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520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03
第一百一十九章:硬碰硬



天已放晴,原野皚皚;白色身影于空中劃過,地面上投射出一抹并不濃重的陰影,筆直前鋪。看起來好似一把剪刀,想要裁開覆蓋大地的棉毯;又如蘸水之筆,雖無痕但有銳剩之筆觸,發出警告的意味。

但被無視!

烏溜溜的光芒隨后而至,準確地延著那條虛線,循著殘留的氣息向前;與銳利中再添一絲狂暴,還有不屑與貪婪。

若此線為實,人們或能發現,前后兩道軌跡竟沒有一絲偏移;那兩道光芒似被無形之力緊緊相連,莫分彼此。

再往后,則是一條虛影在平移,冉冉蕩蕩,虛幻縹緲,宛如不可視之物。更讓人驚訝的是,明明冬日無處不在,大地因一片晶白而沒有任何重疊隱蔽之所,那道虛影卻沒有在地上留下哪怕一絲陰霾,仿佛它就是一縷風,毫無實質。

幾只游蕩的魔狼警惕起來,他們敏銳地察覺接連幾道恐怖的氣息由遠而近,由近及遠,最終消失在遠方。它們弄不清狀況,分不出虛實,無法尋找能讓自己感覺到安全的方向,也就無從逃避。

它們頭頸上的發毛豎起,不安地到處嗅著,看著,發出嘶吼警告未知的危險,聲音卻透出膽怯慌亂,并且傳播開來。嗚咽的狼嚎在原野上回蕩,周圍漸有呼應;慢慢地,整個荒原都陷入恐慌之中。

幾只飛鴉在哀鳴,因為饑餓,更因為空中彌漫的血氣提醒它們,又一場生命歸墟的戲碼,即將上演。

一前一后,追擊之人漸有不寧。

十三郎速度之快,大大出乎他的意判之外;屢次提高遁速,與十三郎的距離也漸漸拉近,卻始終不能追上。初始時,他,雖有所驚詫,仍能不急不躁,徐徐以進;然而隨著時間延續,此人漸漸起了疑慮,有些不安起來。

這是一條身形奇長的丑陋壯漢。他的雙手雙腳都大異于常人,好似憑空多出一截;面孔同樣奇長無比,有如馬臉。更讓人無語的是,他的眼睛好似豎在臉上,顯得絡外詭異。

“你跑不掉!”

這里遠離己是荒山野外,讓他少了許多顧忌,可以全力施為。丑漢冷哼一聲,速度再增三分,好似流光劃過,緊追不舍。

十三郎似有所察,飛劍上光華大放,竟是以不惜耗費法器本體的方式狂飆;抵消之下,兩者的距離依然不能令大漢安心。眼見前方峽谷在望,他的心情越發焦灼。

“前方小友請勿要擔憂,本座只是向你詢問些事情,沒有任何惡意。”

丑漢說話的時候,吐字輕重與音節間啟航文字隔都與普通人不同,好像是一名剛剛學習講話的孩童,有斷裂之感;加之他的聲音極其古怪,時如虎嘯狼嚎,時而又如馬嘶鴉叫;聽起來磣透心魄,根本不似人聲。

不說這話還好,話語一旦發出,十三郎遁速更快,如受驚的兔子般飛掠而去,沒有片刻停頓。

丑漢心中暗怒,一如往日人們見到他就避之不及時所感受到的那樣,屈辱而且怨憤。讓他想不通的是,明明自己已經極盡溫柔之能事,對方卻絲毫不領情,讓人怎能忍受。

“小家伙!你再跑的話,休怪本座無情!待我抓到你,勢必要……”

沒等他說出要將對方如何如何,十三郎的聲音遙遙傳來,話語滿是譏諷與輕蔑,還有赤裸裸的羞辱。

“丑鬼,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小爺不是怕你,是不想看你那張臉!”

“你……你怎么知道我長礙,……”

錯愕之中,丑漢竟然張口說出一個讓他自己都無顏面對的問題,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在打自己的臉,胸膛一陣起伏,豎眼中頓時兇光畢露,暴跳如雷。

羞怒中,他覺得好生委屈,同時還有些疑惑;明明沒有感覺到對方釋放神念,更沒有回頭觀望過,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摸樣?再說了,長得丑又不是我的錯,焉能以此當做鄙視的理由?清逸爾雅

“以貌取人,你找死!”

怒吼一聲,丑漢追擊愈發緊迫;然而此時距離峽谷之口己近,風暴漸緊,給他帶來諸多不便。不知道為什么,十三郎明明修為低劣,卻好似不會受到風暴影響,速度非但沒有降低,反倒略有增加。一來一去,任憑丑漢如何努力,始終與他保持著數百米距離,再無法拉近分毫。

“丑鬼,小爺在峽谷中等你;那兒視線不好,不怕被你嚇著。”

焦慮中,十三郎的聲音再次傳來,字字如刀刺在心頭,且說出了他最為擔憂之事。

雖然不知道原因,丑漢卻能看出,對方似有某種方法可以將風暴的影響降低,甚至能加以利用都難說。一旦被他鉆進峽谷,丑漢自己的實力為之大將,焉能沒有顧忌。

羞辱加上憤怒,丑漢咆哮一聲,身形霍然為之一變。

他猛的俯下上半身,兩手探出好似前爪,頭顱前伸彷如撞錘;同時腰部下壓,肩頭聳起,整個人看去好似一條奔跑的狼犬。明明身在空中,他的摸樣卻仿佛四足觸地的獸類一樣,縱跳著前進。——~~~

一旦變成這副摸樣,丑漢的速度居然暴增數倍;“四足”踩出火光,好似一條踏火而行的駿馬。只不過,以人形扮出這副摸樣,怎么看都有些不倫不類,雖然暴虐猛惡,卻有種荒誕的意味。

“這是什么東西!”

察覺到身后氣息迅速接近,十三郎下意識回頭張望;待看到丑漢的摸樣,連他也禁不住失聲驚呼,險些心神大亂掉到地上。

在那一瞬間,他心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幾乎為之魂飛魄散,通體變得冰涼。

“化形之獸!”

假如他是人形妖獸,那還逃什么?干脆束手就擒好了。

幸好,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即逝,十三郎很快看出,丑漢雖然看上去如同化形之獸,氣息卻遠不是傳聞中那般毀天滅地。他只不過徒有其表,散發的威壓不過比裂風獸稍強,離化形不知道差了多少萬里。

雖沒有化形妖獸之威,他的速度卻實實在在;丑漢四足刨地一般前行,與十三郎的距離以可見的速度拉近,并且……超越!

在與十三郎交錯時,丑漢竟然沒有攻擊,直接竄到他前面去了!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十三郎也傻了眼,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對方卻踏著一溜火光飄然而去。看起來好像不是在追他,而是在追逐前方那片虛無。

“這是某種神通?某種無法間斷的神通!”

腦海中靈光乍現,十三郎來不及過多思索,隨手甩出一桿長槍,如烏龍朝丑漢的身影而去。他想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撿個便宜。

甩出長槍的時候,十三郎還暗自感慨,心想修真世界當真是無奇不有,居然有這種“跑過頭”的手段;看來道院勢在必行,需要多多開拓眼界才好。

長槍追著丑漢的身影而去,卻落了空。

他的速度竟然比長槍還快,飛出千米之后,長槍發出不甘的呼嘯,緩緩墜地。

火光中丑漢扭過頭,朝十三郎咧嘴一笑;豎眼滿是兇猛獰惡還有嘲諷之意,大概是笑話他不自量力,根本不了解這個神通有多強。

確實很強!

丑漢的身軀如離弦之箭,以他自己都無法掌控的姿態,超過十三郎足足千米,才緩緩定住身形。他的面色有些發白,這次追逐、尤其是最后施展的變身之術,讓他耗力不輕;不過他的神情頗為自得,站直了身體,朝十三郎喝道。

“小家伙,我看你朝哪里……嗯?”

沒等他來得及炫耀,三條長槍破空而至,緊隨其后的,是十三郎一往無前的身影。丑漢錯愕中大感意外,驚呼道:“卑鄙!”

來不及調整氣息,丑漢雙拳交錯,啟航文字于電光火石間連出三拳,依次將三條勢可開山的長槍擊飛。三次猛烈的撞擊交錯在一起,竟然不分先后,形成一道巨大的轟鳴。

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蕩漾開來,丑漢的身形連連倒退,氣血一陣翻騰。

“好大的力氣!”

他的雙眼露出驚疑,似在為十三郎交好,又像是表達被偷襲的憤怒;落在十三郎耳中卻不禁心頭一沉,大有凜意。

瑕如對方以神通應對,十三郎反倒不如何驚慌;如今他竟以空手迎擊長槍,其肉身之強力量之大,己不是十三郎所能比。瞬時之間,十三郎幾乎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同樣靠煉體吃飯的修士,那樣的話,他的優勢將蕩然無存,何苦與對方拉近距離。

此時卻不是多想的時候,十三郎目光瞥過,猛然發現一樁異事,心頭登時為之一松,同時生出一個奇異的想法,身形越發快捷。

未等丑漢調整身形,十三郎飛撲到他眼前,雙手合十如童子拜佛,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雙掌之上,當頭砍下。

面對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丑漢來不及思考也不需要思考;眼見對方以自己最擅長的肉搏與之相斗,哪有退讓的道理。雖然他此時氣息不穩,雙臂隱有麻木,但也不是一個身體脆弱的人族修士所能比。

昂一聲咆哮,他抬起雙臂凌空格擋。

硬碰硬!

一聲沉悶的撞擊,兩條聲影霍然分開,一上一下,各自而去。

丑漢吃虧在身體在下方,被一股無可抵御大力襲來,仿佛天外的隕石直直砸向地面。十三郎則如同一只騰空的跳蚤,彈飛到不知多少米的高空。

嘭的一聲巨響,地面被砸出一個數尺深坑,雪花亂石飛射到周圍,帶出陣陣呼嘯。丑漢的身體如一根釘子釘在地面,猶自挺得筆直!

其肉身之強悍,簡直令人發指。

極度的羞辱讓他瘋狂,丑漢雙腿猛踏,張開大嘴,發出一聲龍吟般的咆哮。

“歐——昂!”

天空中,十三郎的目光瞬間呆滯,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念頭。

“原來……這是一頭驢啊……”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04
第一百二十章:驢降驢


積雪與碎石飛濺到空中,如萬道利箭散射八方;然而在無數石箭雪雨中,卻有一條身影在逆行。

僅僅一次對碰,十三郎半邊身子幾乎麻木;感覺仿佛迎頭撞上一堵城墻,身體不受控制的彈飛到空中,仿佛被巨人拋出的石頭。

與此同時,丑漢雙腳踏地,仰天一聲嘶鳴。

“歐——昂!歐——昂!”

能發出這種獨特叫聲的生物,世間沒有第二種,只有驢!

古有記載,驢叫如龍吟獅吼;猛虎初聞驢聲,心膽俱寒,落荒而逃。若單單比較聲音之洪亮猛厲,世間實沒有哪種野獸與驢相比,即便那些肉食猛獸也有所不及。

叫聲發出的瞬間,十三郎明白了很多事。

難怪他可以空手硬接長槍,難怪他施展出那般詭異的神通,難怪之前的撞擊令十三郎如此難以承受;還有難怪他的手腳大異于常人,甚至連面目都如同馬臉。

原來他那雙手根本不是手,而是一雙強似精鐵的驢蹄……

普通的驢子就能踏尖石砂礫如履平地,這驢子要是成了精……

“一頭驢!”

十三郎啼笑皆非,幾要當場大叫三聲,感慨造物的神奇。

這頭驢不知遇到什么機緣,區區四階卻凝出人形;可惜不算完整,仍保持著某些驢子常有的特征。只不過人們妖獸見得多,變成的人的驢卻聞所未聞,只能當他是天生奇相。

與一頭驢子以拳對轟。這種事情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舉,十三郎偏偏就這么做了;非但這么做,還格外堅持。他將法力催動到極致,身體剛一穩定就迅速折返。依舊是童子拜佛之勢,雙拳合擊。

便在這個時候,驢吼傳出。

聲如雷霆,聲震寰宇,聲懾八方!天地間魔氣仿佛炸了群的蜂窩,轟鳴聲四起;無數颶風盤旋激蕩,卷起千堆雪,再重重壓下。

百米范圍內。積雪被無形之力向下拍擊,陷入整整一尺;此時從空中看去,地面上形成一個無比規整的凹陷,好似巨大的圓盤。

十三郎如同被一道天雷擊中。身體如斷線風箏一樣,再次飛出。

“是你逼我的!你這個該死的人類!”

發出這聲吼,丑漢連人形都無法保持。他的腰腹迅速膨脹;本就比常人大上一圈的拳頭上有一層角質快速蔓延,身體上更是生出毛發,竟要回復到獸類。也就是他的本體摸樣。

真是一頭驢!

一頭灰驢,會說話的灰驢!

奇妙的是,變成半人半驢的形狀后,他說話反倒流暢起來;既沒有那種割裂感。也不會吐詞不清,輕重音節也掌握得很準。其聲音中包**無盡之怨毒與憤怒。看起來他不將十三郎撕成碎片,絕不善罷甘休。

“你這個該死的!人類怎么能有這么大的力量!怎么可以跑這么快!怎么可以逼我現出原形!”

灰驢的胸膛劇烈起伏。豎眼噴濺出如火似刀的光芒,大聲咆哮。他也很不好受,僅有的兩道天賦神通連續施展出來,身體里的法力氣息都如一團亂麻,肌肉沒有任何規律的來回抽搐,正努力擺脫那種不聽使喚的感覺。

他倒不擔心十三郎乘機偷襲,這聲驢吼,威力他自己最清楚,四級魔獸無法抗衡,五級也要打了趔趄;就算是元嬰修士或是六級魔獸,恐怕也要為之一頓。十三郎幾乎承受了全部威力,此時必定神智模糊一片混沌,不可能緩過神來。

用人類的話說,不得個重度腦震蕩且留下嚴重的后遺癥之類,簡直對不起人民。

“該死的!你知不知道本座是何等身份,竟敢與堂堂踏火夔神對抗!難道你不知道,我這驚龍吼的代價有多大!我只是要問你幾個問題而已,你竟然把我逼到這個樣,你這個該死的……”

他的聲音既憤怒又委屈,還有一絲擔憂;仿佛做了好事卻被冤枉的孩子,既想傾訴悲苦又怕受到責罵,好生悲苦。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隱有不安,直覺有什么奇跡將要發生,而且是很不妙的那種。

灰驢努力平復著血液里的躁動,想要早點從那種渾身脫力的感覺中擺脫。

“你難道不知道,我變身一次有多不容易!你這個該死的,你你……你罪該萬死!”

可憐驢子智商有限,首場掛肚也只能找出這個最惡毒最讓他滿意的詞匯,翻來覆去的咒罵十三郎。

“我知道你,你這個冒牌貨!你是從靈域而來,你叫蕭十三郎,你在靈域惹了禍,你還……嗯?”

“咚!”

一聲鼓響!灰驢的表情驟然凝固,破口而出的咒罵為之中斷,身體搖晃了一下。

“咚!”

又一聲鼓響!灰驢的眼神變得迷茫,好似失了焦距,散亂而無神。在他的視野中,十三郎從地面緩緩坐起,嘴角殘余著為拭的血跡,手里卻拿著一面小鼓。

他左手持鼓,右手虛握成拳,好似帶著千斤重擔,**擂鼓。

“咚咚咚!”

連續三聲鼓,十三郎耳鼻流血,眼帶紅絲,再也無法繼續。他的面色蒼白如紙,虎口竟然迸出裂口,眉角有青筋蹦起,好似要爆裂開來。兩條紅線延著他的鼻端溢出,眼中卻有森寒之火,更有無邊的冷厲與殺機。

以聲音作為攻擊手段,十三郎不是頭回見識;這頭自號夔神的魔獸雖然厲害,可與四目老人的鼓聲相比還遠遠不如。當日四目一鼓破萬石,且擊傷處于全盛狀態的十三郎;若不是叮當舍身相救,只怕后面兩道鼓聲就要了他的命,哪里是區區一吼所能比。

當然。若給這頭灰驢足夠的時間,其遠景卻非四目老人這只威能已達上限的小鼓所能比。這就是神通與法寶的根本差異,在于其成長性。

如今的十三郎,無論修為法力還是肉身。都遠非當日面對四目時所能比;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將小鼓的威力發揮出三成,且擂鼓五聲就不堪忍受反震,無法再堅持。

收起小鼓,十三郎強壓身體不適,忍受著腦中雷鳴般的亂響,揉身再上。

他的腳步很詭異,看起來好似忽左忽右。甚至還會原地旋轉,速度卻快如奔馬;轉眼之間就突進到灰驢眼前,隨之暴喝一聲,騰空而起。

招式不變。還是那一記童子拜佛。此時的十三郎,仿佛認準了這一種手段,竟比驢脾氣還要倔上三分。

也是最強的手段。

他要殺人,不,他要殺驢!

如果說。之前十三郎心存疑慮,不知是該打還是該走;現在的他已經鐵下心意,勢要將這頭灰驢拿下,或者干脆滅殺。

原因很簡單。這頭驢竟然知道十三郎的真實身份,焉能留之。

雪原上。十三郎如鷹隼展翅,凌空下撲。深坑中。灰驢眼神迷茫中帶著驚恐,倉惶大呼。

“這不可能!這是夔牛皮做的鼓,你怎么會有……”

所謂班門弄斧,說的就是這頭倒霉的灰驢;什么踏火夔神,當然是他自抬身份的虛榮心所致。真要是夔神駕到,看一眼只怕就能讓十三郎魂飛魄散,還談什么與之戰斗。

眼見對方如一只大鷹猛撲下來,灰驢來不及再思考對方是如何擁有這種神物,狂吼一聲奮力躍出,想要半渡截擊。

“我是踏火夔神,你竟敢……”

對方擁有真正夔神之皮做成的法寶,他也沒有了賣弄驢吼的勇氣,只好繼續依賴自己的老本行,驢踢!

雙腳**,灰驢腳下一軟。

“沙陷!”

堅硬的山石變成沙粒,匯率腳下出現一片丈余寬的沙井;發力之下他的身體不升反降,竟被埋到了膝蓋。

正在吸氣發力的時候突逢這種變故,灰驢來了個大喘氣,只來得及將雙臂架在頭頂,十三郎的雙掌就已來臨。

“嘭!”的一聲巨響,十三郎的身體再次飛到空中,灰驢那兩只驢蹄般的手臂一震酸麻,幾乎舉不起來。

“啊……我是踏火夔神,你竟……”

灰驢嚎叫著猛力掙扎,沒等他緩過半口氣,十三郎再次撲下,依舊童子拜佛。

“嘭!”

他的身體再次飛出,灰驢的身體已經埋到**,一張馬臉越發難看,幾乎變成了苦瓜。

“我是踏火夔神,你……”

“嘭!”

“我是踏火夔……”

“嘭!”

“我是……”

“嘭!嘭嘭嘭……”

根本就是打樁!十三郎仿佛瘋了一樣,身體在空中忽上忽下,全然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翻來覆去,他就是那一招童子拜佛,仿佛要將他夯入地下,埋進九幽世界之中。

隨著一聲聲沉悶的巨響,灰驢的身體如釘子一樣,漸漸深入地底。

十三息,十三拳,十三郎次悶響,十三郎次撞擊;十三次拜佛之后,灰驢只剩下一顆驢頭和兩只驢臂露出地面,且軟噠噠如同兩條**的蚯蚓,再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

眼見十三郎再次撲下,望著那雙比自己更加狠辣決然且又暴戾無雙的目光,灰驢眼中露出驚恐,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凄苦與無奈,倉惶大呼。

“不要打了!我認輸啦,我認輸了啊!”

生怕十三郎不放過他,灰驢搖擺著兩條軟綿無力的前肢,**大叫起來。

“我是你大哥的老婆的師兄,我是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

微風拂面,一只輕柔的腳掌踩在他的頭頂,十三郎喘著粗氣,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問道:“你說你是誰?”

“我是踏火……呃,不,您是夔神,您是真正的夔神。”

眨么著兇光四射的豎眼,灰驢一臉諂媚表情,說道:“我是夔神的小弟,小弟而已……嗨嗨……”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06
第一百二十一章:馴驢

半年前的三元閣,虎嫂夫婦血染長街;臨死前,因四目老人識其山君弟子的身份,才避免被搜魂失魄的結局。

事后,那句“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的名言傳遍落靈;人們也曾暗中猜測,那位山君究竟是何許人也,能令四目老人驚懼不已;并且讓四目與宗鳴因之產生間隙,最終為十三郎所用。

后來,傳聞不了了之。連宗鳴都不知道的事情,落靈山民更無從猜度。十三郎雖有過疑慮,但與四目交戰時來不及審問,且他并沒有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因而也沒有真正在意。

不在意不等于不去想,十三郎認真回想以往的經歷,的確能找出不少蛛絲馬跡證明虎不凡。不過他覺得這件事情和自己關系不大,既然嫂子的大仇已報,便不再去想。

如今驟聽此人……此驢說他是山君門下,十三郎不由得大吃一驚,神色變得凝重。

鼻青臉腫的灰驢察覺到他的神情,心里會錯了意,趕緊說道:“知道厲害了吧,還不趕緊把我放出來,賠禮認錯!”

被人揍成一堆狗屎,連腦袋都被踩在腳下,從外形看,怎么都應該算是侮辱;若要秉承山君門下之氣節,驢子大人理當英勇不屈舍生取義才對。然而大驢有大量,他早已將那道誓言扔到一邊,決定不與十三郎計較。

“說起來,你還是本座隔門弟弟;本座寬宏大量,念你年少無知。所謂不知者不怪……”

發覺十三郎抬起腳,驢子的聲音越發得意,說道:“只要你老實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再老老實實……”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驢子沒說出來的話被扇回肚子里,一張驢臉瞬間呆滯,仿佛遠古神驢化石。

“我問,你答。”

十三郎溫和地望著他,平靜地聲音說道:“既然你是虎嫂同門,我不會難為你;但你也不要難為我,不然我打死你。”

“……您說您說,本座……在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動物比人敏感得多,也聰明得多;感受到十三郎平靜面容下掩藏的強大決心,此驢瞬間便將驢子的優良品質拋之腦后,忙不迭說道:“不過有一樣。如果您要問山君的事情,我真不能說。”

“哦?”

望著他一副貪生怕死卻有堅定不移的表情,十三郎疑惑道:“有何說不得?”

“一說我就會死,死得很慘。再說我知道的也很少,而且……”

“而且什么?”

驢子哭喪著臉。老實回答道:“而且……以您現在的修為,知道那些事情,不會有半點好處。”

十三郎低頭想了想,認可了他的看法。說道:“好吧,我不問你山君的事。可以開始了嗎?”

“嗯?”

被十三郎的民主精神所疑惑,驢子楞了一下才點頭道:“可以了可以了。您請講。”

十三郎點頭問道:“為什么追我?”

提到這個,驢子頓時垂頭喪氣,唉聲回答道:“鳳棲木是我賣的,在上面留了印記;你買走之后,我感覺到有寶物波動,于是就……”

十三郎好奇問道:“你能識寶?”

驢子羞澀回答道:“也不盡然,不過我是夔神血脈,對含有上古氣息的東西,相對比較敏銳。”

十三郎心中暗喜,嘴上嘲諷道:“夔神?那是一條腿的,你像嗎?”

驢子即羞且怒,反駁道:“呃……我會慢慢成長……再說了,一條腿很好嗎?多不方便。”

十三郎擺擺手,打斷了驢子意淫,說道:“你認識我,是不是因為山君……算了這個我就不問了。你為什么沒有揭穿我?這可以回答。”

驢子搖搖頭,說道:“其實第一個問題并不涉及山君機密,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嫂子是山君門下三十七子,她既然被人殺死,山君門下就可以入世;原因你就別問了,我也不知道。因為你是當事人之一,所有同門都有你的畫像和描述,所以我才能認出來。”

“至于揭穿你?我干嘛要那樣做?怎么說咱們也是親戚,你替師妹報了仇,咱們倆好著啦。”

說話間,驢子偷眼打量十三郎的臉色,想要找出一絲感動之類。結果讓他很失望,十三郎非但沒有什么興奮,反倒有些嘲諷。

“你怎么能變成人的?”

“……這個……”

問題就直指最深處,驢子心里暗暗叫苦,眼見十三郎揚起拳頭,連忙回答道:“是因為一顆化形石,就在我肚子里。”

十三郎的手落下來,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說道:“離開它你會怎么樣?”

驢子大驚,央求道:“離開它?你是說把它吐出來!那樣我就徹底變成……本體了,那樣太難看了。咱們是親戚,您不能這樣對我!”

十三郎不理他,說道:“變成本體,你還能說話嗎?”

“這倒是能的,本座……咳咳,我乃上古夔神血脈……”

十三郎一伸手,說道:“吐出來。”

“不要吧!求您了,真的很難看啊!”

“我數到三。”

“不要啊,我變成本體,就不能隨便說話了,會被人抓起來……”

“一!”

“求求您了,咱們是親戚啊!咱們是同門……”

“二!”

“你太過分了,好歹我也是你兄長,三十七子見我也要叫師兄,你……”

“三!”

“你……我吐,我吐還不行嗎……嗚嗚……”

驢子痛哭失聲,心中的悔恨幾乎到了揪心掏肺的程度;梧桐木本身沒有價值。他才想出這么一招變相尋寶;結果寶物沒撈著不說,連血本老本老老本都賠了進去,哪里是懊惱可以形容。

面對十三郎的“淫威”,驢子比宗鳴識相太多;他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看似溫和的少年擁有何等強悍的心志,又是何等毒辣絕情。他覺得只要有一點不能讓對方滿意,等待自己的一定是世間最最殘酷的折磨。

“這家伙太狠了,就是實力不怎么樣……實力其實也不錯……”

回想之前那十三郎次重擊,驢子覺得十三郎真可謂是名副其實,不僅長相十三點,性格十三點,連打架都這么十三點。

形勢不由人。驢子很明智的沒有提到什么夔神的顏面與尊嚴,大嘴張開,仿佛便秘一樣用力憋氣,隨后再用力一噴。吐出一顆璀璨晶瑩的菱形晶體。

吐出那顆晶體的時候,十三郎側身站在驢子頭后面,右掌貼在他的后腦。這個動作讓驢子著實腹誹了一番,暗想這家伙不僅是性情毒辣,更有一顆膽小怕事的心。實為大丈夫所不取。

晶體太多特別之處,除了光華繚繞難以辨明形狀,連波動都很輕微。十三郎仔細觀察了一番,確認沒有什么危險。揮手將它收入囊中,就此充公。

隨著晶體離開驢子的身體。他的體型再次發生變化,兩只手臂前端收攏后半截膨脹。本就角質密布的拳頭迅速化作兩只驢蹄;與此同時,他的腦袋變得更長更大,脖頸也隨之伸長變粗,耳朵仿佛被扯開一樣,轉眼就變成毛茸茸的驢耳。

周圍的泥土石塊紛紛隆起,漸漸形成一個鼓包;不用問,驢子的下半身也在變化,成為一頭實至名歸的驢。

收了驢子最為依仗之物,十三郎大為放心,沒心思欣賞人變驢的奇景,淡淡吩咐道:“出來吧,不用再埋著了。”

“呃……”

得到允許,灰驢總算得到解脫的機會;它發力開聲,身體猛然從地下躍起。陣陣灰土飛濺到周圍,數丈之內混沌不清,視線一片模糊。

“多帶點,多帶點,濺你一身才好。就算雞蛋碰石頭,也要蹭你一身蛋黃!”

回過神,他又連連暗罵,心想本座是夔神血脈,焉能以雞蛋自喻,實為不值不智,羞辱之極。

可憐他在大地的懷抱中完成變身,被擠得空寂肝腸寸斷,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本就灰色的毛發沾了無數泥沙,還有蚯蚓螞蟻之類,幾已經看不出驢子的神駿摸樣,狼狽到了極點。如今只能靠這種手段略做報復,可謂英雄末路,怎一個悲涼可以形容。

就著抖動清理身體的功夫,灰驢偷眼觀察十三郎的神色,發現他并沒有發怒的意思,心里不覺有些得意,還有些擔憂起來。

“這家伙太狡猾,他不會事后報復吧?哎約喂,他的拳頭可真硬,簡直不是人。”

忐忑中,忽聽十三郎問道:“你來的時候,可有人同行?”

灰驢一愣,大嘴開合講話居然十分利索,疑惑地回答道:“沒有啊!我就自個兒。一般人都想和我做朋友,可我看不上他們。那個……”

“別廢話了,趕緊走吧。”

十三郎懶得聽他羅嗦,轉身踏上飛劍,徑直往峽谷方向而去。

灰驢大驚,連忙追上去叫道:“哎呀你這是上哪兒去,別走啊!你走了我怎么辦?”

十三郎頭也不回,淡淡說道:“你愿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放了你還不成嗎?”

“什么叫放了我啊!”

灰驢悲憤欲絕,哀嚎著說道:“你把化形石拿走了,這能叫放了我嗎?沒有它,我寸步難行啊!”

“你本來就不是人,干嗎要在人間廝混,回到山里去不就得了。”

“我……不行啊,山君門下入世,需要……那個才能……才能那個;哎呀反正不能回去,要不你把石頭還我……”

十三郎冷冷一笑,速度變得愈發快捷,說道:“真好笑,你不懷好意謀取我的寶物,我不殺你就算好的了,還不能收點利息?”

“有道理!你說得有道理!”

灰驢四蹄踏空,與十三郎齊頭并進,嚴肅說道:“既然是這樣,本座決定跟著你。”

“跟著我干嗎?我可不管飯。”

灰驢毫不介意,連連搖頭說道:“你是師妹的丈夫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有道是江湖險惡,本座身為兄長,焉能任你……嗯?你干嘛?”

“不干嗎,既然你要跟著我,當然要勞動。”

十三郎閃身來到灰驢背后,側身而坐,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放心吧,只要你肯干活,我還是管飯的。”

“可是……可是你太重了啊!”灰驢悲憤大呼。

“驢子馱重不馱輕,你沒聽過嗎?”十三郎淡淡回答道。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06
第一百二十二章:異血引鬼胎

·第二卷:異域聞鄉!

陰陽峽谷惡名在外,不僅修士耳熟能詳,魔獸對它同樣忌憚不已。

以灰驢的強橫肉身,若在全盛時倒也不懼罡風猛烈;然而此時的它剛剛經歷一場痛毆,兩次施展神通更令它氣息法力紊亂翻騰;尤其是,那顆化形石在它體內溫養了數十年,如今被硬生生掏了去,焉能沒有損傷。

體虛神弱,灰驢越是靠近峽谷越覺得腿軟;那些原本可無視的狂風氣旋吹在身上,讓它覺得仿佛有千萬把小刀子在身上比劃,很不安寧。它不明白十三郎目的,便有了退意。

“少爺,咱們能不能別去峽谷。”

“不去不行。”

十三郎默認了他的稱呼,一面催動意念感受著飛蟻傳來的信息,說道:“身后那位比你厲害得多,我可對付不了。”

“有嗎?我怎么沒察覺到。”

灰驢覺得他在危言聳聽,多半是故弄玄虛糊弄自己,說道:“不是吹牛,本座……我對危機的感應向來敏銳;剛從城里出發時候稍稍有點不安,后來就沒事了。估摸著是哪位修士路過,應該不是沖著我而來。”

十三郎有些好奇,說道:“你的感應有沒有距離限制?還是說只是靠神念?”

“靠神念還能叫感應?你也太小看我了。”

灰驢大為憤憤,說道:“這么和你講吧,有很多高階修士可以站到背后都讓我沒辦法發現,但他如果對我有敵意。只要以氣機鎖定我的本體,我就能感覺到。”

它得意洋洋地說:“我可是夔神血脈,血液能自動感應到危險,厲害吧!”

“危機感應?以血液感應?第六感?”十三郎內心思索。沒有提出質疑。

這種事情在普通人中也常有聽聞,更不要說修道之士。想了一下他說道:“那如果對方針對的是我,你能不能感應到?”

“這個……比較難吧,我也說不來。”

灰驢原以為會迎來幾聲嘲諷,沒想到十三郎竟如此認真,態度不覺嚴肅起來,說道:“我從來都是單身行走,沒試過這么做。不過我猜想。要是神魂相連的話,多多少少應該有點感覺。”

神魂相連,是一種類似于認主的法術手段;魔獸與修士間血脈相融,形成一種玄奧的命理連接;換個方式比較好理解。它其實是歃血為盟的升級版。

話一出口灰驢就后了悔,沒等他再說什么,十三郎已經咬破舌尖,彈出一顆血珠,說道:“做吧!”

“做……做什么?”灰驢愕然說道。

十三郎淡淡說道:“我不要你認主。既然有這個本事,利用精血略做感應總能做到。”

灰驢眼中有異色閃過,吃驚說道:“借用精血施法,說不定你會受到損傷……對方到底是什么人。很厲害嗎?”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很厲害。厲害到無法想象。快點做吧,我需要做決定。”

聽出他話語中蘊含的堅持。灰驢不敢再說什么,張口將那可精血吸入,隨即閉目凝思,默默感應著什么。

隨著它將精神集中,空氣中似有一股無形波動,不是法力,也不是神念,好似一種有形無質的情緒在蔓延。十三郎側坐在灰驢背后,眼中漸有明悟。

以精血感應對方的感應,難免會讓對方有所感覺。十三郎感覺自己的那顆精血好像被一股無形之力分解開,一份是純粹的物質,一份是蘊含在其中的法力,還有一份莫名的情愫,好像自己的七情六欲乃至意志都被分裂出來,并以一種不能描述的方式延伸出去。

除此之外,精血中還有一種更為玄妙的成分,好似不愿被分離一樣,死死纏住精血不放。而灰驢的精神越是凝聚,那股分離的力量也越強,兩相沖突,竟然發生一次對撞。

“啊……”

灰驢突然慘叫,身形一個趔趄,差點從空中跌落下來。十三郎也覺得心神一震,好似魂魄受到重擊,面色為之慘白。

“怎么回事!”他問道。

“你怎么知道!你的精血里到底有什么?我又沒惡意,為什么會反噬?”

灰驢茫然中帶著驚恐,同時還生出幾分慶幸與警惕。他雖然不明白原因,卻意識到如果自己含有惡念,想借這顆精血施展什么手段的話,只怕反噬更加嚴重。

這么一想,灰驢理所當然認為十三郎是有意為之,目的自然是試探。

“太過分了!這個該死的家伙,他實在太過分了!他居然懷疑堂堂踏火夔神的人品,他居然故意陷害我!難道他不知道,咱們是師兄弟啊!雖然拐著彎……”

轉過頭一想,灰驢忽然又覺得激動。

“這家伙的血……很不尋常耶?好像是一種了不得的寶物呢?嗯,一定是寶物;我的感覺最敏銳了,一定不會弄錯。”

“這東西……對我好像有大用!到底是什么用呢?怎么想不出來呢?哎呀呀,都怪我平時太懶,沒好好練習。不過我肯定,它對我有大用,一定是的……”

“不能還給他,怎么辦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忽聽十三郎問道:“那你感應到沒有?”

“呃……感應到什么?”

“啪!”十三郎抬手在它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怒道:“感應到危機沒有!別以為小爺不懂,你這其實是一種分辨!感應誰都能感應,不過有的驢能分辨,有的人卻分辨不出而已。”

“別打別打!太過分了!哎呀別打!”

灰驢好生委屈,暗想這個該死的家伙隨時都在嘲笑,非說自己是頭驢!想我堂堂踏火夔神。焉能被如此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遲早本座要讓他知道厲害!現在……他的血……本座寬宏大量,豈能與小輩一般見識。”

暗下決心,灰驢說道:“老實講。我說不明白。”

十三郎抬起手。

“別急別急,你聽我說呀!”

灰驢連聲大叫,說道:“說不明白不是沒有感應到,只是無法分辨敵我;要知道危機感也有限制的,可能對方離得太遠,還有可能對方沒有什么敵意;要不就是你的血沒用,根本察覺不到什么危機……”

“我的血沒用,你的血就有用?”

“那是自然。我可是踏火夔神……別打!”

連血脈都被別人……別驢鄙視,十三郎有些悻悻,收回手說道:“快點趕路,既然不能判斷。還是躲起來為妙。”

灰驢有些不服,歪過腦袋做英勇狀,說道:“真的很強嗎?咱們倆加起來也對付不了?”

“別裝了,那顆精血送你慢慢研究。”

雖然它主動將自己納入統一陣營,十三郎卻沒有什么領情的意思;他的面色有些凝重。說道:“剛才這么會兒功夫,對方接近了足足三十里。”

“這么厲害!”

灰驢嚇了一跳,隨即追問道:“現在呢?他離咱們多遠?”

“五十里。”十三郎淡淡地說。

灰驢不太相信,說道:“你怎么知道?連我都……”

“你從城里一追出來我就知道。他也是。”

“呃……”

灰驢認真想了想,覺得他沒有吹牛。心頭泛起驚恐,說道:“那咱們怎么辦?怕是跑不掉啊!”

“不用跑。只要進入峽谷,我就不會怕他。”

灰驢將信將疑,暗想遁術這么快的人,修為只怕超過元嬰。還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用出全力,這個該死的家伙胡吹大氣,怕是沒什么保障。

心中開始琢磨退路,灰驢說道:“可是峽谷里風暴太烈,我……咦!這是什么?”

它的脖子上套了一個用碎骨做成的鏈子,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本就丑陋的灰驢帶上這么個玩意兒,越發顯得粗鄙不堪;然而奇妙的是,帶上這個骨鏈之后,灰驢明顯覺得風暴變弱了許多,而且帶著某種親和,大為不解。

“這是我用裂風獸的骨頭所制,活兒有點糙,不過挺管用。”

十三郎打量它一番,說道:“嗯,和你挺配。”

“什么話啊!它這么難看。”

灰驢覺得自己挺冤,忽又覺得好奇,說道:“少爺會煉器?”

“不但會,水平還相當不錯。我能將魔獸的天賦神通提煉出來附加在法器上。對了,你剛才施展的逃跑神通不錯,是什么來著?”

“什么叫逃跑!”

灰驢勃然大怒,暗想你侮辱我也就罷了,焉能看不起我的神通。

“那可是從火遁術演變出來的,絕對是頂級神通!將來我修為高了,練得熟了,瞬息千里不再話下。”

他著意賣弄自己的長處,說道:“我還給它取了名兒,叫踏火移形!怎么樣厲害吧!”

十三郎這次沒有反駁,點頭認真說道:“是挺厲害,這是天賦神通嗎?”

“當然了……你……你想干什么!”

想到某種可能,灰驢嚇得心膽俱裂,連忙改口道:“其實也不是啦,這東西可以傳授的;想學的話,為兄可以教你。”

“還為兄,也不怕撐著你!”

十三郎輕蔑一笑,說道:“我決定了,你也得有個名字,以后就叫……小灰吧!”

“小……不行!這名字太小氣,太難聽了,最起碼也要叫大灰!”灰驢松了口氣,想擦去頭上的冷汗,結果蹄子有點重,頭上踹出個包。

“太過分了,這家伙太過分了,他竟然想把我煉成法器!實在太過分了!”他心中怒吼,臉色越發恭敬。

“大灰是嗎?好吧,大灰就大灰。”

十三郎若有所思,沒有再與大灰糾纏,吩咐道:“跑快點,對方在加速。”

心懷鬼胎的大灰不敢再多說,背著同樣心懷鬼胎的是十三郎,徑直投入到狂風卷動的峽谷之中。

一人一驢消失沒多久,仿佛憑空出現一樣,空中多了一條淡淡的虛影。

虛影在峽谷之口停下,身形漸漸變得凝實。她松開右手,幾只猛惡的飛蟻正在掌中掙扎,卻怎么都無法逃出。

“厭靈蟻……怎么會變成這副摸樣?”虛影疑惑地說。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08
第一百二十三章:各留后手

通常講,修士相信神念勝過眼睛;一來距離遠,二來可以三百六十度沒有死角;若是修為高深神念強大,還有穿透重重障礙,看破諸多虛幻,可謂神奇。

世間有不少妖蟲魔獸,天生擁有大異常人的靈覺,修士若能加以利用,不失為有效且省力的手段。十三郎借助厭靈蟻察覺敵蹤,本身倒也算不上稀罕;真正讓虛影吃驚的是,這些厭靈蟻與她所知的區別太大,不能不多做些思量。

“攻擊強也就罷了,厭靈蟻由魔蚊演變,本就具備超強的攻擊能力。只是這些飛蟻的身體,怎么會變得如此強悍!性情也比魔蚊兇猛得多,分明是二次變異。”

虛影的身體朦朧,仿佛一只幽魂飄蕩在空中。視線所及,只能大致看出她是一個女人,無法辨識起容貌年齡;唯有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怎么都遮掩不住,顯得格外醒目。她的目光掃過那幾只被她禁錮卻始終不肯屈服的飛蟻,眼中似有驚嘆,又好像失望,顯得頗為復雜。

“這樣的飛蟻,若能操縱千余只,怕是可以力敵結丹;若是數量再多些……”

她搖搖頭,否決了自己的看法。

“他的修為有限,如果能操縱那么多飛蟻。假如這些飛蟻是蟻后所率,其品階更不是他所能招惹;多半是他無意中得到幾只落單的飛蟻,加以培養所致。”

抬頭看著風暴卷動的峽谷,虛影女子有些猶豫。

“此子行事。看似膽大妄為,實則步步為營,心智堪稱超絕。性情狠辣做事果斷,不失為一個人才。只可惜……他來自靈域……”

似乎想到了什么。虛影女子有些失笑。

“以他的年齡,能達到這種程度實為不易;但他行事不留余地,分明是夭折之相,也不能期望太高。可是小姐對他如此著重……此事有些麻煩……”

“落靈城……此時我不能在那里出現。”

猶豫中,她想到那頭灰驢,越發躊躇。

“還有一個山君門下,同樣不好處理。”

思前想后,她始終難以做出決斷。目光再度瞥過右掌,眼神為之一亮。

“罷了,此行目的已經達到,何苦與一個小輩計較。萬一被小姐得知。怕還有不妥。既然他借重這些飛蟻,不如……”

想到此處,虛影女子抬起如玉般的右掌,素口輕啟,朝那幾只飛蟻噴出一口氣。

一口桃紅色的氣!

飛蟻被氣息包裹。周身劇烈顫抖起來,好似經歷著極大地痛苦;虛影目不轉睛盯著它們,眼中似乎有些期待。

很快的,飛蟻又逐漸恢復了原狀。除了精神略有萎靡,外表看不出有何差異。

虛影女子滿意點頭。將飛蟻逐個認真觀察了一番,確認沒有出什么紕漏。這才放心。

“變異妖蟲,果有過人之處。罷了,就讓本座看一看,此子究竟能走到何種地步!若他將來真有所成……呵呵!”

口中發出幾聲輕笑,明明聲音清脆如鈴,聽在耳中卻有一種陰厲之感。她放開禁制,任憑那些飛蟻逃出掌心,隨后就轉過身,化做一團輕風斷然離去,再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幾只飛蟻散在四周,盯著消失在遠方的虛影看了良久,忽然好似大夢初醒,轉身投入到峽谷之中。

“怎么樣?那人走了嗎?”

蟻后的洞府中,大灰神色惴惴,連聲追問道:“不是我說你啊少爺,剛才這樣太冒險了!”

“應該是走了,再看看。”

十三郎正看著那幾只歸來的飛蟻在思索,隨口道:“怎么冒險了。”

大灰不安地踱步,說道:“速度這么快,對方肯定是元嬰修士,甚至可能是中期或者更高。我實在想不出你能拿什么對付,萬一他要是追進來抓人……”

“要抓早就抓了,何必等到現在。再說了,這不是有你嗎?山君門下,難道不能嚇唬嚇唬她。”

“我只是三十三子……”

大灰一時說漏了嘴,趕緊做出器宇軒昂狀,想要表明自己忠勇無雙。只可惜他的氣勢僅持續了三息就委頓下來,焉巴巴說道:“山君門下不可辱是真的,但對方如果一巴掌把我拍死,沒有人會替我出頭。”

“三十三子是嗎?”

十三郎目光微閃,揮手將那幾只飛蟻收起,說道:“你剛才說,虎嫂是三十七子?”

大灰歪過腦袋不看他,半是嘀咕著說道:“是啊,所以我是你大哥的大哥,虧你還這么對我,太過分了……”

十三郎臉上露出笑意,揮手道:“別打岔,這可不是我故意要探聽機密,既然你這么說,就不要再瞞著我;山君門下弟子,是不是按照修為高低排序?”

他補充了一句,說道:“這算不得什么機密,別跟我說這樣都犯忌。”

大灰認真想了想,無奈點頭道:“是啊!怎么了?我不比你嫂子厲害嗎?”

十三郎心中微凜,暗想難怪山君門下讓人忌憚,三十七到到三十三就有如此大的差距,那么排名再往前的那些,修為該高到何種程度。如果再想下去,那位不知隱藏在何處,卻能將消息傳遍靈魔的山君,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轉過頭一想,十三郎又覺得釋然。起碼目前來看,山君沒有什么為難他的意思,這頭倒霉的驢子初始也不是為他而來。而且從其態度可以看出,對十三郎替兄嫂復仇這件事情上,山君弟子還頗為滿意。至于說因為一子身亡涉及到的入世……和十三郎有什么關系?根本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想到這里,他說道:“聽說山君門下個個詭異。人鬼妖魔都不分,你……”

“你胡說!”

大灰勃然變色,全沒有想過十三郎怎么會開口侮辱自己的嫂子,怒喝道:“山君門下最為開明。從不為弟子限定立場;哪像你們人類這么虛偽,嘴里喊著萬物有靈,實則自認為高人一等,視其它一切生靈為劣等生命。就說人族內部,明明是同一種族,還分什么靈魔差異善惡之分,簡直不知所謂。”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這個我同意。人類確實比較無聊。”

大灰見他贊同自己,反倒為之一愣,隨即得意起來,說道:“那不就對了!再說這個出身。凡是山君門下,個個皆有神奇血脈,哪里是凡夫俗子所能懂。”

“是嗎?你的血脈就不用說了,虎嫂是什么血脈?”十三郎問道。

“山岳巨猿!上古神獸之一!”

十三郎眨巴著眼睛,心里不禁有些愣神。他聽過虎嫂的戰斗過程。對那個變身神通也曾有過好奇。然而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居然和某種猿類有關。

想到塔山畏妻如虎……十三郎覺得腦袋發暈,一時不知該說點什么好。

“知道厲害了吧!告訴你,山君所有門下弟子。個個都和你嫂子和我一樣,有著常人做夢都別想得到的血脈。”

幾乎是脫口而出。大灰得意洋洋說道:“不過沒用,三十七子貪念凡塵。竟然與人類結為夫妻,合體之后肯定會將精元送給對方,自己卻因為精元流失而退化成人,因此注定無法修成……哎呀你干嘛!”

十三郎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眼中的凌厲與血腥,令這頭神驢不寒而栗。

“不許說虎嫂壞話。”

可憐的驢子沒有半點驢子的優良品格,哀哀怯怯從地上爬起來,絲毫沒有反抗的勇氣,低聲嘀咕著:“人家說的是實話,人類就是虛偽,真是太過分了……”

十三郎沒理他,回想起虎嫂那句“不洞房就私奔”的豪言,心里不覺有些惆悵。

塔山與虎嫂如何走到一起他不管,也不想知道;十三郎可以肯定的是,這世間大多數夫妻之間,絕對沒有他們倆那種生死與共、且愿意為對方付出的品格。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回想起來,以塔山的背景虎嫂的來歷,竟然死在宵小手中,何其讓人唏噓。

想著想著,十三郎心情有些憋悶,沒由來的生出躁意。他隨口朝大灰吩咐了一句不要亂跑,就朝蟻后的巢穴走去,竟似連山君之密都懶得再打聽。

大灰望著他有些蕭瑟的背影,本不敢招惹,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試探道:“少爺,那人既然走了,咱們啥時候離開這里?”

“先等著,等我將附近百里搜索完畢,再做定奪。”

十三郎頭也不回,隨意揮手。只聽嗡的一聲,密密麻麻的飛蟻轟然飛出,轉瞬間占據整個大廳。下一刻,蟻群好似接到什么指令,紛紛竄出洞府,飛出谷口,朝四面八方而去。

“我的了天啊!”

大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咧著大嘴瞪著眼睛,好險沒嚇出神經病。之前那幾只飛蟻回來的時候,他曾極為細致的觀察過這種發現自己的小東西,很清楚它們擁有何等實力。如今它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十三郎與他作戰,根本未出全力……不,一半力都沒出!

“幸虧本夔神英明神武機智無雙隨機應變……幸虧啊!”

心中不住感嘆,大灰忽然閃過一道念頭,又變得激動起來,暗想道:“那些飛蟻上有他的血氣,難道這就是它們變得強大的原因?嘖嘖……機緣啊!”

激動過后覺得失望,驢子心里打著算盤,有些憤然。

“太過分了,本神這么雄壯的體魄,就給我一滴血……實在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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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一雙柔弱的肩

年會將結,新春將至。

春秋不知寒暑意,少年莫辨喜憂思。歲末的山寨一派祥和,洋溢著喜樂安寧的氣息。

連日大雪,天地萬物皆被披上棉紗:日出后反射映照,皎潔中透出五彩,又有朦朧霧氣虛浮飄渺,好似出浴少女,竟有著三春怒放的鮮活。

廣場上散落了很多人,如拋灑在玉盤上的棋子,錯落沒有規則。

年輕的人們從沒有見過這等景致,如幼稚的孩子一樣在平滑雪面上行走,回頭看著那兩行足跡,會心而笑。

更有年少情侶,手牽手,肩并肩,腳挨腳,如相濡數十年的老朽老婦那樣擲鐲于雪面;間或對視一眼,嬌嗔幾聲,而后便是幾聲歡笑,幾分默契。

山民淳樸且豪放,簡單又認真;他們沒有大家閨秀的賢淑,也沒有小家碧玉的羞澀,唯有盡情釋放出歡樂,享受著彼此傳遞的溫馨。

在他們眼中,這是世界給自己看清人生的機會;那些深淺不一的印記,或穩毅或松散,都是一種寫照。

活著的寫照!

“活著真好。”

小叮當坐在一塊石臺上,蒼白的小臉透著寧靜,聲音略有嘶啞。

“活著真開心。”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叮當臉頰上的那塊斑又浮現出來,顏色漸漸加重;如今看去,好似著妝進行到半程,一邊腮紅嬌艷,一邊凄艷皎白,讓人生憐。她的性子越發安靜,本就瘦小的身軀縮在厚厚的棉裘里,好似一只畏寒的小羊。

“活著當然好。”

十三郎遠遠走來,手里捧著一把湯壺;望著小叮當瑟瑟的摸樣,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所以得好好活著。”

他將湯壺遞到叮當手里,說道:“剛熬好,趁熱喝了。”

修士之身,叮當竟連區區清寒都忍耐不住,身體已經糟糕到極點。然而她不愿說這些事情,十三郎唯有尋一些如黃精首烏靈芝之類的滋補之物,為其略作調理。

小叮當接過湯壺,清瘦的手有些抖;輕輕嘬了口,她笑著說道:“哥哥堡湯越來越好喝了。”

十三郎目光從她的手上移開,輕輕笑了笑就沒有再做聲。

這件事情,沒去年會之前他就常做,如今輕車熟路顯得熟練之極,手藝也漸長。此時大灰驢從他身后探出頭,厚厚的鼻唇抽了抽,發出兩聲輕哼。叮當眨眨眼,悄悄將壺嘴挪到大灰那顆碩大的腦袋邊;大灰驢偷眼掃了一下十三郎,輕輕吸氣。一道散發著香氣的水線從壺嘴飛出,眼看要落入那張連往外星空的大嘴。

“啪!”肥臀上落下重重一擊,大灰驢雙眼瞬間呆滯,驚叫一聲,連竄帶蹦悲嘶而去:那道水線卻被無形之力牽引,穩穩回到湯壺中,竟無半滴灑落。

“這個憨貨比你吃得多,別慣著它。”

十三郎在叮當身邊坐下來,不理大灰哀怨憤怒的目光,說道:“難道還要哥哥喂?”

小叮當撅著小嘴,索性倚靠在他肩頭,目光東瞥西瞥,不回答他的話。十三郎輕嘆一聲,一手挽著她的肩頭,一手拿過湯壺送到叮當唇邊。

“快點喝吧,再熱幾次,藥味就散了。”叮當眼中閃過笑意,乖巧地嘬了兩口,隨之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忽然說道:“哥哥你看他們!”

雪地上,幾個孩童正在玩騎馬打仗的游戲,見到比駿馬更加神駿的大灰驢,紛紛露出好奇之色。見它跺腳抖尾一副討喜的摸樣,慢慢簇擁過去。大灰似對他們并不排斥,鼻孔噴著白氣,擺出高傲的前輩姿態,又忍不住想湊熱鬧的,大腦袋輕輕拱拱這個,嗅嗅那個,仿佛要加入其中。

漸漸地,孩子們的膽子大起來,領頭的那個是十三郎曾經見過的少年,他伸手在它身上撫摸,嘗試著對大灰發出邀請。很快,十幾名孩童與一頭驢攪合到一起,笑著鬧著,玩得不亦樂乎。

有孩子想爬到大灰背上,覺得如此才更符合統帥兵馬的將軍身份。可惜大灰的身體太過龐大,孩子們爭著搶著,很不容易得手。

一兩個回合,三五個趔趄,七八聲嬉笑,個個便翻到在地上;再起來,身上雪一片,濕一片,傷一塊,痛一塊;然后,鬧一聲,嚷一聲,繼續玩。

“咯咯……”

小叮當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又咳嗽幾聲,彎眉蹙起。

“總要解決的。”十三郎為她撫著背,輕聲說道。

這件事情憋在他心里已經很久,雖然叮當曾經說過,祖靈并不會真要了她的命,然而看著叮當一日清減一日,十三郎越來越覺得叮當有所隱瞞。兩日前他帶著洗靈丹歸來,在與叮當詳細講述經過后,本打算安排她就此閉關洗去靈根;沒想到叮當竟以種種理由推諉,神色顯得頗為猶豫,令他愈發迷惑。

關于洗靈丹,十三郎曾向麥少飛詳細請教過,并沒有太多忌諱之處。當然一些痛苦肯定是難免,多少還有點風險;然而額十三郎自持有吸靈天賦,縱然發生些許意外,也足以克制得住。叮當的這種表現,可以說與以往的判斷大相徑庭,由不得他不多做思量。不管怎么說,十三郎都認為洗去靈根是叮當最好的選擇。不然似這般東躲西藏,如何談得上安心修道,更不要說雙體質本身的困難了。

仔細想了想,他說道:“是不是與祖靈有關?”叮當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點頭,神色有些黯然。

十三郎心頭微沉,說道:“提升修為,說到底還是需要自身修煉而來;祖靈固然是捷徑,可如果是現在這樣,不如舍棄。”

他說得很慢,但是很堅決。十三郎修道的時間不算短,見過太多太多為求實力不惜一切的修士;對此他雖然理解,但絕不會將其作為自己的選擇。只不過叮當與他之間關系雖有暖昧,卻不存在監護的責任,因而也不能貿然替她做決定。

心里這般想說,十三郎說道:“哥哥知道你身上一定背著某些東西,可你總該明白,什么事情都需要有命才能完成。大道千條,何苦這般執著。”

“哥哥也很執著啊。”叮當忽然說道:“哥哥修煉神速,卻總想著進道院,為的又是什么?”事情,誰也沒辦法斷言。”

叮當點點頭,猶自追問道:“如果換成哥哥,會如何選擇?”

十三郎思索良久,最終苦笑著說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叮當沒有再說話,兩人都為之沉默下來:遠處大灰玩得高興,嘶鳴幾聲不忘偷偷朝這里窺視,心里暗罵這家伙真是禽獸不如,典型的趁機哄騙已成年少女。

良久,十三郎想著叮當的心情應已經平復,再次開口道:“依我看,洗靈丹還如…”

叮當忽然一笑,說道:“哥哥別再說了,容我準備一下,明天就服藥閉關。”

見她答應得這么爽快,十三郎反倒為之一愣,說道:“洗去靈根后需要靜心打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阿公后天就能回來,要不要等幾日?”

叮當似已有所決斷,說道:“不用了,等我好了,再好好陪陪老公公,讓他也高興高興。”

從十三郎懷里坐直身體,她嬌笑著說道:“馬上要閉關了,哥哥你讓我陪小灰玩玩吧,就這一回。”

因為身子弱,叮當已經少有這么活潑的時候,十三郎望著她怯怯的摸樣不覺莞爾,鼓勵道:“去吧,累了就歇歇,不要閃了風。”

閃了風這種話,也只有十三郎才能說得出口:尤其是對一名修士,更是有些可笑。叮當心頭泛起暖意,嬌笑答應著雀躍朝那堆歡樂的人群而去。大灰發現這個比那位可惡少年可愛得多的少女朝自己過來,興奮嘶鳴一聲,忙不迭迎過來;身后響起幾聲稚嫩的埋怨與咒罵,還有幾聲幸災樂禍的嬉笑。

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亂的腳印,十三郎望著那一人一驢彼此觸碰相擁的摸樣,腦海中回想起叮當往日的身影,有些失神。

良久,他低下頭去,看看手里有些微涼的湯壺默默想著。

“女孩子,不應該這么做。”

深夜,喧鬧一天的穆家寨漸如夢鄉,年輕人老人還有孩子都回到各自居所準備安眠。一些房舍還亮著燈,偶爾傳出幾句對話,幾聲輕語,好似山寨的夢囈。

服侍鬧了一天有些疲累的叮當睡下,十三郎回到自己的靜室,繼續其勤習不輟的修行。如今他除了照顧叮當外幾乎將一切能夠利用的時間都用在演習道法神通。秋獵將至,面對讓無數人恐懼的夢離之地十三郎看似信心滿滿,實則小心翼翼到極致,不敢有絲毫懈怠。

對十三郎來說,抓捕或是滅殺蚊王,已不僅僅是相助麥少飛,還是替自己著想。他已經得出結論,吞食妖蟲能夠讓厭靈蟻加快成長,還有胖胖也需要大量毒蟲喂養最佳的選擇莫過于生擒一只蚊王。此外麥少飛堅持要他參加秋獵才肯拿出上品寂滅丹,也是一條重要的理由。

經過幾次戰斗,十三郎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手段太過單一:然而普通的神通和法寶他又看不上,只能努力將那些能夠增加實力的輔助神通加以修習。

此時的十三郎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后,叮當就悄悄穿衣起身重新坐于案前。

凝神沉思了一會兒,叮當眼中露出決然,隨手拿起十三郎為她解悶所準備的筆墨,開始寫信。

秀腕輕舒,筆走龍蛇,幾行清秀的字跡躍然于紙上。小叮當寫完后自己看了一遍,就默默地望著紙面,不做一聲。

“啪”的一聲輕響,宣紙上印出兩團濕痕,慢慢擴散開,仿佛兩顆交視的心。

“既然要走了,何苦還要留信。”

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一道虛影,漂浮般來到叮當身邊,將一個袋子放在桌上,清冷的聲音說道:“魔晶與虛神散都在里面,小姐如此對他,真不知那小子哪一世修來的福氣。”

“姐姐不要怪我了,這次回去,叮當再也不會亂跑。”

虛影望著她疲憊憔悴的面容,眼中閃過不忍,說道:“費盡心力才尋來洗靈丹,小姐要用它做些無聊事。這也就罷了,當初小姐千方百計想把族靈滅除,如今又不肯服用,到底是為了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虛影對叮當有主仆之稱,言語間卻沒有多少客氣,反倒帶有一股寵溺又怒其不爭的憐惜。

叮當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以前叮當不懂事,只顧為自己著想。出來一趟見得多了,自然有所不同。”

虛影寒身道:“如果是因為那些老家伙,我倒覺得大可不必。他們整日記掛著什么大業什么榮光,哪會管小姐的死活。”

叮當皺眉說道:“不要說了,老祖宗也是為我好。姐姐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免得被人知道,惹下禍患。

虛影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叮當抬起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說道:“姐姐也是為我好,叮當心里明白的。只是我的命不是我一個人的命,既然找到了我想找的,可以回去了。”

“男人哪有什么好東西,小姐莫要被那個十三郎騙。”

虛影不顧叮當的感受,冷冽的聲音道:“我看那小子鬼精得很,說不定他早就看出你的身份,故意做出這副姿態。”

對虛影的態度,小叮當似已習以為常,只是笑了笑。她轉過身,朝周圍周圍掃視一遍,看得很用心,仿佛要用刀將這些普通的桌椅之物雕刻下來,印在腦海之中。

“走吧?”虛影問道。

“走吧!”

叮當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舉步來到門前,輕輕打開房門。

她的身影瞬間凝固,如木樁般呆立在那里,半天不能開口。俏臉上卻有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流下。身后的虛影為之一愣,眼中泛出一絲異色,還有不解。

門外一少年,溫和的表情看著兩人,眼神寫著堅定。

“就這么走了嗎?”

抬手拭去叮當臉上的淚水,十三郎抬頭朝虛影笑了笑,說道:“你好,又見面了。”

他將叮當拉到身后,朝虛影認真地說:“這件事情,我不同意。”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10
第一百二十五章:一雙平靜的眼

·!

“你不同意?”

平靜通常意味著信心,然而沒有足夠的力量,平靜就只能是偽裝。

十三郎的聲音很平靜,虛影女子的表現也很平靜,就連十三郎拉過叮當的動作,她都沒有阻止。然而當十三郎說出“我不同意”這句話的時候,女子眼里的那一分激賞隱去,變成不屑與嘲諷。

“此時能在這里出現,不論你的出發點為何,本座至少認為你心智不差。加上之前的事情,多少還算有些勇氣。”

她好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說道:“可你裝得太過頭了,小姐可能相信甚至感動,本座不會。”

“前輩不相信?”

十三郎的聲音無奈,大概是覺得自己如此認真的態度竟然都無法取信于人,有些失望。身后,叮當輕輕伏在十三郎背上,兩手環抱著他的腰,以無聲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態度。虛影女子目光略過十三郎落在叮當身上,隨后又回到十三郎身上,目光由厭惡到憐惜,最終變為冷漠。

她還沒有出手的意思,以平靜而冷漠的聲音說道:“小姐深陷其中,無法辨明真偽。你認為本座擔心小姐痛苦,即便看出來也不會說出真相。”

她說道:“可你想錯了,本座會撕開你的臉皮讓小姐看清楚,你究竟是個什么人。”

十三郎微微低頭,平靜地說:“前輩想多了。”

虛影女子冷笑,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不同意什么?不同意小姐返回家族?”

十三郎輕輕搖頭,說道:“不是的,我不同意的是叮當就這樣返回家族;只要他服下洗靈丹,再等我拿到上品寂滅丹。之后隨時可以走。”

虛影女子微楞,停了一下才說道:“小姐服不服洗靈丹,和你有什么關系?再者說,這洗靈丹本就是我帶來……”

十三郎揮斷她的話,無禮但誠懇地說:“前輩說的這些我已經知道,正是因為我肯定洗靈丹對叮當意義重大,所以才要她服用。”

“意義重大!”

虛影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聲音陡然尖銳憤怒起來。說道:“我知道你有點小聰明,多半也早有猜測。可你不知道,小姐如果洗去靈根,族……祖靈就需再入輪回。不知要經歷多少歲月才能趕上另外一幅合適的軀體。你知道……”

“玉姐姐!”叮當忽然叫起來。

虛影女子明白她的意思,斷然說道:“不用擔心,回頭我會抹去他這段記憶,不會有泄露之慮。”

她根本不認為十三郎有反抗的余地,也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意思。朝他說道:“姑且假設你對小姐是真的關心,可你不明白祖靈蘇醒對我族意味著什么!更何況,即便小姐不這樣做,也很難在祖靈附身的情形下修成大道。若是兩邊都不可得。小姐最終還是會魂飛魄散,連入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聽了這番解釋。十三郎才真正明白了叮當面臨的處境,通體一片冰冷。他呆在那里。身后叮當的小臉貼在他背上用力擠了擠,好似要揉進他的身體。

虛影女子眼中涌現出悲哀,罕見地放緩語氣說道:“現在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十三郎澀聲道。

“現在你還想說什么?”

“我不同意。”

十三郎抬起頭,認真說道:“很難成道不等于絕對不能。就算不能,叮當也有權利活一輩子。”

虛影女子沒有發怒,淡淡反問道:“哪怕將來灰飛煙滅?”

十三郎回答道:“輪回之說太過飄渺,我不信有誰能肯定輪回的存在。”

虛影女子嘲諷說道:“就算你說得對,這也是小姐自己的事情,于你何干?”

“叮當的本意早已表明,這一點根本無需爭論;前輩適才說叮當受到哄騙,我很贊同這個觀點。不過哄騙不是來自我,而是您族中的長輩!”

“大膽!”虛影女子厲聲喝斥。

“哥哥!”叮當同時叫出聲來。

“難道不是嗎?”

十三郎攤手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什么族,也不知道什么祖靈族靈究竟是什么。可我能斷定,那個什么靈一旦蘇醒,叮當多半面臨的是失去記憶與靈魂……類似于奪舍的那種局面。”

兩人都為之沉默,沒有否認他的話。

十三郎說道:“魔域存在已經萬年,萬年時間里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好吧!就算叮當天生奇異非她莫屬,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很簡單的三個字,透出諸多如無奈辛酸絕望之類的情緒,從十三郎嘴里說出來,還多出一絲憤怒。

叮當的身體在顫抖,這個問題她也曾無數次自問,最終卻依舊將它強行抹去,回歸到原本畫好的軌跡上來。

十三郎探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憐惜說道:“不要和麥少飛與阿公學,他們不是什么好榜樣。”

叮當顫抖得更厲害,漸有嗚咽之聲。

“你叫我哥,我也已經認了這個妹妹;沒聽你說過父母,我猜想他們多半已經不在,就像哥哥一樣。”

“兄妹嘛,當然應該相依為命。至于那些老頭子老祖宗,管他們去死。”

口出不敬之語,十三郎回過頭,直視著虛影女子的冷冽的目光,平靜說道:“前輩說叮當的事情與我何干,現在可以回答您。”

“我是她哥。”

我是她哥。

我是她哥!

洞府一片死寂,空氣仿佛變成了不可撼動的石頭;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僅以目光交流。虛影女子的目光冷漠漸消,審視中多出一絲感慨。隨后又變為無奈,并回復到平靜與漠然。

十三郎心頭漸沉。

虛影女子不再看十三郎,目光移動到他的肩頭;叮當似有所感,纖細的手臂用力緊了緊。然后松開,退后兩步。

十三郎轉過身,看著她。叮當朝他笑了笑,小臉卻不怎么聽使喚,皺巴巴成了一副怪異的摸樣。

她搖了搖頭。十三郎皺眉,眼中露出探詢。

“沒有用的。”

虛影女子的嘆息在身后響起,說道:“剛才沒有對你說出真正的實情。洗靈丹并不能讓祖靈永遠沉眠,加上上品寂滅丹也不行。只要它還在。遲早都會再次蘇醒。”

“而且最關鍵的是,你怎么不想想,我為什么能找到小姐?”

虛影女子能夠找到,其它人自然也能;換句話說。來的人是她才有這場對話,不然叮當早已被強行帶走;至于十三郎,可能已被滅殺。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我可以帶她去靈域。”

這次不用虛影女子說話,叮當直接搖頭。很慢,但是很堅決。

十三郎皺眉,苦思,最終說道:“那就殺死祖靈!”

“放肆!”虛影女子斷然厲喝。

叮當面色慘白。愣愣地望著十三郎,呆若木雞。

祖靈能殺死嗎?

肯定能!世間沒有真正不死的存在。真仙都不能。

怎么殺?現在不知道,可以慢慢尋找。

十三郎很相信這點。淡然說道:“前輩何出此言?若是按照族規,您為叮當帶來洗靈丹,怕也是大不敬之罪。”

虛影女子怒聲說道:“可我不會想殺死祖靈!”

“有區別嗎?”

十三郎第一次露出嘲諷的表情,說道:“不說這些,我相信前輩愿意為舍妹著想,總之現在我不能讓您把她就這樣帶走。”

虛影女子冷笑,說道:“真是不知羞恥!本座容你說這么多話;不知感激也就罷了,難道你會認為,本座能允許小姐和一名靈修在一起?”

她說道:“本座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將靈力轉為魔力;若不是看在小姐份上,本座前次就已將你拿下。既然你不識相,本座就把你獻出去,也是大功一件。”

“玉姐姐。”

叮當忽然平靜下來,朝虛影女子搖頭說道:“我不準。”

“不用擔心”十三郎與虛影女子竟然異口同聲說道。

叮當為之愕然,十三郎兩人也有些尷尬,虛影女子寒聲道:“小姐放心,我不會傷害他。”

她輕蔑說道:“我把他禁錮起來,抹掉記憶,過幾日就能恢復自由。”

被別人這么輕視,十三郎感到很無奈;他搖頭說道:“前輩您別忘了,現在的您,是站在我的地盤上。”

“那又如何?”虛影女子見他如此坦然,反倒有些好奇。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無聊。可是也不知是為什么,她還真的順著十三郎的話問下來。

“本座知道你收了那頭蠢驢,好像他還是山君門下。難道你以為,憑這些就能與本座對抗?”

“前輩修為高深,遠非我所能比。”

十三郎“謙虛”了一句,隨后驕傲地說:“不過您其實也并不如何強大,最起碼,不像您自己想的那么強大。”

不等虛影女子發怒,十三郎接下去說道:“前一次,如果你進入峽谷,只怕已落入我手。”

“是嗎!哈哈……”

虛影女子怒極反笑,說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本座,抓住我的話,你打算怎么著?”

“我會殺了你。”

十三郎認真地說。不等虛影女子開口,他展顏一笑,又說道:“開玩笑的啦,叮當叫你姐姐,我怎么能殺你。”

“有些膽色,可惜是個輕狂之徒。”

大概是覺得和十三郎斗嘴沒有勝算,虛影女子冷下臉說道:“本座不會被你激怒,別做指望了。”

見她將有動作,十三郎忽然道:“前輩莫急,晚輩還有話說。”

虛影女子漠然地望著他。

十三郎隨手揮出一道靈決,周圍仿佛呼應一樣,浮現出道道光芒;層層疊疊,竟不知其究竟有多少。他說道:“前輩肯定看得出來,這座洞府里有不少禁制。”

“三百八十四道。”

虛影女子忍不住嘲諷:“粗陋低劣之極,憑這些也想對付我?”

“晚輩豈敢。”

十三郎以恭敬的態度說道:“晚輩這些禁止,并非是針對前輩而設。”

虛影女子傲然說道:“針對我也無妨。”

十三郎不接她的話,神情淡淡地說:“它們的用途完全一樣,且只有一個:隔絕魔氣!”

“然后?”虛影女子神色微動。

“然后是前輩的境界。”

十三郎逐條說道:“晚輩看不透前輩修為,但您的遁速過于驚人,所以開始的時候,晚輩以為您是中期以上元嬰修士。”

他肯定地說:“但是后來,我又認真想了想,您應該沒那么高,最多不過元嬰初。”

“為何?”虛影女子眼中露出驚異,叮當的呼吸略有粗重,小臉有些泛紅。

“其實很簡單。”

十三郎抬手放出幾只飛蟻,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前輩在它們身上施展過一些手段。可惜晚輩修為低劣,無法看出究竟。”

虛影女子面色再變,面色陰晴不定;叮當不滿的目光看向她,輕吁一口氣。她對十三郎了解更深,知道他既然已經察覺,無論虛影女子有何用意,都已經無關緊要。

十三郎看著虛影女子,平靜說道:“晚輩也曾面對過高人,元嬰中期以上修士的靈魂威壓,足以令厭靈蟻生不出抗拒之心。前輩的手段雖然高妙,但是您忘了它們身上有我的精血,能夠感應到它們的情緒。我知道,它們雖然無法抵抗前輩神通,卻并不如何懼怕,還曾嘗試過反擊。”

和螞蟻談情緒,還要感受螞蟻的情緒,十三郎覺得好生無奈。

他說道:“所以我可以判斷出,前輩只是遁速極為出眾,真實修為么……依舊不過是元嬰初。”

虛影女子沉默良久,點頭說道:“這些飛蟻的確不凡,本座也頗為驚訝。”

“不過那又怎么樣?難道你一個煉氣小修士,與一頭憨傻蠢驢,就想與元嬰修士對抗?”

她的神色露出不解,嘲諷道:“你沒傻吧!”

“當然不止這些。”

十三郎不理她的嘲笑,認真地說:“您看看這個。”

說著話,他隨手彈出一顆鐵球飛入到洞府的最深處。不等虛影女子明白過來,一聲巨大的轟鳴響起,亂石飛濺如千萬道利箭。十三郎抬手為叮當布下一道屏障,卻任由幾顆碎石撞在自己身上,發出金石般的交鳴。

他說道:“我和大灰身體強悍,多少占些便宜;這里地形狹小,前輩的身法也不便展開,前輩以為如何?”

“威力不錯。”

虛影女子贊嘆道:“竟有筑基一擊之力,了不起。”

話是贊賞的話,語氣卻帶著譏諷,以她的身份修為說出來,無疑更加辛辣。十三郎卻不在乎,淡淡說道:“些許手段,在前輩看來不值一提。但您可知道,我在這里布置了多少?”

虛影女子目光微縮,冷冷看著他沒有言語。

迎著女子的目光,十三郎說道:“我忙了幾個月,所有存貨都在這里,一共是五百七十二顆!和您說這些,是因為我不想和您動手。”

“真的不想。”他誠懇地說。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12
第一百二十六章:一顆狡詐的心

“威脅我!”

正如巨龍輕視螞蟻,無數只螞蟻卻可以滅殺巨龍一樣;在這樣狹小的空間,假如五百多顆鐵球同時爆發,絕對能讓元嬰修士當場喪命。

可問題是,螞蟻雖能在極限的情況下滅殺巨龍,巨龍卻絕不會被螞蟻威脅。發自靈魂的驕傲不允許它們那樣做,即便面臨生死,也不能向螞蟻底下高傲的頭顱。

十三郎不是螞蟻,虛影女子還遠遠比不了巨龍;然而在面對十三郎的威脅,或者說請求的時候,她既沒有選擇屈服,也沒有同意。

唯一的變化是,她在稱謂上改了。,不再以前輩自居。

“你讓我很吃驚,但是很可惜,這還不夠。”

虛影女子一邊說著,屈指彈出一縷指風,目標卻不是朝十三郎而去。叮當只覺得周身一緊,好似一根繩索將她周身牢牢縛起,再不能移動分毫。與此同時,她身體里的法力也被無形之力封死,連說話都已不能。

十三郎微微皺眉,卻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稍后,虛影女子說道:“我要將小姐收起來,你有無意見?”

十三郎嘆息一聲,無奈說道:“非要打一場才能解決嗎?晚輩不想被前輩所傷,但也不想傷了前輩。

其實……。”

停頓了一下,他最終說出了心里話。

“其實晚輩只是虛張聲勢,只要換個時間,晚輩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虛影女子冷漠地聲音道:“不用,我會給你足夠尊重;就讓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

“贏了我,小姐的一切都由你做主:若是打不贏,我就帶著小姐回去從此你都不要再騷擾她。”

她說道:“放心我不愿小姐難過,不會殺死你。”

十三郎只能苦笑,暗想這又是一個十三點的人物:可惜自己卻不能像對付其它十三點那樣對付她,何其倒霉無辜。

他看看面帶哀求卻苦于無法說話的叮當,心中疼搖頭說道:“我不能答應前輩的條件,這次打不贏,將來我修煉好了,遲早還會找上門去……。”

這種說法真夠無恥,若放在別人身上多半會一巴掌拍死他了事,哪來那么多麻煩。

“隨便你。”

虛影女子雖也這樣認為,心中卻對十三郎的執著有一絲振動;不愿對他假以辭色,寒聲道:“只要你有那個本事。”

見十三郎沒有反對的意思,她揮手將不能動彈的叮當收起來,這才真正放下心來,說道:“總算還有點人性。”

之前她實沒有料到十三郎會擁有如此強大的手段,一直顧慮著怕他走極端。如今只余下他們兩人,心頭頓感一陣輕松。

“若你不顧一切,本座定會殺了你。”

十三郎明白她的意思無奈說道:“我是要幫助叮當,怎么會拿她作為威脅。還有,前輩您要知道,晚輩一旦將炸彈激活,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如果我們同歸于盡怎么辦?叮當豈不是完了?”

“同歸于盡?你還真敢說!”

沒有了叮當的負累虛影女子再也無需掩飾什么,眼中射出凌厲,一股強大的氣勢油然而起。

隨著法力運轉,周圍有限的魔氣被調動,如絲如絮匯集到一起,在她身體周圍凝成一團。虛影女子的身體本就朦朧虛幻,如此一來更加模糊;無論目視還是神念,都幾乎無法捕捉其本體。

“不怕告訴你知道,我的功法與其它人不同。想必你也看到了我雖然沒有專門煉體,對肉身的依賴卻很小,你有什么手段,盡可放手施展出來,看看那個雞肋法器能否奈何得了我。”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十三郎能煉制“炸彈”是沒錯可卻沒辦法操縱它的方向,更沒辦法讓它辨別攻擊口虛影的身體好似鬼魂一樣飄忽不定真要是幾百顆炸起來,沒準兒她沒什么損失,十三郎自己反要搭進去。

發覺十三郎微有色變,虛影女子心中冷笑,寒聲道:“念你是晚輩,且被小姐視為兄長,本座讓你三擊,出手吧!”

“還有這好事兒?女人果然是最奇怪的生物。”十三眼神發亮,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還手?”他馬上追問了一句,眼里的神色分明是再說:“還手不是英雄好漢”。

“男人果然都是這樣,有便宜就露出本來面目。”

虛影女子一開口就罵了不知多少億人,厭煩地說道:“不還手不等于不抵抗,你若怕死,還是放棄的好。”

十三郎差點笑出聲來,眼神越發明亮:他強壓著心頭激動,正色說道:“前輩若真能如此,晚輩向您承諾,絕不動用那些炸彈。”

虛影女子微楞,暗里也長吁一口氣:別看她嘴上說得厲害,實際上要面對數百顆鐵球,心里焉能沒有忌憚口對十三郎的印象有所改觀,她點頭說道:“既然是這樣,本座也不會對你下重手。”

說著說著,彼此的口吻都越來越客氣,仿佛這不是一場事關生死的大戰,而是無足輕重的道法切磋一樣。

被人如此優待,十三郎竟然還不知足,笑了笑說道:“晚輩還有最后一個請求。”

虛影女子略有不耐,卻沒有拒絕,靜等他開口。

十三郎朝她恭敬抱拳,施禮說道:“晚輩實難戰勝前輩,為日后記,請前輩告知名諱,還有叮當的種族來歷。”

“你還真想找上門去?也不動動腦子,就算是化神境界的老怪物,也不敢到我族中重地撒野!”

虛影女子冷笑連連,心里的敵意卻再次減弱了幾分;她甚至有些感慨,說道:“打贏你之后,我肯定會抹去你的記憶,告訴你又能有什么用?”

十三郎誠懇說道:“晚輩視叮當為妹,就想做個明白哥哥:哪怕只有一刻,也是好的。”

聽了這句話,虛影女子一時沒有回答;目光深深地看著十三郎,好似要從他眼中辨明某種端倪。十三郎平靜與之對視,既不催促也無不耐,至始至終不發一言。

最終,虛影終究沒能看出什么:反倒心中有些松動,說道:“我們來自三生族,至于我的名號……。”

她的目光陡然凝滯,視線之中,十三郎的身體好似閃電,稱著女子吐氣開聲、氣息有所松動的那一剎拉,他已經發出雷霆之擊,嘴里不忘提醒對方。

“第一招!”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13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根可怕的指

·!

嘴里喊著一招,十三郎用出數種手段。

首先飛出的是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顆鐵球,十三郎生怕對方誤會,緊跟著大叫。

“很容易爆,我不敢帶著。”

很容易爆,但是現在沒爆,不爆就不算用,也不算違背約定。對方怎么想他不管,起碼十三郎這么認為。

小小的靜室到處亂滾碰撞的鐵球,虛影女子看到這幅場面,聽到這等無恥的話,氣急敗壞之下不禁破口罵一聲。

“不要臉!”

她是氣急了。

她的修為再如何高深,也要調動法力施展神通,總不能像十三郎那樣拳打腳踢。這些鐵球的激發方式未知,誰知道在魔力沖擊下會怎樣?一旦爆炸,會不會發生連鎖反應,最后來個集體光榮?

幾百道神通同時爆發,整座山都會塌掉吧!

然而話說回來,讓一名撐死不過假丹境的小修士面對元嬰,還不準他用點心計使點手段,那也不用打下去,干脆閉目等死了賬。

鐵球不過是掩護,是進一步限制對方的手段;十三郎一聲斷喝,空中浮現出道道寒芒,還有一道波紋無聲蔓延,轉瞬間布滿整個空間。

他掌握的法術就那幾樣,火光劍氣旋風冰箭。一霎拉間,十三郎幾乎將所有神通都使用個遍。那道波紋是唯一的重頭戲,周圍的石壁變得堅硬如鐵,地面結上一層寒霜;現在的靜室,好似一座牢籠。

這些依然是輔助。十三郎知道虛影女子的遁速奇快。然而速度越快就越需要空間才能施展,在這個寬闊不過十米的狹小區域,對方收到的限制著實巨大。他甚至抱著某種不怎么靠譜的期盼,希望對方施展身法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在墻上。

當然這只是個希望,和做夢被鈔票砸破頭沒什么差別。

將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輔助用完后,十三郎才真正展開攻擊,也是他的最強手段。

他將法力轉換性質,將殘余的幾件靈器甚至法寶隨意輸入一些法力,隨后就連同那些長槍飛劍等等一起,通通砸向對方。與此同時,隨著一聲驚天驢吼。大灰龐大的體型出現在靜室,**對著虛影女子,以忘我無畏且猥瑣下流的姿態,凌空彈出后蹄。

驢最厲害的招數是什么?

答案是:尥蹶子!

大灰是帶著眼淚出征的。身為一頭“神驢”。身為一頭自詡為踏火夔神、有著良好審美觀的驢,它已經太久太久不用這一招。普通點的對手用不著,用得著的對手它都躲著走;再說這招姿態不雅動作難看,驕傲的神驢也不屑于使用。

與十三郎一戰它沒機會用,如今有了機會。卻要面對比他整整高出一個大境界的“老前輩”!內心之中,大灰已經將十三郎詛咒了十萬八千多次,恨不得叛國投敵倒戈一擊。

可惜它不敢。

數日相處,驕傲的神驢充分領會到這位看似和善的少年有多么狠毒;它寧可面對一名元嬰修士。也不想再與那個讓它憤恨哀怨卻有眼紅心跳的少年為敵。

此時的大灰內心很矛盾,恐懼擔憂同時還有些興奮;它知道十三郎有多少底牌。心想沒準本神今天真能過一把怒戰高階踏歌行的癮,如果能夠戰而勝之。那將是何其豪邁值得炫耀的事情!

“有了這種資本,以后如果遇到漂亮的雌馬雌驢雌騾子,本神還不得蹄到擒來!”

想到這里,神驢又覺得斗志昂揚,膽氣為之增加不少。兩只比面盆小不了多少的后蹄高高揚起,**朝女子彈過去。

它的蹄子上帶著火花,嘴里發出最強之音,畢生修為都凝聚在這一擊,勢如奔雷。

說起來一大堆,實際的情況卻是,十三郎身體撲出,雙手揮動片刻間完成這一切;他自己則腳踏七星,如鬼魅般出現在虛影女子身邊,右腿當空橫掃,卷出道平滑的扇面。

十三郎真正賴以克敵的本事還是肉搏,這一腿凝聚了全部力量,掠空竟發出道道音爆,宛如鞭炮齊鳴。

瞬時之間,原本安寧祥和的靜室變成一團沸騰的漩渦,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間都為殺機所彌漫。所有攻擊指向同一個目標,那個看起來柔弱孤單,手無寸鐵連護盾都沒有放出的女子。

出則用全力,十三郎鄙視麥少飛打架很一般并非無的放矢;對他來講,只要決定了要動手,勢必要在最最有利的情形下一擊必殺,根本不會給對手任何喘息時機。

十三郎哪在乎虛影叫什么名字,只不過他知道,任何人在報出自己名號的時候,總不可能是懷著滿腔殺意的態度去說;如此一來,戰意難免會有所松懈。連這種細節都要考慮,這么點優勢都要利用,怎會沒資格評判麥少飛。

那一瞬間,十三郎幾乎要生出愧疚,暗想以這樣蠻不講理的方式對待一個**,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點……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錯得沒有邊際。

元嬰修士究竟多強?老實說十三郎沒什么概念,非讓他說的話,無非是法寶更犀利,速度更快神通更強或者力量更大之類,反正不至于飛天遁地上山下海無所不能。修真世界固然神奇,可總歸也要有個限度;在周圍封閉面對四面八方幾乎沒有死角的攻擊的時候,虛影女子還只能抵抗無法反擊,連施展神通都顧慮重重的時候,十三郎真想不出,她到底能有什么手段。

如果僅僅依靠法力護盾,十三郎覺得自己有七層把握一擊而破,讓那個三擊諾言徹底變成笑話。他甚至準備事后說點好話。耐心寬慰對方一番;畢竟從該女的態度看,她對叮當是真心維護,甚至不惜背下叛族大罪,值得十三郎這么做。

腿影在空中劃過。十三郎與女子目光相對,心頭陡然一沉。

面對突然發生的狂暴攻擊,那雙眸子里雖有驚詫,更多的卻是嘲諷,還有深深的輕蔑。

她抬起手,玉指朝十三郎輕輕一點,檀口輕吐。

“定!”

空間驟然凝固,時間仿佛被人拉住。停了……一秒鐘!

鐵球不再**,魔氣不再翻騰,十三郎的腿影掃到中途停止,大灰保持著翹臀甩蹄的姿態。眼里露出驚恐。

一切都為之停頓下來,連那聲驚天驢吼都凝固在空中,好似音波傳到耳膜,卻不肯發出最輕微的顫動。

“時間法術!”十三郎心頭,有個聲音在狂喊。

這才是時間法術。真正能夠凝固時間的法術!

與他那個只能針對無生命目標施展的半吊子法術相比,虛影女子這記神通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整個靜室,幾百個目標,一個力大無窮的人。一頭修為不算低的驢,通通被凝固在空中。時間倒不算很長。只有一秒鐘。

之后一切如常,所有事物恢復原有的軌跡。火光繼續閃耀,鐵腿驢蹄繼續前進,吼聲急慌慌鉆進耳膜,好似要追回拉下的時間。

看起來,虛影女子施展出這記石破天驚的法術,似乎完全沒能派上用場。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一秒鐘時間固然短暫,然而對一名元嬰修士來說,實在太長太長了。

喝出“定”字的同時,虛影女子左手同時抬起,如同彈去**上的露珠一樣,連續屈指。

第一指彈出,靜室中驀然出現一股柔和的風,卻帶有某種禁錮之意。那些散落各處的鐵球如同包裹上一層厚厚的棉紗,再不會因碰撞而發生意外。這種時候,她還有閑心擔憂那些鐵球,可見其心境之平和,根本沒拿眼前的攻擊當回事。

第二指,靜室里的氣息為之一變,到處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甜香,沒有毒性,卻讓人昏昏欲睡,很難提起精神。這是消磨戰志的手段,無形卻更加致命。至于說它算不算攻擊……該怎么說呢!

第三指,十三郎連扔帶砸還有激發的靈器鐵槍飛劍法寶紛紛倒卷,如同被捆上萬斤巨石,軟噠噠紛紛落下地面,竟沒有發出碰撞之聲。所謂一指破萬法肯定有夸張,十三郎倉促間發起攻擊,好歹也甩出十余件各式武器,竟然全被這一指化解,徒勞無功。

還是為了保險,女子顯然看透了十三郎表面純良內里奸詐的本質,生怕他在那些法器不是法器兵刃不是兵刃的物事里做手腳,索性將它們全部捆死。

第四指,女子才針對兩名主要大敵。她的眼中露出羞惱與憤怒,一指點向那頭之前忐忑現在恐懼的神驢。大概她覺得這樣一頭丑陋的驢子竟以**對著自己過于無禮,下手也格外冷漠。

指風一化二,二化四,四道指風分別落在大灰的兩只驢蹄和腿膝,發出幾聲輕響。

仿佛被燒紅的烙鐵按在**上一樣,大灰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它的后腿由平伸變為彎曲,兩到血箭飆**空中,膝骨盡碎!

曾經硬接十三郎十三次重擊,大灰的前臂都沒折斷,如今人家隨手而發的一縷指風,還分成好幾份的情況,它竟被生生打成殘廢!元嬰修士的實力,在這一擊中**無疑,根本不是結丹或四級五級妖獸肉身所能扛。

那兩只驢蹄倒沒什么事,與指風對撞一記,雖然變得軟綿無力無法給她傷害,卻也沒有被指風穿透。女子過于輕視這頭神驢了,她那道指風就算不分開,恐怕也奈何不了“夔神”的最強部位。

將一切手段化解之后,虛影女子最后一指沒有點向十三郎,而是在身側輕輕一按,仿佛簽章一樣,虛空浮起一面桃紅色散發著香氣的粉鏡。

如此輕描淡寫,如此優雅,她仿佛是一位對鏡梳妝的閨房少女,玉手點點,一切都消弭于無形。

等她做完這一切。停頓的時間也回歸到正常;十三郎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腿終于抵達,與粉鏡碰撞到一起。

咔擦一聲輕響。

粉鏡四分五裂,在一聲嘆息般的**中消散;女子神色為之一變,顯然沒有預料到十三郎竟有如此大的巨力。竟可破除她的一記完整神通。

鏡子雖然碎了,十三郎卻沒有敗敵與腳下;在他的感覺中,自己踢中的仿佛不是一面鏡子,而是一堵無比厚實的城墻。莫大的反震從腿上傳來,十三郎身體根本不由控制,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直飛出去。

“嘭!”

沉悶的撞擊聲傳出,十三郎與石壁做了一次最親密舉動。倒霉的是。之前他那到冰凍神通非但沒能陷害到別人,反而作繭自縛;堅硬的石壁更加堅硬,讓他也愈發痛苦。

空中衣絮亂飛,露出一條白花花的大腿;俊雅少年半躺半伏于地面。怎是凄涼可以形容。

因為保持著前撲的**,腿部受到反震彈回,十三郎基本是以臀部著壁,也承受了絕大部分撞擊。他覺得自己的骨盆仿佛碎掉了,竟然感覺不到什么疼痛。整條右腿仿佛抽筋一樣亂抖;他用左腿想要站起來,腰腹卻根本不能受力,只撐起半邊身體就噗通一聲摔到地上,半天喘不過來氣。

“撲哧!”

虛影女子望著他那狼狽的樣子。不禁發出一聲輕笑。以她那種冷漠的性格,足見十三郎的姿態是何等狼狽。表情又是何等凄苦。

一敗涂地!

看似雷霆萬鈞的攻擊,人家只是抬抬手就輕松化解。與這樣的對手戰斗……只能一個結局——悲哀!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虛影女子趕緊收斂,回復到平靜淡然的表情,冷漠說道:“第一招完了,還要打么?”

還要打么?

平靜的話語平靜的語調,帶來山峰臨頭般的重壓。

談什么謀劃,搞什么陷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十三郎此時真正體會到那種無力之感,不禁生出幾絲絕望。

嚴格來說,十三郎的戰略是成功的,不但限制了對方的速度,還讓她施法受到限制,甚至不能主動攻擊。然而有什么用呢?人家根本不需要移動,就站在原地由著你打,還不是一樣手到擒來。

“這就是元嬰啊!”

心頭一陣無奈,十三郎努力想從地上站起來,試了兩下卻沒能成功。他的**還沒能從麻木中恢復,只能半靠在墻壁上,抬頭看向空中的對手。

“罷了,本座收回之前的話,承認你對小姐沒有惡意。”

虛影女子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放緩語氣說道:“別再鬧下去了,小姐返回是大局,誰都不能更改。不過你也不用太著急,祖靈蘇醒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假如你能在兩百之內修煉到化……”

她都不好意思說下去,悻悻收了聲,說道:“不要再想了,這是天意。”

實話說,虛影女子對他夠客氣了!假如是生死相博,十三郎不知道死了多少次。眼下她能這樣對待十三郎,完全是看在他一片苦心的份上;否則哪里用這么多廢話,直接拿下抹去記憶就是。尤其是以她的性格,還有天生對男人反感的態度,這樣的做法更加難得。

可惜,別人卻不領她的情。

“你作弊了。”

抬手抹去唇邊血沫,十三郎艱難地笑了笑,認真說道:“你說話不算數。”

女子大怒,說道:“本座不說你趁機偷襲,你還要胡攪蠻纏,當真以為我不忍殺你!”

她覺得自己好生冤枉,暗想小姐也真是,從哪兒撿來這么個渾不吝,一點都不知好歹。

十三郎不理她的話,目光依然保持著平靜,搖頭說道:“我不是胡攪蠻纏,你自己想想就知道,是不是你說了可以開始我才動的手,怎么能算偷襲?”

“可你要問本座的名諱……”

女子氣得咬牙,心想男人怎么能這么無恥,那句男兒一諾千金不知是誰編排出來,簡直是對糞土的侮辱。

“我沒讓你回答啊!”

十三郎理直氣壯說道:“我問歸我問,答不答在你,怎么能賴到我頭上。”

“你……”

女子一陣頭暈,眼前那張俊雅甚至稱得上清秀的面孔變得無比可惡。她的胸膛起伏,凌厲的目光仿佛要將對手撕成碎片,她要緊牙關一字字說道:“好好,那你倒是說說,本座怎么作……弊了!”

十三郎無視她的暴怒,連那因生氣而顯得格外**的**也一起無視,伸手指向在血泊中掙扎悲嘶的大灰。

“說好不能還手,你把師兄打成這樣,還好意思說沒犯規?”

聽了這句師兄,神驢頓時熱淚盈眶,心里的感激無法言表。他暗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努力效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師弟看不起,萬一他把我當成殘廢扔到一邊不管,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女子沒有這么多感慨,憤然說道:“這頭蠢驢對本座如此無禮,略施小懲算得了什么。不是看在……本座定要將他的驢腿砍下來喂狗!”

“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灰驢大叫起來。

“是嗎?”

女子不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冽的語氣說道:“別人害怕山君,我三生族可不怕。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大灰陡然一哆嗦,憤怒的目光變成哀怨,還隱藏著一絲怨毒,卻不敢再做聲。

“不管怎么說,你都是犯規了,有失前輩的身份。”

十三郎**來,隨后擺手說道:“算了算了,我這個人最大方,這次不和你計較。不過下一次可不能這樣,不然我會死不瞑目。”

“你……”

女子又是氣又是樂,心想你死不瞑目關我什么事,真是莫名其妙。然而看著十三郎毅然堅定的表情,她沒有由來的心頭一震,到嘴邊的話楞是咽了回去。

冷笑一聲,她說道:“好吧我答應你,絕不會再發起反擊。可是你現在這樣,難道還想再打下去?你看看你自己,站都站不……”

“當然要打!”

十三郎還是老套路,沒等她說完就暴喝一聲,身形再起!
h3289184 發表於 2014-8-15 14:14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張善變的臉



乍見十二郎起身.眉彩女手以為他又耍來一次偷襲,眼神微洽隨之愣然,面色陡然變得暈紅。

“你做什么!”

“別緊張,我得活動活動手腳。”

十三郎一手揉著屁股,扭扭腰伸伸腿,極力放身體得到放松。看上去不像是面臨強敵,而是在悠鬧地做著廣播體操。

“岡才那個神通不錯,居然能停滯時間。”

面對強大到無解的對手,十三郎內心雛演了無數次,始終尋不出一條可制勝的理由。就算他還能尋出一次機會,且亮出最后的底牌飛蟻,虛影只要才那個停滯時間的種通,依舊只才敗亡一途。

臥才那一腿的力量才多大,十三郎自己最清楚不過;最強一擊被虛影隨手化解,飛蟻又能才多大用場?假如他那五道神通都用來針對自己,幾乎可以肯定,十三郎會血本無歸。

他決不能任由對方將小叮當帶走充當一只爐鼎,然而面對無法擊賬的對手,縱然他的心志再強大,性情再如何堅韌,又能做些什么?

光著一條腿,十三郎一面楞出各種不堪造型,嘴里不忘與之套近乎,說道:“能教我嗎?”

“出賣色相,無恥!”灰驢義憤填膺她喝罵道。

,人滾!”

虛影女子和十三郎同時厲喝,女乎是旭冠,十三郎是咆哮,都沒給它好臉色。

灰驢縮了縮脖手,心里憤憤想道:“一對淌男女!”

虛影女手默念了幾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類的高深撣語,轉過頭恢復了冰洽的面容,說道:,人你還打不打,我可沒空總這么等著。”

“別急啊沒見我現在走路都不利索嗎。我和你不一樣,耍靠身體吃飯的,這哥樣手和你打未免太過不敬。”

靠身體吃飯?這話怎么聽都覺得別扭,虛影女子羞惱憤恕,卻尋不出一個合適的說法。

此時此刻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不知逍飛到那個爪哇國,眼前這位分明是一個窮途末路依然si皮賴臉不肯認輸的癡傻乞兒。抽捉到十三郎眼中暗藏的那一抹疲憊絕望,虛影女手心里沒才由來的一酸,竟沒才呵斥嘲諷。

,占沒才用的,層面的差距根本不是勇氣可以彌補。”

她垂下目光說道:“放棄吧。”

十三郎聽出她是真心勸誡,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拇拇頭說道:“還才兩括,總要試一試。”

努力堆起無賴無辜甚至福媚的笑容十三郎說道:“說說那個時間神通吧?其實類似的神通我也會,您看看。”

他也不管別人樂不樂意,稗手朝虛影下方的地面一指,說道:“沙陸!”

一小塊青石迅速裂戍碎片,微風拂過,吹起幾顆可憐今今的汕粒。

占,怎么樣?威力還不錯吧?“臉上帶著期盼,十三郎活像一個等待未師表揚的孩手。

“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為什么,虛影女乎明明懶得搭理他,卻不由自主井口道:“根本沒才掌握關鍵。”

十三郎躬身施禮,虛心請教道:“關鏈在何處?”

虛影女手哭笑不得暗想這世道真是才趣什么樣的水土才能養育出如此人才?靈域果然不是好地方,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所指大概就是這類泰貨。

她說道:,占心為一切所指,意達一切所向,這句話你聽過沒才。”

十三郎認真想了想,回答道:占,我聽過另外一句心之所思,意之所至是不是一個意思?”

虛影女手點頭,浴聲說道:“的確差不多,可你知不知道,多數人對它的理解都是錯的。”

十三郎誠懇說道:“愿聞其詳。”

虛影女手望著他,嘆息說道:g6你是不是認為,施法時應該將特神集中在目標之上,如此才能發揮神通威能。”

十三郎應是。

“大錯特錯!”

虛影女乎一眼就看出他的不足,不屑嘲諷道:“枉你修道至今,卻連道之真啼都不能明悟半點,當真愚不可及。”

十三郎羞慚無狀,連聲向她請教。大灰在一旁拼命撇嘴,心想si八婆胡吹大氣,區區元嬰修為妄談大道,當真是枉妄之極。

虛影女子啟唇說道:“道者,規則也!無玲是增加時間流逝還是停滯時間,都是對規則的改變。如此神通,怎么會因目標改變才所區別?施展此木重要的是神通本身,是自身意志與修為法力乃至境界明悟的體現,只要在施法范圍之內,無人無物不在其中,怎會因為施木對象不同就才所區別?”

“修士修道,不綸其威力如何,境界怎樣,先要將目光放迄。若著意于殺戮爭勝,縱才無上修為,所得必也才限得很。”

這巳輕是傳道了,此時的虛影看似玲膜刻薄,實則巳才提點之意。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做,只是本能地想把自己的感悟說出來;至于對方能否領悟,會才什么后果,她根本沒才去想。

十三郎聽得似懂非懂,大灰則完全是云里霧里,不過他們都覺得這話似乎很才道理,不禁默煞無語。

“就拿這個神通來說,你的出發點就錯了。連堅持本我都做不到,還談什么破舊立新?”

十三郎渭然點頭,心中開始思索與椎演,誠懇說道:“謹受教。”

許是平ri少言谷漠的緣故,虛影女手似來了興頭,指點他說道:“本座必須承認你的戰術沒獵,可你因沒才見過真正的高人,根本不知道層次的差距才多大口須知修士達到一定境界后,身體偵可自成世界,甚至可以外延出去獨霸一方空間口若不懂規則,縱才萬斤之力,又如何能破其自身界退敵?”

她望著十三郎,ri光脾晚,傲然說道:,占赤汕千里,我自守一尺凈土!你又能奈我何“這么厲害!”

十三郎聽懂了這甸話,回憶起鬼道所施展的禁錮神通,豈不正如她所講的這樣。

他暗想如果你都能隔絕空間了的話我還打個屁啊,趕緊投降吧。

臉上帶著震撼的表特,十三郎問道:“前輩您達到了沒?”

虛影女手為之一滯,帶著怒氣說道:“你當規則是什么,那么容易掌握!”

十三郎長吁一口氣,拍拍胸口說道:,占那就好那就好,那就還才得打。”

“無恥!”虛影女手與灰驢站到同一陣線,齊聲喝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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