,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夠了!」最初砍傷謝安的那個刺客走了過來,一把將那個還打算踹謝安幾腳的刺客拉到一旁,他似乎是這些人的頭。
  只見此人緩緩在謝安面前蹲了下來,扯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布,露出一張略顯年輕的臉,年紀看似不大,也就二十幾歲。
  默默地望著依在牆旁、出氣多進氣少的謝安,他低聲說道,「對不住了,雖然我等無冤無仇,不過……我叫丁邱,金陵人,到了陰曹地府,若是閻王問起,就告訴他,殺你的人,叫丁邱!——免得做冤死鬼,日後不好投胎!」
  「危樓的刺客,還真是……有職業道德啊,咳咳……」
  「你知道?」丁邱有些意外。
  謝安咧嘴笑了笑,搖搖頭,緩緩說道,「不,是碰到過,好像叫……徐邙?你……知道麼?」
  「徐邙?」丁邱微微愣了愣,點點頭說道,「確實是我危樓的弟兄,不過有些日子沒消息了……」
  「嘿嘿嘿,」謝安聞言笑了笑,咧嘴說道,「啊,因為……被我給殺了!」
  「……」丁邱聞言面色微變。
  「臭小子你說什麼?你……你竟殺了徐邙?」有一名刺客驚怒地走了過來,一把抓起謝安的衣襟。
  「還不住手!——忘了我危樓的規矩麼?!」丁邱狠狠瞪了一眼那名刺客,那名刺客聞言動作一滯,猶豫一下,還是放開了謝安。
  皺眉瞥了一眼那名刺客,丁邱轉回頭望向謝安,沉聲說道,「有什麼要交代的麼?——此次的僱主並沒有買你家人的性命,若是有什麼遺憾要交代,我可以替你傳達。」
  「那還真是……咳咳,」謝安連連咳嗽,吐出一口血,苦笑地望著面前這個叫做丁邱的刺客,艱難說道,「是太子李煒那個混賬東西叫……叫你們來殺我的吧?」
  丁邱微微皺了皺,也不隱瞞,點頭說道,「是!」
  「那個傢伙……用多少銀子買我的命?」事到如今,謝安已對自己不報幾分希望了。
  「兩百萬兩!」
  「咳咳,兩百萬兩,還真是一大筆……銀子呢……」說著,謝安咳嗽兩聲,苦澀說道,「如果我托你們殺了那個傢伙,要多……多少銀子?」
  「那是當今太子,一國儲君,我危樓不接刺殺皇室成員這種任務的,抱歉……」丁邱猶豫說道。
  「就算你接了,我也沒那麼多銀子……」謝安將頭靠牆壁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腦海中陸續浮現出梁丘舞、伊伊、長孫湘雨三人那驚艷的容貌。
  對不住,舞……
  湘雨……
  伊伊……
  還有……
  繼三女之後,謝安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女人的容顏……
  [……十年之內,我會當上大官的,我會當上朝廷的重臣,到時候……]
  看來自己沒機會去履行當初的誓言了……
  嘁!真是丟臉……
  「……」望著謝安緩緩閉上眼睛,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種坦然的神色,丁邱微微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對身旁的同伴說道,「下手利索點!」
  「嗯!」那刺客點點頭,從腰間拔出匕首,瞥了一眼謝安的滿是血污的脖子,狠狠斬了下來。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疾風襲過,只聽嗤啦一聲,謝安還沒有怎麼樣,那名刺客的右手,卻是齊腕而斷。
  噹啷一聲,匕首掉落在地,連帶著那只血淋淋的手。
  望著自己掉落在地的手,那名刺客這才反應過來,左手握緊被斬斷的右手手腕,痛地翻倒在地,慘叫出聲。
  「何人?!——休要躲躲藏藏!」丁邱哪裡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環顧四周厲聲喝道。
  「躲躲藏藏?」遠處的黑暗傳來一聲冷哼。
  包括丁邱在內,附近十餘名刺客下意識轉頭望去,繼而面色微變。
  他們震驚地發現,在那黑暗之中,有一個姿容姣好的女人提著一柄比她人還要高的戰刀,正一步一步向這裡走來,口中冷冷說道,「你等……對我夫婿做了什麼?——你們好大的膽子!」
  話音剛落,女人身旁好似憑空刮起一陣颶風,吹地眾人睜不開眼睛。
  「梁丘舞!」望著那女人滿臉殺氣的神色,丁邱嚥了嚥唾沫,一字一頓地念出了來人的身份。
  這等氣勢……
  這等威懾……
  竟然比大姐還要強烈!
  不愧是冀京四鎮之一,梁丘家的當家,不愧是當年在冀北戰場斬了蒼原之狼的女人!
  「撤!」丁邱當機立斷地吼道。
  「……」那十餘名刺客愕然地瞧著丁邱,其中有一人難以置信地說道,「丁大哥,你說什麼?撤?那小子的人頭還沒拿……」
  還沒等他說完,一道斬風襲來,狠狠劈在他身上,鮮血四濺之餘,他的身體憑空倒飛了十餘丈,狠狠摔在地上,沒有了動靜。
  丁邱下意識地望向梁丘舞,卻見她單手握著戰刀,面無表情地保持著劈砍的動作。
  「你個臭女人,竟然敢……」眾刺客又驚又怒,紛紛拔出了身上的兵器。
  「不要!——快撤!撤!」丁邱大吼著,但他還是慢了一步。
  在他滿是震驚的目光下,梁丘舞秀目一凝,幾步奔了過來,右手單握手中的戰刀一掄,但聽噹啷兩聲脆響,兩名刺客手中的匕首頓時粉碎,被那柄戰刀斬中腹部,倒飛出去,砰砰兩聲,撞在離謝安不遠的牆壁上,生死不明。
  「你、你竟敢……」一名刺客驚怒不已,滿臉怒色地衝向梁丘舞。
  然而梁丘舞卻看也不看他,反手一揮,將其腰斬,血肉橫飛間,右手寶刀一轉,朝著身旁一名刺客劈了下去。
  那刺客大驚,慌忙那手中的兵刃抵擋,猛然間,他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巨力襲向自己,雙膝難以承受這股巨力,跪倒在地,這才堪堪將梁丘舞的刀勁擋下。
  「呵……呵,什麼炎虎姬……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瞥了一眼面身旁這個被自己刀身壓地跪倒在地、猶自口出不遜的刺客,梁丘舞冷哼一聲,手中加了幾分力。
  只聽一陣卡嚓之響,那刺客膝下的磚石竟然迸裂開來。
  「啊!」在眾刺客瞠目結舌的目光下,那名刺客好似沒有骨頭般,癱倒在地,慘叫不已。
  丁邱暗自嚥了嚥唾沫,因為他看到,那個女人單用右手,就將自己那名同伴全身大半的骨頭壓碎了……
  這是何等的怪力!
  「嗤!」一聲兵刃切入人體的聲音響起,那名刺客的慘叫聲終於停下來。
  望著梁丘舞從自己同伴的身上拔出刀身,跨過屍體,朝著自己等人方向走來,眾刺客面面相覷,竟忍不住退後幾步。
  但也有幾個刺客怒叫著撲了過去,一陣刀光劍影、鮮血四濺,梁丘舞面無表情地跨過了他們的屍體。
  「炎虎姬……」望著那個可怕的女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一名嚥了嚥唾沫,忽然面上泛起幾分狠色,手握兵刃,朝著倒在牆邊的謝安撲了過去。
  見此,梁丘舞秀目一凝,當即拋出了手中的寶刀,只聽嗤地一聲,那長達八尺有餘的戰刀,在穿透了那名刺客的胸膛後,尚有餘勁,竟將那刺客活生生釘在數丈外的牆壁半空。
  即便是殺人無數的丁邱,亦驚地滿臉駭色。
  這便是[四姬]之首,[炎虎姬]梁丘舞?!我大周最具武力的女中豪傑?!
  丁邱不動聲色望著梁丘舞,望著她緩緩走到渾身血污的謝安身旁。
  「安?安?醒醒,醒醒,是我……」蹲下身,梁丘舞輕輕拍了拍謝安的臉龐。
  此刻謝安早已因為失血過多,處於半昏迷的狀況,聞言艱難地抬起頭抬起頭,微微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什麼,頭又垂了下去。
  梁丘舞眼中一驚,伸出一探謝安鼻息,見尚有氣息在,這才長長鬆了口氣,用手擦去謝安嘴角的血跡,撫摸著他的臉龐,低聲溫柔說道,「再堅持片刻,安,待為妻替你殺了這幫賊子,我與你便回府……只要片刻就好……」
  每說一句,她眼中殺意便濃一分,她全身竟微微顫抖起來,不難猜測,她這是在刻意地遏制心中的憤怒。
  眼神,越來越冷冽,殺氣,越來越濃重,匪夷所思的是,她的頭髮與皮膚也漸漸泛起幾分紅色。
  氣……增強了……
  丁邱瞪大眼睛,他潛意識感覺到危機,刺客的直覺告訴他,叫他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熊!」一團燥熱的氣浪向四周散開,當丁邱再望向面前不遠處的那個女人時,他驚呆了。
  他看到此刻的梁丘舞,週身的氣強烈地彷彿實質一般,遠遠望去,這個女人彷彿置身於一團朦朧的火焰之中,氣勢逼人。
  這一刻,丁邱終於明白了,為何當年那個率軍入犯大周的外戎首領,那個被草原部落奉為蒼原之狼的勇士,會在臨死前這樣稱呼這個女人……
  炎虎姬!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5
第四十七章 昏迷中的噩夢

 截止三月二十七日,被梁丘舞救回府上的謝安,已在自己房中的榻上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望著榻上的夫婿那憔悴的臉龐,梁丘舞的面色陰沉地可怕。
  在屋內,幾位冀京的老名醫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儘管他們知道梁丘舞的怒氣並不是針對他們這幫老頭子,但依然不覺感到心中惶恐不安。
  尤其是那位正在替謝安把脈的老醫師,時不時地瞥眼偷偷打量站在一旁注視的梁丘舞,額頭逐漸滲出汗珠。
  這位老醫師姓周,祖上三代都在冀京開藥堂,提起那周記藥堂,在冀京數十家藥鋪、醫館中也是頗有名氣,兩日前那隊神武營士卒匆匆忙忙地闖進藥鋪時,著實將這位老人嚇了一跳,最後這才瞭解,原來是冀京四鎮之一的東公府請他上門為府上一人治傷。
  而到了東公府後,周醫師這才發現,除了自己外,東公府還請了許多位冀京有名的醫師,他那些位熟悉的好友,一個不落都被請到了府上。
  當看到梁丘舞親自在府門迎接他們時,周醫師就意識到,自己等人即將要診治的那位謝安、謝公子來頭不小,再當他看到連當朝丞相胤公的長孫女都在病人房中時,他更是心驚。
  周醫師暗暗告訴自己,這次的出診非同小可,倘若稍有疏忽,恐怕自己家中那百年老店,多半要栽在這裡。
  果不其然,當他們為昏迷在床榻上的病人做了一番診斷,列出藥方,正準備告辭時,東公府的主人,卻叫府上的下人為他們準備好了的房間,請他們到府上的廂房歇息。
  當時那些醫師就意識到,要是床榻上的那位病人有個不測,他們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在東公府住的這兩日,雖說府上招待周全,客客氣氣,每日好酒好菜伺候,但是這些位醫師卻沒心情享受那些美食、如同嚼蠟,說到原因,無非是因為床榻上那位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病人。
  不過眼下,周醫師心中高懸兩日的巨石終於放了下來。
  將謝安的右手放回被褥之中,周醫師站了起來,拱手對梁丘舞說道,「舞將軍,這位謝公子的脈象已穩定下來,接下來,只要好好靜養些日子,應當不會有大礙……」
  他這一說,屋內其餘幾位醫師也是暗自鬆了口氣。
  「呼……」長長吐出一口氣,梁丘舞緊張的情緒稍稍緩解了幾分,點點頭說道,「有勞周醫師……」
  「不敢不敢,」周醫師謙遜地行了一禮,繼續說道,「不過舞將軍也莫要鬆懈,這位謝公子雖福大命大,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然氣血不足,虛弱非常,需好生靜養,輔以滋補之物,半月可愈……」說著,他頓了頓,猶豫說道,「承蒙舞將軍這兩日的款待,老朽等人感激不盡,眼下既然這位謝公子已無大礙,不知老朽等人可否暫且回家……家中尚有諸事要打理……」
  說到最後,屋內其餘幾位醫師不由地望著梁丘舞,顯然對此事頗為關切。
  話音剛落,還沒等梁丘舞有任何表示,獨自坐在桌旁飲茶的長孫湘雨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周老醫師,你等行醫之人不是最注重醫德麼?——所診病人尚且昏迷不醒,你等要去哪呀?一條人命難道不比你等家中的藥鋪、診所更重要麼?——小女子直截了當地說了吧,要是這傢伙有任何閃失,你等在冀京的藥鋪、診所,也就不用開了!」
  「……」眾老醫師面色微變。
  「小女子不管那是幾十年的老店,甚至是百年老店,在這傢伙轉醒之前,在小女子確信他已無大礙之前,誰要是敢走……明日我就叫人拆了他家那些店舖!從今往後,別想著再在這冀京立足!——小女子做得到的!」
  「長孫小姐,這……」包括那位周醫師在內,眾醫師聞言面面相覷,滿臉苦澀,紛紛轉頭望向比較好說話的梁丘舞。
  望著那些位老醫師眼中懇求之色,梁丘舞微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強迫他們再留在府上,儘管她心中有這樣想過,但說到底,她並非是以勢壓人的人。
  「這兩日辛苦諸位了,倘若我夫……唔,若是他有何異狀,我會派人通知諸位,到時候免不了還要請諸位再跑一趟……」
  「應當!應當!」眾醫師連連點頭,不敢看長孫湘雨那不悅的神色。
  「伊伊,送諸位醫師……這幾日的診錢,藥錢,一併交付!」
  「是,小姐……諸位醫師請隨奴家來……」說著,伊伊走出屋外,領著那些位醫師望府上的庫房而去,畢竟除替謝安診治的酬金外,這兩日所熬的藥材中,有好些是那些位醫師親自回自己的藥鋪拿來的,還沒有付銀子。
  望著那些醫師低著頭,慌慌張張跟在伊伊身後,走出了屋門,長孫湘雨皺了皺眉,不悅說道,「為何要放這些人走?萬一這傢伙有何異狀,如何是好?」
  想來梁丘舞也氣惱這兩日長孫湘雨時而在旁邊指手畫腳,聞言面色亦是不渝,皺眉說道,「那些位皆乃我冀京名醫,素有威望,你如何能危言恐嚇?——再者此乃我東公府,謝安乃我夫……還輪不到你這個不相干的人來指手畫腳!」
  「你!」長孫湘雨為之語塞,無言反駁。
  畢竟梁丘舞可是謝安的正室,如今謝安重傷在榻,還有誰能比作為正妻的她更有發言權?
  想到這裡,長孫湘雨瞥了一眼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謝安,獨自生著悶氣。
  而梁丘舞也不再理睬長孫湘雨,坐在床榻上,默默望著謝安,良久,她忽然問道,「是太子派來的刺客,是麼?」
  長孫湘雨正端著茶盞飲茶,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沉思說道,「多半是了,太子李煒心胸狹窄,想必是查到了那日的事,得知是謝安破壞了他的好事……」說著,她微微歎了口氣,帶著幾分自責說道,「都怪我疏忽了,前幾日盡跟著謝安到處玩耍,一時忘卻了太子那邊……」
  「自然怪你!」梁丘舞聞言抬起頭瞥了一眼她,帶著幾分怒意,沉聲說道,「要不是他那日送你回府,會遇到刺客?」
  長孫湘雨微微皺了皺眉,不悅說道,「舞姐姐這話小妹可不愛聽!——既然那太子李煒已查到此事,舞姐姐以為他呆在東公府就沒事了?」
  「誰敢在我面前放肆?!」
  「哼!——舞姐姐可別忘了,你當初也是僥倖才逃過一劫……」
  「你!」見長孫湘雨故意提起那日的事,梁丘舞憤怒地盯著她,一字一頓,沉聲說道,「我沒心情與你爭吵,湘雨……你可別得寸進尺!」
  按著長孫湘雨原本的性格,多半會與梁丘舞爭鋒相對,但是這回,她沒有,因為她注意到了梁丘舞那微微泛紅的髮色與膚色,以及那因為強壓怒氣而微微顫抖的身軀,還有那越來越濃重的殺意,隱約間,彷彿有一股無比強烈的氣勢朝著她壓迫而去。
  眼下的梁丘舞,彷彿就是前兩日與那些刺客對峙時的她,眼神冷漠,與平日裡判若兩人。
  即便是長孫湘雨,在感覺到那股遮天蓋地般的殺意時,腦門亦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就在這時,門外伊伊的一聲驚呼打破了屋內這詭異的氣氛。
  「小姐,不可以!」
  梁丘舞聞言渾身一顫,繼而,眼神逐漸軟了下來,不再像方纔那樣令人膽戰心驚。
  而與此同時,屋內那股強烈的壓迫力,亦消失地無影無蹤。
  「抱歉……」反應過來的的梁丘舞,歉意地望著長孫湘雨。
  「要道歉的,應當是小妹才對,小妹口無遮攔,舞姐姐別生氣……」柔和地說著,長孫湘雨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然而心中卻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真的好久不曾見過她這個樣子了……
  險些都忘了……
  忘了她是一個絕對不能激怒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早些日子自己到府上,對她冷嘲熱諷,也沒見她這樣……
  看來舞姐姐真的很在意謝安那個傢伙呢……
  長孫湘雨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謝安。
  「對了,湘雨,你可見過這個?」好似想起了什麼,梁丘舞從腰間摸出一塊木牌,遞給長孫湘雨。
  長孫湘雨接過,皺眉望著木牌上那[十]字型圖案。
  「這上面刻的……是十字鏢麼?」正揉著梁丘舞後背的伊伊疑惑問道。
  「是星星!」長孫湘雨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如果我猜測不錯,此乃金陵一帶刺客行館[摘星樓]的標示……」
  「摘星樓?沒聽過……」梁丘舞緩緩搖了搖頭。
  「那就說說它另外一個名字吧,[危樓]!」
  「……」頓時,梁丘舞的眉頭緊緊凝了起來。
  彷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長孫湘雨咯咯一笑,說道,「看來舞姐姐聽說過呢……」說著,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皺眉問道,「舞姐姐從何處找來這塊牌子?」
  「從那些賊子的屍首上!」梁丘舞淡淡說道。
  「屍首……舞姐姐你不會將那些人都殺了吧?」
  梁丘舞聞言瞥了一眼長孫湘雨,皺眉說道,「那幫賊子為了錢財欲謀害我夫,將我夫傷至這般嚴重,欺人太甚,我豈能輕饒?——除一人傷重跳河逃走,其餘皆被我殺了!」
  聽著那滿含殺意的話語,長孫湘雨微微搖了搖頭。
  她看得出來,因為謝安的事,面前的梁丘舞,與平日裡判若兩人,顯得尤其焦躁、易怒。
  或許是注意到了長孫湘雨搖頭的舉動,梁丘舞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渝說道,「難道那些賊子不該殺麼?!」
  「該殺!只是……」
  「只是?」
  想了想,長孫湘雨正色說道,「這危樓的刺客,向來是同仇敵愾,舞姐姐殺了危樓的人,這件事,絕對不會就此結束!」
  「難不成那些賊子還欲來找我報仇不成?」梁丘舞淡淡說道。
  「會的!——舞姐姐你殺了她危樓的人,那個女人傳聞一貫護短,一定會來的!」
  「女人?誰?」梁丘舞愣了愣。
  「與舞姐姐一樣,被奉為[四姬]之一,金陵[危樓]的當牌刺客,[千面鬼姬]金鈴兒……」
  「……」梁丘舞聞言微微皺眉,正要細問下去,忽然,床榻那邊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
  「安?」三女面色微驚,頓時朝著床榻圍了過去,一臉歡喜地望著幽幽轉醒的謝安。
  彷彿此時的謝安正在噩夢之中,非但一頭汗水,臉上更是滿臉的痛苦之色,突然,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很是激動地大喊一句。
  「……不要去,婉兒姐!」
  整個屋子鴉雀無聲,三女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謝安,望著他那激動的面色逐漸變得平穩,繼而用手扶著額頭,一臉疲倦之色,連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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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甦醒(二)

 [……小安,姐姐相信日後你會成為一個大人物的,自那日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姐姐就知道,你並非是尋常人……]
  [……小安,姐姐記得你說你想當官,一直記得……眼下姐姐已替你打點好了一切,憑著這份文書,你明日就可以去清河縣上任,雖然只是一階九品縣令,但是你放心,三年之內,只要別出太大的差錯,姐姐一定會想辦法將你調入京師為官……]
  [……以你的性格,姐姐其實也猜到了,只是……只是仍然想試一試,果然還是……]
  [……小安不想見我,日後姐姐不會再出現在小安面前了,但是,小安你記住,無論在何時何地,你都不是孤獨一人,不管過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你都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發生什麼事,姐姐都會幫你的……]
  [好好照顧自己……]
  不……
  不……
  「不要去,婉兒姐!」昏迷中的謝安猛地在榻上坐了起來,一臉驚恐地望著自己的前方,下意識地伸出手,好似要抓牢什麼。
  「是做噩夢了麼?」梁丘舞坐在床榻旁,像極了一位賢惠的妻子,用毛巾替謝安擦去了額頭的汗水,繼而將他輕輕摟在懷中。
  謝安臉上的驚恐之色逐漸緩和下來,略顯失焦的眼神,亦漸漸恢復往日的神采。
  「舞?——我怎麼在這裡?」逐漸恢復意識的謝安,對於四周的環境依然有些迷茫,畢竟因為昏迷過一段時間,他的記憶依然還停留在遭遇刺殺的那一日。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濃濃驚駭之色,說道,「那些人是刺客……」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望著神色緊張的謝安,梁丘舞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溫柔地說道,「方纔是做噩夢了麼?別怕,我在這裡……」說著,她伸出握住了謝安略微有些冰涼的手。
  可能是梁丘舞的話讓謝安感覺頗為安心吧,他因為受驚而顯得激動的神色,亦漸漸緩解下來。
  不得不說,在梁丘舞的懷抱中,謝安感覺到了莫大的安心,只是……
  「吶,舞,我們可以商量下麼?——知道你很擔心我,我真的很高興,只是……可以別用哄孩子一樣的方式抱我麼?總感覺怪怪的……」
  「……」梁丘舞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因為謝安甦醒而產生的喜悅頓時消逝地無影無蹤,更讓她感覺不悅的,便是長孫湘雨那聽起來頗為刺耳的笑聲。
  「咦?」謝安這時才注意到長孫湘雨,愕然說道,「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長孫湘雨臉上浮現出幾分傷心欲絕的神色,幽幽說道,「安哥哥這話真是傷奴家的心……聽說你遇刺,奴家慌忙趕了過來,這兩日不眠不休,照顧著你……方才奴家照鏡子,都憔悴了……」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梁丘舞打斷了。
  「不眠不休照顧他?這兩日照顧安的是我和伊伊吧?——你就只是坐在一旁喫茶而已,憔悴什麼?」
  「舞姐姐這話小妹可不愛聽,小妹也想幫忙的,可是舞姐姐非嫌小妹手笨,結果呢,替這傢伙擦身子的時候,差點把他那條沒傷的胳膊也掰斷了……究竟是誰手笨?」
  「你休要胡說!」梁丘舞的面色微微有些泛紅,神色略有些不安的偷偷望了眼謝安。
  謝安暗地裡動了動完好無損的右邊胳膊,感覺正如長孫湘雨所說,這條無傷的胳膊隱隱有種莫名的酸痛……
  這個笨女人,下手真不知道輕重啊……
  謝安苦笑地暗自搖頭,不過對於梁丘舞這般細心地照顧自己,他還是很感動的。
  等等……
  好似想到了什麼,謝安抬起頭,古怪問道,「擦身?」
  「是呀,」伊伊點點頭說道,「那日小姐將安你帶回來時,安身上滿是血污,是故,小姐一面叫府上的侍衛到城中請醫師,一面叫奴家與她一道替安你清洗身子,湘雨姐就是那時聞訊趕來的……」
  「我就是聽說東公府派了好些神武營的士卒,將冀京各大名醫都綁了來,心知不對勁,是故來瞧瞧究竟……」長孫湘雨補充道。
  「這個先不提……」抬手打斷了長孫湘雨的話,謝安傻傻地望著自己面前的三女,古怪說道,「你們的意思就是說,在我昏迷的不醒的時候,你們……脫光了我身上的衣服,替我清洗身上的血?」
  「難不成還穿著衣服洗麼?」梁丘舞用一種不可理喻的表情望著謝安,在她身旁,伊伊面紅耳赤地低著頭,沒有吭聲。
  謝安聞言哭笑不得,猶豫了一下,訕訕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呵呵呵……」他很是尷尬地傻笑著。
  梁丘舞疑惑地望著謝安,在細細一想後,倒也明白過來,皺眉說道,「你乃我夫,我乃你妻,在我面前赤身裸體,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別說出來啊,姑奶奶!
  不說還好,一說謝安心中更是羞憤,一臉尷尬地低著頭,只當沒有聽到。
  而梁丘舞卻會錯了意,還以為是謝安心中不滿,當即不悅地說道,「我的身子,你不也瞧過好幾次了?我有說什麼麼?」
  「……」謝安聞言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梁丘舞,不過一想到伊伊初夜的次日,眼前這位姑奶奶還虎猛到當著自己的面,檢查伊伊受創的嬌嫩部位,他頓時就釋然了。
  啊,比起那日的伊伊,自己這根本就不算事。
  「不說這件事……總之,這兩日辛苦你了,舞……」
  聽著謝安那誠懇的感激之詞,梁丘舞略帶惱怒的面色逐漸平靜下來,點點頭,輕聲說道,「此乃為妻本分……只要你無事就好!」
  儘管梁丘舞的用詞是那樣的粗糙,但是謝安卻從中感受到了濃濃的關切與溫暖。
  「啊,我已經沒事了……」感動之餘,謝安稍微活動了一下右手,他不想讓梁丘舞過於擔心。
  但是讓他頗為意外的是,梁丘舞在聽到這句話後,面色稍微改變了幾分。
  「當真無大礙了麼?」她神色難以琢磨地問道。
  「嗯……」尚不知自己即將大禍臨頭的謝安,一臉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那就好,那你就來解釋一下吧,為何在你昏迷的這兩日,你嘴裡會出現四個女人的名字!」說到這裡時,梁丘舞的臉色已徹底沉了下來。
  「四……四個?」
  望著謝安愕然、驚訝的的神色,梁丘舞瞥了一眼伊伊,說道,「伊伊!——我叫你數著的吧?」
  「是,是的,小姐……」伊伊偷偷望了一眼謝安,低聲說道,「這兩日,安一共喊[舞]十三次……」
  謝安本能地感覺到莫大的危機,勉強露出幾分笑容,下意識地說道,「舞是我的妻子嘛,人又溫柔,對我又好,掛在嘴邊也沒什麼奇怪了呀……」
  他是想藉機討好梁丘舞,可惜的是,梁丘舞絲毫不領情,淡淡說道,「伊伊,繼續!」
  「是,小姐……喊[湘雨]十四次……」
  「哎呀!安哥哥真是的……」長孫湘雨用手中的折扇遮掩著滿帶嬌羞的面龐,故意說道,「比舞姐姐還多一次,這可真是叫人家……嘻嘻!」
  望著梁丘舞那隱隱帶著幾分惱怒的眼神,謝安頓時感覺額頭的汗水越來越稠密,在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後,結結巴巴解釋說道,「她……她……哦,對了,我受她爺爺胤公的托付,要幫忙照看她,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是麼?」梁丘舞輕哼一聲,淡淡說道,「繼續,伊伊!」
  伊伊聞言面色一紅,偷偷望了眼謝安,滿臉嬌羞,低聲說道,「喊……喊[伊伊姐]二……二十三次……」
  「呃?」謝安有些愕然地抓了抓頭,心中著實有些驚訝。
  自己其實有這麼依賴她麼?
  嗯,對,伊伊又漂亮、又溫柔,對自己總是千依百順……
  謝安偷偷望了一眼梁丘舞,見她神色似乎很是平靜,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不得不說他多慮了,以梁丘舞待伊伊的態度,怎麼可能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惱怒,反而是長孫湘雨聞言有些不渝。
  「喂,伊伊,你不會是偷偷給自己加的吧?否則怎得差地那麼多?」
  「湘雨姐,奴婢不敢的……」伊伊連連搖頭。
  「伊伊,休要與她多嘴!」瞥了一眼長孫湘雨,梁丘舞沉聲說道,「念最後一個!」
  伊伊點點頭,抬頭望向謝安,輕聲說道,「喊[婉兒姐]三十一次……」
  謝安心中咯登一下。
  望著謝安那略微有些傻眼的表情,梁丘舞緊緊皺起了雙眉,沉聲說道,「安,解釋一下,這[婉兒姐],究竟是誰呀?」
  「是呀,小女子也想知道呢,伊伊素來乖巧,對你又千依百順,你喊她的次數較多,小女子倒是也能理解,不過[婉兒姐],小女子還真沒聽過呢……」也不知為何,長孫湘雨這次明顯與梁丘舞站在同一條戰線。
  謝安額頭的冷汗嘩嘩的,下意識朝著床榻內側靠了靠,訕訕說道,「應……應該是聽錯了吧……」說著,他滿臉懇求之色地望著伊伊,卻見平日裡素來對他千依百順的小妮子,嘟著嘴撇開了視線。
  糟糕……
  連脾氣最好、性格最溫柔的伊伊都生氣了,更別提另外兩個了……
  等會!
  好似想到了什麼,謝安望著長孫湘雨古怪說道,「這不關你事吧?你起什麼哄?一旁呆著去!」
  「你……」長孫湘雨聞言面上閃過一絲惱意,忽然,她詭異一笑,稍稍退後了一步,搖著扇子咯咯笑道,「舞姐姐,這傢伙素有急智,你可莫要被他蒙騙過關喲!」
  「……」梁丘舞瞥了一眼長孫湘雨,深深望著謝安,沉聲說道,「安,你不聽我勸,招惹湘雨,與她牽扯不清,此事我暫且不和你計較,但那個[婉兒姐],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交代清楚……若是其中有半句謊言!——家法伺候!」
  來真的?
  謝安暗自嚥了嚥唾沫,下意識地縮到了腳步,訕訕說道,「不要吧?我……我是病人……」
  「舞姐姐,看樣子他不打算說實話呢!」長孫湘雨在旁煽風點火,恨地謝安咬牙不已。
  「躲在角落做什麼?你給我過來!」望著縮在床榻內側的謝安,梁丘舞皺眉喝道。
  「不!」謝安連連搖頭。
  「你……你當真不過來?」梁丘舞的眼中,漸漸泛起幾分惱意。
  「大丈夫說一不二!——說不過去,就不過去!」
  梁丘舞聞言又好笑又好氣,直直望著謝安,冷笑說道,「你以為你耍混我就拿你沒辦法了?」說著,她一撩身上戰袍的衣擺,竟要上榻去抓謝安。
  「喂喂,你做什麼?」謝安心中大驚,連連退後,遺憾的是,他身後是牆。
  忽然,他面色大變,捂著傷口翻倒在榻上,大呼小叫。
  「哎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安?」梁丘舞與伊伊聞言大驚,還以為謝安觸到了傷口,心中焦急萬分,正要上前扶他,卻見他偷偷睜開眼睛,打量了一眼她們。
  就算是三女中最笨的梁丘舞也想到了,這是謝安為了逃避她們的追問,故意裝出來的。
  「好!好!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在長孫湘雨咯咯咯的笑聲中,梁丘舞咬牙切齒地朝著謝安恨恨點了點頭,但終究還是妥協了,說到底,她還是擔心謝安的傷勢。
  此後幾日,謝安一直躺在榻上修養,在伊伊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傷勢逐漸痊癒,沒過幾日便能下床行走,不過一旦當梁丘舞或者長孫湘雨又提到那個[婉兒姐]時,謝安便裝作傷勢復發,大呼小叫,面對著這無賴的招數,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儘管恨地牙癢癢,卻還真是拿他絲毫沒有辦法。
  期間,得知此事的李壽與王旦也曾偷偷過來探望,見謝安已無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另外,鑒於那些刺客乃太子李煒所派,雖然此次失敗,但卻不可保證會不會還有下次,因此,梁丘舞特地請了項青與羅超二人來擔任謝安的護衛,畢竟謝安已通過了會試,而且在胤公以及禮部尚書阮少舟的關照下,名列甲榜,有了貢生的身份。
  雖說不是狀元、不是榜眼、不是探花,但卻也有資格入皇宮金殿參加殿試。
  望著長孫湘雨帶給自己的那份文書,那麼由禮部分發、請謝安參加殿試的文書,謝安長長吐了口氣,抬頭望著皇宮的方向舔了舔嘴唇。
  「真可惜呢,沒能把我謝安給殺了,太子殿下喲……咱走著瞧!——這事,沒完!」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6
第四十九章 暗藏凶機的殿試(一)

 四月二日,對於謝安來說是一個大日子,因為在這一天,他能夠踏足皇宮之內,到保和殿參加會試。
  殿試的時間在未時,也就是下午,對此謝安感到很納悶,不過想了想後,他倒也釋然了。
  畢竟殿試雖然重要,但終歸比不過早朝,要知道金殿之上的朝會,那可是關乎整個大周的國家級會議,一日也延誤不得。
  至於殿試,就等皇帝忙完了國家大事,吃過午飯,睡過午覺,再來主持不遲。
  當然了,從個人角度說,謝安對於這個時間非常滿意,如果當官後也能這樣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那才叫一個舒坦,不過嘛,謝安也知道,那屬於自己的癡心妄想。
  畢竟官員瀆職可是一等大罪,倘若被御史監抓到,落實了罪名,輕著罰銀貶職,重則削官,甚至是發配從軍。
  不過,說到底是拿著國家的俸祿,尸位素餐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腦中胡思亂想著,謝安在伊伊的服侍下換上了一身暗紅色的錦袍。
  據伊伊偷偷告訴他,那是梁丘舞暗地裡叫人定制的,這讓謝安有些意外。
  在此之前,謝安身上穿的都是梁丘舞的衣服,畢竟梁丘舞平日裡都是男兒般打扮,說句無禮的話,她穿上那些衣服可要比謝安有氣勢地多。
  而據伊伊所言,儘管他謝安並沒有對此事感到什麼不滿,可梁丘舞自己卻對謝安穿她的衣服感覺有些不適,覺得是自己沒有做好妻子的本職,彷彿是虧待了自己的丈夫似的,是故,暗地裡叫人替謝安準備衣服。
  望著身上這嶄新的袍子,謝安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挺有當小白臉的潛質,他不禁有些臉紅。
  不過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替東公府出了一份力,幫自己的妻子狠狠賺了戶部一筆巨額銀子,他倒也變得心安理得了。
  「如何?」在伊伊替自己戴上玉冠後,謝安退後一步,在梁丘舞、長孫湘雨以及伊伊三女面前轉了一圈,詢問她們的看法。
  梁丘舞一臉凝重地深思著,圍著謝安走了幾圈,時而停下了,替謝安整理了一下衣飾,在折騰了半響後,皺眉說道,「唔,總感覺哪裡還差點……」
  畢竟殿試可是由當今皇帝親自主持的,於公於私,作為妻子的梁丘舞對於謝安今日的穿著打扮,把關把得極為嚴格,很顯然,她不想自己的丈夫因為儀容問題而被外人看輕。
  「那……再換一身?」伊伊試探著問道。
  還不待梁丘舞說話,謝安的臉頓時拉了下來,臉苦笑說道,「不要吧?都換了三套了?」
  梁丘舞聞言鳳目一凝,正色說道,「朝見天子豈同兒戲?——三十套也得換!」
  「三十套,有那麼多……」正說著,謝安忽然瞧見兩名侍女正捧著一大疊衣服走入屋內,他很識趣地閉嘴了。
  「我覺得倒是可以了……」坐在不遠處的長孫湘雨搖著折扇說道。
  這幾日,由於謝安重傷在身,無法陪她到處玩耍,這個女子便索性寄宿在東公府,每日聽謝安講述那些讓她頗為感興趣的常識,倒也沒惹出什麼大亂子來。
  謝安聞言面色一喜,連忙說道,「你看你看,湘雨都這麼說了,她對裝束可以很挑剔的,她都說可以,那就是真的沒問題了……」
  言者無心,聽著有意,聽到謝安這句話,長孫湘雨頓時秀眉一凝,沒好氣說道,「喂,謝安,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我很挑剔……」說到這裡,她忽然展顏一笑,和顏悅色地對梁丘舞說道,「舞姐姐,小妹突然覺得這套衣服確實不好,不如再換一套吧?」說著,她故意瞥了一眼謝安,絲毫不理睬後者恨地暗暗咬牙。
  三個女人呆在一起能所產生的能量,謝安今天算是明白了,在此後的一個多時辰裡,他就像是一個木偶,機械地重複著穿衣、脫衣的動作,還要聽這三個人在旁嘰嘰喳喳地討論。
  謝安以前聽人說過,有的妻子對丈夫的裝束比自己的裝束還要上心,認為丈夫的儀容便是妻子的臉面。
  現在看來,謝安覺得自己的妻子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哦,伊伊也是,至於長孫湘雨嘛,這個瘋女子純粹只是為了逗他玩,看他一臉鬱悶重複脫衣、穿衣動作解悶罷了。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梁丘舞這才一臉略有不甘地確認了謝安今日殿試要穿的衣服,而讓謝安倍感可氣的是,竟然就是那朱紅色的一套……
  有你的!
  謝安惡狠狠地瞪著一臉戲謔笑意的長孫湘雨,只可惜後者全然不將他威脅的神色當回事。
  「安,今日的殿試,在皇宮的保和殿,待會我帶你去,我知你性子素來輕浮,可今日不必往常,在天子面前,絲毫大意不得,需謹慎、守禮、莫要做出什麼僭越、無禮的舉動……」一邊輕聲提醒著謝安,梁丘舞一邊替謝安身上的衣服做最後的整頓、打理,這是她作為正室的義務。
  在大周,但凡丈夫出行或者遇到重大的事,其作為正室的女人都會像這樣替丈夫做最後的整理,這是正室的職責,但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沒見當梁丘舞親自替謝安整理衣服的時候,伊伊便識趣地退後了麼?
  當然了,對大周的禮數不甚瞭解的謝安自然不會明白其中的奧妙,他愣愣地望著梁丘舞,一臉哭笑不得。
  望著一臉關切、擔憂之色的她,謝安彷彿想到那些守候在高考會場門口的父母……
  有些時候,謝安不禁覺得梁丘舞對自己的保護,稍微有點過分了……
  比如門禁之類的。
  彷彿他謝安還只是一個頑劣的孩童,而眼前的女子,便是他的監護人……
  難道自己就真的那麼不成熟?那麼沒有安全感?
  想到這裡,謝安連連搖頭,說道,「我這麼大一人了,總不至於走丟吧?再說那可是皇宮,我就不信那個李煒敢在皇宮對我不利……」
  「唔?」梁丘舞疑惑地望著謝安,不解說道,「反正我也要去一趟保和殿,你與我一道去,不好麼?」
  謝安聞言更是哭笑不得,沒好氣說道,「我去參加殿試,你跟著湊什麼熱鬧?乖乖在家等我回來,不行麼?」
  「天子下詔,我奉命要去一趟保和殿,作為此次殿試旁聽監員……」
  「我不是說了,你乖乖呆在……」說到這裡,謝安的聲音戛然而止,傻傻地望著梁丘舞,說道,「什麼意思?」
  梁丘舞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在一旁悠閒喫茶的長孫湘雨,慢悠悠地說道,「就是說,舞姐姐是此次殿試的八位監候官之一,負責閱讀了你們的文章,並要對此作出評價……」
  「……」謝安聞言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自己去考試,作為妻子的她,竟然是考官?
  這……
  忽然,謝安心中一動。
  等等,這樣的話……
  好似想到了什麼,謝安舔舔嘴唇,訕笑著說道,「吶,舞,你是我妻子,對不對?」
  「是……為何怎麼問?」梁丘舞不解地望著謝安。
  謝安正要張口,長孫湘雨卻在那邊咯咯笑道,「舞姐姐,這傢伙想讓你在殿試中徇私舞弊,暗中幫他喲!」
  在謝安暗叫不妙之餘,梁丘舞的面色微微沉了下來,皺眉盯著謝安,認真問道,「是麼,安?」
  「當然……不是!」謝安連連搖頭,慌忙說道,「你的性格我還不瞭解麼?你最討厭做這種徇私舞弊的事,對吧?在你的正確教導下,我已徹底拋棄以往的惡習,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當然要堂堂正正地博取功名咯!」
  「嗯!」梁丘舞聞言眼中露出幾分欣賞與喜悅,滿意地點了點頭,卻沒注意到,謝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長孫湘雨,只不過後者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叫他那兇惡的眼神頓時就軟了下來。
  「……順便說一句,小女子也是哦,那八位旁聽的考官……」
  不帶這麼玩人的!
  望著長孫湘雨那一副[快來求我]的表情,以及臉上那戲謔的笑容,謝安悲憤欲絕。
  吃過午飯,大概午時前後,謝安無可奈何地跟著梁丘舞以及長孫湘雨兩個女人,乘著馬車趕往皇宮。
  途中謝安這才知道,長孫湘雨那個考官的名額,本來是她爺爺胤公的,也就是當今的長孫丞相,結果呢,這個瘋女人為了讓自己去求她,為了讓自己答應她各種各樣的無禮要求,硬是說服了她的爺爺,奪來了這個名額。
  有沒有搞錯啊,老爺子?這種國家大事也由著她?
  謝安暗自嘀咕著,不過一想到胤公對長孫湘雨的縱容程度,他也就釋然了。
  雖說這些日子梁丘舞拜託項青與羅超在府上作為護衛,以防太子李煒賊心不死,繼續派人來刺殺謝安,不過眼下她親自在謝安身旁,於是乎,項青便拉著羅超走人了,以謝安對項青的瞭解,這位項三哥多半是逛窯子找那些青樓的姐姐妹妹吃酒去了。
  順著正陽街的後半段路程,謝安與二女的馬車慢悠悠地來到了正陽門,也就是皇宮的正門。
  即便是官職高如梁丘舞,也不得乘坐馬車入內,是故,梁丘舞便叫馬伕將馬車停在一旁,與謝安一前一後進入了皇宮,倒不是說她想掩飾與謝安的身份,只是謝安覺得,自己作為一名參加殿試的考生,就這樣堂而皇之與兩位考官一道走入宮門,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在前往保和殿的途中,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向謝安說起了這次旁聽殿試的八位考官……
  「你見過的,禮部尚書阮少舟……」
  謝安聞言點了點頭。
  老相識了,說起來還是自己半個老師,自己之所以能通過會試,除了禮部官員的刻意照顧外,全靠這位老師的答卷,這可真是上面有人好做官啊,國家級的考試,總監考官幫忙答題,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嘖嘖!
  「還有呢?」
  「還有御史大夫孟讓、孟子昶,吏部尚書徐植、徐樂正,太僕寺卿,鄒丹、鄒元銘!——後兩個,是太子李煒一派的人,小心了!」長孫湘雨低聲提醒道。
  「嗯!」謝安點了點頭。
  「最後一位,乃南國公,呂崧,字公博,是我的長輩……」梁丘舞說道。
  謝安聞言下意識地雙目一瞇,露出幾分難以琢磨神色,喃喃自語道,「南國公麼……」
  「安,你認得呂伯伯?」梁丘舞好奇問道。
  「不,不認得!」謝安搖了搖頭,見梁丘舞與長孫湘雨懷疑地望著自己,岔開話題說道,「不是說有八位麼?這才五位,加上你們倆,也就七個……」說到這裡,謝安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望見,在遠處的玉階之上,有一位身穿黃袍、與李壽有幾分相似的人正站在玉階上,冷冷望著自己。
  這個人,謝安認得,那便是派危樓的刺客來刺殺他的主謀,太子李煒!
  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似乎也注意到了遠處站在玉階之上的太子李煒。
  「應該猜到了吧?」長孫湘雨淡淡說道。
  接著她的話茬,梁丘舞壓低聲音,隱隱帶著幾分怒意,說道,「最後一人,便是太子李煒!」
  「這可真是……」舔了舔嘴唇,謝安臉上浮現出幾分戲謔的笑容,緩緩抬起手,朝著遠處玉階上的太子李煒搖了搖手,繼而蹦了兩蹦,笑嘻嘻地望著那位太子殿下,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即便是隔得很遠,謝安也能瞧見太子李煒臉上那濃濃怒意,在望了一眼梁丘舞以及長孫湘雨二女後,拂袖而去。
  瞥了一眼太子李煒拂袖離去的背影,長孫湘雨咯咯笑道,「又必要今日就向那位太子殿下下戰書宣戰麼?」
  「下戰書?不!方纔那可不是下戰書……」謝安搖了搖頭,冷冷說道,「戰書的話,三個月前就已經遞出去了,用一個叫做徐邙的危樓刺客的屍首!」
  「有點意思……」啪地一聲合上了折扇,長孫湘雨咯咯笑了笑,說道,「讓小女子也參一腳吧!——舞姐姐的意思呢?」
  梁丘舞聞言望了一眼謝安,皺眉思忖了一番,沉聲說道,「殺夫之仇,不共戴天!——這筆賬,我梁丘舞遲早要找他算算清楚!」她的話中,充滿了憤怒。
  「嘻嘻,用得著小妹的地方,舞姐姐儘管說……」
  「嗯!——拜託了!」
  「舞姐姐言重了……」
  「呃?」謝安愣了愣,傻傻地望著這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著,連忙張嘴說道,「喂,喂,你們說什麼呢?我……我還沒死呢……真的沒死哦,活得好好的……你看你看……」
  可惜的是,二女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麼,絲毫不理睬謝安在旁邊又蹦又跳。
  嘛,算了……
  反正我只是一個來參加殿試的考生……
  一個無足輕重的考生……
  在家裡,也是無足輕重的丈夫……
  還被當成小孩子那樣被自己的妻子保護著……
  嘴裡唸唸碎著,謝安頗為失落地用腳踢了踢身旁那巨大的雕花石柱。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3-4-2 17:16
第五十章 暗藏凶機的殿試(二)

 未時前後,在殿外那白石鋪成的廣場等候許久的謝安,與其餘名列甲榜的學子們一道走入了保和殿,而至於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人,早提前一步進入殿中。
  走入金殿,謝安打量著殿中的建築與設施,心下暗自感慨,感慨這保和殿不愧是皇宮三大殿之一,比起東公府與丞相長孫府,竟還要高出一籌。
  早些時候謝安聽說,天子稍稍修了修保和殿便花了五、六百萬兩銀子,本還以為是誇大其詞,如今一看,他卻信了。
  「眾殿試貢生入席!」在擺放九五之尊之位的玉階上,一位有些歲數的大太監尖著嗓子喊道。
  他聽梁丘舞與長孫湘雨提及過,這位便是伺候了當今天子數十年的老太監,姓王,掌管著宮內大大小小上千名太監,其總管大太監的官職,品階雖然只是從五品上,但是其權勢則可不得了,就連宮內的皇后、嬪妃,也對其客客氣氣的。
  學著眾殿試貢生那樣,謝安向那位大太監拱手施以一禮,不過卻未出言道謝。
  至於其中理由,謝安並不清楚,可是見那位大太監面無表情、好似司空見慣一般,心中倒也猜到了幾分。
  望了一眼左右,謝安找到了一張放置有[廣陵謝安]字樣的席位,遂走過去,正襟危坐,繼而這才小心地抬起頭,打量四周。
  殿試貢生的席位,在大殿的正中央,一共是三十張席位,分別對應包括謝安在內的三十名擁有殿試資格的考生,橫起六席,豎起五席,兩張席位之間相距半丈有餘。
  而在眾殿試貢生的左右兩側,在靠近龍庭玉階的地方,則分別擺著四張大席,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便坐在右側的第二張與第三張席位中,前者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眼神中充斥各種提醒意味,而後者則瞅著自己咯咯輕笑不已。
  真是要命啊!
  謝安趕忙轉開視線,不經意間,他望見了一個熟人。
  禮部尚書阮少舟。
  儘管這位朝中大員是被長孫湘雨所迫,因此這才勉為其難幫自己,但歸根到底,若不是他替謝安答卷,謝安又豈能有這個殊榮入殿試?
  想到這一層,謝安略微一低頭,權當見禮,畢竟眼下可是在皇宮大殿之內,似他這般毫無官職、地位的貢生,豈能在此喧嘩。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的動作,禮部尚書阮少舟微微一笑,亦點了點頭,隨意不動聲色地,以目向謝安示意了一眼他左右兩側的那兩位,目光中帶著幾分叫謝安謹慎的意味。
  在他左側的那一位,看似四十上下,目光銳利,鼻樑堅挺,長有兩撇小須,雖然氣度沉穩、容貌不凡,但隱隱給人一種陰詭的感覺。
  看此人官服,哦,又稱補服,謝安微微一驚。
  那官服主紋為立鶴,周圍飾以如意雲紋,雜以蝙蝠,取[洪福齊天]之意,鶴單腿立於壽石之上,下方與四角分別飾以平水紋和勾雲紋,鶴頭所朝向上方有紅色日紋,寓意[朝日],即忠貞於君主之意,雲紋壽石和平水紋採用暈色,其中雲紋以深藍、藍、月白;壽石以藍、淺藍、白;平水紋以墨綠、橄欖綠、金、白等色組的色線褪暈繡成,鶴、水紋、蝙蝠、日紋、勾雲紋皆雜以金線,這可是正、從一品的官服。
  什麼時候自己也能穿上這一身顯擺顯擺呢?
  謝安暗暗嚥了嚥唾沫。
  看著此人與禮部尚書阮少舟一模一樣的官服,謝安不難猜測,這位便是此次殿試八位監官之一,吏部尚書徐植、徐樂正!
  微微皺了皺眉,謝安又望向阮少舟右側的那一位,發現此人是一位年僅半百的老人,其官服除了立紋孔雀外,其餘大致相似。
  謝安皺眉思忖了一番,當即猜到,這位便是六部之下九卿之一,太僕寺卿,鄒丹,鄒元銘。
  回想起來時長孫湘雨提醒自己的話,謝安恍然大悟,原來阮少舟是想提醒自己,小心這兩個人,因為這兩人,都是太子一派的官員……
  想通此事後,謝安朝著阮少舟點了點頭,以表達自己已瞭解了他的意思。
  見此,阮少舟微微一笑,顧自喫茶,不再關注謝安了。
  說實話,對於阮少舟這麼照顧自己,謝安頗有些受寵若驚,畢竟人家可是不到四十歲就坐上六部尚書之一官位的大才,要不是長孫湘雨,自己哪裡與這等朝中大賢攀上關係?
  可能是對方已將自己看成是胤公一系的人,因此才多加照顧吧,畢竟自己這些日子可都在幫他的老師胤公帶孫女呢。
  閒著無事,謝安繼續打量其餘幾位考官,根據朝服中的立紋判斷對方的身份。
  忽然,謝安注意到右側首席上,有一位老人正望著自己,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南國公,呂崧、呂公博!
  下意識地,謝安很是倉促地低了下頭。
  「……」
  長孫湘雨與梁丘舞顯然是注意到了謝安那極為無禮的舉動,不過比起這個,她們更驚訝於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謝安與冀京四鎮之一,南國公呂公博竟然相識?
  怎麼回事?
  安竟然與呂伯伯相識?
  梁丘舞的眼中露出了幾分驚訝與意外,她看得分明,剛才南國公呂公博分明是在向自己的夫婿打招呼,而且是非常客氣的,只是自己的夫婿太過於無禮,竟裝作沒有看到,故意低了下頭。
  到底怎麼回事?
  梁丘舞有些弄不懂了,她想不通自己的夫婿既然與南國公相識,為何還會在冀京落魄街頭長達三個月,最後與九皇子李壽相識,這才到了安樂王府當了一名管家。
  等等……
  忽然間,梁丘舞想起了她最初與謝安吵架時,後者所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要用這種方式當官,一年前我就能當上清河縣的縣令!]
  原來如此,怪不得安那個時候會這麼說……
  這樣想想,最初自己叫項三哥去將安抓到東公府的次日,呂伯伯便暗中派人監視著東公府,多半也是因為怕安得罪了自己、自己欲對他不利吧……
  怪不得安那日與項三哥出去吃了一頓酒,呂伯伯府上的人便全撤走了……
  難不成,在自己與安相識之前,呂伯伯府上的人,便一直暗中保護著自己的夫婿麼?
  可[這種方式]又是什麼意思呢?
  想來想去想不到理由,梁丘舞暗自苦惱,暗恨自己太笨,無法識破謝安隱藏的事,恨著恨著,這份怨念便遷怒到了謝安身上,讓謝安莫名其妙地感覺後背泛起一陣涼意。
  就在這時,玉階上王大太監好似注意到了什麼,尖聲叫道,「陛下駕到!」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朝著龍庭跪倒在地。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跪倒在席中的謝安隱約看到有兩雙腳從自己身旁走過,忽然,他聽到一聲冷哼。
  微微抬起頭,瞥了一眼,謝安這才注意到,跟在大周皇帝身後的,便是那位太子殿下,李煒。
  踏上玉階,天子坐到龍庭之上,而太子則坐到了玉階之下左側首席。
  環顧了一眼殿下眾人,天子輕笑說道,「平身!」說完,他注意到了坐在胤公席中的長孫湘雨,輕咦一聲,笑著問道,「湘雨娃兒,你怎得來了?你爺爺呢?」
  在謝安愕然的目光下,長孫湘雨向天子行了一禮,膩聲說道,「人家好些日子未瞧見陛下了,心中掛念,是故,特地說服了祖父,替他來保和殿,如今見陛下龍體安康,人家很是歡喜……」
  「你擔心朕?朕不信!——必然是你見殿試有趣,是故跑來胡鬧!」天子笑呵呵地搖了搖頭,說到最後,故意板起臉來。
  「陛下……」長孫湘雨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怯怯說道,「要趕人家走麼?」
  天子聞言哈哈一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好了好了,既來之則安之,朕就不趕你走了,不過不許胡鬧!」
  「嘻嘻……」長孫湘雨嘻嘻一笑,隨即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故意裝作很嚴肅的樣子,正襟危坐,看得龍庭之上的天子哈哈大笑。
  不愧是長孫湘雨啊!
  見她投其所好,幾句話幾個動作便使得大周皇帝開懷大笑,謝安很是佩服,佩服之餘,對於她與大周皇帝竟然如此熟悉,倍感意外。
  不過一想到胤公是這位天子的從龍之臣,二人當初同甘共苦,齊心協力才有了如今這副局面,謝安也就釋然了。
  而趁著大周天子與長孫湘雨閒聊的期間,謝安也暗自打量著這位大周的皇帝陛下。
  他聽長孫湘雨提及過,天子姓李諱暨,年輕時,也是一位頗有才能的皇子,就好比如今的四皇子李茂,雖有才能,但可惜並非嫡子,後來得到當初的胤公輔佐,一路擊倒了其餘的皇子,這才坐上皇位,也正因為這樣,這位天子對長孫家極其厚待,或許,長孫湘雨在冀京無法無天的事,這位天子其實也知道,只不過礙於她是最信任的臣子的孫女,是故裝作沒見到罷了。
  仔細一瞅,這位皇帝陛下年紀大概在五十上下,雖看似老邁,然精神抖擻,從他的面容能看得出來,這位天子以前年輕的之後,多半也是一位英俊的皇子,只可惜如今歲數大了,兼之國事繁重,是故累垮了身子。
  當然了,謝安倒不是這麼認為的,畢竟,皇帝有三宮六院,什麼七十二嬪妃,什麼三千佳麗……
  真是讓人羨……啊不,真是萬惡的封建王朝啊!
  謝安酸溜溜地想道。
  幾句寒暄過後,天子這才緩緩收起臉上的笑容,凝神望著殿中的眾殿試貢生。
  「不錯,不錯!爾等,皆乃會試佼佼者,乃我大週日後棟樑,見你等朝氣如斯,朕甚感欣慰,今日殿試之後,你們其中大多可任職於朝廷,望你等忠君體國,上報國家,下報百姓……」
  「謝陛下!」眾殿試貢生起身叩拜,謝安儘管不願意,卻也不得不照做。
  而就在這時,坐在左側首席的太子李煒冷笑一聲,拱手說道,「父皇,兒臣對此次會試結果報有疑議!」
  「唔?」皇帝皺眉望了一眼太子李煒,卻見他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兒臣聽聞,此次會試有一學子,並未參加過地方鄉試,也並未有舉子功名,卻混入太常寺的會試,如今竟踏足保和殿參加殿試……」
  除謝安、梁丘舞、長孫湘雨等知情的人外,殿中眾人一片嘩然。
  「竟有此事?——是何人?」皇帝微微皺了皺眉。
  「哼!」只見太子李煒冷笑一聲,抬起右手一指謝安,沉聲喝道,「便是此人!——禮部尚書阮少舟、阮大人,是也不是?!」
  禮部尚書阮少舟聞言輕笑一聲,拱手笑道,「太子殿下莫非是疑微臣徇私舞弊不成?」
  「啊,本太子就是這個意思!」冷笑一聲,李煒拱手對皇帝說道,「父皇,兒臣有本要奏,參禮部尚書阮少舟,借職權之便,因私廢公,妄添會試名額,目無王法!」
  禮部尚書阮少舟還未說話,忽然長孫湘雨咯咯笑道,「太子殿下,有證據麼?——無憑無據,那就是污蔑朝中一品重臣咯!」她的言語中,充斥著冷意。
  「你要證據是麼?」太子李煒冷笑地望著長孫湘雨。
  「有憑有據才能叫人信服呀!——舞姐姐,你說是不是?」直視著太子的眼神,長孫湘雨爭鋒相對。
  「哼!」梁丘舞輕哼一聲,雖未說話,但目光卻死死盯著太子李煒。
  「既然長孫小姐這麼說,太子殿下便拿出證據,也好叫某些人心服口服……」吏部尚書徐植冷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太僕寺卿鄒丹亦點了點頭,說道,「徐尚書言之有理!」
  頓時,殿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眾參加殿試的考生一臉驚駭地望著分成兩派的朝中重臣們。
  怎麼回事?
  御史大夫孟讓皺眉望著殿中那勢同水火的數人,隱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他本以為此次旁聽殿試也算是個閒差事,可眼下看來,這次的殿試,似乎並不會那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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