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508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41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五十九章︰再闖陰陽峽(上)
        又一次來到陰陽峽谷,十三郎看去已從那種似悲似怒似悔的狀態中走了出來,不時找些話與叮當說;言語雖不多,卻每每撓在癢處,令小丫頭很是開心。

        這種開心或許只是表面,或者自心底而,總之看上去兩人都沒有絲毫憂慮,儼然一副斗志昂揚,共同迎接美好明天的摸樣。

        叮當服了藥,身體卻不見好轉;眉宇雖然展開,卻不能改變鴛鴦臉本色。每每目光觸及到她那蒼白的半邊小臉,十三郎眼中都會閃過一抹憐惜。

        他心里很清楚,叮當的傷勢絕非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修士身有傷患的時候,通常是以丹藥與打坐修煉結合的方式調理;叮當絕口不提修煉之事,雖有情勢緊迫的借口遮掩,某種意味上也表明,這種傷患極其嚴重,已不是她自己所能掌握。然而叮當不說其“病癥”究竟如何,他也沒辦法深究,只能走走看看,先把心思放在眼前這一關。

        陰陽峽谷不是什麼平坦大道,之前與四目老人一戰,正是因為察覺到前方風暴很難通行,四目老人才能安心調養以圖恢復實力,目的也是為了防範未知變數。以他的修為尚且顧忌重重,更不要說如今十三郎兩人都是負傷之身,如何穿越,還需認真謀劃一番。

        “一會兒你和胖胖待在戒指里,我比較好把握。”

        關于路上會遇到的危機,以及各處避風的關鍵點,叮當都已向他做了口述;為了防止意外,十三郎還特意繪了張草圖。如此安排自然是為了減少顧忌,否則身邊帶著一個人形包袱,原本七成把握至少降低一半,很難不出問題。

        然而將一個人如獸寵那樣裝到空間里,在修行界是一件很忌諱的事情。可以肯定的說,被裝的人等于將生死完全托付到對方手上,幾乎沒有掙扎的可能。尤其是在陰陽峽谷這樣的險惡之地,更加讓人心疑。

        小叮當還有沒有自保之術十三郎不知道,他也沒想過兩人是否真的到了那種互托生死的程度,話語說得坦蕩之極,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甚至不容辯駁。

        “嗯,哥哥小心。”叮當隨之答應著,沒有絲毫質疑。

        她說道︰“有幾處避風地相對寬敞,哥哥有什麼疑問的時候,可以再把我叫出來。”

        “看不起我!”

        十三郎佯怒,拎眉憤憤地說︰“你能過來,哥哥自然行得。”

        這話听起來豪情萬丈,實則明顯透出心虛。為了接下四目老人的一拳擂鼓,十三郎以全盛狀態全力出擊尚且被炸飛兩根手指;反之叮當變身後非但連接兩道,還將四目反噬重傷,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況且十三郎如今也有傷患在身,實不能與當初的叮當相比。因而他看似激昂慷慨,實則內心忐忑不寧,做戲的成分反倒更多。

        然而事情已然到了這一步,兩人都明白眼下不是穩扎穩打的時候。不說滄雲宗後患無窮,單說叮當的身體也容不得耽擱。十三郎雖不知該如何救治,想來辦法總要到魔域去找,無論如何,闖陰陽勢在必行。

        叮當罕見地沒有因這種做戲笑,倚在十三郎的肩頭,由著他半拖半抱著行走,幽幽的聲音問道︰“哥哥,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

        “哪些事?”十三郎楞了下,一時沒明白叮當所指。

        “就是你說的那些事。”

        “哦……”

        十三郎領悟了她的意思,認真地想了想,卻尋不出什麼準確的答案,最終只能澀聲道︰“或許是因為年齡小。”

        叮當又問︰“那你以後在那樣做嗎?假如再踫到、或者重來的話。”

        “事情怎麼可能重來?”

        “我是說假如。”

        “沒有這種假如。”

        “我說有就有!”

        十三郎默然,比剛才更認真的思索一番後說道︰“我不知道。”

        “為什麼呢?”

        十三郎大感無奈,敷衍著說道︰“這還能為什麼,想做的時候,自然就去做了。想不好要不要做,就只能說不知道唄。”

        叮當沉默下來,十三郎似因這樣敷衍生出愧疚,補充道︰“在我的老家有這樣一句話︰事情總要有人去做。你不做我不做,大家都不做,那麼誰來做?”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猶疑中自嘲說︰“其實這是借口,當初做那些事情,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想做。不做覺得不舒服,那麼就只能做了。”

        听著他自說自話一通解釋,小叮當感覺好深奧;然而除了深奧卻沒有真正明白什麼,只是下意識地覺得有些道理又有些說不通。

        她輕輕說道:“可是會帶來很多麻煩,還有一些不好的事情……”

        “麻煩不會因為不做事情就沒有,人活一世,本來就是不斷地遇到麻煩。至于說不好的事情,那是因為事情做的不夠好,並不是說做的事情是錯的。”

        這次十三郎回答得非常干脆,聲音也很堅定。

        他說道︰“這樣說很自私。但我還是認為,怎麼活比純粹的活著重要。”

        如此這般繞口令一樣的說辭,看似包含著許多高深奧妙的哲理,實則非但沒能讓兩人的郁結的心情帶來改善,反倒令空氣有些沉悶。叮當忽然輕笑,說道︰“哥哥說的對,不過听起來和叮當的想法一樣啊,就是要活得開心些,是這樣嗎?”

        十三郎愕然苦笑,說道︰“就是這樣的,哥哥在老家養成了壞毛病,總是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復雜。”

        他轉過臉,對叮當認真地說︰“其實,叮當很了不起,哥哥不如你。”

        小叮當被他的認真所驚嚇,愣愣地說︰“哥哥……你沒生病吧?”

        “沒……事……”

        十三郎艱難地吐出兩個音節,扭過頭說道︰“咦!胖胖呢?”

        …

        “胖胖,胖胖?胖胖!”

        叫聲從平靜到疑慮,再從疑慮到焦急,待他看到胖胖的摸樣,最終化為憤怒。

        胖胖當然還在,听到十三郎的召喚,吃到肚皮滾圓幾乎不能挪動的天心蛤蟆從亂石中探出頭,懶懶地叫了兩聲,竟然倒頭大睡。

        十三郎頓時有些羞惱,暗想莫非你也要嘲笑我颁@路匣懊俺漯┤日埽 ∫ 墑撬攔換氐娜耍 睦鍤嵌日庵趾┤抵 鎪鼙取br />
        他嚴肅威脅道︰“再不過來,以後不許吃飯。”

        胖胖努力抬頭,鼓囊囊的眼珠轉了轉,依然不動地方。十三郎越掛不住顏面,正待大神威給它一些教訓,叮當忽然開口。

        “哥哥,胖胖好像要沉眠。”

        “沉眠了不起嗎?沉……眠!”十三郎霍然驚呼,眼中閃耀著不可遏制的興奮,隨後就是濃濃的疑惑與憂慮。

        對妖獸來說,沉眠往往代表著破階之兆;即便不是,通常也會實力大漲。即將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能夠多一名實力強悍的幫手,意義可謂重大。

        “沒道理啊,大哥說它進階難,上次破境等了好幾十年。這才幾天功夫,又要破境?”說著話,十三郎將叮當安置好,自己走過去將胖胖抱起來,左右上下來回反復打量。

        “難不成,分開一夜時間,這家伙有了什麼奇遇?”

        沒有任何異常,除了特別懶。

        “破境也分大小的好不好。修士如此,妖獸同樣如此。”

        小叮當意外于十三郎的愚笨,口氣都有些不善。想到這些日子他從身體到內心所受的折磨與煎熬,暗想哥哥大概心神松弛之後智力有所下降,還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放軟了聲音,她耐心地說︰“妖獸自然成長當然艱難,想加快度,一靠戰斗二靠食物。這段時間胖胖兩者兼有,漲點實力有什麼稀奇。”

        想了想,她繼續補充道︰“而且我估計,它上次進階沒有理由那麼慢,有些余貨也說不定。”

        “再或者就是這些飛蟻變異了,變異妖獸吃變異螞蟻,大概比較對路。”

        听到如此彪悍的解釋,十三郎再沒有尋根問底的心思。他隨手將胖胖收起來,不無感慨地說︰“也好,沉睡就沉睡吧,起碼省點糧食。”

        小叮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道︰“有哥哥這樣做主人的麼?胖胖實力強了,好歹也能幫襯點啊!如果不是它,四目老人還沒辦法對付啦!”

        “別指望了,這家伙一睡就是三年,等它幫我,黃花菜都涼了。”

        小叮當瞪圓了眼楮,驚詫道︰“三年!那也太久了,不會次次都這樣吧!”

        “誰知道呢,我又沒經驗。”

        十三郎不想再做糾結,伸出手說道︰“來吧,和胖胖做伴好好睡一覺,等你醒過來,咱們就到了穆家寨。”

        “嗯,哥哥加油!”

        小叮當揮舞著拳頭替他助威,隨後合上雙目,呢喃般說道︰“穆家寨的人很好的,哥哥一定會喜歡。”

        “但願吧。”

        十三郎輕輕揮手,一片毫光閃過,小叮當的身影在空中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遠處那個翻騰不休的洞口,目光泛起堅定。

        “魔域,我來了!”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42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六十章︰再闖陰陽峽(中)
        陰陽峽谷全程三十里,是整個靈魔交接線中最為薄弱接近之所在,然而對擁有靈性的生命來說,這里是不折不扣的禁區。

        這是風的世界。

        風的世界里,空氣不再是空氣,也不分什麼靈氣魔氣,而是如千萬種兵器交雜,容不得任何異物存留。

        捻出一絲如針,摘出一縷則如鎖鏈,裹起一束似長槍,凝起一片若巨斧;若是將它看成整體,則仿佛一把力可開天的重錘。

        周圍的空氣是有顏色的,因不斷有各種擁有顏色的事物被風絞碎,化做細密的粉塵舞動,變成風的一部分,也渲染出一整團立體畫幕。若能睜開眼,四周是一個碩大的染缸,周圍不斷有道道彩色電流襲來,恍如成群的嗜血猛獸,要吞噬掉一切。

        峽谷本身寬窄不一,部分區域露出小片天空,狂風無從宣泄時,經這些出口擠出雲霄,如同一座座噴的火山。

        置身于這種地方,不要說飛行,連站立都很難保持。

        如果身體不夠強悍,法力不夠深厚,十三郎早已無法堅持。以他如今接近三星戰靈的的實力,也不得不講靈力護盾開啟,共同對抗狂風的切割與穿刺。

        行進十余里,他不得再次停下,按照地圖中所記載的方位尋到一處鉤形的側壁,躲到其中略做調息。

        石壁極為光滑,上面卻布滿了如刀劍砍削的溝塹,不時有火星迸。十三郎望著外面的亂色與混沌,很快將視線收回,臉上泛起苦笑。

        “不好過啊!”

        景物流轉的度太快,且顏色交雜無法辨明,最好不要長時間觀看;否則必將頭昏腦脹神智迷失,最終會連方向感都失去。十三郎第一次深入到如此程度,此刻才真正領略到陰陽峽谷一線隔陰陽的真正由來,心中大起凜意。

        藏身于這個類似洞府的空間里,他覺得洞外無時無刻不傳來一股吸力,仿佛有千萬只手抓住他,要將他拉出洞府,拽進那個絞肉機般的空間里一樣。

        隔著靈力護盾,他都能感受到陣陣針刺刀割的感覺,如果僅僅憑借肉身,恐怕已經被撕成碎片。

        他很想把叮當喚出問一問,當初她究竟是如何穿越這片區域。按照十三郎的理解,以他的法力深厚程度,加上肉身的雙重之力,幾乎相當于結丹修士水平。叮當雖然能短暫提高修為,可是畢竟還是要步行其中慢慢走過,還不時需要躲避一番,時間不可能足夠。

        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他甚至嘗試著朝內壁擊出一拳。以他的力量,竟只能在牆上留下淺淺的窩坑,如此堅硬的石壁竟然被狂風吹成一個個洞穴,簡直無法想象。

        “早知道這樣,真不如再等上幾日。”

        按照叮當的解釋,風暴減弱也有周期性,眼下不過剛剛開始;假如時間充裕,等上三無日才是通行的最佳時機。然而兩人為形勢所逼,哪有時間在落靈城逗留;不說滄雲宗隨時可能有大批後援,叮當的傷勢也等不得。她畢竟是魔修之身,只要能進入魔域,哪怕沒有合適的丹藥治療,以功法療傷也方便不少。

        揣著這種念頭,十三郎很快收攏心思,盤膝打坐嘗試恢復。好在他如今收獲了兩大“巨富”的家資,補充法力的丹藥著實不少,倒是省了多少時間。

        在這里,法力消耗是持續性的;只有身在避風處,十三郎才敢撤去護盾,僅以身體對抗狂風的吸扯。服用丹藥之後,他努力凝聚心神,很快進入忘我之中。

        條件固然艱苦,好處也不是沒有,要一點是不用擔心外敵。十三郎曾經試過,以他的神念強度,最多不過延伸數十米,而且極為模糊。周圍不要說人,連鬼影都不可能見到一只,安心得很。

        一片空明或者恍惚之中,十三郎沉心丹田,意凝識海,漸漸沉寂下來。

        狂風繼續呼嘯,他的氣息漸趨穩定,身體里的漩渦加運轉,滋養著全身的經脈、血肉,舒緩著他的神經。

        這是他第三次調息,按照估計,要走完全程,至少還需要五至六次才能成功。他的肉身法力雖能支撐,精神卻已疲憊不堪,必須善加調理,以便留些余力,應付可能生的異狀。

        感受中,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呼嘯之聲屏蔽于識海之外,他的心神漸漸安寂,臉上漸漸帶有安寧祥和之意,宛如雕像。

        于雜亂的環境修煉,這是十三郎著力培養的習慣。以前在三元閣,他往往會利用余暇進行嘗試,直到慢慢有所掌握。小蝶等人常會現少爺在看書時失神,需要連續呼喚方能清醒,那實際上就是因他沉浸在修煉中的結果。也正因為如此,十三郎才能對塔山理直氣壯地說自己足夠努力。因其雖然極少打坐,養氣修煉卻幾乎從未放下;比之一般的閉關修士,有過之而不不及。

        這件事情他沒和塔山說,否則必遭責罵,甚至會強令他閉關不可。修士養氣是何等緊要之事,十三郎竟然在人員嘈雜處自行其是,蘊含的風險無法估量。然而在他的感受中,雖然初始常有異狀生,但每臨氣息不調時,胸口的那個“星星”都會生作用,將紊亂的氣息吸走。如此雖然損失了不少法力,但卻沒有性命之危,自然就放下心來。

        日子一長,這門本事成了他獨有了“神通”,只要條件允許,十三郎僅許靜坐即可養氣修煉,連打坐姿態都無需調整。當然在此時此地,他的態度慎重很多,不僅盤起身體,還不惜法力布置了一層防護光膜,足可應變了。

        時間緩緩流逝,十三郎的氣息越穩定強盛,思緒漸漸為之空明。漸漸地,空間仿佛凝固起來,他于空明中思索,隱隱有所明悟。

        本身具有風之靈根,十三郎對風的感受極為清晰,甚至到了敏感的程度。

        在他的意識中,外面的狂風吸扯有些轉變,仿佛不再僅僅針對肉身,而是投入靈魂,與他的元神交匯到一起。這種交匯並非都是帶有惡意,而是含有某種親近之感,仿佛它們要與之融合,化為一個整體。

        “風”

        口中情不自禁地出自語,十三郎微閉雙目,幾乎是不自覺的想要抓住那一絲感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摸到某種門路,觸及到某種讓他渴望而又陌生的感悟。

        “風本天地生成,自當有其靈性;風靈根就是這種靈性的體現,只是他存在與自然,而是凝聚在肉身而已。”

        “也就是說,它們本屬同源!”

        “既然是同源,何來相互排斥之說?又怎麼會彼此廝殺,甚至造成傷害!”

        這宗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宛如一道驚雷凌空炸響,讓他頓生狂喜之感。沒有多做猶豫,他開始主動出擊,散開肉身的排斥,任由那股吸力與元神相融。

        融合並不順利。

        靈根究竟如何誕生,十三郎懵懂不知。他只覺得這種相融存在隔膜,仿佛水與油交匯在一起,雖然竭力彼此透入,更多的確實為了吞噬,而不是結合。與此同時,肉身感受到那種元神離體的趨勢,本能的要去阻止。雙重阻礙下,他的身體傳來陣陣劇痛,元神竟有些飄忽不定,如同要散去一般。

        他從入定中霍然驚醒!

        身體霎拉間恢復掌控,那種艱難的相融戛然而止。十三郎震驚之下查看,全身已冷汗津津,還散著一股酸臭氣息。隨後他更現,自己所坐的位置,竟然朝洞口處挪動了少許。

        “這樣的情況……”

        調整好精神後,十三郎重新思索先前的過程,認真體會著那種仿佛元神分離的感覺。他修煉的時間不短,卻從來沒有如典籍中記載的那樣將元神放出體外。因為這種行為風險極大,稍不留神會失去神智,甚至會就此煙消雲滅;以他如今的修為,元神尚未穩固的情形下,實不應輕易施展。

        然而那一絲明悟如此清晰,十三郎隱隱有種感覺,一旦能將其掌握,自己對風的理解將會有一個質的突破。反復權衡之後,他最終做出決斷,繼續嘗試。

        他站起身,先感受了一番身體狀態,法力已經恢復大半,精神也甚為清明。尤其重要的是,十三郎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輕了不少,外面傳來的吸力也不再如之前那樣刺骨寒冽,好像有種飄動的感覺。

        定了定神,他沒有急于急于開始,而是將周圍的環境認真的查看了一番。隨後走到洞穴的最深處,途中連續施法,布置了足足五層禁制;每一道禁制上,他都附加了一絲神念,一旦身體與之觸踫,自然能有些感應。

        這種方法是為了應急,十三郎禁制的水平太低,他可以感覺到,在狂風的吸扯中,這些禁制維持不了太多時間,而且一旦被狂風所毀,他附加的神念也隨之消散,而且是永久性的消散。不過如今他的心思放在領悟上,這些損失已經不能考慮在內了。

        做完這一切,十三郎再次盤膝坐下,收攏精神,繼續之前所做的事情。

        時間流轉,憑著風靈根與風之前天生的親近感,他很快找回了那種感覺,遁入到元神與風力的相融之中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42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六十一章︰再闖陰陽峽(下)
        “風本只是氣流,因冷熱不均而起;然而在這個世界,連風都擁有靈性,我的感覺也證明了這一點。”

        “難道說,因為身體擁有風靈根,造成元素之間的某種共鳴?”

        沉浸在思索中的十三郎,用心地體會著身體里的一切。那種融合極其艱難,但步伐卻堅定不移;每當這種程度加深一層,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生某種變化。

        多了一些東西,同時少了一些東西。

        此時若是有人在他身邊,可以看到十三郎的皮膚上呈現出一幕奇景,一個個微小的氣旋高旋轉,似要滲進身體,又似從身體中旋出。與之相伴的,他的身體上漸漸凝結出一層如油脂樣的物質,散著酸臭氣息。

        而在十三郎自身的感覺中,融合不僅僅意味著這些,還有陣陣難言的劇痛。靈根本就不是目光可視之物,風力更加無形無味,然而身體卻自本能的要阻礙這種相融,好似一層厚重的隔膜。

        他的丹田處,靈力漩渦運轉到極致,不斷催動風力進入身體每一寸角落。似相融,又似在蕩滌污穢,每次清掃都需忍受難言的痛苦,更帶來讓他為之狂喜的變化。

        他甚至感覺到,隨著這種過程的持續,胸口那層遮掩印記的靈膜已經自動消除,那個星星的第二只尖角,竟然以極慢卻又無比堅決的方式收攏,漸漸變得圓滑。

        如果說,借用外力鍛體他是頭一次嘗試,然而對那只星星的變化,十三郎實在太熟悉不過。數次嘗試築基失敗,他很清楚這種變化有多珍貴。它實際上意味著,這種相融非但讓他的身體生變化,還帶來了法力的提升!

        確認到這種變化,十三郎可以斷定,他遇到或則現了一次難得的機緣,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放過。

        “這不僅僅是風力融合,還能吸收靈力甚至魔力!此處靈魔兩氣都極為充裕,而且因為風暴過于猛烈,本身就帶有某種程度的融合。對別人來說它是天塹甚至是劇毒,然而對我來講,卻是絕佳的修煉之所。”

        心頭難以遏制地涌出興奮,十三郎幾乎要當場跳起來。不是他的心性不夠凝穩,而是這種現太過驚人。

        之前十幾年苦修,他一直在黑暗中獨自摸索,不敢向外人透露一絲口風。哪怕是塔山,最多也只會猜測他可能是靈魔異體,絕想不到真實情形。其中的辛苦,哪里是言語可以形容。

        築基成功後,十三郎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修煉極可能會遇到一個天大的難題,其關鍵處,就是靈力與魔力的數量。

        不要說按照正常修士那樣打坐煉氣,即便加上吸靈吸魔的特殊能力,度也遠遠不及旁人。因為他的法力較之其它人相比,精純度根本不能同日而語。曾經他憑借這種精純冒充開光大師,還賺到不少浮財。然而如今的情形是,這種精純成了不折不扣的天塹,幾乎不可逾越。

        如今一朝破解難題,別的不說,單單節省下來的靈魔各類法器,數量都要用海量計算。如此天緣,怎不讓他為之狂喜!

        只要陰陽峽谷在,何愁大道無期!

        從另外一個角度,十三郎如果想查明塔山被罷免舵主之位背後的真相,沒有強悍的實力做後盾,純粹是自取其辱。之所以他沒有審問宗鳴,原因也正在于此。

        狂喜中,時間隨之流逝

        一天之後,十三郎從入定中醒來。

        他不是主動放棄修煉,而是身體傳來反應,洞穴中的風力,不夠了!

        正如小叮當所說的那樣,峽谷中的風暴會持續下降,之後又會持續加強。眼下的情形,無疑是前一種情形。

        清醒之後十三郎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不覺中竟已挪動了洞口處,再往外走的話,他就要被卷入風暴之中。

        這個現令他為之一驚。以他如今的程度,在洞穴中修煉尚且無礙,假如在忘我中被卷入風暴,後果不堪設想。好在那幾層禁制雖然沒有直接將他喚醒,卻也起到某種警示作用,在觸及到最後一層時,終于清醒過來。

        “修真無歲月,還真是這樣啊!”

        意識到自己需要籌劃一個更為穩妥的計劃,十三郎熄了繼續修煉的念頭。他知道,只要摸到門道,以後大可以再來此地,以逐步推進的方式修煉。

        “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在罡風最為猛烈的時候在峽谷中修煉,修為能達到什麼程度?會不會結丹?”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十三郎精神大為振奮。隨後他又現,此次修煉帶來的好處遠非如此,連肉身都別錘煉了一番。據說就是身體中充滿力量感,變得更加強悍起來。更為重要的是,此時的風暴吹在身上,竟有一種透體而出的感覺。仿佛他自身成為了風的一部分,任憑狂風如何肆掠,都很難再帶來傷害。

        帶著近乎于新生的雀躍感,他走到剛才留下拳印的地方,再出一拳。

        一聲輕響,牆壁上再次留下一個淺淺的拳印,深度並沒有太大差別。然而十三郎清晰的感覺到,這一拳與剛才有所不同。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似乎更靈動,更容易把握,也更加舉重若輕。就仿佛這個動作自己重復了千萬遍之後的熟悉,還有那種對力量的掌控,都比之前要略強。

        “力量不是問題,這種感悟比增強力量更加難得,以後要著意領悟才對。”

        想清楚這些,他最後檢查了一下胸口的星紋。如自己感覺到的一樣,那個尖角的確有回籠的趨勢,不過很不明顯。外表上看,只是略微變得鈍化。很顯然,也需要時間的積累方能成功。

        一切都有了頭緒,十三郎不再考慮這些。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而思考眼下的情形。

        注意力一旦從修煉上轉移出來,他馬上就皺起眉。

        原因很簡單,太臭了!

        人前人後,十三郎給人的印象都很干淨,衣著雖不是太在意,卻從來都是整潔清爽。此時現自己仿佛從酵個把月的糞坑里撈出來一樣,不禁苦笑連連。

        “難怪佛家說肉身只是一句骯髒的軀殼,誠不欺我。”

        對修士來說,自身的清潔從來不是問題,十三郎自嘲之後很快將身體清理干淨,渾身上下收拾妥帖,又重新將那個印記封其,邁步出了洞穴,繼續上路。

        此番置身與狂風之中,他的狀態明顯不同。不僅精神上佳,步履更是輕松不少,眼下這種風力,他甚至不需要開啟護盾,僅憑肉身即可維持。

        信步于風中,十三郎好似塔山玩水,竟走出一種飄逸出塵之感。若是有外人在此,只怕定會大吃一驚,誤以為此人是四星、甚至更高階的戰靈。

        …

        這一次他走得極為順當,直到峽谷中央才不得不停下來,尋找避風處調息。因為隨著靈氣的峽谷中的推進,罡風最猛烈的所在也隨之前移,從外表看上去,十三郎好似在追著風暴前行,帶著某種壯闊的意味。

        因不願錯過時機,他抓緊時機再次修煉了一天,為了保證安全,十三郎在沒有合適的禁制手段下,干脆用起物理手段。他將幾把飛劍插在洞口附近,如此身體移動在此處時,無論如何都應該能夠清醒過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十三郎望著仿佛柵欄一樣的洞穴,自嘲說道︰“這算什麼?自設牢籠還是尋短見?”

        別說,這種方法確實有效,第二天他從修煉中醒來時,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將兩把飛劍擠壓得有些彎曲,而且幾把飛劍在狂放不斷的轟擊下靈性大失,幾乎不堪使用。

        破財心疼的同時,十三郎心中大起凜意。暗想在感悟之力確實恐怖,竟然能讓人迷失到如此程度。這還只是初期,越是往後,迷失之力恐怕越嚴重。在沒有想到妥善的辦法之前,輕易是不能再繼續。

        “修士修煉的時候,簡直和動物冬眠差不多……禁制之道,必須加強!”

        感嘆幾聲,十三郎收拾心情,又一次啟程。

        …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陰陽峽谷號稱一線隔陰陽,竟然被少年在修煉之中慢慢走完全程。整整七天之後,十三郎帶著一絲振奮一絲疲憊,終于走出了峽谷。

        眼前,是一片蒼茫的大地!
tn00332604 發表於 2014-8-6 01:16
六十二章:不共戴天,蒼天無眼!


天依舊是那片天,雲也還是那些雲,大地雖有界山阻隔,然終為一體,如何能分得出彼此?

    這是十三郎一直疑慮,也是他一直想弄明白的事情。

    如今,當他真正踏上魔域的土地,幾乎是在落下第一步的瞬間,他就明白了一切。

    原因只有一個:敵意!

    這裡的山,這裡的水,這裡的鳥獸蟲魚乃至花木樹草,通通對他抱有敵意!

    腳下的土地格外堅硬,似乎要將他的腳底刺穿;周圍凋零的草木明明被狂風吹得倒向遠處,卻好像在努力回頭,只為了給他一道憤怒的目光。景緻和靈域的區別並不算明顯,然而空氣中每一分元素,都似乎包含著排斥的情緒,竭力朝他身邊擁擠,不是歡迎遠方來客,而是要——殺死他!

    身處這樣的環境,十三郎無端生出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二次恐懼,周身泛起寒栗。

    整個世界,無不為敵!

    此時,靈氣風暴從峽谷中呼嘯而出,彷如十三郎的援軍一樣,掃出一片避難之所。如此狂暴充裕的靈氣,衝出不過千米之地,就被周圍無窮無盡的魔氣所淹沒,最終湮滅成虛無。

    谷口與靈域那邊別無二致,一樣的狂躁暴亂,一樣的渺無生機,一樣的灰暗蒼茫。

    神念掃過,數千米範圍幾無生靈出沒。十三郎無力看得更遠,想來也和靈域的情形類似,不達萬米之外,都見不到人類的踪跡。

    意識到問題所在,十三郎馬上做出調整。隨著法力性質的轉換,他看起來就是一個純正的魔修,修為依然維持在築基以下,不高不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轉換完成的那一瞬間,天變了。

    大地充滿親和,草木疑慮中變換出笑臉,連那些艱苦謀生的爬蟲螻蟻也變得和善;與之相反的,身後的靈氣立即暴怒,如刀似劍向他撲來,彷彿發現一名叛族異類,要將他格殺當場。

    “靈魔之戰,竟然殘酷若斯!”

    心頭湧起感慨,十三郎快速沖出靈氣風暴的範圍,遠離了那團原本親和無比的氣流,這才停下身來。

    身後,狂暴的靈氣在無邊魔氣中左沖右突,反复上演著突破與被滅殺的過程;看上去,竟彷彿一位蒼老的將軍在萬軍叢中廝殺,雖不免力竭身死之結局,依然不肯後退半步。其慘烈壯闊,幾可令天地為之色變,萬物為之顫抖。

    遠離谷口處,十三郎靜靜地望著那片萬年不變的戰場,久久難以平靜。

    此時的他,從雙方的角度真切體會到了那種化不開的仇怨;這種仇怨深入靈魂,深入到每一寸土地與分子,非人力所能終結。

    這是不共戴天之仇!

    十三郎還明白了,當魔修踏上靈域土地時,所面臨的壓力與感受。若是發生戰鬥,只怕實力銳減三成。轉而再一想,小叮噹上次穿越峽谷,想必是藉助於魔氣反襲的那段時機。元氣大傷之下為趙四所擒,也就不顯得奇怪了。

    眼下,輪到他來體會這種感覺。不同的是,叮噹雖是靈魔異體,終究還是魔道根本,十三郎則是正反模擬,自己都分不清該劃分到何種類別。之所以認為靈氣相對平和,不過是因為待的時間長,難免有些親近罷了。

    看了此處谷口的情形,他自然能想到魔域眾人對靈修的態度,震撼的同時警懼之意大起,在心裡提醒自己小心行事,千萬不可露出馬腳。

    唏噓幾聲,感慨片刻,十三郎收拾心情,抬頭辨明方向,舉步前行。

    他早已和叮噹計議妥當,此行目的地是峽谷西南三百里——穆家寨!

    此時的十三郎不知道,在他身後的靈域內,幾件與他有關的事件正同時發生。因他一手導致的落靈城之變,如同一顆石頭掉進湖中,泛起陣陣漣漪。

    …

    這裡是一條瀑布。

    北方的夏季來得晚,對應的春天也去得遲;時已入暑,瀑布兩側的山巒依然是一派春意盎然,加之此處地勢高遠,水聲隆隆而不失清冽,竟有一股如寒冬未過般的春寒。

    那條白鏈自山頂掛落,轟鳴如萬馬齊鳴,騰升的​​水汽如雲;粗看好似仙女從空中垂下的白綢,飄渺虛靈又不失豪邁,堪稱仙境。

    瀑下必有深潭,那條白龍自山頂雲層俯衝而下,一頭扎進不知幾許深的清幽,一路歡歌隨之落下尾音,卻又被身後的追疊的歡歌所覆蓋,最終化做響徹山谷的回音。其聲勢如雷,氣勢如雷,凌壓在人們的腦海心胸,驕傲地蕩滌著一切浮華,只餘下濃濃震撼與崇仰。

    這是一副絕美的畫!

    畫中卻有敗筆——讓人幾無法忍受的敗筆!

    潭邊開闊處,擺放著一張丈餘寬的桌案;桌案沉穩厚重,比之三元閣的那一張不知要雄渾多少。看其摸樣,假如當日三元閣之戰中它也在現場,只怕戰況再激烈幾分,也未必能將其毀壞。

    桌案如此厚重,是因為它要承栽重物,就像現在這樣。

    桌上有牛——一頭烤熟的、成年的、雄壯的、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完整公牛!

    桌邊有人,人在吃牛,吃那頭完整的牛。

    吃牛的人旁邊還有一些人,不過與他相比,那些人彷彿是侏儒與巨人相伴,身形氣勢乃至神采,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縱然虎嫂復生,只怕也遠不及此人雄壯……呃,或許應該說,不及此人肥胖才對。

    一個胖子在吃牛,這就是敗筆。

    …

    “來來來,再加點料,多放點辣!”

    胖子一口咬在牛嘴上,啃下整塊肥厚的上唇,嘴裡嘎吱嘎吱地嚼著,一面呼喊身邊人給他幫忙。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上前,其身形尚不及胖子的腰際,如果論重量,只怕十不足一。

    “大少爺,太過辛辣容易上火,不利脾胃;雖說於少爺功法有益,也需酌量才是。”

    少年將手裡的鮮血般的蘸醬塗抹在牛身,嘴裡不忘勸誡,說道:“火靈果當辣椒用,有點浪費了。”

    看得出來,這位大少爺的飯量雖然恐怖,對待少年卻相當隨和;否則以他本身僕從的身份,絕不敢如此放肆。

    “我也不想啊!”

    大少爺海碗一樣的巨口咧了咧,喉頭一陣蠕動,將那塊怎麼都嚼不爛的肉筋胡亂嚥下。許是吃得高興,又或者是因為吃力,他的面色發紅,油光鋥亮的臉上蕩漾著莫名的神采,似喜又似悲,無法看得分明。

    “三弟死了,老二也死了。仨弟兄就剩我一個,孤獨啊!”

    伸出比面盆小不了多少的手掌,大少爺隨手撕下一隻完整的牛腿。堅韌的筋骨在他手中連一張紙片都不如,沒有一絲反抗掙扎的餘地。

    胡亂地啃了幾口牛肉,大少爺揮手叫過另一名清秀少年,接過其懷抱的酒囊,揚起脖子如倒水一樣猛灌。碩大的酒囊以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彷彿連通到另外一個空間。

    “唉!每次覺得孤獨的時候,少爺我就特別想吃,也特別能吃。”

    大少爺將酒囊交還給少年,抬頭仰望著眼前那條咆哮的白龍,臉上露出傷懷的表情。

    他說道:“每次看到這一方好水,這一方充滿詩情畫意的好景,少爺我就特別想喝酒,也特別能喝。”

    抬手抹了抹油光光的大嘴,他又說道:“如今我是既孤獨又面對好景,焉能不吃,焉能不喝?”

    聽著大少爺一番感慨,兩名少年掩唇而笑,眉頭微蹙竟如羞澀少女。左側少年說道:“大少爺,您何時前往落靈?”

    大少爺微怔,說道:“落靈?去那兒做什麼?”

    右側少年大奇,說道:“二少爺三少爺接連身亡,長老都大為震怒,您不去調查一番?”

    “調查什麼?調查誰是兇手?”

    大少爺反問了一句,隨即桀桀大笑,說道:“這有什麼好調查的,死了就死了唄!少爺我身為他們的大哥,在此風景絕雅之地,憑懷悼念一番、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也就罷了,何苦去尋那些不自在。”

    兩名少年交換了一下眼神,同聲問:“可是長老那裡……”

    “父親大人老年喪子,自難免會有些悲痛,可如果我能進入道院,他老人家心怀大慰,慢慢也就淡了。”

    大少爺面色沉痛,悲戚戚說道:“可憐三弟悍勇頑強,二弟機智聰明,都有遠勝為兄之才。如今他二人雙雙撒手而去,倒是落得逍遙;為兄卻要節哀從變,更要承擔為長者盡孝、為宗門爭光的重任。”

    “唉,兩位兄弟,你們讓為兄如何承受得起!”

    許是悲痛過度,大少爺再次感受到孤獨,抓起牛腿猛嚼一通,片刻間就只餘下一隻光溜溜的腿骨,竟比狗啃得還要乾淨。

    兩名少年嘻嘻笑著,為他抹漿遞酒,左側少年溫言寬慰道:“少爺說得極是。道院山門開啟在即,少爺為大事著想,絕不應該分神他顧。況且道戰兩盟還有觀內都已經對此事表示關注,還有什麼事情查不出來。少爺安心修煉,對長老對宗門,都是最大的安慰。”

    右側少年也說道:“大少爺菩薩心腸,老天若是有眼,比令少爺得從所願,進入道院內門。”

    “呵呵,說得好,說得好啊!”

    大少爺的臉上露出笑容,隨手擰了擰少年的臉頰,溫和的語氣說:“不過有件事情,你們說的都不對。”

    兩少年齊聲問:“何事?”

    大少爺沒有回答他們,轉過頭看向那一片脆青與水霧交織的迷濛,眼中有精芒一閃而過。那一刻,他彷彿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不見半分貪婬浮誇,唯有狠戾與陰毒。

    這種氣質僅僅維持了一瞬,他就恢復了原狀,重新變成那副和善貪吃,甚至有些憨厚的摸樣。

    兩名少年似乎毫無察覺,拽著大少爺的衣襟,如撒嬌般催促他解釋疑問。被逼無奈之下,大少爺擠擠眼睛,神秘的語氣說道:“在這個世界,老天是沒有眼的,你們都不知道吧!”

    兩少年愕然,撇起嘴說道:“老天有眼沒眼,少爺又是如何得知?該不會您自己看過吧!”

    這話嘲諷的意味很足,以他們的身份,著實太過放肆。大少爺卻一點都不生氣,桀桀怪笑了幾聲,說道:“我當然知道,老天就是不長眼的。”

    “老天無眼,我肯定!”
tn00332604 發表於 2014-8-6 01:18
第六十三章 :四方有戲,簾幔始展


古劍門有塔,分七層,每層藏有數量不等的各式飛劍。凡被認定為內門弟子者,皆有一次入塔尋劍的機會。

    與其它宗門不同,古劍門弟子多數選擇終身只伺一劍。即便因為修為提高,飛劍的品階無法跟上的時候,他們也會以原有的劍身為坯,添加珍稀材料重新煉製一番。對他們來講,飛劍如同自己的手足兄弟,可以幫助其成長,決不能輕易拋棄。

    每當有修士終老,無法抗拒天道召喚即將死去的時候,無論他們身在何方,都會想盡辦法回歸山門,將自己的飛劍留在劍塔內。隨後他們會進入古劍門禁地,與無數祖師為伴,孤獨又或安然地死去;僅餘下飛劍嗚咽,苦苦守候下一任主人。

    這期間,雖有弟子在外身亡造成飛劍遺失,然而有門內宗師時常煉製,又有弟子因不願捨棄原有飛劍,放棄了入塔選劍的機會;消長起伏中,劍塔的飛劍數量非但不會減少,反倒逐年遞增。

    劍塔越到高處,藏劍的數量就越少,據說達到五層時,飛劍的數量已不足十柄。至於劍塔之頂,也就是號稱第七重樓的地方,歷來只有兩把飛劍供奉與此,萬年不變。

    自從萬年前新紀之戰結束後,七重樓就再也沒有打開過,那兩把飛劍也從未現世。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一句話,代表著古劍門的威嚴,又或則是守護。

    “七重樓開,古劍門興!雙劍絕世,古劍門亡!”

    這句話的意思倒也簡單,若有弟子能得到雙劍的認可,古劍門會迎來興盛之期;而若是此雙劍被人奪走或是毀掉,則表示古劍門已經煙消雲滅,徹底成為歷史。

    換個說法,外敵若不能毀掉或奪走雙劍,古劍門萬世永存。

    …

    此時,劍塔第五層,一名披頭散發,面容污穢模糊,行至有些瘋癲的黑衣老人正沉浸在悲痛之中。

    “死了?到底還是死了!”

    老人手裡拿著一塊木牌,牌子上一道清晰的裂紋,似乎象徵著什麼。他緊緊抓住破舊損壞的木牌,彷彿抓住什麼心愛之物,始終捨不得丟棄。

    “當年爺爺就告訴過你,不要和山君門下攪到一起,你偏不聽。”

    老人對著木牌,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外人聽了也只能是一頭霧水,不明他所指何人。

    “山君非人非妖亦非魔非鬼,本不該存於世間。強行逆天,終會受天詛而亡,從來不得善終,連同他的門人子弟在內,無一人能夠逃脫。”

    對著木牌,老人的目光渾濁哀傷,聲音中透著苦澀。

    “現世即為殺劫,你以為說著玩的麼?”

    “你不聽我的話,非得自行其是。劍道執心,爺爺沒有辦法勉強,只能苦苦尋覓一隻天心蛤蟆交給你;原指望以上古煞氣沖劫,強行破除這一災。”

    “爺爺不放心你的性子,又不能讓你將她留在宗門,這才尋著藉口,把你攆到落靈那個鬼地方。原以為,以你二人之能,在那種邊塞之地,當不會遇到致命的危險。”

    “結果……”

    手掌在木牌上摩挲,老人眼中有淚水滑落,滴在木牌上,滲入那個裂縫之中。

    “三年前,你傳信說大難不死,被一名年僅十一二歲的少年所救。爺爺以為,如此奇蹟能在你身上發生,象徵著大難已消,從此再無所憂。正尋思找個合適的時機,將你從戰盟討回來繼續修道,繼承我古氏一脈,也繼承我的衣缽。”

    “如今,都沒有了……”

    “爺爺準備了許多衝關良藥,足可讓你在短時間內直達結丹;如今,也都沒有了用場……”

    “為躲避血脈之敵,爺爺整天裝瘋賣傻,連你的身世都不敢告知。如今,你可知道自己是誰?”

    心裡的哀傷達到極致,老人閉上雙眼,顫抖的聲音自語道:“古氏自我而滅;天絕血脈再無所傳,天邪雙劍……也再沒有人能夠使用了……”

    他的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抹慘笑,隨即低下了頭。

    “爺爺死去後,列祖列宗必不能原諒我;歷代祖師,必不能原諒我。就算他們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我……”

    沉默許久,老人緩緩抬頭,死死盯住那塊木牌,目光漸漸變冷。

    “你死了,爺爺沒了念想,也就不要活了吧。”

    “這種日子我受夠了,也忍夠了,不能再這樣忍下去。”

    老人緩緩從地上站起,眼裡似有火焰在燃燒,一股恐怖到讓人心驚的氣息散發出來,彷彿能令空氣凝結。

    “讓我去看一看,究竟你是怎麼死的,究竟是誰殺的你!還有你最後傳信所說的,那個託付給老夫的少年,到底是何許人也!”

    啪!的一聲,木牌被老人捏成碎片。稍後,老人的身影衝劍塔內飛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古劍門的天空。

    …

    某個不可知之地,一處大殿之中。

    殿中有供有雕像,蟒身蠍尾,又有八臂雙頭,一為美女之面,一如蛇首吐信,顯得格外陰森。雕像背後,朦朧中還有一道虛影,同樣是雙首蛇身,卻只有六隻手臂,且都顯得單薄,彷彿透明。

    雕像下,跪伏著幾名衣著各異的人,還有幾隻形狀各異的獸,甚至還有兩個同樣模糊的身影,宛如鬼魂。

    大殿內靜謐無聲,良久,忽見雕像上的人頭睜開雙目,發出嬌懶的聲音。

    “三十七子亡後,怨輪為之轉動,象徵著又一輪天咒行將展開,爾等可已準備好?”

    諸多身影聽聞,心神為之巨震,皆不能答。

    那隻蛇首此時也睜開眼,竟然口吐人言,沙啞陰冷的聲音道:“一群廢物!”

    下方的人群匍匐於地,不敢做出回應。

    “姐姐不要如此說。”

    美女之面嘆息一聲,說道:“這些孩子沒經歷過,有些恐慌終所難免。”

    蛇首冷哼一聲,閉起雙目不再言語。女子的聲音道:“去吧,按照你們各自心中所選,可隨意行事。”

    不待他們答應,女子又說道:“道院開啟山門在即,你們選一倆合適之人參加院試,若能進入內院,本座當有重用。”

    “此外,三十七子雖死,也需要查證一番事情原委。如有受辱之事發生,爾等知道該怎麼做!”

    下方的幾人齊聲道:“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如有辱及山門之事,當滅其族。”

    “嗯,去吧。”

    女子滿意點頭,最後吩咐道:“怨輪既然開始轉動,本座當靜心沉睡以應,兩百年之內,若無天大事情發生,不許再來驚擾。”

    幾人再次答應,朝雕像認真叩首後離去,大殿之中漸歸於沉寂。良久,忽聞女子開口道:“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天咒提前發作,定有異星干擾。”

    蛇首陰冷的聲音響起,說道:“事情的源頭必在落靈,為何不讓他們順帶查明。”

    女子苦笑,說道;“妖妃你是吃的苦頭不夠多麼?還想行那乾涉之事?”

    蛇首沉默下來,良久方才說道:“就算不干涉,總應查明真相,有個準備才是。”

    “不是我不想,只是真相?誰又能真正查得明呢!有那座破觀干擾,就算我想,也是有心無力。”

    女子似想起什麼難忘之事,幽幽開口道:“我等受困於此多少年了,如今總算摸索到一絲踪跡,且不可再節外生枝。還是靜心以待吧,希望這一次,他不要再讓我失望。”

    提到第三者,蛇首徹底沉默下來。寂靜的大殿中,就此再無一絲聲音。

    …

    陰陽峽連通魔靈兩域,魔域與落靈對應的所在,名為五離城。

    雲離山脈、水離沼澤、風離峽谷、火離山,還有一處夢離之地,這就是五離名稱的由來。其中風離峽谷即指的是陰陽峽,火離山又名火雲山,區別在於靈魔兩域對其叫法不同。

    五離城名中有五離,“離”字的含義不是缺少;恰恰相反,離意味著充裕,無法想像的充裕。

    比如陰陽峽谷,魔域中人把它成為風離峽谷,然而世人皆知此峽谷特點,最不缺的就是風。無論狂風旋風颶風罡風,幾乎應有盡有。

    與之類似的,雲離山脈並非無雲,而是終年被雲霧瀰漫;雲霧濃厚時,幾看達貼面不可視的地步,堪稱奇景。

    雲多的地方必然險惡,雲離山脈背靠兩界山,空氣的流動性差,且濕靄悶熱,又多瘴氣毒蟲,環境可謂惡劣。在這裡生存很不容易,卻不能令人類卻步。方圓近千里範圍內,大大小小分佈著百餘個山寨,成為相對集中的聚居之處。

    總體來說,雲離山脈的人口不少;然而因為常受靈氣風暴波及,此地魔氣品質甚為低劣,很難誕生修士。每有魔修產生,都會成為各個山寨的支柱,與那些因無法修道專伺煉體的人一起,成為保護山寨不受魔獸襲擊的主力。

    這種情形與靈域很想像,山民生活簡單且艱苦;對他們來說,修士往往會成為保護神一樣的存在,享受眾人尊崇。然而對那些魔修來講,如果不願在山里終老,就必須遠行至數百里之外的五離城,方可尋得進一步修煉的機緣。

    穆家寨,就位於雲離山脈之中。此時,離寨子十餘里處的山路上,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而行,駕車之人是一名文弱少年,看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然而那雙明亮的眸子中,卻隱隱含有滄桑之感,顯得頗為另類。

    時近正午,濃稠的霧氣終於顯得稀薄,視線也為之一清。馬車轉過一處山凹,遠處已可見到山寨的身影。少年抬起頭,朝那片影影綽綽的山寨打量一番,臉上露出笑容。

    “小叮噹,穆家寨到了!”
as29488423 發表於 2014-8-12 20:31
第六十四章:寨外

聽到呼喚,馬車上的窗簾掀開一角,露出叮噹搖晃著的蒼白面容。與在靈域相比,叮噹鴛鴦般的小臉對比更加分明,左邊愈白,右側卻愈發紅艷。

    搖晃是因為馬車,它是山民所用的破舊木車改製而成,粗陋不說,連拉車的牲口都不正宗,是十三郎高價才購買到的一頭叫驢。

    車上加了罩,裡面鋪上厚厚的絨毯,又以法陣鑲刻。十三郎禁制水平差,陣法更是爛到不行,除了讓車廂保持乾爽清涼,再沒有一絲多餘的用途,防護自然更談不上。

    進入魔域後,十三郎發現小叮噹的“病情”竟然有加重的趨勢,不僅身體冰冷依舊,精神也越發不濟。他既沒本事為其解除病患,又沒有明確的求治方向,無奈下索性放緩行程,還弄了這麼一輛馬車供小叮噹歇息。心裡抱著魔域環境有助她恢復的念頭,順帶看看山景,也算一種開解。

    經峽谷進入靈域前,小叮噹曾在穆家寨住過一段時間,對這裡頗有好感;因此她建議十三郎先在這里安頓,待熟悉魔域環境後再做打算。而如果按照十三郎的想法,這裡雲深露重且有毒瘴之氣,哪裡是適合修身養病的去處。不過既然叮噹喜歡,他對魔域兩眼一​​抹黑,自然提不出更好的建議,這才依了她。

    “景緻不錯,要不要到前面看看?”

    所謂景緻,不過是些山林古木鳥語蟲鳴,周圍暗霧依然升騰,縱有炎炎烈日也不能盡消。空氣帶著濕腥的味道,頂多算得上朦朧,哪來的不錯之說。小叮噹望著他一本正經的摸樣,不由得失笑。

    “哥哥真不會騙人。”

    十三郎有些羞愧,只能支吾著回答道:“也不是啊,我覺得挺新鮮,難道是因為剛來?”

    叮噹傷勢未癒,精神較以往差了很多,連性情似乎都有所轉變,安靜了不少。不變的是那雙眼睛,因為臉頰清減了些,越發顯得大。

    她問道:“哥哥覺得魔域如何?”

    “呃……”

    十三郎本想說這里風景絕美人氣祥和一派世外桃源景象,然而對著叮噹大大的眼睛,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最終還是老實地回答道:“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叮噹眼波流轉,追問道:“哪裡不一樣?”

    “這個……反正不太一樣。”

    叮噹失笑,嘲諷的語氣說道:“哥哥想必是以為,魔域定然黑暗陰沉,魔獸都極為暴虐好殺,人也都是些殘虐之輩吧。”

    若是靈修,對魔域有此看法實不為怪。事實上叮噹說得輕了,依照靈修口口謠傳的情形,魔域就如同十八層地獄一樣,充斥著殺戮與血腥,沒有半點溫情。

    慢趕了幾天路,對魔域多少有了些認知,十三郎明白叮噹的意思。點點頭,他說道:“謠言止於智者,哥哥雖不是什麼智者,但還不至於輕信人言的地步。億萬生靈所居,自然會形成秩序法度,何至於那等不堪。”

    話音剛落,道旁灌木傳來響動,一條數尺長的斑紋巨蛇飛速扑出,閃電般將一隻奔逃無路的蒼鼠叼在口。隨即用冰冷的眼神望著這兩略顯得突兀的馬車,身卻緩緩後退,重新退入叢林。

    原本極為尋常的一幕,此時展現在兩人眼前,卻有股別樣意味。十三郎輕嘆一聲,抖手甩出一道劍氣,刺穿了幾根喬木。巨蛇受到驚嚇,退去的速度越發快捷,嘴裡猶自含著獵物,怎麼都不肯鬆口

    小叮噹的目光微有暗淡,低聲說道:“這就是魔域。”

    十三郎說道:“自然法則,靈域也一樣。”

    小叮噹搖頭,說道:“不一樣,哥哥以後會知道。”

    不管是生病還是受傷,這般沉重的話題實在不怎麼合適,十三郎想了想,說道:“總歸都是想辦法活著,咱們是高級動物,目光不妨放得遠些,想想怎麼活得更好。”

    他說道:“一會兒到了寨,你打算和老公公他們怎麼解釋?”

    老公公指的是穆家寨唯一的長老,是比族長地位還高的那個唯一。從這個帶有親切的稱呼可以看出,此老與叮噹相處得不錯,起碼不會以貌取人。

    這些都是從小叮噹口得來,其它人還有,比如穆鐵穆生穆元朗之類。穆家寨久居山里,取名與其生活方式一樣,簡單透著些剛烈意味。十三郎還曾經調侃說如果有女尚未命名,不妨叫做穆桂英,引來叮噹的一陣揣測。

    與十三郎相處得久了,叮噹對他時常冒出一些新鮮詞彙已經見怪不怪,沒有追問高級動物是何由來,輕笑著說道:“何須解釋什麼,老公公睿智得很,才不會向哥哥那樣喜歡刨根問底。”

    話語有所指,十三郎確曾經以各種“技巧”的方式探尋過小叮噹的底細,目的不是為了防範,而是想知道那瓶丹藥的源頭。奈何小叮噹機靈精變,竟然絲毫不露口風。

    明白小叮噹的嘲笑與擔憂,而且與一個近百歲的老公公相比,十三郎不覺得自己不夠睿智是什麼丟臉的事情,笑著說道:“我新入魔域,謹慎些不算錯。話說你突然消失,然後帶著傷患跑回來,身邊還多了個人,總得尋個說辭。”

    小叮噹搖搖頭,絲毫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十三郎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將那一縷疑惑壓下,說道:“奇怪,走了這麼遠,我也沒看見有什麼厲害的魔獸。照這麼看,應該不算難過呀?”

    山里生活,資源其實相當豐富,比如在靈域那邊,如果沒有妖獸和**,山民雖談不上富足奢侈,卻能豐衣足食。十三郎初臨魔域,心裡難免保持警惕;然而從峽谷走到現在,所發現的魔獸大貓小貓加起來都沒幾隻,更不要能給山民帶來巨大威脅的二階以上者。如果說山民稠密實力強悍,這種現象倒也說得通。可他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幅情形,這裡的人口比靈域稀少,實力橫向對比相差無幾,實屬怪異。

    小叮噹再次搖頭,臉上帶著一絲憂慮,說道:“哥哥有所不知,魔獸的領地觀念遠比妖獸強,行為也更加殘酷直接。此前我離開的時候,魔獸數量遠比現在多,出現這種情形,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十三郎微凜,說道:“你的意思是,此地被某隻厲害的魔獸佔據,低階魔獸都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小叮噹說道:“只怕就是如此。”

    十三郎疑惑道:“怎麼沒聽那些山民說起?”

    小叮噹失笑,說道:“哥哥好像真的變笨了也,魔域之民直性剛烈,可不會見誰就把心掏出來。哥哥畢竟是陌生人,雖然生得好看,卻不能讓人一見傾心吐露衷腸的地步。”

    “山民見到修士,敬畏羨慕固然有之,更多的還是防範。魔修裡面不乏濫殺冷酷之徒,取生魂煉製法器者比比皆是。以哥哥的形貌,山民就算沒見識,總不會傻到拿你當普通人看待吧。有些防範,還不是再正常不過。”

    這話很有道理,一個少年帶著一個少女在山穿行,能夠安然活下來,本身就透露出不少含義。這裡不是小說,沒有那麼多NC狗血不長眼的惡徒,稍微動動心眼,自然能想明白其關節,哪敢輕易招惹。

    十三郎摸摸鼻,順著叮噹的意思說道:“我以為自己人緣比較好。”

    叮噹忍不住,咯咯嬌笑著說道:“是啊是啊,哥哥自己說話吐三留七,卻要別人交代老底,果然好人緣。”

    腦袋歪了歪,小叮噹上下看著十三郎,忽然嬉笑道:“哥哥想知道實情倒也簡直,只要尋個姑娘家問上一問,她們肯定什麼都說出來,不會隱瞞半點。”

    談話一旦進行到這裡,十三郎馬上如以往那樣舉手投降。自從他發現叮噹的性情因為受傷有所變化,心便有些擔憂,時常主動尋些笑話開解。此時見她心情有所恢復,不願再以自身調侃,趕緊說道:“不談這個了,前面好像有異狀發生,叮噹小心些。”

    “許是寨的人。”叮噹同樣有所發現,舉目向遠方看去。

    是有異狀,動靜還不小。

    遠方的叢林裡,灌木荊棘紛紛而動,還有獸吼與呼喝之聲傳來。仔細辨別,似乎有人與魔獸搏鬥,魔獸最終不敵,遂即亡命奔逃;與之廝殺之人不肯放過,一路吆喝著追逐下去。

    好巧不巧,正朝著馬車的方向而來。

    “好像是獰獸?二級獰獸!”小叮噹側耳細聽,思忖說道。

    “人是什麼人?”

    區區二級魔獸,十三郎自不會放在心上,他更關心的是追殺魔獸的人。本著謹慎的原則,他沒有隨意放開神念,而是朝叮噹問詢。

    “距離還遠,聽不太清楚。”

    小叮噹想了想,說道:“獰獸速度很快,他們看起來很難追上。哥哥不要輕易出手,以免被人誤會。”

    這話有些矛盾,十三郎卻聽出叮噹的意思。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怕是不行。”

    的確不行,因為那隻體型碩大的獰獸已如狂風一般從遠處卷來,似因被人類所追產生憤怒,目光直直盯上了這輛馬車。

    拉車的叫驢恐怖大叫,越發刺激了獰獸的兇性。在它眼,眼前的人類顯然比後面追上來的人要弱小得多,撕碎了他們再逃,完全來得及。

    一聲咆哮,獰獸四爪如飛,捲起無數碎石殘木,朝馬車猛撲過來。

    十三郎聳聳肩,目光看向獰獸的身後,無奈地聲音說:“我可不是故意搶怪。”
as29488423 發表於 2014-8-12 20:33
第六十五章:魔域仙姑!

    獰獸是魔域的一種常見魔獸,與靈域的夜狼相仿,個體實力相差極大,群居為主。

    通常來說,只有那些在頭領爭奪失敗的獰獸,又或者實力遠超同類、已不屑於依靠群體力量者才會獨行;因其獨行,覓食變得艱難,性情更加狡猾殘忍。

    這只獰獸實力在二級左右,多半屬於前者。其身軀如虎豹相仿,卻長著一隻狼首,看上去兇猛矯健,還有著狼族特有的冷酷。

    不過此時它的情形不太好,油光錚亮的皮毛塊塊焦黑,有幾處還帶著外傷,血肉​​翻捲透出胡臭,如同被烤焦的肉。從傷勢推斷,與這只獰獸相鬥者至少有兩人,一為魔修一為煉體。而從遠處追來的聲音判斷,追殺者怕還要超出這個數字。

    受傷讓獰獸痛苦虛弱,也激發了它的兇性。此時的獰獸進入狂暴狀態,強壯的四肢在地面一按,身體在十餘米之外躍起,竟要躍過那隻被嚇癱的叫驢,凌空撲向後方馭者。

    獰獸瘋狂之並未失去理智,它本能的認為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更有威脅,力圖將他先行剷除。

    十三郎微微皺眉。

    他無從猜測對方是為了生擒還是滅殺,不想因這件小事生出事端。剛剛來到魔域,不論對方是什麼人,他都不想與之結怨,哪怕是出於好意。

    這樣想著,十三郎冷哼一聲,身體一晃從車駕上消失,再出現時,赫然在半空與獰獸相遇。隨即輕揮一掌,按在獰獸的額頭。

    區區二級魔獸,十三郎有太多手段可以使用。最終,他決定不動用法力,而是以常見的煉體手段,與獰獸正面對抗。

    “小心!”

    “哼!”

    “啊!”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追逐獰獸而來的幾名大漢從疾奔驟然停頓,目光為之凝滯。

    他們震驚於十三郎的速度,卻又不禁為他擔心;隨後的結果讓他們目瞪口呆,幾乎無法置信。

    獰獸的嘶吼只發出一半,身體彷彿迎面撞上牆壁一樣定格,然後重重地落在地面,再不能移動分毫。

    造成這一切的,竟然是一位不及弱冠的翩翩少年。此時的他已經落地,在那頭叫驢身體裡輸入一道安慰的氣息,隨後抬起了頭。

    “車上有女眷,為防有所驚擾,出手重了些。”

    十三郎的話語很溫和,態度彬彬有禮,解釋得也很清楚。幾名大漢看看十三郎,再看看躺在地上的獰獸,面面相覷。

    正那名衣著相對考究的年輕修士首先清醒過來,揚手說道:“這位道友,可是前往穆家寨?”

    另外兩名大漢聽了,目光同時匯集在十三郎身上,竟然流露出一絲敵意。

    十三郎微楞,想不出有何不對,只能老實回答道:“正是如此,幾位可是寨的人?”

    年輕人面色微寒,繼續問道:“道友可是燃靈特使?”

    沒等十三郎回答,他好似又看出些什麼,冷聲道:“你不是特使,到底從何而來,說!”

    如此嚴厲的語氣,不要說十三郎,連他身邊的兩名同伴也覺得異樣。不過青年顯然地位在他們之上,既然已經亮明態度,兩人同時緊張起來。

    十三郎微微皺眉,心知是起了某種誤會,耐心解釋道:“道友弄錯了,在下對穆家寨沒有敵意,是陪舍妹探親而來……”

    此地離穆家寨不過十餘里,實在沒理由遇到寨的敵人。如此說法,自然是上上之選。

    “探親!”

    不拉關係還好,聽到探親兩字,年輕人連連冷笑,譏諷道:“穆家寨從來就沒有什麼外親,道友這樣說未免太可笑。奉勸你一句,最好實話實說;否則的話,只怕沒什麼好處。”

    說著話,年輕人抬手一揮,兩名大漢身形閃動到兩側,隱隱將馬車包圍起來。

    雖不想惹是生非,十三郎也不禁被青年的態度感到恙怒,心裡暗想這傢伙未免太沒腦,你見過有敵人這副打扮找上門嗎?如果真有人這麼幹,又哪裡是你們幾個所能對付。

    正想說點什麼,一道清脆如泉水叮咚的聲音突然響起,毫不客氣的教訓道。

    “穆元朗,你好大的威風啊!”

    隨著話音,粗陋的車窗掀開一角,叮噹那張鴛鴦臉出現在幾人面前。雙眼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叮噹嘲笑著說道:“我看你還沒接替族長之位吧,現在就這麼跋扈,將來成了族長,尾巴不得翹上天!”

    從叮噹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青年與兩名大漢就陷入呆滯之。此刻見到她的面容,幾人更是瞠目結舌,直愣愣的目光投在那張小臉上,挪不開一絲一毫。

    “你……您……您是仙姑!”

    “咳……咳咳……”

    原本愕然卻不失得意的十三郎陡然呆住,劇烈咳嗽起來。

    …

    …

    直到幾人相認並解除誤會,十三郎還沒能完全清醒,頻頻搖頭感慨,大嘆世事無常。

    無論如他也想不到,小叮噹在穆家寨竟擁有如此莫大的名頭。那名叫做穆元朗的青年已經快要築基,比叮噹差不了多少,起碼表面上是如此。然而從態度上,他簡直如對待授業恩師一樣尊敬,甚至猶有過之。

    更讓他覺得荒唐的是,此人竟然以“仙姑”這種名號稱呼一位魔修。

    “魔修也稱仙?這個實在是……”

    找不出合適的詞彙形容,十三郎只能安慰自己說仙姑總比蘑菇好,別的不說,起碼自己也跟著沾光。打從認出叮噹的那一刻起,尤其是看到叮噹對十三郎的態度之後,幾名大漢包括那名年輕人在內,反復為之前的無禮向他致歉。初始他還受之坦然,心想這等魯莽之人,是應該好好受些教訓。可是到後來,眼看幾人對自己一臉恭敬生怕被記恨的表情,十三郎反倒不自在起來。

    看得出來,這位名叫穆元朗的未來族長,是那種直心腸且不擅長掩飾之人。有敵意的時候恨不得馬上拔刀相向;一旦解了誤會,又如多年至交一樣,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人看看,以證明自己的一片坦誠。只是不知道他是因為對叮噹的恭敬才如此,還是對別人也這樣。

    假如是後者……

    “族長的眼光可不怎麼好啊!”

    十三郎從叮噹那裡知道,穆家寨的族長並非世襲,而是頗為民主的方式,由族人集體選拔而生。當然了,通常都會選擇實力強大的人。對一個數千人的寨來說,穆元朗的實力或許不錯,可是這樣的心性,後果著實堪憂。

    一陣胡思亂想,馬車在穆元朗等人的帶領下直奔穆家寨,那頭奄奄一息的獰獸也被其叫穆鐵的大漢扛了回來。由此十三郎看出,魔域這裡的空間寶物很是稀缺,要不就是穆家寨本身太過貧苦,穆元朗堂堂少族長身份,竟連個儲物袋都沒有。

    幾人與十三郎分說幾句,注意力都回到小叮噹身上。對他這位一看就不是親生的大哥,穆少族長雖然恭敬,倒也沒有真正放在心裡。再說小叮噹形像大變,而且一看就受了傷,他們心裡都有些疑問。

    “仙姑一去數月,阿公他們都想念得緊。此番前來,可得多住些日……”

    與穆鐵兩名大漢相比,穆元朗明顯讀過書,很有點化人摸樣。可惜他閱歷世情太過匱乏,說話只會直來直去;偶爾想要側面探尋,臉上的表情分明是拐彎又拐不過來的摸樣,外人都替他覺得難受。

    “不許叫我仙姑!叫我叮噹姐就好。早就和你們說過,小狼你咋就記不住呢!”

    小叮噹對他毫不客氣,劈頭教訓了一句,說道:“老公公身體還好吧?”

    “好好……”

    穆元朗一縮脖,全然一副被大姐教訓的小弟弟摸樣,哪有半點族長的威勢。十三郎在一旁大搖其頭,心想要這孩成長起來,那位族長還有老公公公之類得花不少功夫。

    聽出他言語的未盡之意,小叮噹面色微寒,顧不得教訓他的畏怯,說道:“還想瞞著我!說,老公公到底怎麼了?”

    “呃……”

    穆元朗呆了一下,囁嚅著想說又說不出口。一旁穆鐵的性急,嗆聲說道:“叮噹姐有所不知,還是因為秋獵的事情。而且……”

    他也說不完整。

    秋獵是什麼十三郎不知道,不過他聽得出,讓小叮噹頗為記掛的那位老公公煩心的事情不止一件。正尋思是不是因為這位少族長,小叮噹已經開口道:“秋獵先不說,還有什麼事情。”

    穆鐵看看穆元朗,沒有做聲。穆元朗本不想說,發現叮噹有發火的跡象,態度頓時老實下來,澀聲道:“仙……叮噹姐離開之後,這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跑來一頭裂風獸。阿公與之交過手,還受了點傷……”

    “裂風獸!”

    小叮噹驚呼一聲,眼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隨後又轉為憂慮,急忙追問道:“老公公傷勢如何?還有那隻裂風獸,有沒有被斬殺。”

    “哪有那麼容易啊!”

    幾個人同時哀嘆,穆元朗說道:“那隻裂風獸已經臨近四階,阿公與族長雙雙受傷,如果不是仙姑所賜,恐怕……”

    沒等小叮噹再追問,他又繼續說道:“不過您放心,阿公的性命無礙。不瞞叮噹姐,我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找那隻裂風獸,好替阿公報仇!”

    望著小狼那副憤怒且鬥志昂揚的表情,叮噹與十三郎為之一愣,同聲喝罵。

    “不自量力!”
as29488423 發表於 2014-8-12 20:35
第六十六章:穆家寨

    聽到兩人的斥責,穆元朗大驚、大羞,最後大怒。

    他是修士而不是傻,怎會真的分不出好壞。叮噹姐不說,就連那位尚不知深淺的少年也是出於好意,只是心理上受不得委屈,狠狠瞪了十三郎一眼,意在警告。

    大概在他眼裡,十三郎看起來畢竟才煉氣七八級的樣,年齡也比他小,雖有些高深莫測,可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教訓自己。礙於仙姑顏面,穆少族長雖不便發作,仍需要鄭重地提醒他,莫要過於放肆。

    十三郎搖搖頭,笑了笑,沒有做聲。

    這倒不是故意裝逼,以他兩世為人的閱歷,實在沒辦法和這個帶著孩氣的青年較真。只能在心裡感慨世上真是無奇不有,號稱險惡殘酷的魔域竟能誕生如此人物,可算奇葩。

    “不服氣?哥哥,替我教訓教訓他!”

    他不在乎,叮噹卻很在乎,完全沒有給人家少族長留面的想法,嬌嗔道:“讓他吃點苦頭,也好知道天高地厚。”

    這話本就傷人自尊,偏偏叮噹仍覺得不夠,末了還補充一句。

    “免得以後吃大虧,自己丟人不說,還得連累族人。”

    穆元朗這下掛不住了,以後如何他無法預料,眼前丟人已經丟到姥姥家。尤其令他失望的是,兩名同伴聽了叮噹的話,眼裡非但沒有憤怒羞愧,還帶上了同情的意味。不用問也知道,看過之前的那一幕,他們也認為自己的少族長不是人家的對手。

    連一個煉氣期的少年都打不過,更不要說什麼挑戰裂風獸。兩人既有如此表現,此行多半也是抱著舍生取義的念頭,又或者乾脆是哄著他玩,沒怎麼當回事。從他們距離穆家寨的距離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這個,少族長面色通紅,憤憤然的目光看向十三郎,拱手道:“這位道友,鄙人穆元朗,未請教……”

    話語挺正式,動作也挺標準,不細看的話,真會認為他是某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弟。只可惜那張憤憤不平的臉孔將他徹底出賣,落在眾人眼裡,只餘下做樣般的苦笑。

    十三郎倒是無所謂,既然已經弄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自然不會和他較真。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我叫蕭八指。”

    “扑哧!”叮噹當場笑噴,一半因為小狼,一半因為十三郎。

    “八指?”穆元朗的眼睛眨了眨,猶疑地看向十三郎的手,竟似忘記了適才的意圖。

    “是啊,蕭八指。”

    十三郎攤開手,誠懇地說:“我只有八個指頭,不能和少族長相比。”

    穆元朗楞了一下,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不對味,一時又想不出究竟哪裡有問題,只能悶悶地揮手說:“算了算了,既然你是八指……還是算了吧!”

    “咯咯……哈哈哈!”叮噹再也忍耐不住,笑了個前仰後合。

    …

    …

    穆家寨與落靈城周圍的山寨相比大同小異,比較明顯的區別是圍牆更加堅固牢靠,且周圍爬滿了一種開著白花的藤蔓,枝條呈醬紫色,生著不少肥大寬厚的紫。從寨外看去,整個山寨彷彿巨大的紫色圓筒,於霧氣隱現,竟有股童話般飄渺的味道。

    對比只在十三郎心裡,魔域眾人包括小叮噹在內早已熟悉這一切,均沒有什麼想法。經過這場帶著搞笑趣味的衝突,十三郎雖然警惕稍減,卻仍止不住在心裡做些比較。看著看著,他不禁做出習慣性動作,抬手摸摸鼻,有些疑惑。

    “這叫苦丁藤,味道雖不怎麼好,作用可了不得。”

    少族長是個大度的人,又或許是因為太過小氣,所以才刻意觀察十三郎的反應。不管怎麼樣,表面上他已經放下介懷,充當著熱心嚮導的角色。

    “雲離山脈多瘴,苦丁滕的氣味不但能驅趕毒蟲,還能防病,是山民的必備之物。”

    眼閃過一絲懷疑,穆元朗說道:“八指兄不知道?”

    十三郎搖了搖頭,心想這人其實挺聰明,學東西也蠻快,這麼點功夫就知道借物探詢別人的來歷;雖然有點生硬,倒也不失機智,當為可造之材。

    這般無所謂的態度顯然令少族長不爽,穆元朗心里挺羨慕十三郎那種溫和穩重的氣質,他沒辦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是本能的覺得,眼前這名少年很像是阿公希望自己成長的那樣。奈何他自己做不到,心裡無端生出幾分委屈。

    他忍不住微諷道:“八指兄定是大族弟,有法力護身,自不在意這些區區小道。可是對山民來說,它是繁衍生存的根本,容不得絲毫馬虎。”

    話是好話,說話的人也是情真意切,然而從他口說出來,怎麼聽都有股酸氣。兩名大漢聽了暗暗搖頭,心想少族長心高氣傲,不要被這名少年刺激太深才好。

    十三郎當然不與他計較,依舊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接連遭受冷遇,少族長越發憤憤,正想再說點什麼,小叮噹已經看不下去,開口道:“好了好了,哥哥不是五離城的人,小狼你就甭問了。”

    “呃……”

    穆元朗大感尷尬,此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看似老道,實則有探人**的味道。如果是敵人自然無妨,哪怕僅是個陌生也也無所謂;然而對方與叮噹姐同行,且被其尊為兄長,這種行徑著實不夠禮貌。說得嚴重些,以叮噹在穆家寨的影響力,他這個未來的少族長,暫時還真沒有與十三郎公平對話的資格。

    他不知道的是,十三郎是因為來自靈域,本著少說話少出錯的原則才會如此。十三郎不在乎這位少族長,更不擔心他能看出什麼毛病,不過山野自有高人在,他一個山寨版的魔修出現在這裡,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就算不為自己著想,起碼要考慮一下叮噹的處境。最好就是眼前這樣,神秘莫測讓人摸不清來路,反倒不會生出事端。

    “八指兄莫怪……在下……”

    穆元朗知錯能改,雖顯得充忙,卻令十三郎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

    “少族長言重了,叫我八指就好。”

    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十三郎誠懇地說:“在下初臨跪地,還望多多指點。”

    不得不說,十三郎確有與人為善的天賦,寥寥數語,之前的不快被輕輕揭過,身段更是無可挑剔,讓人由衷感到親近。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少族長心頭大慰,連連說道:“八指兄……八指你放心,咱們這兒雖然貧苦,勝在清淨,景緻其實也不錯。改日我帶你到處轉轉,包你不虛此行。 ”

    一面說,他忍不住掰著手指說道:“比如跳澗,比如虎陰山,比如……”

    聽著一疊聲的介紹,十三郎望著少族長眼的興奮,怎麼看都覺得他比自己更想去看那些所謂的景緻。心頭湧起疑惑,不禁疑惑地暗想:“這貨……不會是沒出過門吧!”

    彷彿是為了印證十三郎的猜測,馬車距離寨尚有百餘米,一陣噪雜之聲從遠處傳來。緊跟著響起的,是一聲暴怒大喝。

    “好你個小兔崽,不好好修煉,又跑出去野!”

    隨著話音,穆家寨大門打開,一條身著獸皮的壯漢率眾多山民從裡面走出。其身形如同放大了三倍的塔山,雄壯彪悍,神情更是凌烈無匹,充滿咄咄威勢。

    壯漢有傷,一條臂膀斜跨在身旁,綁著層層棉布,上面還隱露血跡。然而此時的他憤怒異常,傷勢不僅不減其威,反倒增加幾分剛烈,越發顯得霸道。

    抬手指著已受驚的兔一樣的少族長,壯漢根本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劈頭大罵道:“小兔崽,給我滾過來!”

    穆元朗身一哆嗦,十三郎瞬間就明白了他這樣的性情由來,正覺得好笑。目光掃過壯漢的面孔,頓時大驚失色。

    …

    …

    星紋!壯漢的額頭上,分明是兩個成型的星紋!

    “這裡是魔域啊!怎麼會有戰靈?”

    塔山是他大哥,十三郎對戰盟再熟悉不過,對戰靈的認定標準、程序乃至考核規範都一清二楚。正是因為考慮到自己遲早都需要到魔域走一遭,他才屢次拒絕塔山讓他鑑定實力印製星紋的建議。

    這種紋理,他怎麼可能看錯。

    如果戰盟的勢力能延伸到魔域的話,十三郎如何自處?如今的他,可沒有膽量暴露在人前。

    心頭湧起震驚憂慮,十三郎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一片混亂。自從進入魔域地界,一路走來,所見所聞所感無不在提醒著他,靈魔不相融,靈魔是不可化解的世仇。如今眼前竟然出現一名戰靈,看樣還是一族之長,讓他如何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哥哥!”

    叮噹的聲音在身畔響起,周圍數十雙眼睛齊齊盯在十三郎身上,充滿疑慮。看起來他發呆的時間已經不短,連叮噹現身,壯漢與之相互見禮攀談都毫無所知。

    眼裡的恍惚逐漸散去,叮噹關切的聲音問:“哥哥你怎麼了?”

    “呃……那個,他怎麼有兩個星紋?”

    話剛出口,十三郎就已生出懊悔。他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這種情形顯然在魔域之極為常見,自己竟茫然不知,簡直是不打自招。

    那一瞬間,十三郎幾乎生出念頭,一旦情勢不對,自己乾脆強行將叮噹收起來,殺出一條血路就此遠遁。

    意味接踵而來,眾人的反應完全不似他心裡所想的那樣。壯漢看著他,目光竟有一股炫耀之意,伸手一拍十三郎的肩頭,豪邁大笑。

    “小哥你也不錯,單掌殺死成年獰獸。依我看,還不止二星啊!”
as29488423 發表於 2014-8-12 20:36
第六十七章:意有思有

    壯漢自然就是穆家寨的族長,也是生生將穆元朗從一個聰慧機智的少年操練成不識人情世故的仙人的人。

    他有一個讓十三郎幾乎崩潰的名字:穆圖!

    他還有一個讓十三郎徹底崩潰的綽號:穆大叔!

    不提十三郎的感觸如何,因為穆元朗帶回的這輛馬車,整個穆家寨一片歡騰。為的不僅僅是仙姑返回,還斬殺了那隻為禍非小的獰獸;尤其重要的是,未來的少主平安歸來,這才是山民最感到安慰的消息。

    從周圍的交談得知,阿公與族長為了捕殺那隻裂風獸,聯絡了周圍幾處山寨的強手一起出發。結果非但未能成功,還折損不少人手,阿公本人遭受重創,至今還在閉關之。穆圖的那隻手臂就是此戰負傷,若不是阿公捨命相救,只怕他已一命嗚呼了。

    至於那隻裂風獸,其實力雖然強悍,終抵不過眾多強者圍攻,雖沒有被當場身亡,負傷也不輕。如今它不知躲在哪個角落舔傷口,好些日不見踪影。在山民們心裡,自然希望它就此斃命,或是受到驚嚇遠走他鄉,只要不留在這裡就好。

    消息傳到正在苦苦修行嘗試衝擊筑基瓶頸的少族長那裡,身為穆家寨第三大高手,穆元朗認為自己理當為民除害,找到那隻裂風獸,將他徹底擊殺以絕後患。

    後面的事情順理成章,少族長不敢向穆圖請示,約了兩名死黨偷偷離開山寨,漫無目的地尋找裂風獸。這才有了後面的插曲,並與十三郎兩人相遇。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發現穆元朗外出,穆家寨就炸了鍋。穆圖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即把他抓回來重重責罰,他不顧自己身體未癒,派出五路搜索隊伍,朝各個方向尋找穆元朗。可巧不巧,搜救隊只想朝那些隱秘之處尋找,最最顯眼的山道反倒被疏忽過去。結果忙活大半天都沒個著落,上演了一出燈下黑的戲碼。

    這倒怪不得他們無能。雲離山脈雲深露重,要找人本來就極難。況且穆元朗有心掩飾,他自己又是修士,哪有那麼容易尋得到。照此下去,只怕再過個三天三夜,穆圖也絕難見到他們返回。

    對穆家寨這樣的部族來說,一名即將破鏡進入築基的修士意味著太多。阿公已經老邁,穆圖雖然強悍,可畢竟不是修士;族能修道者還有幾人,資質與穆元朗根本無法比較,況且穆家寨的財富,供養他一人就已經很吃力,更別說其他了。

    一旦族失去高階力量,面臨的可不僅僅是魔獸侵襲,還有來自其他部落的覬覦。穆家寨數千族人,對那些宗門勢力來說一不值,然而對普通的山民來講,這些人口本身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誰都會啃上一口。

    比如此次對抗裂風獸,有兩個小型部落的強者全員陣亡,這才幾天功夫,其寨族眾已被其它部落瓜分一空,就此走向消亡。穆家寨的規模較大,雖然能夠延緩些時日,但若是族內沒有新的強者誕生,遲早也會走上同樣的軌跡,免不了被其它部落蠶食。

    “哥哥是不是覺得很殘酷?”

    天色已晚,在穆圖的親自過問下,叮噹與十三郎的住處已經安定下來,位於山寨最深處的一座很是清淨的洞府之,實際上就是叮噹的“老家”。而以她對居室的講究和十三郎對居室的不講究,添個人實在再簡單不過,連靜室都無需另外開闢。

    此時,外面正在籌備篝火大會,以歡迎曾給他們巨大幫助的仙姑重新返回,十三郎利用這點時間,趕緊向叮噹詢問一些急需了解的問題。

    “是有點,不過”

    十三郎多少有些感慨,暗想此處的確如叮噹所形容的,更加直接冷酷,嘴裡卻說道:“可如果放大了看,這未嘗不是一種生存之道。非要說的話,只要那種吞併不是以虐殺為目的,倒也算不得什麼惡事。”

    說道這裡,他打趣道:“現在好了,仙姑既然返回,穆家寨自然無憂,再不用擔心什麼。”

    仙姑的來歷其實簡單,當初小叮噹來到此地,需要等待峽谷的風暴平息,因其活潑好熱鬧的天性,這才在穆家寨暫時落腳。隨後認識了阿公等人,在修行上給過他們一些幫助。以她的見識,無論煉體還是修道,遠非這些偏處一隅的山民可比,不僅穆元朗大有收穫,就連阿公都獲益匪淺。此外,她還根據附近所產的材料,為阿公提供了幾張修改過的丹方,雖不能說讓他修為大進,卻能極大增強普通山民的戰力。對穆家寨來說,叮噹這種行為無異於恩主,稱其為仙姑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小叮噹的身體依然虛弱,如今躺在床上休息。聽了十三郎的話,小姑娘被逗得一樂,跟著說道:“可惜現在仙姑變成了病姑,不但幫不了什麼忙,還得靠哥哥保護。”

    十三郎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放心之類寬慰的話,轉而問道:“魔域為什麼會有戰靈?”

    小叮噹比他更驚奇,反問道:“為什麼沒有?難道魔域眾人不能煉體?”

    十三郎滯了一下,說道:“他們也叫戰靈?”

    “是啊!怎麼了?”

    小叮噹意識到他之前的失態所從何來,嘲笑著說:“難道魔域裡的人就不能用靈這個字?那該叫什麼?戰魔?”

    十三郎大愧,連忙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這裡也有戰盟嗎?”

    “當然有。”

    叮噹的話嚇了他一跳,正在擔憂,卻聽她嬌笑著說道:“放心吧哥哥,戰盟是個很鬆散的組織,靈魔之間的敵意更是由來已久。魔域的戰盟不過是個名號,根本不像你們靈域裡那麼強橫,更不要說彼此聯繫溝通、甚至合作了。”

    十三郎稍稍放心,忍不住笑道:“原來是思密達心理?你有的我也要有,不用不管,起碼有個牌。”

    “思密達?那是什麼東西?”

    叮噹沒有聽出他話語的嘲諷,好奇地轉轉眼珠,說道:“這個名字蠻好聽呀!好像是個女孩。”

    十三郎有些尷尬,胡亂應付道:“咳咳確實是女的,在我的老家,大夥兒更喜歡把它叫做娘們儿心理。​​”

    “哥哥好粗魯!”

    小叮噹大吃一驚,瞪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十三郎,頻頻點頭道:“哥哥今天不太一樣。”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哪裡不一樣?”

    小叮噹蹙起彎眉,認真​​地想了想,嘴裡嘀咕著說:“一時說不上來,嗯……哥哥是不是想家了?”

    好似發現了什麼,她興致勃勃地說道:“一定是一定是,哥哥看到小狼回來後的情形,心裡受到觸動,一定是想到了故鄉。”

    來了興致,她伸手扯著他的衣角,說道:“對了哥哥,總聽你說老家老家,哥哥到底來自哪裡,好像很有意思的樣!”

    眼閃過一絲陰霾,轉瞬間消失不見,十三郎拍拍她的手,說道:“呵呵,說了你也不知道。”

    “說說嘛,你不說怎麼知道人家不知道。叮噹去過很多地方,沒準兒我聽過呢?”

    “地球,聽過沒?”

    “呃當然聽過!”

    “不會吧!”

    十三郎大吃一驚,隨後意識到她在裝模作樣,佯怒道:“小孩,不許說謊。”

    “我真知道!地球嘛,就是大地構成的圓球,其實就是星球。”

    小叮噹很是不服,展開想像的翅膀,眼閃過莫名的神采,自語般說道:“叮噹聽人說過,我們居住的地方其實就是一個星球,叫滄浪星。包括天上的那些星光在內,其實都是一個個星球。只要修煉到飛升的境界,就可以遨游太虛,在一個個星球之間穿行。哥哥的老家既然叫地球,那就應該是另外一個星球。”

    說到這裡,小叮噹忽然意識到什麼,直愣愣的目光看著十三郎,吃吃地說:“哥哥,你不是認真的吧?”

    十三郎輕笑,有些寵溺地擰了擰她的鼻,說道:“你說呢?”

    “摸你自己的還不夠,幹嗎擰我鼻。”

    小叮噹惱火地拍開他的手,隨後眨巴著眼睛,神秘兮兮地問道:“哥哥是外星人?”

    十三郎不答,依舊問:“你說呢?”

    “我說一定是!”

    小叮噹肯定地回答,隨即大呼小叫起來,說道:“哇!哥哥是外星人,外星人也!”

    “噓!”

    十三郎見她高興,索性陪著瘋一把,伸手阻止道:“就你一個人知道,可別告訴人家。”

    小叮噹縮了縮脖,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叮噹知道了,絕不告訴給任何人。就算他們問我都不說。”

    十三郎隨口道:“他們?”

    “嗯……”

    小叮噹的目光變得游移,還有一絲恐懼隱藏其;小手抓住十三郎的手,很是用力。

    “哥哥別問了,或許……以後你會知道。”

    “好好好,哥哥不問,不問就是。”

    心頭湧起憐惜,十三郎為她掖好被角,安慰道:“好好休息。精神不好的話,那什麼歡迎會就不要參加了;我和他們說一下。”

    叮噹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腦袋垂在胸口,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十三郎站其身,扳著肩頭將她的身體放平,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而去。將要走出室外,身後傳來叮噹的聲音,飄忽揚,渾不似之前的活波開朗。

    “哥哥,你說……我們能修煉到那一步嗎?飛升太虛,遨遊天地之間?”

    十三郎的腳步頓了頓,輕聲道:“能的,只要好好修煉,一定能。”

    叮噹很滿意這個答案,又問道:“要是那樣的話,叮噹和哥哥一起去地球,去哥哥的老家看看,好不好?”

    這個問題讓十三郎沉默下來,身後叮噹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良久,十三郎艱難開口,認真的回答道。

    “好!”
as29488423 發表於 2014-8-12 20:37
第六十八章:夜已深(上)

    雲離山脈的夜晚,滿目迷濛。

    隨著播灑神輝的太陽漸漸落去,雲霧反擊並重新佔據上風;周圍的山脈被團團濃霧所掩蓋,並在天空匯聚到一起,最終化做一層天幕。仰望星空,最耀眼的星芒也無法透出半點,只餘下一片混沌般的空濛。

    穆家寨披上一層厚厚的紗,四周的竹樓木舍影影綽綽,不時傳出幾聲喧鬧或輕語,隨後陷入寂靜;好似蟲兒偷吃了麥谷,羞愧地躲進草叢,悄悄且得意地鳴叫幾聲。

    心的廣場上,團團篝火在跳躍,一些少男少女的身影在跳躍,就連那無處不在的迷霧都似在跳躍,為夜色的雲離注入幾分生機。空氣,苦丁藤的辛辣酸苦混入一股股濃郁的香氣,每吸入一口氣,都彷彿品味著人生的喜樂苦憂,令人有感無感之間泛其幾絲驚喜,又或是哀愁。

    緩步前行,十三郎忽而抬頭仰望,嘆了口氣。

    星空為雲霧遮掩,並不意味著星空消失;站在地面,雲霧顯得無比厚重渾實,宛如不可破除的迷陣。可若是飛翔在天空之上,又或是遨遊天之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層輕薄的棉紗,哪有半點神秘可言。

    浩瀚星空,何其飄渺無狀,何其神秘莫測,又是何其令人嚮往且無奈。人類對星空的嚮往,不會因為高低貴賤有所差異,也不會因為能否修道產生區別,甚至不會因時間變遷而消亡。所不同的是,修道之人可以將它當成可望又可及的目標來看待;而對那些普通人來講,星空則純粹是一抹幻想,寄託希望或絕望的幽遠罷了。

    心裡想著星空,想著之前小叮噹的話,十三郎眉頭輕鎖,有些焦躁。

    小叮噹閉口不談自己的傷勢,也不說該朝何種目標努力,更沒有見她嘗試修煉治療的舉動。她連個方向都不提,卻要浮想聯翩那些虛幻縹緲事,令十三郎感覺到沉重,甚至起了一絲不祥。

    嚴格來講,十三郎對小叮噹幾乎一無所知;既不知她的傷患如何治愈,也不知她的身份來歷,甚至連她進入魔域的真實目的都不清晰。他唯一知道的是,叮噹因自己所傷,且傷勢嚴重,還不願自己插手。

    心裡反复思考過無數次,他所能尋出的原因無非兩種。一是小叮噹自己有把握,所以不願多費腦筋;二是她覺得十三郎實力太弱,不能提供半點幫助,自然就無須提及。

    還有最後一種可能,十三郎一直迴避著不願去想。然而此前的一番對話,讓他不能不有所思量,進而泛起愁思。

    小叮噹,可能已經不治!

    如果是那樣……

    …

    …

    苦丁藤能驅除毒蟲惡瘴,卻不能消去無所不在的濕意,走在沙土亂石構成的地面,大地與腳底間微有黏澀,衣衫也有些垂重,似乎在以潤物無聲的方式將生靈拖入地下,成為它們的一部分。十三郎沒有刻意保持乾爽,髮絲上漸漸凝結出一層水意,在時而跳躍的火光映照下透著晶瑩,彷彿染上一層白霜。

    皮膚傳來陣陣清涼,或者是清寒,那是濕氣竭力朝身體滲透的感受。這種程度的濕寒自無法傷到十三郎的身體,卻令他覺得格外陰冷;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想靠近那些火堆,靠近那個散發著熱氣與生機的地方。

    “仙長安好!”

    幾名十來歲的孩嬉鬧遠離了火堆,驀然發現緩步走進的十三郎,連忙停下身朝他恭謹施禮。目光卻閃爍不定,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著,隱隱帶著興奮。

    半天不到,寨裡的人都已經知道,這位看上去質彬彬的少年實力強悍,輕輕一掌就讓成年獰獸斃命;更重要的是,他還是一位修士,境界幾乎趕得上穆元朗。對山民們來說,這樣的人物已歸屬與神仙範疇,更何況仙姑還尊其為兄,因此對十三郎顯得極為恭敬,不敢有絲毫冒犯。

    這幾個孩沒有大人那麼謹慎,他們也看不出十三郎的心緒,只是從形貌判斷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因而姿態雖然做得足,神態透出的更多是好奇,而少了敬畏。有兩個膽比較大,眼竟有躍躍欲試之意,彰顯出山民淳樸但不失悍勇的天性。

    十三郎被幾人的叫聲所驚醒,抬頭看了看幾個孩,溫和笑了笑,示意他們繼續玩耍,無需在意自己。

    孩往往具有成年人所不具備的敏感,幾個孩感受到十三郎的善意,膽越發大了些;非但沒有就此散去,反而靠得更近。

    “仙長,您……您收徒弟嗎?”一名年齡稍大,看上去像是頭領摸樣的男孩問道。

    他的皮膚黝黑,身體很結實,身上如十三郎一樣只著單衣,由於不停奔跑出了不少汗,整個人顯得熱氣騰騰。山里人不懼冷,卻怕寒氣侵了根骨,到了夜里通常會加衫。這個孩如此打扮,其父母顯得極有信心,不怕他落下病根。

    聽了男孩的話,十三郎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著說道:“我的修為低劣,還不能收徒弟。”

    孩們眼裡閃過失望,男孩執拗地說道:“可是小狼哥哥說您很厲害,比他還厲害!”

    十三郎再次微楞,暗想這些孩敢於直呼穆元朗的小名,且他能在孩面前說出這種話,倒不枉穆大叔的一番教誨。

    想了想,他說道:“你相信他的話?”

    孩們一頭,男孩肯定地說道:“當然啊,小狼哥哥可好了,從來不騙人。”

    十三郎失笑,對穆元朗的印象再度改觀不少,說道:“為什麼不讓他教你……你們?”

    這個問題引來一陣抱怨式的議論,孩們忘記了在仙長面前需要保持的禮儀,紛紛叫嚷起來。

    “小狼哥哥是修士,我們沒有道基,學不了。”

    “是啊是啊,我只能煉體,像穆大叔那樣。”

    “做夢,你能趕上穆鐵哥哥再說吧。”

    “胡說,我一定要像穆大叔!”

    “你才胡說,穆大叔只有一個,你不自量力!”

    “你……”

    十三郎一陣頭大,連忙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說道:“煉體可以跟穆大叔學啊,呃他可能有點忙,穆鐵他們不是也可以嗎?我看​​寨裡懂得煉體的人不少,為什麼要找我?”

    “因為……”其它孩都不做聲,為首的那名男孩支支吾吾,想說又不敢的樣。

    十三郎朝他鼓勵地笑了笑,卻沒有開口。

    “因為你是八指!少一根手指都這麼厲害,比鐵哥他們強多了!”男孩的話衝口而出,隨即用帶著驚慌的眼神看著十三郎,生怕他就此著惱。

    十三郎沒有羞惱,卻被驚出一身冷汗,心想原來肢體殘缺也成了實力的象徵,著實是一種收穫。

    一驚一乍間,十三郎不禁有些自嘲,暗想自己身在魔域,身邊還有一個急需解決的難題需要面對,何苦浪費時間和這些孩戲耍。正尋思著如何打發這些孩離去,忽聞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仙長,我有道基,可以做您的徒弟嗎?”

    …

    …

    抬頭看去,眾人身後站著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一身醬紫色的薄襖,正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十三郎。此時見到眾人的眼神齊齊凝聚在自己身上,小女孩有些膽怯,低頭揉弄著自己的衣角,不​​再吱聲。

    “小依你又要拜師啊!”

    “是啊是啊,小狼哥哥已經說了,你是修不了道的。”

    “就是,不光小狼哥哥這麼說,連阿公都這麼說。”

    周圍的孩紛紛叫嚷,女孩臉上的羞怯更濃,卻執拗地站在原處,甚至還抬起了頭。她的眼裡蒙上了一層水汽,仍不肯就此放棄,只是看著十三郎,等待他的回答,或者是又一次打擊。

    十三郎心微動,腦海忽然閃過一道身影,恍惚,竟然與眼前的女孩有了幾分重疊。

    夜色雖涼,但總不至於需要穿棉襖的程度。況且孩本身好動,嬉笑打鬧更加不會覺得冷,這個女孩如此打扮,顯然體質有虛,甚至有病根。十三郎看著這個弱弱小小的女孩,沒有急於回答她的話,而是放開神念,將她的身體仔細查探了一遍。

    隨後,他輕輕搖了搖頭。

    女孩不是第一次被人檢查道基了,顯然意識到了十三郎的舉動,此時見他搖頭,充滿希翼的眼睛迅速黯淡下來,小手在衣角上捏得更緊。

    十三郎的目力遠非常人,他看到女孩的小手捏得發白,柔嫩的皮膚竟被指甲割開了一道口,心里莫名一抽。

    他問道:“為什麼要修道?”

    女孩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給阿媽看病。”

    略頓了頓,她接著說道:“給阿公治傷。”

    帶頭的男孩忽然說道:“你阿媽治不好了。”

    談不上什麼惡意,只是帶著一絲孩氣的嘲笑。這些孩最大也不過十餘歲,對於治不好的病究竟意味著什麼,還不能理解得清晰透徹,語氣難免有些虛浮。

    女孩大怒,卻想不出該如何反擊,只能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對方,小手握得更緊。那一瞬間,她的羞怯柔弱無影無踪,竟透出一股犀利的感覺。

    男孩對著女孩的眼睛,目光微有退縮,支吾著說道:“又不是我說的,阿公都這麼說。”

    說罷,男孩急於從女孩的視線擺脫,竟忘記了向仙長拜師的事情,帶著其它孩呼嘯而去。陣陣歡聲笑語隨之響起,迴盪在夜色之。

    女孩沒有跟他們走,怔怔的望著遠處同伴的身影,又似乎什麼也沒看,有些茫然。

    “你叫什麼名字?”

    “哦……呃?”

    女孩回過頭,意識到十三郎是在問自己,有些羞怯地低下頭,輕聲道。

    “我叫紫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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