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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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新兵扛老槍,男,河南 - 鄭州,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小說 > 幻想修仙

【內容簡介】: 

  魂失異界,本應灰飛煙滅之人,卻為一顆奇異之心所引,附靈身踏上修道業途。

  斬峰巒,劈疊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該如何求解證道,走出一條獨一無二的補天之路!

  (仙俠仙俠,若無俠者思,何來仙之想!)

【其他作品】:《怒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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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14:22
序章與楔子:十三爺!

  茫茫星空,存有奇異之所在。無數星辰以之為核,構築一片星海漩渦,仿佛巨大的星盤橫跨天際。星盤之上,三根長短不一的指針日夜旋轉,周而復始,精准而冷漠。
  
  上古傳聞,星盤兩針相遇則起星難,指向處,億萬生靈屠戮。如現三針重疊,諸神將隕,真仙可亡,是為滅世無量劫。
  
  ……
  
  新紀九千七百九十六年,滄浪星迎來仙域令,內容僅為極少數人知曉。
  
  其後,一宮一殿兩盟傳諭天下,尋找一切可將靈、魔之氣融於一體之物……
  
  或者人……
  
  因為這道諭令,那些位於靈魔兩域之間的遺棄之地,漸漸受到人們的關注。
  
  時光荏苒,轉眼間,大半年過去了……
  
  ……
  
  又是一輪朝陽起。
  
  遙望著東方天際片片吐白,範大微微眯著眼,滿足的歎息一聲。
  
  身為一窩蜂之中年齡最長者,范大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廝殺多年,雙手不知沾染多少血腥,還能安享晚年靜靜地度過餘生。在他看來,這已經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不做更多渴求了。
  
  他的身體依然康健,實力更是穩居二星戰靈之上,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當年的雄心卻已不在。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冠以大爺的名號,是因為一窩蜂是經他手所創。如今的一窩蜂,已經歸攏于趙四之手,再不復當年情形。
  
  範大對這些不在乎,如今的他有家有業,不願再過刀頭舔血的生活。歲月的消磨,讓他早已熄了由武入聖的輕狂念頭。無需時刻警惕周圍的敵意,不會再從噩夢中驚醒,就此安居餘年享受怡兒弄孫之樂,足以對得起一生之打拼。
  
  只要天氣允許,范大都會于淩晨登上貫日峰,靜靜地、貪婪地注視著那輪冉冉升起的紅輪。在他看來,那才是世間最最偉大浩瀚的神跡,非一切仙家道法所能比。它還蘊含著無窮無盡的生命之輝,是世間萬物得以存活繁衍之根本,也是唯一能夠啟動夢想的地方。
  
  每一次遙望朝陽,沐浴著那種普照萬物、驅趕一切陰冷的生命光輝的時候,範大總會覺得,自己仿佛從中吸收到了什麼,身體裡的陰寒消弭一空,精神變得格外健旺。他覺得只要自己堅持下去,說不定可以如那些仙人一樣,擁有近乎無盡的壽元。
  
  範大已經老了,可他不想死。他不能如仙人那樣休習道法延續生命,唯有以這樣的方式尋求長生之道;或者說,尋求一些渺渺慰藉。
  
  即將踏上貫日峰之頂,範大的心情微有激蕩。他已經等不及要坐上那塊被他摩得光潔的青石,等不及要再沐浴一次昊天之輝。對如今的他來說,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後一次,值得他靜靜感受,靜靜體味。
  
  急切間,範大深深呼吸一口山頂特有的清新氣息,轉過那塊熟悉之極的巨石,忽見一道閃電,直奔面門而來。
  
  乾坤朗朗,自然不會有閃電。那是一道劍光,一道快如閃電的劍光,裹著刺骨寒意與殺氣的劍光。
  
  全身瞬間如墜冰窟,範大雙眼為劍光所奪,幾乎分辨不出那是劍光還是閃電。他的思維仿佛停頓了一下,只能憑著本能狂吼出拳,迎向那道奪命之劍。
  
  他的戰鬥意識仍在,身體的修煉更是從未放下,只要眼前之人不是仙人,只要他的實力不超過自己,范大有把握擋住這一劍。瞬間的恍惚之後,范大的神智恢復清明,心裡湧起久違的戰意與豪氣,獰笑起來。
  
  “實力如果超過我,何須用這種偷襲手段!這個皮膚黝黑相貌普通的青年,可能是自己多年殺戮餘下的某個餘孽,夢想稱我不妨一擊致命。只可惜他不知道,大爺曾經得到仙家恩賜,手上帶的拳套乃是靈器,哪裡是尋常武器可以擊破。”
  
  類似的事情,範大不是頭一回碰到。不得不說,眼前這名青年選擇的時機最好,給他的威脅也最大。然而不出意料的話,他依舊逃不過功敗垂成,最終被自己虐殺的下場。
  
  帶著羞怒與決然,範大爆吼揮拳。他覺得這名青年太過可惡,竟然在自己心性最為寧靜平和的時候行此無益之事,生生打斷了自己的“修行”。
  
  “不管你是誰,老夫都會讓你後悔!不僅後悔行刺,還要後悔為什麼當年不死掉!”
  
  拳頭與劍光交錯到一處,發出一聲脆響。
  
  “嗯?聲音怎麼不對!”
  
  拳頭擊中人體,聲音應該比較沉悶,有一種讓人心醉的充實感。範大聽到這聲明顯與記憶不符的脆響,不覺疑惑的抬頭。
  
  靈魂之中,一股劇痛隨之傳來。長劍輕易穿透了他的賴以憑持的拳套,連其右手一起釘入眉心。長劍末端,那名皮膚黝黑相貌普通的青年唇角泛出血跡,身形卻穩凝如山,迎著範大疑惑的目光冷冷開口。
  
  “十三爺說過,除惡務盡!你死之後,我會殺掉你的手下,你的家人,拿走你的一切,燒掉你的莊園。”
  
  範大木然的望著青年,眼神漸漸暗淡,生機不可阻擋的從快速消散。腦海中傳來青年冰冷無情的宣誓,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努力想要說些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他的身體漸漸軟倒,靈魂仿佛飄飛起來,完全不受掌控。眼前的世界已經模糊,範大帶著不甘與絕望,努力將目光轉向東方的天空。
  
  如血的紅霞已經升起,以極快的速度推動黑暗遠離。當第一縷朝霞即將觸及範大身體的時候,青年錯身一步,擋在他的面前。
  
  “你不配!”
  
  冷漠的聲音冷漠的臉,青年靜靜地站在範大身前,遮住朝輝,也遮住了范大爺渴望的溫暖。
  
  濃重的陰霾始終籠罩著范大,周圍卻被萬道霞光所包裹。範大以目光掙扎著,渴望著,哀求著,看去就像一隻想要爬出陰溝的螞蟲,卻始終不能如願以償。
  
  青年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範大,直到他死去。
  
  無聲無息間,範大胸前的靈符,碎裂了。
  
  ...
  
  ...
  
  李三亡命飛逃,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最狡猾的手段,最狼狽的姿態奔逃。
  
  一次極為普通的狩獵,竟演變成絕望的逃生之旅,李三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落到如此下場。
  
  好幾年了,李三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如此努力過。自從趙四加入到一窩蜂的隊伍裡,他就再沒有過如此倉惶的時候。整個落靈城,從沒有人敢和一窩蜂作對,哪怕是戰盟分舵之主塔山,也只能對他們冷眼旁觀,不願輕易招惹。
  
  安逸的日子久了,李三很享受這種擁有威勢的感覺。然而靜極思動,他偶爾也會想念從前,想念那種亡命搏殺,時刻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歲月。
  
  純粹是酒後衝動所致,李三召集起一幫手下,帶著酒意入山狩獵。他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不過是想緬懷一下舊日時光,圖個樂子罷了。
  
  現在的他,已經用不著再把目光投向那些窮苦的山民,也不在乎他們那點可憐的收穫與珍藏。進山只是想戲弄一下那些常年與低階妖獸為伍的獵人,如果有可能,再褻玩一兩個山裡的村姑,即為不虛此行。
  
  那些村姑並不美麗,卻擁有城中女子所沒有清純與活力,雖然酸澀,仍不失為一種調劑。
  
  這樣的要求高嗎?一點都不!對如今的李三爺來說,簡直太正常不過。
  
  沒想到的是,合意的村姑沒有找到,卻碰到一位真正的仙女!
  
  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女子!在看到那條身影的時候,李三幾乎認為自己在做夢。
  
  一身素白勁裝,披著一條醬紫大氅,額頭一條紅絲帶將秀髮纏起,如墨瀑披在肩頭。頭髮並不長,只能剛剛覆及肩頭,卻尤其顯得英姿颯爽。行走之間,她仿佛漂浮在水面上一朵紫蓮,在山間盛開的野花掩映下飄渺欲仙,令人的靈魂都為之迷醉。
  
  至於她的臉,李三根本沒看清。他只記得三點,那女子極美、極冷,也極其隨意。
  
  之所以會如此,一方面是因為那女子身上似有層膜光籠罩,視線所及仿佛產生某種飄移扭曲,無法看清其真容。此外還有一條,是因為女子所說的話。
  
  她徑直走向李三眾人,說了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李三,我來殺你。”
  
  從那時候開始,李三就一直在逃。
  
  他不得不逃,女子用她不及李三一半寬大的手掌,隨手一拳就將蠻子的拳頭打爆,一起碎掉的還有他的頭顱。仿佛那不是一個能生裂虎豹的壯漢,而是一層紙,一片柴,一顆腐爛老邁即將入土的朽木,不堪一擊。
  
  這是什麼實力?三星戰靈?為什麼她的額頭沒有星紋?呃對了,她頭上纏著一條絲帶,應該是把星紋遮掩住了。
  
  可她是誰?為什麼會有三星戰靈要殺我?要知道,就算戰盟分舵舵主塔山也沒有達到三星戰靈,落靈城中怎麼會有這樣的高人,身為地頭蛇的李三竟然毫無所知呢?
  
  最最可怕的是,女子在擊殺蠻子的時候,李三心神驟醒之下,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就是那一眼,讓他連最後的勇氣都為之喪失,全部念頭只剩下一個:逃!
  
  女子無疑是極美的,比李三想像的還美。不僅美,還帶著一股英氣,是在女子身上難以看到的英豪之氣。
  
  這種氣質李三也有,或者說,他自認為擁有。
  
  堂堂一窩蜂的三當家,怎麼會沒有英豪之氣,那不是笑話嗎!
  
  “二爺喜歡這種味道!”
  
  身下女子緊閉雙眼,雙手被縛在床頭,嘴裡不時發出依依呀呀的悶哼與哀呼。她的身軀不算絕美卻格外柔嫩,悽惶的臉上散佈著青紫,眼角耳際尚有微濕的血跡。隨著頭顱不斷甩動,兩根羊角辮在空中飛舞,為其平添幾分稚嫩。仿佛兩杆象徵勝利的旗幟,呼喚著包二爺去征服。
  
  “呵呵,啞巴?二爺記得曾經玩過一個,可沒你這麼好!”
  
  伸舌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包二爺將女子雙腳抗上肩頭,蹲身坐馬,準備直搗黃龍。
  
  “別說,還真有點像,莫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長大了?”
  
  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幾張驚恐哀求的面孔在眼前搖晃,其中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朦朦朧朧看不出其眉目如何。
  
  可惜畫面太過模糊,任憑包二爺如何努力,都不能讓她清晰起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女孩也有一對羊角辮,同樣細嫩軟滑的肌膚,表情卻更加木訥呆板。仿佛一具有空軀殼的行屍走肉,儘管飽受摧殘,卻死死咬住嘴唇,不發出一絲聲音。
  
  “還是你好,嘿嘿!”
  
  幾經嘗試都沒有結果,包二爺放棄了翻查記憶的念頭。他殺的人太多,奸殺的女子也太多,誰知道當年是哪個當年,又怎麼記得起那個女孩有沒有死。
  
  管她是誰不是誰,現在都不過是自己的掌心玩物,何必去費那個腦筋。
  
  感受著體內越來越強的衝動,包二爺收攏心思,將全部精神集中到身體的某處。他半蹲著身軀,奇長的雙手撐住床沿,如野獸般嘶吼一聲...
  
  狂龍即將沖出,他已經無視周圍的一切,完全忘我的投入到這場會給他帶來無窮歡悅的戰場上。
  
  “伺候得二爺高興...說不定...二爺把你收起來,不用再做...嗷!”
  
  隨著一聲興奮的狂吼,包二爺的身體如開弦之弓,準備釋放怒潮,收取自己的又一枚戰果。
  
  驟變忽起!
  
  搭在包二爺頭頸兩側的雙腿忽然動了,左腳前伸勾住他的後腦下壓,右腳五趾併攏如刀,屈膝踢彈而出。空中劃出一道清晰的腿影,如拉開的強弓回射,直擊包二爺咽喉。
  
  “哢吧!”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壓抑沉悶而又痛苦到極致的低吼。包二爺粗壯的脖頸上出現一個凹坑,仿佛一張裂開的大嘴,肆意狂笑。
  
  他的雙眼驟然瞪圓,充滿著不可思議的錯愕與驚恐。多年的戰鬥本能促使他做出反應,兩隻蒲扇般的巨掌抬起,以破空之勢朝那兩根猶自在空中搖擺的羊角辮下方拍擊。
  
  然而他馬上後了悔,此時包二爺忽然想起,自己並不是腳踏實地,而是上半身前傾,沒有任何著力之處。況且女子的左腿死死勾住了他的頭顱,身體自然而然會朝下伏倒。這樣的情形下,他那勢若奔雷的雙掌,除了再床沿上打出類似肉體撞擊的聲音外,沒有任何用場。
  
  女子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來,帶著令人心寒的陰狠與怨毒,死死盯住包二爺的雙眼。她那纖細瘦弱的手掌奇異地一扭一翻再一擰,很輕鬆地從繩索中抽出,隨即如同毒蛇吐信,直接插入包二爺眼眶,再狠狠一扣。
  
  “啊!”
  
  喉結已經破碎的包二爺,硬是從靈魂中迸發一聲慘嚎,飽含著痛苦與哀憐,還有深深地絕望。
  
  “我要死了!我竟然要死了?我怎麼會死!我是二星戰靈,怎麼會死在一個尚未入星的女子手中?”
  
  “她是誰?為什麼要殺我?難道她和我有仇?難道她就是...”
  
  不知道為什麼,失去雙眼的包二爺,此時的神智反倒格外清晰。腦海中,那副模糊的畫面漸漸清晰,那個同樣紮著羊角辮的女孩也漸漸與眼前女子重疊,最終成為一體。
  
  “三年前我發誓,不殺掉你,我就絕不能死,也不再開口說話。”
  
  被包二爺認為是啞巴的女子開了口,其聲音略有晦澀嘶啞,陰冷中帶著堅定。數年不說話,她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就像要適應怨仇消解的新生一樣。
  
  屈膝將包二爺沉重的身軀頂開,女子徐徐從床上站起,任憑自己的身軀裸露在空氣中。置身體上的狼藉與傷痛於不顧,她用那種陰寒狠毒的目光凝視著漸漸失去生機的包二,仿佛要將眼前的每分每秒牢牢記下,刻印在腦海中。
  
  包二爺呵呵急喘,努力想要吸入更多新鮮的空氣,卻徒勞無功。他的雙手無力地在咽喉上抓撓,仿佛要將破損的喉結重新接上;兩隻空洞的眼眶裡,鮮血混合腦漿汩汩溜走,帶走了他的力量,他的決心,還有生機。
  
  “是誰...是誰派你...”
  
  雖說是在最難以防範的時候遇襲,包二爺心裡卻很清楚,女子本身的實力同樣非同小可。以他的肉身強度,普通武者絕難傷害其分毫。這名女子能夠從一名普通的山民之女修行到如此程度,肯定是受人特訓,甚至指派而來。
  
  包二爺的仇人很多,有膽量和能力殺他的卻沒有幾個,相比於眼前這名女子,他更關心的是那個幕後之人。
  
  女子寒聲道:“想讓你的主子替你報仇?別做指望了。十三爺告訴我,除惡務盡!你死之後,我會拿走你的一切,再去殺掉你的手下,你的家人,放火燒掉這所院子。就算你的主子是仙家之人,也休想找到一絲痕跡。”
  
  “一窩蜂橫行落靈城,實際不過是仙家養得一條狗,真以為那些仙人會在意你們的生死?願意做狗的人多的是,死一條換一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指望仙人替你報仇,真是做夢!”
  
  聽到十三爺這個讓人心寒的名字,包二爺的心沉到穀底。沒有理會女子的嘲諷之意,嘶聲道:“十三爺...到底是誰?”
  
  女子望著猶自在血泊中掙扎的包二,臉上再次泛起怨毒,抬腿重重踏在他的胯間。沉悶的碎裂聲中,包二爺身體驟然一弓,又突然伸直,隨後抽搐了兩下,就此不動。
  
  “十三爺就是十三爺,連我都不知道十三爺是誰,你又何須知曉。”
  
  積怨多年,一朝得雪之下,女子不禁有些失神。自語了幾句後輕輕搖搖頭,轉身收拾起破損的衣物,準備離去。
  
  在她身後,隨著包二爺咽下最後一口氣,其胸口懸掛的一片靈符,碎裂了。
  
  ...
  
  ...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14:29
第一章:會開光的少年

  正是春花爛漫時。
  
  輕柔的風帶著縷縷的香,不時拂動遮掩陽光的珠簾,如頑童般探個頭。待人們感受到那種溫柔伸手去捉,又瞬忽消失,只餘下渺渺餘香由人回味,昭顯自己的足跡。
  
  這樣的環境很適合談生意,心頭沒有浮躁,也不會覺得壓抑。與外面那個充滿兇險的世界相比,三元閣仿佛寧靜的港灣,只是待在裡面都覺得身心清朗,交易自然更容易達成。
  
  幾名導購侍女抓緊時機,向身邊的主顧兜售武器,聲音或有蠱惑,卻絕不催促,即使遇到麻煩甚至刁難,也能保持平和。不是那種虛偽的商家臉譜,而是一種透著滿足的祥和與寧靜之感。
  
  她們都是普通人,不是戰靈,甚至連戰士都不算,對武器自然談不上精通。然而言語之間,顧客們卻發現,她們對很多武器乃至靈器分析得頭頭是道,針對不同層次的戰士或者戰靈,往往會提出一些讓人心有所悟的建議。一些人還發現,按照這些女孩的建議,自己的實際戰力甚至可以提高一籌。
  
  有了這些因素,三元閣的生意想差也難。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裡有一位好掌櫃,好到讓人無法拒絕的掌櫃。
  
  …
  
  …
  
  三元閣的生意好,少年掌櫃卻很悠閒,手捧書卷細細閱讀,會心處展顏微笑,愁悶時眉頭輕蹙,宛然一副寧家小女摸樣。周圍常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多數是那些小侍女的秋波,少年渾然無覺,自顧沉浸在書海之中。
  
  “十三少爺,田七爺要開光。”
  
  一名十五六歲的侍女領著一名壯漢來到沉案前,打斷了少年安寧。壯漢身高超過兩米,眉心處有一顆醒目的星紋,強壯到令人髮指的上半身僅著一件獸皮軟體,露出肌肉虯結的臂膀。如一堵牆豎在案前,帶來一股凝重的陰影。
  
  壯漢將手裡那把幾乎與少女等高的巨大鉤刃放到案上,精光四射的雙眼中竟然帶著一股近似諂媚的笑容,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而是可掌控其生死的大拿。
  
  “又來了啊!”
  
  少年隨手放下書卷,朝壯漢微笑道:“上次和你說過,不要把飛劍看得太神奇。怎麼樣,那東西好用不?”
  
  壯漢的臉色有些發紅,微微躬身說道:“十三少爺說得太對了,是俺自己不長腦子,總以為仙家之物肯定比咱們的好,哪成想......”
  
  少年伸手摸摸鼻子,帶點無奈說道:“是不是斷了?”
  
  十三少爺的鼻子很有特點,高而且挺。或許是因為他的面容太過清秀的緣故,這樣的鼻子豎在臉上,竟然生出一股陡峭孤傲的肅殺之感。
  
  也就是因為這個鼻子,少年才不至於被人認為是女扮男裝。大概是擔心被人誤會,少年時常都會摸一摸鼻子,以此提醒別人,他是堂堂男兒之身,莫要心生邪念。久而久之,這個動作就成了習慣和標誌,十三少爺獨有的標誌。
  
  壯漢神情尷尬,忸怩不安地搓著蒲扇般的大手,支支吾吾說道:“斷倒是沒斷,不過也快了,誰知道它那麼不抗力......”
  
  “以你的力量和身體,配合好點的靈具,已經足以面對二級妖獸。反過來說,給你再好的靈器,你也對付不了三級妖獸。換而言之就是,你只能殺雞,用菜刀和用牛刀是一碼事。”
  
  少年伸手從桌上拿起那把鉤刃,仿佛拿一根豆芽菜般輕鬆隨意,嘴裡說道:“飛劍當然好,可是它必須以靈力驅動才算真的好。拿在戰靈手裡,它就是一把鋒利一些武器罷了。以你的力量加上妖獸對沖的撞擊力,時間一長,不斷才叫奇怪。”
  
  “是是是,這次俺聽您的,用大號傢伙!”
  
  田七苦著臉討饒,心裡還在為那把飛劍痛惜。以他的能力,購買那把飛劍幾乎耗盡了全部身家,弄成現在這樣,真真是後悔不迭,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
  
  “虧了不少吧?”
  
  少年將右手的拳套摘下,手掌在鉤刃上輕輕一抹。只見一道淡淡的波紋滑過,整個刃面光華大放,傳出一聲愉悅的輕鳴,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
  
  田七激動得兩眼放光,恨不得馬上拿它去試手。他不是頭回看到少年為武器開光,然而此次的感受卻格外不同。想著自己貪慕虛榮不聽十三少爺的建議,非得買一把飛劍顯擺,心裡的悔意更濃。
  
  “不算多,不算多......這回有了好傢伙,咱很快就能賺回來。”
  
  小侍女在一旁吃吃直笑,明顯是在嘲弄他口是心非。她對這種情形早已司空見慣,如水的眼眸仿佛粘在少年的臉上,怎麼都挪不開分毫。
  
  耀眼的光華一閃而逝,鉤刃很快恢復原來的摸樣,只有仔細察看,才發現它與之前相比,似乎變得更加明厲,有一股輕盈之感。
  
  “你應該走劈砍路線,這把吳鉤就很適合,如果有能力單手使用的話,不妨考慮配置一面盾牌。我估計,只要不是碰到那種速度奇快的妖獸,你應該能對付二級中品妖獸。”
  
  少年做完這一切,戴上拳套,將他那只珍貴之極的手掌包得嚴嚴實實。叮囑了田七兩句,又開口說道:“那把飛劍還在嗎?”
  
  “在,可是都裂了,俺把它扔在家裡。。。”田七珍而重之的捧起鉤刃,隨口回答道。
  
  “帶來吧,只要形狀還完整,拿它抵過三次開光費用好了。”少年重新拿起桌上的卷書,淡淡說道。
  
  “開個屁的光,招搖撞騙!”
  
  沒等狂喜的田七道謝,忽聽一道陰戾憤怒的聲音響起,幾名大漢隨聲而至,闖進三元閣,徑直奔向少年而來。
  
  當先一人臉上帶著一條數寸長的刀疤,血肉翻卷尚未採取任何治療。餓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少年掌櫃,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
  
  其它幾人情形也不好,人人帶傷且衣衫破爛不堪,沾滿灰塵泥土。他們似乎剛剛經歷一場惡戰,一個個咬牙切齒,渾身煞氣外溢,猛惡中透著猙獰。
  
  “咣當”一陣亂響,幾把或有裂紋,或靈光暗淡,又或乾脆斷成兩截的武器被扔在地上。疤面漢子抬手指著少年掌櫃,示意他看看自己的成果。
  
  “欺負我們是外來人?還是說你本來就是騙子!”
  
  疤面漢子面孔不停抽搐,臉上仿佛有一條蜈蚣扭動,惡狠狠說道:“不給爺一個交代,砸了你的店!”
  
  …
  
  …
  
  新書上傳,請大家先行收藏,另外有幾句話在這裡說一下,就不再另開單章了。
  
  首先本書有個序章,也就是楔子,請各位領導務必看一眼。俺知道序章不咋好看,雖然俺盡力想把它寫得好看,還是不盡如人意。問題是看了序章會讓情節更加貫通,所以還是花上幾分鐘比較好,稽首.
  
  另外一個是更新,新書期的規矩大家都懂,一個月時間二十萬字,所以談不上爆發。老朋友都知道俺有存稿的習慣,不過不會因為追求更新把新書期的時間浪費掉。此外因為新書的開頭俺寫得比較慢,基本上是字斟句酌的啃著寫,所以請大夥體諒體諒,稽首。
  
  還有一個是斷章。俺真心不喜歡三千字的斷章方式,雖然那樣對作者對划算。所以大家將會看到,俺的章節可能是兩千多字,三千多字甚至四千、五千都有可能。損失點擊是必然的,不過俺還是要說,那個東東固然重要,可依然沒有讀者的感受重要,稽首。
  
  最後當然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拉!新書俺是要衝榜的。對這本書,俺個人的期望值很高,寫得也異常用心。對於新書榜,俺可以在這裡就說出來,目標是第一,保底是前五!
  
  所以,大家看了之後如果喜歡的話,希望您能把寶貴的推薦票投給俺,並且一直投滿一個月。謝謝您!
  
  嗯,就是這些吧,俺認認真真的寫,大夥輕輕鬆松的看,開開心心的評。
  
  最後,祝大傢伙看書愉快!
  
  老槍敬上!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17:34
第二章:砸場子的結局!

  “砸店?”
  
  發出威脅後,刀疤男沒有看到想要的景象。店裡的人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倒拿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目光中包含的,分明是憐憫。
  
  少年掌櫃抬抬眼皮,隨後很瀟灑的聳聳肩,歎息一聲就將目光轉向書卷。似乎在他看來,眼前的事情純屬無聊,根本不值得理會。
  
  連那幾名柔弱侍女都無動於衷,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凶名在外的悍匪,而是調皮的孩子朝大人示威,天真到可愛的程度。
  
  “喂!小子你聾了,沒聽到老大的話...”
  
  一名梳著辮子的大漢作勢欲動,被刀疤男子一把攔下。他已經察覺到此處的詭異,心中暗生警惕。
  
  “我等初來乍到,得知三元閣出售的武器品質上佳,這才特意趕來購買。如今這些東西一碰就爛,難道貴處連個說法都不給麼?”
  
  竭力壓住心頭怒火,刀疤男的語氣放緩,同時仰首刻意展示出額頭的星紋,說道:“我們是戰盟屬下,若是將此事上報,貴處恐怕不好相處吧?”
  
  作為經過核准的戰靈,只有有戰盟存在的地方,都會受其照拂。而落靈城內戰盟為尊,是他們來之前就打聽清楚的事情。不得不說,這個威脅看起來溫和,卻更加實在。
  
  “撲哧!”
  
  那名小侍女一口笑噴,小臉羞得通紅,趕緊扭過身去。周圍的人為之莞爾,幾名有意靠近的主顧大搖其頭,一臉的同情。
  
  “十三少爺,要不要我打發了他們?”田七爺側身橫在案前,頭也不回的請示道。
  
  同為主顧,遇到有人投訴偽劣商品,理當站在同一陣線。田七爺的表現,無疑讓刀疤男心頭一震。之前他在門外就看到,田七剛剛請少年為武器開過光,想來自己應該多了一名同仇敵愾之人,這才氣勢洶洶放聲恐嚇。如今的這一幕,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讓他覺得無所適從,楞在了那裡。
  
  “既然找上門,總要聽人家說說。”
  
  少年此時才轉過身軀,示意田七讓開視線,溫和的說:“這些的確是經我手開的光,有何問題?”
  
  “有何問題?”
  
  幾名大漢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到委屈的眼神望著少年,心想哥幾個差點因為它們喪了命,還有何問題?
  
  刀疤男面色鐵青,顧不得思索對方來頭,冷笑著說:“事實擺在眼前,還用我說?這些東西一碰就爛,又哪裡是如你所說的那樣,什麼兇猛霸道斬妖獸如拾草芥...”
  
  “撲哧!”小侍女又樂了。
  
  大概是覺得這麼兇惡又這麼狼狽的人物說這麼文縐縐的話很滑稽,小侍女一邊樂心裡還一邊想,少爺說話水準好高,連這等人物都能背下。
  
  “是我說的。”
  
  少年點點頭,又問道:“有何問題?”
  
  “我…它們和別人的武器一碰就爛掉,這難道不是問題嗎!”刀疤男快瘋了,極力忍住爆罵娘地衝動,怒吼起來。
  
  “那不就對了嗎?”
  
  少年依舊帶著那種近乎靦腆的微笑,很是無辜地說:“我說的是它們斬妖獸如拾草芥,沒有讓你們去和別人打架呀。”
  
  “這…這也有區別?”
  
  刀疤男呆了半天,想想少年似乎確實沒說過什麼削鐵如泥之類的話,不甘心地反問道。
  
  “當然有區別!”
  
  少年收攏笑容,嚴肅地說:“這些都是魔具,魔具當然含有魔氣,魔氣在屬性上確實比靈氣狂暴霸道,所以攻擊效果也更強。如果用在妖獸身上,三分傷帶來五分痛,當然如拾草芥。”
  
  周圍的人聚精會神的聽著,生怕錯漏一個字。少年儼然一副傳道授業的學者摸樣,娓娓說道:“磨具攻擊強,但是缺陷也不少。這裡畢竟是靈域,天生對其有壓制。使用魔具面對血肉之軀或有奇效,可如果與靈具甚至靈器相遇,在充滿天地靈氣的情況下作戰,結局可想而知。”
  
  指著地上那堆破爛,少年微諷道:“你們不好好獵殺妖獸,非得和人打架,而且是和修真者打架,它們焉有不毀之理。這上面切口明快毫無阻滯,且內有魔氣消融之相,分明是修真者操縱飛劍所致。難不成是要告訴我,你們遇到的妖獸已經化形,能夠使用武器!”
  
  不算好笑的笑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田七笑得前仰後合,那把半人高的巨大吳鉤在刀疤男面前不停搖盪,險些晃花了他的眼。
  
  化形妖獸?最低也是八級!別說一星戰靈,就是五星甚至已經去戰稱武的武靈都不夠人家塞牙縫。少年這麼說顯然是在寒磣人,還是沒辦法還口的那種。
  
  “這事…大有可能,大有可能啊!”
  
  田七爺很有幽默天分,在一旁附和道:“化形妖獸雖然少,畢竟也是有的嘛!聽說那些高人高獸喜歡掩飾形跡遊歷感悟,運氣好的話,未必不能碰到一頭兩頭。”
  
  “撲哧!”
  
  小侍女不好意思待下去,扭著腰一路小跑到姐妹身邊抱頭而笑,姿態很是婀娜。
  
  幾名找茬的大漢目瞪口呆,紛紛疑惑的暗想眼前這位少年難道有千里眼,怎麼像親眼見到一樣。
  
  刀疤男快哭了,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啊!弟兄幾個千辛萬苦跑到落靈城,原本想在這號稱混亂之城的地方好好幹幾票。結果可好,傾盡積蓄買來的傢伙,頭一檔就載了跟頭,被人家一個煉氣小修士斬了個精光,連命都差點丟掉。
  
  以他們幾個的實力對付練氣修士,哪怕沒有武器也不止於此。奈何當時的情形,他們心神被奪根本沒有戰鬥的勇氣,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五名一星戰靈被一名煉氣修士擊敗,這要是傳出去,五鼠還能混嗎?會不會被戰盟除名!
  
  不過這能怪自己嗎?還不是聽這個少年忽悠,說什麼魔具魔器在攻擊效果上強過同級靈器,還花費大價錢請他給開了光。現在他倒好,說什麼只能殺妖不能打架,不能打架我買它幹嗎?爺幹的就是砍人的活啊!
  
  這話不能說出來,落靈城雖然亂,可還沒有亂到能夠公然宣揚自己是強盜的地步。只是五鼠惡名在外,誰都明白怎麼回事,如今明知道被人陰了一把,也只能生生悶在肚子裡。
  
  周圍的嘲笑聲聲刺心,讓刀疤男恨不得將他們全體滅殺。然而此時的他,卻絲毫沒有剛來時的囂張氣焰,只能任憑別人評頭論足肆意恥笑。
  
  別的不說,田七一人就足夠五鼠喝一壺。刀疤男已經看得出來,周圍的那些主顧幾乎都與少年相熟,人家的鎮店人物根本不用出場,翻翻嘴皮就就可以讓五鼠橫著出去。
  
  這樣的情形還想找麻煩,找死還差不多。
  
  “算啦算啦,這些魔具畢竟是經我之手,總要負點責任。”
  
  少年本著生意求財不求事的原則,自己給五鼠尋臺階,語氣一轉說道:“這樣吧,這些魔具破損的原因與店裡無關,我以私人的名義將它們回購,價格麼…”
  
  “原價的兩折,如何?”
  
  “回購個屁!”
  
  沒等刀疤男做出回應,廳內忽見狂風卷過,隨著一聲霹靂般的大吼,一座肉山挾風雷之勢轟然落地。
  
  五鼠只覺得眼前猛的一黑,仿佛黑夜驟然降臨,隨後他們就發現,少年的身形被一個圓不楞登的“物體”所阻,看不見了。
  
  仔細瞄了幾眼他們才看清楚,那好像是…人的肚皮!
  
  來人身高與田七不像上下,然而其身材…恐怕三個田七綁在一起都不能與之相比。圓滾滾的肚皮頂到田七身上,直接將他扛出數尺,沒有絲毫抗拒之力。
  
  “是你要找茬?”
  
  悶雷中帶著尖利的聲音響起,仿佛五百隻鴨子齊聲放歌,空氣中充斥著讓人心煩意亂的交雜之音。實在難以想像,竟有人能發出如此富有內涵的聲音,仿如幾十把刀劍摩擦交擊,直欲亂人心神。
  
  田七爺的面色驚恐,戰兢兢說道:“他們說少爺開光的手藝不好,要砸店…”
  
  這貨真不是好鳥,事實上刀疤男已經準備接受少年的建議,不想再鬧下去了。可惜田七爺為求自保,哪裡還顧得上他們的安危,一句話就將禍水東引。
  
  “砸店!”
  
  一顆巨大的肉球陡然出現在刀疤男的頭頂,肉球上仿佛懸掛著兩盞明燈,直直正對著他的眼睛,射到他的心裡。
  
  “你要砸老娘的店!”
  
  堪與田七爺的大腿比粗細的手臂掄起,根本不容他說什麼,如同狂戰士使用的狼牙棒,狠狠夯在刀疤男的胸膛。
  
  一聲悶哼,幾聲慘叫,一片東倒西歪。刀疤男的身體頂飛一人,沖倒兩人,連同最後那人一起飛出門外,暈倒在街頭。
  
  “啊哦,又有人飛出來啦!”
  
  “肯定是找十三少爺麻煩的傢伙,沒眼色的外來人!”
  
  “咦!這傢伙的皮甲不錯耶!”
  
  “噓…別瞎嚷嚷,動手!”
  
  一陣喧嘩,幾聲議論,隨後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有人當街寬衣解帶,上演一齣人體藝術現場版。
  
  廳內,東倒西歪的幾名大漢面色迷茫,呆滯的目光凝固在那座肉山之上,心裡癡癡的想:“老娘?這是一個…女人!”
  
  “滾!”
  
  又是一聲霹靂炸響,幾名大漢如夢初醒,如蒙大赦,如願以償地抱頭鼠竄而去。
  
  “砸老娘的店?生意不成仁義在,怎麼能這麼過分呢!”
  
  肉山悻悻轉身,朝田七爺訴苦:“田雞你說我說的對不?是不是太欺負人!”
  
  “就是就是!”
  
  田七爺義憤填膺地挺起胸膛,回首朝少年掌櫃抱拳:“十三少爺,俺這就去把飛劍拿回來,您一會兒還在不?”
  
  說罷,他甚至都不等少年答應,急忙忙掉頭而去。看樣子,來與不來只怕兩說。
  
  “我要出去一下,辦點事。”
  
  少年不復之前的雲淡風輕,目光在那道偉岸身形上飄過,趕緊介面道:“不要緊,你交給小蝶就可以了,我會記下。”
  
  “知道了,少爺!”
  
  那名小侍女聽到他的話,脆生生答應一聲,順帶送出一記秋波。
  
  “小浪蹄子!”
  
  肉山再次開口,語氣之尖刻惡毒簡直無法形容。奇怪的是,幾名侍女對這位猛女並不懼怕,嘻笑著各行其事,全然不在意的摸樣。
  
  “又去聚賢樓?”
  
  猛女罵了一句不再計較,回身朝少年道。聲音裡竟然帶著一絲關切。
  
  “是的嫂子,反正沒什麼事,我去和老師聊聊。”
  
  少年恭敬答道,一邊熟練將地上那堆破爛收起。看樣子他不是頭一回遇到這類情形,動作極其麻利。
  
  “嫂子個屁!”
  
  猛女不知為何突然發怒,惡聲道:“嫁給塔山那個蠢貨十幾年,老娘至今還是黃花大閨女,叫什麼嫂子!”
  
  “咳咳!那個…大哥事情比較忙…”
  
  少年收拾好一切,急急舉步走向門外,嘴裡不著邊際的說著安慰話,仿佛逃荒的難民。
  
  “什麼事情比洞房還重要!哪天老娘火了,隨便抓個男人私奔!”
  
  猛女大怒,沖著少年的背影發洩怨氣,發現他已經走得沒了影,這才憤憤轉身,自語道:“也罷,很久沒做生意了,今兒睡不踏實,好好幹他幾票!”
  
  “各位鄉里鄉親…人呢!”
  
  驚天的怒吼在三元閣裡回蕩,間或夾雜著幾聲清脆嬉笑,很溫暖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20:11
第三章:聚賢樓內隱滄桑!

  “十三少爺好!”
  
  “十三少爺早!”
  
  “十三少爺,又去聚賢樓啊!”
  
  “嘖嘖,看看人家,年輕有為少年有成不驕不躁嚴於律己…”
  
  “十三少爺,俺家翠花惦記著您啦,啥時候勞您幫她瞅瞅,有沒有生出靈根啥的。”
  
  “…靈根也想生出來?重新生孩子吧你!要我說呀,老三你乾脆把媳婦休了好!”
  
  “靈根能不能生出來又不是你說了算,好像你是仙長一樣。再說了,這和俺休不休媳婦有啥關係?”
  
  “當然有關係!把媳婦休掉,你自己生個娃,保證有靈根。”
  
  “放屁,俺是男人,怎麼生娃!”
  
  “靈根都能生,男人怎麼不能生娃!”
  
  “……”
  
  走在青石鋪就的街面,蕭十三郎面帶微笑,一路和熟人打著招呼。在這條街上,人人都知道他的習慣,每天要去那個荒蕪之地,風雨無阻。
  
  十三少爺人緣很好,至少有七成居民對他抱有善意。上到修士戰靈下到凡人百姓,甚至包括極少出現的魔域之人,不會有人願意與十三少爺交惡。
  
  尤其是這些普通人,也就是落靈城的原住民,對這位面相英俊到柔美的少年印象極佳,很願意與之親近。如果家中尚有未出閣的女兒,長輩們更是千方百計拐外抹角變著法的安排各種偶遇,渾不管那些女孩站到十三少爺面前是何等的手足無措,因羞慚與渴望變得何等不自在。
  
  這些都只有一個原因,十三少爺是修真者,一個修為不知深淺、有著一手開光絕活、被所有人著重卻沒有絲毫架子、偏偏相貌生得絕美的少年。
  
  落靈城並不像街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一團和氣,相反,這個只有十幾萬人口的小城有著令人絕望的凶名——遺棄之城!城裡城外,每天都會有人死於非命,不是死於那些無處不在的妖獸之口,而是來自同類的屠刀。
  
  在這樣的地方討生活,如果能與十三少爺拉上關係,起碼安全上很有保障。落靈城內最和平的地方不是道盟也不是戰盟,而是三元閣所在的這條太平街。說起來,以前的太平街可不算太平,自打十三少爺來到這裡後,經過幾次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太平街這個名字才顯得名副其實,成為真正的安居之所。
  
  普通人很普通,因其普通,比那些實力強大的修真者與戰靈更懂得珍惜。每每十三少爺從街頭走過,總會沿途收到一連串問候。普通人以這種最普通的方式,向他們的恩主表示感激,然後帶著一絲滿足,繼續其普通的生活。
  
  一路行走一路談,蕭十三郎前行的速度並不慢。拐過幾條街道,他就來到一處破敗灰暗的三層樓宇之前。
  
  這裡就是道盟分部——聚賢樓!
  
  ……
  
  聚賢樓這個名字,但凡認識幾個字的人都明白其義。然而眼前這座樓宇,充其量只配得上一個“樓”字,與“聚賢”完全不沾邊。不僅門可羅雀罕有人至,連起碼的整潔都無法保持。那面朱漆銅門倒是厚重,上面佈滿灰塵,門上還有幾個清晰的掌印鞋印,不見滄桑,唯有頹敗。
  
  銅門虛掩,門裡門外都無人持守,更沒有什麼道童迎客。就連那兩隻威武雄壯的石獅都缺了一頭,不知被哪路神仙搬回家去作為鎮宅之寶。
  
  道盟畢竟聲名在外,石獅雖是死物,多少總能沾些仙氣,就算防不了強盜,驅鬼辟邪總有點作用。至不濟也能尋個安慰,勝過在此處孤苦終老,無絲毫用武之地。
  
  蕭十三郎看了看銅門上的油污印記,輕輕搖搖頭,也不開口詢問,徑直推門而入。不多時他又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拎著水桶掃把等一應物事,開始動手打掃。
  
  身為修真者,都有能力使用法術。然而不知是因為修為太過低劣,以至於連低級神通颶風術與水靈術都不能施展;還是他天生命賤喜歡勞碌;總之這位受人尊重的少爺現在就是一名雜役,態度極其認真的忙著清理,幹了個熱火朝天。

  掃地、擦門、洗滌,聚賢樓面積不小,門前的地盤也很大,忙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蕭十三郎才做完一切。銅門重新變得法度森嚴,牌匾上聚賢樓三個大字灼灼生輝,頗有幾分仙氣。
  
  就連那只石獅都被清洗一遍,兩隻獅目威風凜凜地掃視著周圍。只可惜一雙變成一隻,壯闊中難免包含孤獨,略顯幾分滑稽。
  
  拍拍衣袖,蕭十三郎四下打量一番,滿足地歎了口氣。隨即拎著一干雜物進門,消失在街道之上。
  
  行過院子,經過長廊,轉過亭榭,蕭十三郎沒有遇到任何人,輕車熟路徑直來到一座黑沉沉的小屋前。抬手在那扇看似破敗實則沉重堅實的木門上敲了敲,朗聲道:“老師,學生來了。”
  
  屋內沒有回應,只有沉悶的敲門聲猶自回蕩,仿佛在嘲笑十三郎的無聊。
  
  “老師,學生來了。”蕭十三郎再次開口,聲音不疾不徐,沒有一絲不耐。
  
  “今天你遲了半刻。”一道蒼老的聲音終於響起,帶著一股尖銳的感覺。可以聽出,發聲的是一名老婦,脾氣不算好的那種。
  
  “店裡遇到點事情,出來晚了些。”蕭十三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
  
  屋內陷入沉默,稍後那個蒼老尖銳的聲音說道:“明明是大門上油污太多耽誤了時間,為什麼不說實話。”
  
  蕭十三郎認真說道:“事情總有意外,學生本應該先行考慮可能存在的意外,早一些出行,就不會因此被耽擱。”
  
  尖銳的聲音更加尖銳,嘲諷道:“難道你能把所有的意外都考慮周全?大言不慚!”
  
  蕭十三郎沒有馬上回答,思索片刻後說道:“事在人為,這一條應該沒有錯。”
  
  “事在人為!”
  
  不知道為什麼,尖銳的聲音突然暴怒起來,飽含著怨氣的聲音如千萬顆針在穿梭,刺痛人的耳膜。
  
  “你可知道世上還有宿命一說,有些事情無論你如何努力,如何苦思冥想計畫周全,最終還是逃不出宿命的安排。虧你還是自小修行之人,竟然連這點都看不透,真真是冥頑不靈,不堪造就之極。”
  
  蕭十三郎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挺著,靜靜地等候那個聲音說完。那個聲音給他帶來許多痛苦,是常人甚至戰靈都無法忍受的痛苦,然而他的面色卻絲毫未變,一直到那個聲音發洩完怨氣停歇下來,才認真回答道:“啟稟老師,學生還是以為,問心無愧比較重要。”
  
  屋內又一次安靜下來,那個聲音沒有再響起,門外蕭十三郎恭敬而立,同樣沒有開口說話。
  
  空中散發著一股詭異的味道,仿佛有一張粘稠的網,將周圍的世界完全隔離開,靜謐到極致。
  
  一隻昆蟲從附近飛來,速度奇快。在離蕭十三郎數米之遙時,忽然如撞上一道無形的牆壁,被彈了個跟頭。昆蟲不明所以,調整身姿繼續嘗試向前飛行,又一次被彈開;之後又一次,再一次…
  
  良久,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再含有那種尖銳的怨氣,而是自嘲歎息道:“進來吧,想不到老身修行至今,心性竟然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那只昆蟲終於如願以償,身形一閃,消失在空中。
  
  蕭十三郎摸摸鼻子,順帶在臉龐上抹了一把不知是否存在的汗水,推門而入。嘴裡卻爭辯道:“老師,學生不止十幾歲…”
  
  “放…胡說八道!”
  
  蒼老的聲音突然大怒,雖不尖銳卻異常響亮,喝道:“老身心性有缺就罷了,難道你的骨齡也能看錯!不要以為你真的天賦異稟,不過是心智比較沉穩罷了。論修行資質,連老身當年半分都不如,典型的廢材!”
  
  似乎想到什麼傷心事,蒼老的聲音連蕭十三郎對他的稱謂都不滿意,冷聲道:“別叫我老師,老身從來沒有收過你做徒弟。早熟很了不起嗎?過去你不是老身的弟子,現在也不是,將來更不可能是!”
  
  “早熟又不是我的錯…”狂風暴雨中,十三郎訥訥的聲音道。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20:12
第四章:黑暗中的授業與警示!

  因為沒有開窗,屋內略顯昏暗,陳設更是粗陋之極。裡外兩間被一道珠簾相隔,發出聲音之人身在內室,不見其相貌身形如何。外間僅有一桌一椅,正對著珠簾的方向,顯得很是突兀。
  
  蕭十三郎進屋,隨手將木門輕掩,室內登時一團漆黑,仿如深夜。蕭十三郎卻沒有什麼不適,熟悉之極地走到桌前坐下,安安靜靜地恭候。
  
  “今天沒有問題?”老婦的聲音有些意外。
  
  “有。”蕭十三郎回答得很乾脆。
  
  “因何不問?”老婦越發感到詫異。
  
  “學生不敢。”
  
  “學問學問,自然需要問出疑惑。煉器同樣如此,有何不敢之說。”老婦有些不悅,卻沒有再如之前那樣糾正十三郎的稱謂。許被纏不過,對他聽之任之了。
  
  “學生擔心老師說我好高騖遠。”十三郎答道。
  
  “…說吧。”老婦沉默片刻,吩咐道。
  
  黑暗之中,蕭十三郎似乎笑了笑,輕聲道:“九鍛之法,學生認為已經掌握。可我不明白,這種方法與仙家煉器究竟有何關聯。”
  
  略頓了頓,蕭十三郎沒有聽到老婦的訓斥,這才開口繼續道:“學生修為淺薄,本不該妄談煉器之道。可我知道,修真者修為達到一定程度後,就可以用真火將材質熔化,進而能夠隨著心意煉製成任何想要的形狀。九鍛之法雖然高妙,說到底不過是錘煉二字,對於煉製法器甚至法寶…”
  
  “是不是覺得老身誤人子弟,擔心毀了你的前程!”老婦嘲諷道。
  
  “學生不敢。”蕭十三郎恭敬回答道,卻沒有收回疑問的意思,靜靜等候著老婦的解釋,或者是訓責。
  
  “凡事皆有根基,厚積薄發這種淺顯的道理,不需要老身提醒吧。”老婦聽出他的堅持,沒有如其所想的那樣責怪,罕見地耐心道。
  
  “高樓平地而起,老師的意思學生明白。只是學生以為…”
  
  “既然明白就無需多問,只管照做就是。”
  
  老婦卻又沒了耐性,斷然吩咐道:“當然,如果你不樂意,大可就此離去繼續裝神弄鬼替人開光。以你的資質,修行進度如此之慢,怕是沒有研習真正煉器之法的機會。何不落個逍遙,也讓老身省心。”
  
  蕭十三郎苦笑不語。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常受斥責的修習生涯,知道此時不應也不能與之爭辯,只需耐心等待老師發完脾氣,一切就會回歸正途。
  
  耐心這種東西,蕭十三郎向來都不缺。九鍛之法何等枯燥無聊,幾乎等同於凡間的鐵匠打鐵,是真正需要千錘百煉方可大成的“功法”。這樣的事情他都能做到,如今只是坐一坐聽一聽忍一忍,實在算不上什麼苦差,很輕鬆便可承受下來。
  
  “與其說你心志堅毅,倒不如說你是臉皮厚!不好好修行也就罷了,為了尋著門檻進入道院,生生為老身掃地三年,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掃地三年就能得到仙家之法的話,恐怕世人會拎著掃把排隊守候,老婦喜怒無常,這麼說只能是給自己尋個藉口罷了。蕭十三郎對此心知肚明,老老實實的坐,安安靜靜的聽,沒有半分不耐。
  
  老婦並沒有因為十三郎的老實態度就放過他,言辭遠比其聲音更加刺耳,譏諷道:“以你的資質,就算學到真正的煉器本事,憑它進入道院又能如何?還不是落個打雜聽令,受人指派的下場。老身勸你不如收攏心思好好修行,起碼可以多活幾年。”
  
  提及道院,蕭十三郎不能不分辨幾句,輕聲道:“學生研究煉器,並非只為進入道院。”
  
  老婦說道:“那是為何?你明知道煉器需要以修為做基礎,懂的再多,自己沒有能力做,豈非白費功夫。”
  
  “學生以為,一味苦修並非良策。如今我的境界停滯不前,只能由其它途徑尋覓機緣。老師也曾說過,修真各大分類之間互有關聯,學生自覺在煉器上小有天分,若是學得好,許能觸類旁通也說不定。”

  “老師知道,學生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提高戰力。活得長未必就能活得了,既然境界提不上去,學生總要想想別的辦法。”
  
  微頓片刻,蕭十三郎補充道:“當然,道院還是要進的。”
  
  態度很老實,言辭很懇切,語氣卻堅定不移不容辯駁。老婦與之相識數年,深知其性情看似溫和,實則堅韌狠倔之極。聽他說到此處,細細體味著話語中的含義,不覺沉默下來。
  
  修士如果有一件稱手的法器,對戰力的提高不問可知。這裡所說的稱手,未必就是等級品階有多高,而是指最最適合自身使用。假如是自己親手煉製,當然是不做第二想的最佳選擇。老婦的修為見識遠超蕭十三郎,對他這番認知極為贊同,想了想放緩語氣道。
  
  “雖然有道理,但需牢記修真根本。沒有修為,就算你煉製出威力再大的法器,依然還是白搭。”
  
  蕭十三郎誠懇說道:“學生謹記,學生尚算勤奮。”
  
  老婦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事實上她清楚這個少年為提高修為下了多少苦功,如今這種情形,說是迫不得已也不為錯。這般想著,老婦嚴肅地說:“之前你問九鍛之法因何重要,老身就與你說說,能否明白,全看你自己的悟性如何。”
  
  蕭十三郎大喜,說道:“是!”
  
  “老身先問你,如果材料、品階、搭配、煉製手段、修為等等所有與煉器相關的一切條件都完全一致,只是經不同之人煉製,其煉製出來的法器是否完全相同?”
  
  “不會!任何法器皆有內含法力,無論靈氣還是魔氣,每個人都不盡相同,煉製的法器也有區別。”蕭十三郎沒有任何猶豫,斷然給出回應。
  
  “如果法力也一樣呢?或則乾脆點說,一個人煉製兩件法器,是否完全相同?”
  
  “…心境不同,結果依然不同。”蕭十三郎思索片刻,回答道。
  
  “如果同時煉製呢?高階修士或者高階煉器師,是可以同時煉製兩件甚至多件法器的。”
  
  蕭十三郎下意識的想說這不是刁難嗎?既然所有條件都完全一樣,其結果自應一樣才對。可他心裡隱隱覺得不是那麼簡單,卻又尋不出因由,苦苦思索中,不覺沉默起來。
  
  “不必想了,以你如今的層次,尚不足以理解其中的區別,一味苦思只會傷了心神,並無太多好處。這就好比修為突破一樣,以水到渠成為最佳。”
  
  老婦只等了片刻,就主動說出了因由,順帶旁敲側擊點醒他煉器與修行的相通之處。說道:“你只求找出問題之答案,卻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存在!”
  
  “世間絕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兩件法器,因為不可能存在完全一致的條件。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你可明白了!”
  
  如一道靈光在腦海閃耀,蕭十三郎明悟的同時也為之苦笑,帶著羞慚說道:“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沒有重複的指…掌紋,學生愚頑,學生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老身說的就一定正確?”
  
  老婦聲音轉為嚴厲,說道:“大道千條,煉器之道同樣是道,又豈是千條萬條所能形容。沒有一顆質疑權威的心,縱然你是絕世奇才,所得也必將有限的很。”
  
  不知不覺間,老婦的聲音再次變得尖銳,肆意嘲諷道:“何況你不但不是什麼天才奇才,連良才都算不上。不說是個全然無用的廢材,最多也只是偏才、歪才罷了。”
  
  “……”
  
  蕭十三郎羞慚無狀,只能摸著鼻子連連苦笑,心想原來知道並不等於懂得,古人誠不起我。
  
  “這些與九鍛之法並無關聯,乃是修心之道。單以技藝領悟而言,你的資質倒還馬馬虎虎,不必妄自菲薄。”
  
  大概是覺得自己太過火,老婦寬慰了蕭十三郎一句,繼續說道:“如你所說,九鍛之法的核心不過鍛造兩字,說到底,它就是讓你對煉器材料瞭解得足夠深刻,並不能作為修士煉器的手法使用。”
  
  “但這不表示它無用,相反,九鍛之法是一切煉器手段的基礎。其它類似的功法也有,但是若以深度論,皆不能與九鍛相比。”
  
  只有在談到煉器的時候,老婦才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黑暗之中,她的聲音漸驅緩和。不再如之前那樣動輒就發怒。隨著時間的流逝,其聲越發顯得平靜,竟有了一股柔婉之意。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20:13
第五章:心有憂而備亂!

  回去的路上,蕭十三郎望著街道兩旁的景致,體味著落靈城的困苦與艱辛,精神有些恍惚。
  
  腦海中不斷浮想起老師的話,越是細想,他越是覺得心有凜意,生出許多警覺。
  
  老師無疑是強大的,強大到他無法準確估計的地步。因其強大,才更顯怪異。
  
  落靈城這種地方,築基修士都很少見到,只要能闖過妖獸山脈,少有修真者願意在此安居。老師的強大,無疑遠超那個層次,又因何在此困守十幾年?
  
  如果說道盟對這個小城特別著重,理當加強監管才是。然而情形擺在眼前,聚賢樓已經成為一座空樓,除了老師再沒有第二個人存在。所以說,此理不通。
  
  “避禍?”
  
  這個念頭在蕭十三郎腦海中浮現,馬上被他驅逐出去,有些自嘲。
  
  道盟的人還需要避禍?
  
  好吧,假設她的仇家的是盟內之人,可她非但沒有離開道盟,反以分部主事者的身份躲在這裡,更加說不過去。
  
  受道盟責罰或可解釋,然而老師把一個分舵弄成了荒地,所有人跑得精光。如果不是別人畏懼道盟這個名字,只怕連大門都會被人拆走。這樣的“成績”反倒得到赦免…很難說得通。
  
  不是避禍,剩下的解釋已經不多。比較靠譜的是,此地有需要高人守候搜尋之因、或者是物。
  
  那麼老師如今要離去,又是代表著什麼?是她已經大功告成,還是說有什麼劇變即將開始,道盟將會有更大的動作?
  
  聯繫到老師的警告之語,後者的可能性無疑更大,甚至是肯定。
  
  蕭十三郎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但他受塔山照顧,得以看到很多書,很多很多的書!因此他深深明白,一旦外面的人要進來,落靈城這個彈丸之地必將有一場驚天之變。那些遠離視線的事情都會浮出水面;那些深藏著的人,也都將迎來自己的機緣,或者是劫難。
  
  不管是何種情形,蕭十三郎知道,現在的他不適合在眾多高人眼皮下生活。他還沒有準備好,遠遠沒有。
  
  “找塔山問問,或許…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心裡這般想著,蕭十三郎加快腳步,朝三元閣的方向而去。
  
  回到三元閣的時候,胖嫂子早已沉沉睡去,對周遭的一切不聞不問。如雷的鼾聲在廳堂中回蕩,竟有陣陣回音,實可謂驚天地泣鬼神,邪魔亦需退避三分。
  
  這樣的情形,三元閣的生意可想而知。幾名小侍女無所事事,湊在一處嘰嘰喳喳聊天打發時光,所談者無非是隔壁誰家姑娘的衣服款式好生令人羡慕;東邊老三家的丫頭總朝少爺扭小腰拋媚眼著實可恨;連西邊那個寡婦最近也常來三元閣轉悠,仿佛她要提刀入山搏殺妖獸,眼睛卻總盯著少爺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裡,絲毫不知廉恥。
  
  這些侍女是店裡的老人,看著十三郎從少年長成青年,感情可謂深厚。隨著十三少爺年歲漸長,已經初顯男兒崢嶸,姑娘們心喜之餘卻發現,她們多了一項重要工作——防狼!
  
  防母狼,那種發了情的,為欲火折磨得死去活來遠比妖獸更加兇猛的母色狼。
  
  “實在太過分了,紅坊也來求少爺開光,還要求上門!”
  
  一名侍女氣衝衝說道:“勾欄之地開什麼光,少爺要是去了那種地方,還不得被她們吃了去。”
  
  另一名侍女大有同感,正色道:“這件事不能和少爺說。少爺心腸軟,別人說兩句好話駁不開面子,許就答應了。”
  
  小蝶對此事最上心,愁苦道:“我們不說也沒用啊,他們明天再來怎麼辦?”
  
  幾個小姑娘面面相覷,為少爺的貞潔憂心不已。第一名侍女靈機一動,低聲道:“不如,我們和主母說說,請她出面應付,一定能管用。”
  
  “對對對!主母最厭惡男人去那種地方,上次東家……嘻嘻……”

  聲音漸漸低去,幾顆腦袋瓜湊到一處,共同商討針對某人的陰謀,不時傳出幾聲驚呼幾聲嬌笑,燦爛而又明媚,一派春意綿綿的景象。
  
  …
  
  “小蝶,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蕭十三郎走入大廳,恰好看到這樣一幅其樂融融的畫面。心頭微蕩間,開口道:“天也晚了,早點歇著吧。嫂子那裡不用擔心,我自會去說。”
  
  “是,少爺!”
  
  幾個丫頭被他的出現驚了一下,紛紛面紅耳赤不敢言語。小蝶比較機靈,一面答應著,趕緊尋個由頭說道:“田七爺的飛劍送來了,要不要替少爺收起來?”
  
  “呃…不用收了,拿給我看看能不能修復。”
  
  十三少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走向二樓的身形微頓,順口問了聲:“大哥來過沒?”
  
  “東家才不會來啦,就算經過這裡都不會進門……喏…”
  
  小蝶嘻嘻笑著,從案幾後拿出一個包裹,眼神卻瞥向那一堆起伏不定的肉山,其意不問可知。
  
  “咳咳…既然這樣,你們自去吧,早點歇息。”
  
  蕭十三郎搖頭苦笑,心知小蝶說的是實情。塔山聽到這鼾聲,百米之外就望風而逃,哪裡敢靠近此處半步。
  
  揮手之間,蕭十三郎將那只包裹收入袋子,身後漾起幾聲刻意的驚呼。姑娘們希望用這種方式讓少爺多逗留些時光,渾不管已經見慣仙法的她們做此舉動顯得何等幼稚,又是何等天真可愛。
  
  蕭十三郎搖搖頭,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沒有接茬徑直上了樓。侍女們沒了念想,只能悶悶地打點一切各自回房,繼續完善她們的陰謀詭計,或是在青春的幻想中入夢,準備迎接新一天的忙碌。
  
  …
  
  二樓實際上是三元閣的休息室,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平日裡,蕭十三郎用到此處的機會極少,他更喜歡待在下面,靜靜地看書,靜靜地觀察來此購買武器的戰靈與修士,聆聽他們在與姑娘們交流時的話,琢磨那些無意間洩露的隻言片語,樂在其中。
  
  打開側牆的小門,眼前赫然是一處小院,院內極為醒目地矗立著一顆碩大的梨樹,梨花朵朵掛滿枝頭,孕育出無限生機。樹下石桌石凳齊全,還有一方竹榻,其上光滑整潔,顯然常有人於此臥花而眠,好不閒雅。
  
  比較突兀的是,石桌旁的地上有一樣絕難在別處見到的物事。兩個大鐵球以鐵杆連接在一起,顏色斑駁卻光澤明亮,顯得很乾淨。看其尺寸怕有數千斤之重,不知是何用途。
  
  落靈城居於群山之中,三元閣倚斜坡而建,這種登樓而入院的情形並不稀罕。正對著梨樹,靠山的方向有一處小屋,也是那種粗陋中透著整潔的風格。這裡就是蕭十三郎的居所,外人絕難進入。
  
  走進小屋,裡面的空間霍然開朗,渾不似外面所見的那樣低矮狹小。幾間石室錯列分佈,看不到一絲磚石堆砌的痕跡。此時方可看出,原來此處竟然是一處洞府,將塵囂與繁華隔斷,只餘下枯簡或是清淨,彷如兩個世界。
  
  進入那間最大的靜室,蕭十三郎在一方石桌前坐下,拿出老師贈與的小袋子,揮手劃出一道毫光,將其中的物品取出,細細察看。
  
  幾枚玉簡,應該是老師所說的煉器心得與材料匯總。蕭十三郎沒有急於研習,目光凝聚在其餘三件東西上。
  
  一枚權杖,黑沉沉不知何物所制,顯得渾厚凝實。其正面勾畫著一隻怪鳥,長喙鷲首,生有三足,雙眼鷹視狼顧,一股凶煞之氣噴勃欲出。僅僅凝視片刻,蕭十三郎竟然生出心神為之所奪的眩暈之感,仿佛那只巨鳥隨時都會從其間沖出,擇人而噬一般。
  
  凜意大起,蕭十三郎心中微寒,暗暗警懼不已。他的心志能得老婦讚譽,可謂遠超他人。一枚死物都有如此威勢,那位持令之人該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修真界之浩瀚深遠,實非落靈城這種地方的人所能想像,讓人生出面對蒼穹般的感受,望而生畏。
  
  臉上泛起一抹無奈,蕭十三郎凝聚心神,努力將種種雜思繁念逐出腦外,翻過權杖觀看。
  
  離火!
  
  兩個清晰的紅字印刻其上,透出桀驁與張狂。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令他血脈都為之沸騰起來。
  
  “離火令?”
  
  蕭十三郎已經有所準備,沒有再如之前那樣失神。望著那兩個仿佛在跳躍的字跡,自語道:“以金烏為標誌,想必是代表火系。如此看來,老師大概與道院的某位先輩相熟,得贈此令以滿足某種託付之類。”
  
  沒有辦法印證,蕭十三郎略想了想就不再理會,放下權杖,看向其餘兩件物品。
  
  一枚紙符,一隻玉盒。
  
  紙符之上靈力充沛卻毫不外泄,有吸扯目光之感。蕭十三郎嘗試著輸入一道靈力,發現毫無動靜,心知這必是某種大威力的符篆,需要海量靈力方能激發。想來老師掛念自己的安危,特意相贈的保命手段。
  
  心中蕩起暖意,蕭十三郎笑了笑,忍不住歎道:“做人還是要樂觀些,妄自喜怒不過是折磨自己,於事無補。這方面…老師您不如我啊!”
  
  自誇了一番將此前因那枚權杖帶來的震撼隱懼驅除,蕭十三郎拿起玉盒打開蓋子,一顆藥丸靜靜地躺在那裡。
  
  “這…這莫非是…坐地丹!”蕭十三郎面色大變,再不是之前那種雲淡風輕摸樣,驚呼道。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3 20:14
第六章:十三郎的秘密

  昏黃的色澤,上有七色紋理,表面並不如何光滑,而是有著無數微小的顆粒狀凸起。蕭十三郎細細察看,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這顆不起眼的丹丸,應該就是傳聞中的修真聖藥——坐地丹!
  
  坐地丹,取落地生根之意。萬物有靈,萬物亦須有根。植物有根方能存活,若是修士,則需有根才可踏入真正的修真大道,尋求長生之法。
  
  說它是修真聖藥,並不是因其等級有多高,而是因為九成九的修真者都需要用到。它的作用其實很簡單,可降低修士衝擊築基大關的難度,憑空增加四成幾率。
  
  每一位元修士都需要面臨築基,世間修士數以億萬計,因此坐地丹雖只是二級,卻絲毫不比三級甚至四級丹藥便宜,甚至更加難求。蕭十三郎知道,當年塔山就是因為沒有坐地丹,苦熬數十年方才築基成功,以至於錯過了最佳時光,生生落得個不能寸進,再沒有突破的可能。
  
  塔山身為堂堂一派宗門弟子,資質還不算差,尚且因之斷了道途,只能加入戰盟尋求那更加渺茫的肉身成聖之路。坐地丹之珍貴,已非言辭可以形容,是任何人都不會輕易相與的寶物。
  
  想到此處,蕭十三郎心頭湧起感慨,不覺歎息道:“都說面越冷的人心越熱,雖然沒見過老師是何模樣,想來她定是生了一張鐵板臉,冷若玄冰的那種。”
  
  這樣不知感恩的話說出來,那名老婦如果聽到不知作何感想。奇怪的是,得到如此珍稀的靈藥,蕭十三郎不見如何興奮,反倒苦笑著自語道:“問題是,它對我未必有用啊!”
  
  皺眉思索了一番,蕭十三郎扣起玉盒,起身來到一面鑲嵌在側壁的巨大鏡面之前,盤膝而坐。隨後,他徐徐解開上衣,露出遠比其文弱外表強壯得多的精悍軀體,對鏡而觀。
  
  修士能夠自查肉身,通過內視觀察到體內的細微之處。然而不知為什麼,他還是習慣使用鏡子,望著鏡中那個一模一樣的自己,蕭十三郎的目光凝聚在其心口位置,沉默起來。
  
  在那裡,有一塊與周圍象牙色的肌膚完全不同的印記,形如五角之星,彷如胎記。其中四角色澤暗淡,一角相對明朗,卻有內收之勢,漸成圓弧。
  
  蕭十三郎的視線,集中在鏡中人胸口那道尚未完成圓弧上。直愣愣地看了半天,突然一笑,自語道:“你真的很厲害,也幫了我不少忙。”
  
  鏡中人口唇微動,複製了他的動作與表情,仿佛在譏諷其無聊、無力,又或是無奈。
  
  “可你也太難伺候了,而且太貪婪!”
  
  蕭十三郎有點神經質地指著鏡面,感慨道:“打從來這兒算起,多少年了?你一直就是這樣,吃十分只吐兩分,還把小爺的修為弄得不真不假,自己都摸不清到底何種境界。你自己說說看,是不是很過分!”
  
  如果熟悉的人在此看到蕭十三郎的模樣,定會大吃一驚。向來溫和淡雅的十三少爺仿佛換了個人,頹然中透著無奈,還帶有一絲狂躁。他自己卻毫無所覺,對著不說話的鏡子發洩憤懣,喋喋不休。
  
  “既然我能夠凝聚出靈力漩渦,理應算作築基修為,典籍上都這麼寫的,我說的可對?”
  
  “可是因為你,我只能將它維持一個時辰,還需要全力以赴不能動用絲毫法力。你倒是說說看,我這算是怎麼回事?到底是築基呀,還是現在的煉氣八層?”
  
  “最可氣的是,每次調用靈力凝出漩渦,都要被你吸收不少!不但讓我無法保持,還傷了底蘊,下一次凝聚變得更加困難。你自己說說,是不是很過分!”
  
  連續質問出兩個過分,蕭十三郎氣平了些,無奈說道:“好吧,我承認你對我也不錯,不但能夠靈魔雙修,反哺回來還更加精純,讓我可以裝裝神棍騙點小財。”
  
  “可是自打三年前…你就變本加厲,越來越貪,越來越離譜,越來越…”
  
  抹去一把辛酸淚,蕭十三郎苦笑說道:“如果我的估計沒錯,需要將你這個小尖尖變成小圓圓,這種情況才能終止。先不說難度如何,築基嘛,最多我挺一挺,多吸點靈器魔器也就過去了。”

  目光變得哀怨,蕭十三郎悲憤道:“可你還有四個小尖尖,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我還得這樣搗騰四回?是不是表示四大境界突破的時候,都得把您老人家先伺候好,才能臨到我自個兒頭上?”
  
  說到這裡,蕭十三郎隨意揮手,將那一堆破爛魔具和田七爺的靈器飛劍擺到地上。隨後將兩手的拳套取下,露出那雙堪稱神奇的手掌。
  
  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手掌上,食指中指明顯與其它手指不同。其中右手兩指如玉石般晶瑩剔透,左手兩指卻明顯泛黑,透著一股陰森暴虐的氣息,原因不明。
  
  準備妥當之後,蕭十三郎深吸一口氣,探出那四根奇異的手指,如畫畫般在一截截斷片上掃過。他的動作不算快,卻極其熟練,看起來已經輕車熟路,做過無數次類似的事情。
  
  堪稱詭異的一幕出現,其手指所過之處,無論飛劍還是魔具,通通變得灰暗沉悶,再沒有一絲因內含靈氣魔氣而產生的特殊光澤,彷如一堆真正的廢鐵,攤落在地上。
  
  隨著這個過程的持續,他的手指也有變化。右手兩指更加晶瑩,竟帶著一絲跳躍般的微光,且有蔓延到下一根手指的勢頭。左手兩指則要差一些,顏色雖有加深,卻不甚明顯,也沒有那種晶瑩之感,看不出有何異常。
  
  很快,蕭十三郎將所有殘片吸收完畢,調息片刻,靜靜地體會一番,面露苦笑。
  
  “果然還是這樣。越是品級高,含的精華越多,吸收也越困難。可這裡是靈域,連魔具都難以尋找,更別說高品質的魔器了。”
  
  “難道您是要我去魔域?不然為什麼非得靈魔同修,缺一而不可呢?”
  
  “就算有足夠的魔器也不行啊,您老人家都不讓我這個瓶子變大,能吸取的量自然也有限。如此這般迴圈下去,我比正常人修煉起來還慢,又怎麼能滿足您那個胃口喔。”
  
  “…好吧,必須承認,其實我比一般人還是要快點,應該算作你的功勞。可你就不能再體恤一點,大度一點,讓咱更快點不行嗎?”
  
  “咱還欠著債啊!用了人家最珍貴的東西,好歹總要替人家瞭解心願不是。咱堂堂男兒之身,不能做白眼狼吧!”
  
  蕭十三郎嘀咕了半天,始終得不到回音。鏡中人無聲重複著他的動作與神態,無比精准卻又格外冷漠,透出一股荒誕。
  
  念念叨叨發洩一番,蕭十三郎還不肯認命,哀怨祈求道:“能不能不要這樣啊!吸魔吸靈這種事情,白癡也知道是忌諱,只能偷偷摸摸的做。我又不敢尋人問問道理,萬一被抓起來,當成小白鼠解剖了可怎麼辦。”
  
  鏡中人言辭懇懇,表情更是淒婉絕倫,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會生出惻隱之心。蕭十三郎對著他看了半天,忽而輕輕一笑,放鬆下來。
  
  一笑兩重天,片刻間他就仿佛換了回來,恢復到那種淡然寧靜的狀態,儀態悠閒。
  
  “算啦算啦!註定一生相伴,咱們和諧一點比較好,不要因為小事鬧彆扭。”
  
  有條不紊的穿好衣服,蕭十三郎將地面那堆真正的“廢渣”收拾乾淨,重新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滿意點頭。
  
  “反正你也不說話,由著我冷嘲熱諷的罵都不生氣,起碼態度很好嘛!”
  
  抱拳作勢,他朝鏡子施了一禮,認真說道:“還是應該感激你的,沒有你幫忙,我恐怕早已魂飛魄散,更別說什麼修真大道,探尋長生之路了。”
  
  抖擻精神,蕭十三郎與鏡中人告別,說道:“魔域就魔域,等我做完手上這幾件事情,再去闖一闖陰陽峽谷。你不要著急,就算真闖不過去,大不了時間長一點,進程慢一點,總歸還是有辦法可想。”
  
  “除惡務盡!輕易殺不得,並不是真的殺不得;該殺的人,還是得殺呀……”
  
  …
  
  夜色中,鏡湖畔,暗霧低垂。
  
  溪可成池,瀑能生潭,山谷可成河流。若是三者齊備,則可形成湖泊,滋養一方水土。
  
  鏡湖三者同備,是落靈城最主要的水源。千萬年來,鏡湖默默陪伴著這裡的人們,經歷春秋交錯,冷看世事變遷,見證了無數風雲人物的出沒與榮辱,可謂活著的歷史。
  
  湖邊景致談不上優美,卻有一種自然地古樸。隨意一顆亂石,有可能就是當年某位大能憑湖眺望的立腳處;抬眼可見的垂柳,興許就目睹過仙家鬥法;還有那如鏡面般的萬頃湖水,更是包含了無盡之滄桑意,透出睿智到極處的冷漠。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鏡湖迎來一位又一位俗人豪客,送走一名又一名仙鬼妖魂,閱歷之豐,心性之穩,實非任何人所能及。
  
  今夜,鏡湖迎來三名特殊的客人。紫衣仙女,羊角辮女子,還有一名黝黑的青年。
  
  湖水輕輕拍打著岸邊亂石,發出啪啪的脆響,仿佛鏡湖感受到一股讓它都覺得心動的氣息,微微蕩漾起來。
  
  紫衣女子站在一塊礁石上,身姿挺拔如絕崖青松,披髮紫氅隨風而動,生出不少羽化飄渺氣。在她身後不遠處,一男一女恭敬而立,望著紫衣女子的背影,目光灼熱。
  
  平靜的聲音忽然響起,紫衣女子開口道:“事情辦好了?”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6 00:32
第七章:不為俠者解惑

  “已按恩主所說,家人惡奴分類處置。”
  
  兩人朝紫衣女子施禮,黝黑青年說道:“其家人僅少數散去,大多仍選擇選擇逃往趙四的莊園…”
  
  青年似有未盡之意,羊角辮薄唇微動,最終還是壓下疑慮,沒有出聲。
  
  “啞姑可有話說?”紫衣女子雖未回頭,對兩人的神態卻瞭若指掌,大有深意的開口道。
  
  “十三爺說過,我等所行所求並非俠義。既然是除惡務盡,因何不令我等斬草除根?留下他們的家人,只怕是禍根。”
  
  羊角辮的聲音略顯沙啞,臉上始終有股陰戾狠辣的味道。數年不說話,矢志復仇只是一方方面,只因她性情過於剛烈,開口既不留餘地,直指核心。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些人未必會感念十三爺恩德,一定會籌謀復仇之道。況且他們身為一窩蜂後人,雖無大惡,亦當誅之以絕後患。”
  
  問出心中所慮,啞姑見紫衣女子沒有說話,試探道:“十三爺既然令我等在其死前宣稱要殺絕其親,想必也是這個意思。仙子修道之人,若是覺得屠戮生靈有礙道心,啞姑願意代行不德之事,望仙子恩准。”
  
  口出滅門之論,啞姑沒有半點猶豫,足顯其陰狠絕烈的性情。反倒是那名黝黑青年的臉上微現不忍,不過他心裡同樣有此顧慮。是以並未打斷啞姑的話,靜靜地在一旁站立,等候紫衣女子的裁決。
  
  “不枉殺無辜並非是什麼俠義之道,除惡務盡與斬草除根也是兩碼事,不可渾為一談。”
  
  紫衣女子沒有因為羊角辮的直言發怒,平靜的語氣道:“除惡不等於是所行非惡!殺人這種事情,始終都談不上什麼仁義,更不要因此以俠者自居。”
  
  “十三爺不是偽善之人,本座也不是。不滅其家人非是優柔寡斷,也不是因為什麼憐憫仁慈,而是堅守本心之道。”
  
  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讓二人心服,紫衣女子進一步解釋道:“你覺得他是惡,因而殺掉他,這就是你的本心。本心有衝突而無對錯,他當年害你,也是其本心所致,因此他自己並不以之為惡。”
  
  “滅其族人則不同,因你本心並不以為他們該殺。如果妄執屠刀,只會讓自己漸驅墮落,最終丟掉一切人倫底線,淪為隨性濫殺之物。”
  
  身後兩人細細思索,漸有一絲明悟。啞姑臉上的陰鬱稍解,猶自爭辯道:“那後患又該怎麼辦?”
  
  紫衣女子反問道:“解除後患?何需解除?又如何能徹底解除?”
  
  啞姑一愣,隨即說道:“殺氣奴,滅其族,斬草除根,後患自解。”
  
  紫衣女子素知啞姑心性,微微一笑說道:“斬草若能除根,的確能夠解除後患。只可惜,根是沒有辦法徹底清除的,所謂斬草除根,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
  
  抬手在空中虛劃,紫衣女子淡淡的語氣道:“這個世界很大,同時也很小。假如它是一個圓,萬物生靈就是存在其中的無數顆微點,去除任何一個,都會讓其它微點產生波動。就仿佛一盆水,從中取出哪怕最小的一滴,也會讓整個水面泛起漣漪,道理是相通的。”
  
  “他害了你,你找他報仇,這是因果,與善惡是非均無關聯。”
  
  啞姑聽了這些,眼中迷惑之色更濃。暗想這豈非是一個意思?正因為如此才應去除根源,徹底了結才對。
  
  紫衣女子沒有等她再提出疑問,清冽的聲音說道:“如前所說,去掉一個點,會讓所有點都產生波動。只不過離這個點越遠,影響也越小,直至忽略不計。”
  
  “然而若是順著這個點延伸出去,則會將波動放大,直至影響到離它最遠的那一顆。”
  
  “殺其人,影響其家人;滅其家,影響其親屬,乃至僕從、朋友等等;如此傳播下去,只要不斷持續,終究影響到每一個人,甚至包括自己。”
  
  “就拿啞姑你來說,包二害你,你一心只圖親手復仇。如今你成功了,自然就波及到包二的家人。假如你沒有成功,反被包二所害,那麼這個原本發生在你二人之間的因果,就會影響到阿牛,還有本座,還有十三爺,甚至是更多。”
  
  “世間任意兩人之間,其實都存在著聯繫。那麼這個根,又如何能夠去除?”
  
  自覺已將道理闡明,紫衣女子聲音轉寒,說道:“本座向來以為,報仇雪恨乃是本分,不論是你還是一窩蜂的後人,都沒有什麼對錯可言。它只是一種情愫,需要用鮮血洗滌方能解脫的心情。”
  
  “斬草除根則不然,它是一種因害怕死亡而生的怯懦心態,是安慰與自我暗示,並不是真正的解脫之道。”
  
  “至於為什麼要向他們說要屠其全家,只是為了讓其承受更多痛苦,尋求更大的爽利罷了。既然是報仇,當然要報得痛快,殺死對方還要談什麼仁義道德,那是虛偽。”
  
  “殺人只需無愧於心,何需害怕復仇?除惡當誅盡,斬草敢留根,方為強者之正解。”
  
  清朗的聲音,淡然到冷漠的語調,紫衣女子衣袂飄飄彷如神仙中人,說的話卻極盡刻薄狠毒孤傲之能事。冰冷無情處,竟似比啞姑更勝一籌,令人心膽皆有寒意,幾不敢聞。
  
  一男一女聽著,回想起各自對手臨死前的慘然與絕望,各自點頭。想到自己搏殺數年尚不能明悟何謂強者,不覺面有愧色,低頭不語。
  
  “不要自慚,世間道理往往都是說起來容易,能矢志堅守者寥寥。本座早已查明,一窩蜂固然凶蠻且實力不俗;但其後人都不過是些紈絝之流,成不得氣候。若真有出眾者,本座未必能容他活下去。和你們說這些,是希望你們不要輕易沉淪,將來如何,終究要看你們自己。”
  
  歎息一聲,紫衣女子感慨道:“死亡對每個人都是未知,恐懼自然在所難免。其實,如果經歷過一次就會發現,死…倒也並不是那麼可怕…”
  
  啞姑兩人相顧駭然,均想著仙子不愧是修真者,斷非凡夫俗子所能料。聽她的意思竟然連死都經歷過,實實深不可測……
  
  “罷了,說這種事情,未免太過無聊。”
  
  紫衣女子從失神中醒悟過來,自嘲後恢復了平靜,說道:“你二人的經歷坎坷多難,心性難免會受到影響。阿牛堅毅穩健,尚不失為真性情;啞姑則偏向執拗,十三爺以為你報仇之後能有轉折,如今看來,卻是一廂情願了些。”
  
  啞姑連忙施禮,惶恐道:“妾身深受十三爺與仙子大恩,已經是上天垂憐,再不敢讓恩主為我憂心。還請仙子轉告十三爺,啞姑此生當結草銜環以報大德,不敢有違。”
  
  “天道不仁,上天又何來的垂憐。”
  
  紫衣女子揮手阻止,說道:“心性這種東西,非旁人可以幫助。如今你二人心願已了,身體也有傷患,接下來作何打算,可有了想法?”
  
  兩人一愣,同聲道:“不是除惡務盡麼?那趙四…”
  
  “趙四那裡,不是你二人可以去得,就不要再管了。”
  
  紫衣女子沉吟片刻,說道:“十三爺不久將會離去,你們若是沒什麼打算,不妨暫時返回山寨。凡俗生活雖然清苦,卻有寧心養神之效。將來若想出外闖蕩,可以選擇加入戰盟,以你們的實力,突破二星時日不會太久,足可以自保。”
  
  “至於能否走得更遠,就要看你們自身努力與機緣,非他人所能預料。”
  
  想了想,紫衣女子補充道:“當然這只是建議,無論十三爺還是本座,都不會命令你們做何決定。這幾年你們做了很多事,足可抵得上授業之恩,無需再有牽掛。”
  
  雖是關懷之語,紫衣女子的語氣卻很淡漠,平靜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啞姑阿牛聽出其話中的堅決,心中大感震驚。然而他們也知道,紫衣女子一旦做了決定,就絕不容有任何更改。至於那位十三爺,兩人根本沒有見過,自然更談上不猜度。
  
  兩人也都是果決之人,對視一眼後有了決斷,雙雙跪倒,向這位給他們的命運帶來劇變的仙子拜別。
  
  紫衣女子沒有推讓,靜待兩人施禮後說道:“去吧,日後切記修心之要。須知無論修士還是戰靈,都需打熬心志方可有成。如果實在尋不出什麼途徑,不妨多看些書,或能有所幫助。”
  
  兩人應是,啞姑誠懇說道:“我二人今日離去,不知此生能否再見仙子。還望仙子告知名諱,供我等瞻念。”
  
  “名諱?瞻念?”
  
  不知想到了什麼,紫衣女子臉上,罕見地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抬起頭,遙望著天際漸吐的紅霞,浪濤般翻轉的雲朵竟被燒出一抹紫意,沉吟了片刻,淡淡開口。
  
  “叫我紫依。”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6 00:33
第八章:罩子翻了!

  清晨,三元閣一派忙碌景象。
  
  幾名侍女早早起來,梳洗著妝用完早點,在廳堂裡做些迎賓準備。時而小聲嘀咕幾句,聊些女孩子間的私話,間或發出幾聲輕笑,其樂融融。
  
  十三少爺性情懶散,從不肯施展神通法術代替小侍女勞作。姑娘們倒也不介意,仗著少爺隨和埋怨兩句,撒嬌的成分還要多過賭氣,可以算做怡料。
  
  蕭十三郎今兒來得也很早,安安靜靜坐在沉案後看書,耳中不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意態安閒。在這些姑娘們的眼裡,少爺不光是少爺,同時還是兄長弟弟甚至姐妹,相互間說話全無顧忌,根本不怕他聽見。
  
  胖嫂子不知道野到哪去了,或許是去紅坊蹲點要生擒塔山,或許是抓了個野漢子就此私奔,大家都不會過問。反正店裡有麻煩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從來不會落下。那般龐大的身材,竟能如此神出鬼沒,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頗有幾分神秘。
  
  “小蝶啊,昨晚又做春夢了吧?”一名小侍女調笑道。
  
  “哪有的事…你不要胡說!”小蝶面色通紅,氣呼呼連忙反駁。
  
  “還說沒有,看看你的眼睛,都成貓眼了。”另一名小侍女跟著起哄,大有不老實交代決不甘休的氣勢。
  
  “我…我失眠!你管得著嗎!”小蝶寡不敵眾,只能乾脆耍賴不認,彰顯其亢烈不屈之堅貞。
  
  “咯咯!失眠啊…這個詞兒是誰說的來著?咋這麼新奇呢?”
  
  “還能是誰,讓小蝶失眠的人唄!”
  
  “哎呀,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小蝶變成熊貓眼的話,可不怎麼好看喔。”
  
  “是啊是啊,不過你們放心吧,這個失眠好治的很,只要……”
  
  “不許再說!”
  
  小蝶架不住眾人圍攻,怒而呵斥道:“都說我,看看你們自己還不是一樣。啊我想起來了,熊貓眼這個詞兒哪來的?你們咋記得這麼清楚呢?”
  
  “……”
  
  幾道哀怨委屈帶著期盼的目光同時彙集到某處,蕭十三郎面色嚴肅,對幾人的話語充耳不聞,儼然一副兩眼不見身前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端莊嚴正。
  
  “聾子!”一名小侍女偷偷嘀咕道。
  
  “呆子!”另一名小侍女憤憤不平道。
  
  “傻子!”第三名小侍女默默念叨著。
  
  “蠢貨!”小蝶最得寵,膽子也最大,怒氣衝天道。
  
  沒人理會,幾個姑娘沒了比較黑眼圈的興致,奄奄忙著手上的事情不再說話。蕭十三郎輕籲一口氣,微微調整坐姿,將手上書頁反轉過來。
  
  “原來是拿反了,我說怎麼字兒怎麼這麼生呢!”
  
  …
  
  …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未等蕭十三郎調整好心情,忽聞門外一聲斷喝。聲如雷霆炸響,震耳發聵處,竟比虎嫂都猛上三分。
  
  “十三郎,你幹的好事!”
  
  聲落人至,一條彪形矮漢轟然闖入。沉重的腳步落在對面,竟有聚鼓驚雷之勢,好不威風。
  
  來人生得方方正正矮矮壯壯,背著一把幾乎與之等高的闊劍,如長腿的石墩在地面橫行。梯形臉,上窄下寬疊在粗壯的脖頸之上。黝黑的臉龐中央,一顆碩大的酒糟鼻穩穩安坐,紅通通璀璨璨驕傲奪目,仿佛一顆紅辣椒紮根于鐵板,成為天然的制高點。
  
  較鼻頭更加醒目的,是那對墨蠶般的濃眉。眉梢粗重且根根炸立,挺拔倔強生出幾分虎踞龍盤的氣勢,煞氣飛揚。
  
  這副面相無疑不怎麼好看,正對著十三少爺,差異格外鮮明。恍如南瓜與石榴放到一起,視覺衝擊可謂強烈。
  
  奇怪的是,他的模樣如此精彩,看上去卻讓人生不出多少惡感。兩顆絕不溫和的眼仁中,竟能透出幾許純淨,與其說他是蠻夫莽漢,倒不如說像個賭著氣的孩子,令人莞爾。
  
  “好歹也是個老闆,就算咱這個打工仔惹你生氣,也不能這般沒有分寸。客人不被你嚇走,花花草草也受不起啊!”

  十三郎穩坐如得道高僧,嘴裡不鹹不淡的調侃來人與受到驚嚇的小侍女,微笑說道:“塔山大哥,今兒很閑啊!該不會是虎嫂揪回來的吧。”
  
  花容失色的姑娘們嬌顏綻放,目光從塔山身上移開。這類情形在她們眼裡很尋常,東家每次在主母那裡受了委屈,總會尋著藉口拿少爺撒氣。笑一笑鬧一鬧蹦一蹦跳一跳,最後不了了之。
  
  今日有所不同。
  
  塔山沒有如平日那樣與十三郎嬉鬧,沉著臉走過去,一把抓住其肩膀,連拉帶拽地將十三郎朝樓上拖。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會生出許多不好的聯想,感歎幾聲世風日下,為那個俊秀少年的命運施以憐憫。
  
  “膽大包天的東西,越來越過分了,看俺不好好收拾你!”
  
  塔山一邊拖還一邊罵,儼然一副暴戾殘虐的惡主摸樣。可惜他身材五短,十三郎雖然年輕身量卻不低,差個臺階仍比他高出一截,慢悠悠穩穩跟在其後,看去好像是馬仔拖車,憤怒無奈而且艱辛,有些滑稽。
  
  “別急別急,等我放好書。”
  
  有條不紊的整理好書卷,蕭十三郎刻意將書頁折起做好標記,這才施施然隨著塔山上樓,消失在大廳裡。
  
  身後,幾名丫頭面面相覷,目光隱慮。
  
  “小蝶,不會有事吧?東家今天好像不對頭。”一個說。
  
  “就是就是,上次被主母抓個現行都沒這樣,到底怎麼了?”另一個說。
  
  “該不會是被主母逼得緊,東家的心思變得……”第三個小丫頭目光惴惴,有些邪惡。
  
  “啐!就你會想。瞧著吧,要不了一刻鐘,東家就會老老實實的下來,還得給少爺賠禮。”
  
  小蝶對少爺信心滿滿,想了想忽然覺得生氣,張口罵道:“小浪蹄子!”
  
  …
  
  上了二樓,打開小門,走進院子,來到梨樹下。塔山將十三郎按到石凳上坐下,自己則四仰八叉躺在那張竹榻上,翻手拿出一個酒壺,咕嚕嚕猛灌了幾口,仰面歎息。
  
  “唉!這回真被你害慘了!”
  
  竹塌發出幾聲哀鳴,似在祈求主人將這個惡徒驅逐。蕭十三郎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塔山發癔症般自語,沒有開口。
  
  體味著胃府中火燒的感覺,塔山面色好了不少,坐起身直盯著十三郎的眼睛,嚴肅說道。
  
  “十三爺好!”
  
  蕭十三郎面容平靜,眉絲都沒有一分跳動,疑惑的眼神望著塔山,不明所以。
  
  塔山再次說道:“你是十三爺。”
  
  蕭十三郎聽明白了他的話,摸摸鼻子說道:“大夥叫我十三少爺,其實只是客氣話……”
  
  “夠了!”
  
  塔山大怒,指著十三郎喝道:“別跟我裝,知道你能裝,裝得連我都不能不信。可是我知道,你就是、十、三、爺!”
  
  蕭十三郎無辜地攤攤手,根本不作回應,擺明一副‘隨你怎麼想,我就是不承認’的架勢。
  
  “其實我早知道了。別忘了我是戰盟舵主,落靈城就這麼大,什麼事情能瞞得住我。除了你,沒有人會做那些事情,也沒有人能做那些事情。”
  
  混著酒汁的唾沫在空中亂飛,塔山憤怒咆哮:“以往不說出來,是因為你幹的那些事兒我想幹但是幹不了。雖說總要擦屁股我也認了,誰讓我是你大哥呢!”
  
  “現在不同,這次你玩得太大,連我都罩不住。”
  
  塔山沒指望十三郎老實招供,也不等他辯駁,自顧說道:“你走吧,趕緊走!一刻都不要耽誤。”
  
  “去哪兒?”蕭十三郎安靜的問道,神態委屈無辜而且可憐,仿佛被家人拋棄的小狗。
  
  “愛去哪兒去哪兒!”
  
  塔山的目光有些暗淡,不耐煩地揮手道:“我的話你反正不聽,戰盟不樂意進,道院又沒資格進。隨便著個宗門加入,當個記名弟子看看大門掃掃地之類,反正不能待在落靈城。”
  
  心裡想到了什麼,塔山冷笑譏諷道:“這事兒你幹了三年,最拿手不過。”
  
  “我要進道院。”蕭十三郎溫和的語氣說,透出不容更改的執拗與決心。
  
  “進個屁的道院!”
  
  塔山越發憤怒,大吼道:“你看看你都在幹什麼?不好好修煉非得去琢磨什麼煉器,幾年下來就煉出這麼個鐵疙瘩。就憑它,你也想進道院……”
  
  “那叫啞鈴。”蕭十三郎更正道。
  
  “……對!啞鈴……啞巴鈴!和你一樣,簡直像個啞巴!”
  
  塔山怒極氣極無奈之極,竭力壓住心中的火氣,苦口婆心勸說道:“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非得揪著道院不放?明明這麼好的煉體天賦,加入戰盟肯定受重用。別的不說,起碼功法可以隨便挑,不比自個兒瞎折騰好?”
  
  “三年前你還說我是修真天才,況且,煉體我也沒拉下啊!你自己說七星是頂級功法,何須另作挑選。”
  
  蕭十三郎開始翻舊賬,娓娓說道:“我進道院自然有我的用意,只要勤奮些,未必不能趕上三年之期。”
  
  “勤奮?你還好意思說勤奮!”
  
  塔山氣得直哆嗦,渾然忘記了自己的本意,冷笑道:“三年前你十一二歲煉氣八層,當然是天才。三年後你還是煉氣八層,馬馬虎虎還能算普通。照現在這麼搞,三年後你還是煉氣八層,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廢材!”
  
  “別忘了我也修士,而且是古劍門內門弟子,能不懂這個?這三年,你打坐的時間加起來都不到一個時辰,還有臉說勤奮?”
  
  “沒錯!七星是頂級功法沒錯,可那要看對誰。這破玩意兒傳自上古,典型的先易後難,三星以上可以說步步維艱。戰盟為什麼將它傳遍天下?是因為連盟內都沒人修至大成。就拿我來說,停在二星頂峰多少年,難道你看不見?”
  
  “難道說你以為,戰盟內億萬戰靈都趕不了你這個半吊子,生生被俺撞上一位絕世奇才不成!”
  
  聲聲驚雷在小院中回蕩,滿樹梨花不堪其擾,無聲地飄落幾片羽瓣,似在表示抗議。
  
  “絕世奇才?沒準兒我真是。”蕭十三郎聳聳肩,模仿塔山的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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