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495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0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九章︰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一張出自凡人手筆的畫像,居然能讓宗鳴聯想到如此深處,即便他那位心慮悠遠的師叔也不禁微顯詫異。

        仔細看過畫像看過畫像後,老者捻須頻頻點頭,由衷贊嘆道︰“二少爺心思細膩明察秋毫,非常人所能及,當為人杰。”

        這一次他是真心贊美。老者親眼目睹宗鳴此行的所做作為,心里不得不承認,雖然偶有孟浪失態,但他確有過人之處;單以心智論,宗鳴在青年一代修士當中,堪稱翹。

        贊嘆之後就是敲打,老者說道︰“啞女的記憶中,那名叫紫依的修士大多只是背影,但與此人有三分相像;且考慮到他正處在生長期間,身形體態都有變化,把握可以擴大到五分。”

        “不過這不重要,只要將他尋出拿下,一切自然有分曉。問題在于,老夫听聞此子常去聚賢樓,二少爺對此事怎麼看?”

        言語之間,老者的口吻頗有隱晦,似乎對那位隱居于樓內、僅僅是一名分部主事的人相當看重,甚至有些忌憚。

        “師叔謬贊。有那名幸存青衣的記憶,宗鳴若不能有所推斷,豈不成了痴蠢之人。”

        “父親曾說我︰‘審慎著微是好事,然而與大哥相比,少了大略之氣!’如今想起來,宗鳴深有所感。若論處變不驚目光長遠,弟子不如大哥遠矣。”

        宗鳴謙遜了兩句,接下去說道︰“不過對于那人,弟子卻有不同看法。”

        老者好奇說道︰“喔?不妨說來听听。”

        宗鳴說道︰“先說那人的身份,弟子以為,父親著我不要得罪那人,主要是因為道盟所致。滄雲宗雖然是直屬宗門,但畢竟還不是道盟本身,我等來落靈城行事,總要讓道盟不損顏面。弟子著手下不要濫殺,就是因為此點。”

        老者點頭,說道︰“不錯,老夫亦有同感。”

        宗鳴說道︰“面子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相互的。弟子與師叔登門拜訪,已經給足了那人面子;雖不知他到底是誰,修為又是幾何,甚至不知道他在與不在;但以師叔身份,那人只要知曉此事,想必會記在心里。”

        老者捻須微笑,略有自得說道︰“老夫薄面,當不得二少爺的身份重要。”

        宗鳴笑了笑,說道︰“十三郎雖然苦候三年得入聚賢樓,但在弟子想來,此舉恰恰證明他與那人的關系並非親近。否則的話,又何須在三元閣這種地方打熬?多半是那人見其心誠,隨意指點幾句或許有,但要說師徒之情……實在渺茫的很。”

        “那人可能是被他磨怕了,長年累月讓一名虔誠少年行那洗刷之事,未免有**份。十三郎到底也是修士,且在落靈受人尊敬,如此苦苦哀求,誰能不動心呢?”

        自覺把握到事情的真相,宗鳴言語間的信心更足,說道︰“弟子听說達到一定程度後,修道之人最忌心障;那人或許是因為此,才會略施人情指點一番,算是了卻因果。如他真心喜歡這個少年,大可將他引入道盟,何必弄出這麼多周折。”

        “反之,弟子如今要查的,是滄雲宗長老之子被殺之事,孰輕孰重一看可知。那人總不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與我滄雲宗翻臉吧?”

        說到這里,宗鳴眼中隱現厲色,冷笑道︰“況且,就算他翻臉,難道我等就怕了不成!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三星分舵,又能高到什麼程度!”

        一口氣講完,宗鳴猶不忘對老者表示尊崇,說道︰“弟子妄論,請師叔教誨。”

        室內陷入沉默,厲風在一旁听得膽戰心驚,根本不敢有所言語。其它人渾渾噩噩不明所以,他卻听得出宗鳴言中之意,可謂吹捧打拉無所不含。此時若是老者再行阻止的話,無疑是表明他怕了那位不知名的舵主,顏面蕩然無存。

        如果可以的話,厲風真不願置身于這種場合,然而听也听了,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同時目光瞥向那些文事與戰盟原有的幾名戰靈,若有所思。

        寂靜中,老者突然說道︰“聚賢樓門前,你是有意為之吧?”

        宗鳴目光微閃,回答道︰“確有試探之意,弟子魯莽,請師叔責罰。”

        白須老者沉默了一會,展顏微笑,說道︰“說得好!二少爺此行,不僅僅增加了閱歷見識,更有雄略大氣之象!受益著實非淺,可喜可賀之至。”

        言罷,老者問道︰“如今這種情形,二少爺打算如何?”

        宗鳴平靜說道︰“弟子打算直搗黃龍,不妥之處,尚請師叔示下。”

        老者點頭,目光微閃說道︰“當斷不斷,非大丈夫所為。那麼,這里的……”

        宗鳴輕笑,說道︰“師叔多慮,這里交給厲舵主辦理就好。”

        轉過身,宗鳴朝厲風說道︰“我知道你還想與塔山保有一份香火情,因你身在戰盟,此事倒也怪不得你謹慎。不過其它人,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厲風面色陡變,連忙施禮道︰“二少爺放心,在下一定辦得妥當。”

        話音未落,宗鳴的那幾名護衛同時出手,戰盟原有的幾名戰靈毫無抵抗之力,連慘叫都不能出,就紛紛斃命當場。

        幾名文事此時才意識到不妙,大驚之下就要驚呼出來,厲風的身影已經閃到他們中間。頸骨折斷聲隨之響起,文事們哪有半點生機,只能用迷茫的目光看向宗鳴,神情中蘊含著不解,與怨念。

        “我答應了饒過你們,厲舵主不答應啊!”

        宗鳴輕輕嘆息,說道︰“戰道兩盟並立天下,我總不能喧賓奪主,違了舵主的心意。”

        …

        …

        “這是我的錯!”

        焦土,斷旗,殘尸,獸鳴;少年人跪伏于地,聲如腐木沉槽,幾無生人之氣。

        小叮當站在十三郎身邊,不敢勸也不知如何勸,只能如木樁一樣傻站著,目光惘然。周圍的妖獸已經被她驅散或者殺死,幾只不甘的夜狼依舊在遠處徘徊;它們知道,這兩人如之前的那些人一樣,不會在這里停留太久。只要耐心些,自己可以繼續享用美餐。

        那幾具女尸同樣殘缺不全,被小叮當集中到一處,用自己隨身攜帶的衣物蓋著。山風輕拂,時而會掀開一片衣角,露出青紫或者白嫩,又或是猩紅。

        小叮當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能夠親手將那些殘尸乃至碎肉散骨收拾起來。她還不敢調用靈力,施展神通的話只能使用魔力,在這樣的環境里,恐怕會讓那些尸體毀滅得更加徹底。

        兩只小手髒亂不堪,沾滿了血肉碎末,還有妖獸留下的口涎,又或是別的什麼。小叮當沒有去清理,將事情做好之後,她靜靜地來到十三郎身邊,靜靜地看,靜靜地陪,靜靜地等。

        等他活過來!

        她能感受到,此時的十三郎,周身散著一股生人不該有的戾氣,卻被他死死壓在心里。極度壓抑帶來的結果是令人生畏的詭異,甚至可以說,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懸尸的木桿被十三郎一掌劈斷,斷茬如密密麻麻的針芒,斜刺向淒艷的天空。

        “十三爺,紫依,我去落靈城找你!”

        話語中透出強大與決心,更有不屑與嘲諷,仿佛那些針芒在心頭穿梭,往復,永不停歇。

        “這是我的錯。”

        十三郎望著那只剩下一半的面孔,喃喃自語著。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沒有憤怒,沒有怨艾;

        如果一定說有,只有極度的悲哀,還有極度的失望!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臉顯得僵硬,蒼白,宛如死木。

        他的雙手絞在一起,絞得如此用力,如此堅決;有骨節漸漸承受不住,最終在哀鳴般的脆響中斷開,露出白生生的骨茬。

        只有白,沒有紅。

        他的血,流不到這里。他的胸口上有幾朵桃花,地面有幾片血漬,嘴角掛著血跡。

        唯獨手上沒有。

        …

        時間在流逝。

        日已落,夜已深,天已明。

        十三郎依舊在自語。

        …

        “你們被認出來了,被殺你們的人認出來,因為那種我弄不明白的原因。”

        腦海中,幾副模糊的畫面閃過,他的思緒有些混亂,以至于不得不用力去思考,才能將那副畫面變得清晰。

        “但他們怎麼認出你們的呢?”

        “殺死李三的時候,我曾有所感應,似乎有什麼東西鑽進身體。後來我仔細檢查,卻沒有現有什麼不妥,就沒放在心上。”

        “去見老師的時候,老師說起我的手,說明她看過我的身體,同樣沒有說什麼。”

        “後來見你們,我曾查過你們的身體,也沒能現什麼。”

        “所以我覺得,大概是我多心了。”

        “可能是某種詛咒。”

        小叮當在旁邊輕聲道︰“只用于跟蹤殺人者的詛咒之氣,需要寶物激,與死者的怨氣結合,極難察覺。”

        她並不明了事情始末,卻能從只言片語中判斷出大致過程。寥寥數語,已經無限接近真相。同時也表明,小叮當在修道上的知識閱歷,遠非十三郎可比。

        十三郎身體微顫,似乎听到了小叮當的話,又似乎沒有听到。

        稍後,他說道︰“趙四沒有直接來找我,說明它對我沒有影響,應該是它的功勞。”

        “這是我的錯!”

        他又說道︰“我沒有什麼辦法處理,又覺得不放心,就讓你們離開落靈城。”

        頓了一下,他搖搖頭,說道︰“這不是理由,這是我的錯!”

        然後,十三郎緩緩地從尸體旁站起身,再看了阿牛的尸體一眼,說道︰“是我的錯。”

        揮手打出一道火球,所剩不多的尸體化為灰燼。十三郎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靜靜地看著山風將尸灰吹散,散落于朝陽,散落于空中、地面,與周圍的焦土融為一體。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保持著那種僵硬的神態,以木偶般僵硬的動作,轉身,走向被小叮當收拾好的那一堆殘尸。

        然後觀看。

        良久,他艱難開口,仿佛要說出的話不是文字,而是幾把明厲的鋼刀。

        “這不是我的錯。”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0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章︰啥事兒?
        焦土之地添了幾把火,變得更加沉寂虛渺。周圍窺視的幾只妖獸因沒了念想,紛紛在嗚咽中離去;除了山風吹過殘桓的呼嘯,周圍再無一絲響動。

        或許,在經歷無數春秋寒暑之後,此地會重新煥生機,有人,有獸,有房屋,甚至有修士。然而眼下,它只是一塊焦土,一塊沒有半點生機的死地。

        一塊安葬之地。

        “走吧。”十三郎說道。

        他的聲音听起來,如同兩塊生鐵摩擦出交鳴,帶有一股滲透人心的冰寒。小叮當醒過神來,一路小跑跟上去。

        稍後,她疑惑問道︰“哥哥,咱們這是去哪兒?”

        “落靈城。”十三郎說道。

        小叮當听到這個預料之中的答案,心頭微沉。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邊,一路前行。

        “到那里之後,我可能需要你幫忙。之後我陪你去魔域。那個病癥……雖然我不能根治,卻可以讓你不再有復之虞。”

        “知道了,哥哥。”

        小叮當答應一聲,頓了一下說道︰“我還可以施展一次秘法而不傷根本,有結丹一擊的實力。”

        “不用。”

        十三郎斬釘截鐵地說︰“要你幫的不是這個。如果不能……我會直接去魔域,不會讓你出手。”

        “呃……”小叮當答應著,聲音有些失落。

        …

        …

        馬車從戰靈閣駛出,在人們或輕松或擔憂的目光注視下,徑直行向三元閣。

        一路上,凝聚在馬車上的目光越來越多,當人們意識到它的目的地是三元閣之後,議論聲漸起。

        “有大事生!”

        “看來,事情還是完不了啊!”

        “我听說……昨天戰盟死了不少人。”

        “什麼听說,一看就知道,很多熟面孔不見了。”

        “難道他們敢動塔山舵主?”

        “現在他可不是舵主。”

        “去看看不就知道。”

        人們猜測著,議論著,思考著,擔憂著,或是興奮著,遠遠的跟在馬車後。人群中,田七等三人望著馬車平緩而堅定地行使,目光憂慮。

        田七身後背著那把巨大的吳鉤,腰間卻比平時多出一把短匕。他的手放在匕上,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七爺,怎麼辦?”身邊的漢子問道。

        “什麼怎麼辦?”田七的聲音冰寒,反問道。

        “咱們該怎麼做呀,看這樣子……怕是有事。”另一名壯漢說道。

        “廢話,當然有事。”田七沒好氣兒地說道。

        “那咱們該做點什麼?”壯漢又問到。

        “做什麼?什麼都不做!”

        田七咬牙,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馬車一眼,說道︰“走!回去。”

        “回去?”兩名壯漢齊聲問。

        “嗯,回去。”

        田七轉身大步而行,左手按住右手,右手按住匕,姿勢顯得怪異。手掌因為太過用力,骨節已經白。

        他說道︰“咱們在家等著,等那位小爺回來。”

        兩名大漢跟在他身邊,問道︰“等多久?”

        田七愕然,隨即怒道︰“我怎麼知道!反正等著就是了。”

        一名大漢听了,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說道︰“虎嫂對咱們不錯,十三少爺救過我的命……”

        “也救過我的。”另一名大漢說道。

        “說個屁啊!”

        田七大怒,喝罵道︰“從昨天開始,你們的命就不再只是自己的,懂嗎!”

        兩名大漢低頭不語,田七深吸一口氣,說道︰“包括我!”

        幾人沉默下來,三條雄壯的身影在人群中逆行,很快消失在遠處。

        …

        …

        馬車停在三元閣門前,四名護衛走上前,在門前站成兩排,隨即轉身看向不遠處聚集的人群,目光輕蔑。

        宗鳴從車上下來,淡漠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周圍,隨即在兩名護衛與厲風的跟隨下,昂走入三元閣。

        閣內有人,一個體型龐大到讓人無語的女人,還有一個矮小精壯的男人︰塔山。

        女人高臥于沉案上,堅實的案幾竟然出呻吟,儼然已經不堪負荷。塔山站在一旁,正在幫女人捶腿,雙拳在空中揮舞如風,看他的架勢,竟然頗為熟練。

        “我早就和你說,在那些孫子面前不要裝孫子。”

        女人享受著塔山的服侍,嘴里還不停教訓他,說道︰“因為孫子就是孫子,你再怎麼裝孫子,最終還是要被孫子當孫子。”

        案幾本就不矮,女人的身體更是龐大無匹,塔山一個戰盟前舵主,站在那里充當小廝的角色,看去竟然頗為和諧,位置也剛剛好。

        “老婆說得對,俺以後保證不裝孫子。”嘴里說著,塔山的動作越伶俐,越干勁十足。

        如此荒唐的一幕呈現在眼前,饒是宗鳴準備了一萬種說辭,依然被震撼得目瞪口呆,半響無語。

        其余三人比他好不了多少,鼓足的氣勢同時一松,滿臉哭笑不得。看著塔山的目光更是鄙夷到極致,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咳咳,塔山兄……好興致。”

        憋了半天,最終還是厲風先開口,說出話卻幾乎讓人吐血。宗鳴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當真不堪造就,此時此刻,竟然還來這種虛套。

        塔山沒搭理厲風,虎嫂卻冷笑著開口,說道︰“看見沒?老娘說的沒錯吧,打上門了!”

        目光從厲風身上掃過,仿佛兩盞明燈在閃爍,堂堂新任戰盟舵主,落靈城名義上的新主人,在她的目光注視下竟然生出一股寒怯之意,身形仿佛都矮了一截。

        “沒用的東西!”

        虎嫂與宗鳴的聲音同時響起。

        厲風神色更加羞慚,幾欲當場暴走,又或是干脆掉頭而去。然而無論哪一種,都非他所能做出,最終他只能如木樁般站在那里,如“立”針氈。在他身邊,兩名護衛彼此對視了一眼,身形微動,離得稍遠了一些。仿佛要與他保持距離,以免沾到“孫子”的氣息。

        寬大的廳堂中,四道目光在空中交匯,似有刀劍之音。

        宗鳴面色平靜而冷漠,直視著虎嫂氣勢洶洶的仿佛能生火的眼楮,沒有開口。

        虎嫂的眼神忽然變得柔和,裂開血盆大口,朝宗鳴“嫵媚”一笑,說道。

        “來了啊,啥事?”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1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一章︰血濺三元閣(一)
        人囂張,話無禮,听到的人卻沒有生氣。

        “憤怒,是弱者的權利。”

        宗鳴以自己認為最有力的方式回擊了虎嫂,平靜冷漠的目光轉向塔山,說道︰“道友知道我所為何來。”

        “我要那四個小侍女,還有蕭十三郎的下落。只要道友將他們交給我,宗某就此離去,絕不多做打擾。”

        嚴格來說,宗鳴的態度不錯。既然找上門,他肯定掌握了足夠的證據,這個時候還要裝糊涂扮委屈,那是無聊人做無聊事,沒有任何意義。

        塔山沉默。

        不是裝作沉默,而是根本沒听見。

        此前虎嫂朝他說話,塔山如逢倫音,反應之快捷及時,令人望塵莫及。此時臨到宗鳴,塔山卻如天殘之人,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感受到宗鳴目光里的火熱與怒潮,塔山似有所覺,抬頭瞪著一雙牛眼看向宗鳴,目光茫然。

        他從耳朵里摘出兩團棉絮,有些尷尬地說道︰“哎呀,原來宗少主來了!您說啥?”

        如此表演,實非他這樣的粗豪漢子所能為。如果是十三郎,想必能夠把無辜表情扮到讓人同情的地步;塔山顯然不行,他的眼楮滴溜溜亂轉,嘴角怎麼遏制不住那一抹下撇的弧度,表情虛偽齷齪,足以讓人厭憎到反胃。

        未等宗鳴有所反應,虎嫂及時開口,說道︰“他說要你家那幾個閨女,還有那個便宜弟弟!”

        “是嗎?”

        塔山恍然大悟,說道︰“宗少主要求婚?這怎麼當得起!咱家閨女年齡還小,少主有誠心的話,先等幾年再說吧。”

        說完,塔山低下頭繼續手里的活計,嘴里嘀咕道︰“架勢倒也足,可是一沒禮物二無媒聘,還一下求四個,未免太不懂事。”

          的悶響聲中,塔山仿佛變成八十歲的多嘴老太婆,根本不看宗鳴是何表情,嘴里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求親也就罷了,還求弟弟?沒听說嗎,咱家十三郎可不許倒插門,總不能死個弟弟就找俺賠一個吧。那樣的話,哪天要是死大哥怎麼辦,難道連我也要走?”

        “萬一遇到不幸,死了親爹…”

        “住口!”

        宗鳴眼前一陣黑,幾乎看不清塔山埋在那兩條粗腿之後的身影。他無法相信,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更無法想象,原來修士在撕下臉皮之後,言辭的殺傷力能有這麼大!

        胸腹間郁脹之氣堵塞到咽喉,令他趕到疼痛而難以呼吸;宗鳴指向塔山,瘋狂咆哮。

        “塔山,今天你不把人交出來……不,不管你交不交人,本少都讓你生死兩難……”

        氣極怒極,二少爺將心機謀略統統拋之腦後,只想用塔山的鮮血來洗刷恥辱。話說回來,就憑塔山的話,宗鳴別說殺了他,即便將他千刀萬剮,古劍門與戰盟也沒什麼話說。

        放眼整個國度,敢直接辱罵滄雲宗長老者又有幾人?任誰來看,塔山都是咎由自取,自尋死路!

        “你縱容蕭十三郎假扮女人,以十三爺的身份行凶落靈城,肆意誅殺異己,妄圖將此城變為私有之地。甚至還謀害了我的親弟弟!原本,本少念你為鬼道弟子,且非惡,更是戰盟舵主身份,尚且打算給你一條活路。可你不知自量,竟敢辱及家父,休怪我……”

        如沒有意外,經過一番洋洋灑灑的罪狀宣讀,接下來宗鳴就該理直氣壯念出判詞,隨後自然是誅邪惡匡正義,化身為拯救落靈的英雄摸樣。

        他一向喜歡這麼做,也一直堅持這麼做。從實力對比來講,他也有足夠的底氣這麼做。宗鳴很看重道心修煉,他從長輩那里了解到此點的重要,也因此給予了足夠重視。

        然而他不明白一點,當一個人拋開一切、連最起碼的修士顏面都扔掉的時候,又怎麼會在乎實力上的那點差距。

        獅子博兔之所以用出全力,在于它們懂得,哪怕是軟弱不堪一擊的兔子,臨死前所能爆的能量,足以令猛獅為之忌憚。

        塔山不是兔子,虎嫂更不是。

        …

        “要打架?”

        “要殺人!”

        要打架是虎嫂的大吼。聲音尚在空中震蕩,虎嫂就已出現在宗鳴身前。真不知以她那樣龐大的體格,怎麼能做到如此快捷。

        隨後,虎嫂抬腿、朝宗鳴兜襠一腳!

        石柱一樣的粗腿在劃出殘影,宛如一只巨斧掠空而過,取位更是陰狠毒辣,簡直是毫無廉恥!

        要殺人是塔山喊的,聲音听起來驚惶淒慘哀怨無助,動作卻迅麻利。話音未落,一柄碩大的闊劍直飛空中,朝宗鳴當頭斬下。

        古劍門弟子于劍道上的造詣遠非他人所能比。塔山蓄勢圖謀良久的一擊,威能已然出他的修為限制,直逼後期修士。

        兩人的打算看起來一模一樣,擒賊擒王!

        …

        面對塔山夫婦驟然動的攻勢,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竟然是厲風。

        他熟知道塔山性情,明白這個看似忠厚的矬子戰斗的嘶吼有多麼多奸詐;他更知道那個威風凜凜的女人有多恐怖。眼見二少爺似來不及反應,厲風顧不得多想,揉身撲到宗鳴身前,雙拳齊出,迎向虎嫂的那一腿。

        然後他就現,自己錯了!

        他們倆真正想要一舉滅殺的,正是厲風自己!

        虎嫂龐大的身軀擰轉,空氣被卷出猛惡旋風;那條巨腿在空中揮出一道扇面,與厲風的雙拳撞擊在一起。

        “ !”

        一聲悶哼,厲風的身體從地面彈起,如花女腳下的毽子,直飛到空中。

        空中有飛劍,以開山之勢當頭而落。看起來好像是厲風要試驗一下自己的肉身強度,主動朝飛劍湊過去一樣。

        他的身軀已經被虎嫂的巨力震得麻木,兩條手臂完全不听使喚,面對這樣當頭一擊,已經沒有半點抵抗的能力。

        這一刻,厲風驚恐之下亡魂皆冒,顧不得什麼身份臉面,大聲疾呼。

        “少爺救我!”

        也就是這片刻緩沖,宗鳴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眼中生出因極度屈辱點燃的蓬勃怒火。

        處處下風!

        以全盛之態前來興師問罪,無論斗嘴還是動手,全部落在下風。他瞬間就想明白了塔山的打算,因他知道,自己可不是趙四那個棄門之子,必定有著他們無法攻破的寶物護體。然而厲風只是戰靈,且最擔心宗鳴出什麼意外,因此才被加以利用,生生造出這個絕殺之局。

        如果任由厲風死在這里,二少爺的顏面何存?又談何掌控落靈?

        羞惱于自己的失策,憤怒于厲風的愚蠢,宗鳴卻不能不盡最大的努力去救,至少也要保得他不死。

        他抬手,左手虛引右手推出,五指凌空一握。空中閃出一只彩色虛掌,與飛劍轟擊到一處。

        倉促之中,宗鳴來不及施展法器,只能試圖讓飛劍偏出一些角度,度慢上一絲。

        與此同時,厲風在空中竭力將頭扭向一邊。

        “嚓!”

        “啊!”

        一聲脆響一聲慘嚎,一條臂膀連帶著大片血肉從厲風身體上飛出;血水潑灑在空中,宛如血幕。

        塔山勢在必得的一擊,雖有宗鳴匆忙之下施法干擾,卻依舊將厲風重創到幾乎失去戰力的程度;可以說,他們兩的戰術極為成功。

        那兩名護衛此時反應過來,怒吼一聲齊齊撲上,迎向那個令他們憤怒羞臊、且隱隱感到畏懼的女人。他們可以不屑與厲風的人品,卻不能不承認其實力,與六大護衛相比,厲風高出不止一籌。如今卻被那個女人踢球一樣踢到空中,其力量之大,簡直令人指。

        宗鳴此時不再理會厲風的死活,抬手打出一把靈光閃耀的玉簪,如流星在空中劃過,直奔那把聲勢再起的飛劍。他的修為遠塔山,寶物之多更非一個遠離宗門多年的普通弟子可比。此時的宗鳴,立意要將塔山生擒,先就要毀去那把飛劍。

        “爆!”

        一聲大喝在空中響起,隨之是一聲更加響亮的轟鳴。飛劍之上靈光大放,瞬間化做一團耀眼的光球,幾欲刺瞎人眼。

        宗鳴再次低估了塔山的戰志。他清楚自己沒辦法與宗鳴拼寶,竟然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將飛劍自爆!

        那是他唯一的上品法器,而且是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更重要的是,此時連虎嫂也在飛劍自爆的波及範圍內!

        如此狠辣決絕,怎不讓人心寒。

        狂躁的靈力夾著無數飛劍的殘片,如千萬支利箭在空中飛射。一團混亂中,場間根本看不清究竟,只能听到兩聲悶哼,還有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嚎。

        兩名撲上去的護衛以更快的度彈飛,一個人的身體生生折轉了九十度,腰椎已經斷作兩截;另外一個比他好不到哪里,身體上插慢了飛劍殘片,胸膛更仿佛被巨錘砸中,形成一個明顯的凹坑。

        反倒是先前遭到重創的厲風情形略好,雖然被殘片波及,無非就是多出幾處外傷,倒算不上致命。

        唯一安然無恙的是宗鳴,他的身體上,不知何時閃耀出一層薄薄的六色之光,如一個護罩將他的身軀攏起。無數殘片擊中光罩,卻仿佛被無數堅韌而不可見的細絲纏繞,沒有一個能刺穿那層光芒。

        身體沒有受傷,不代表他就沒有事。飛劍自爆給他的法器帶來傷害,玉簪靈性大失幾不堪再用,進而還傷及他本體。那個六色光罩威力雖大,維持也非易事,宗鳴臉上泛出不正常的酡紅,一時間,他竟無法再行攻擊了。

        “孫子,你毀了老娘的店!”

        一片亂象之中,虎嫂的怒吼驚天動地般炸響。那條龐大的身形以極不相稱的度朝宗鳴碾壓過去。帶起的聲勢,幾如一座小山在平推。

        她說的倒是沒錯,此時的三元閣一片狼藉,房頂竟被開出一個大洞。如果不是空間還算寬闊,牆壁更加持有簡單的陣法防護,只怕已經就此垮塌,成為一片廢墟了。

        虎嫂的身體上同樣插著不少殘片,臉上也有,衣衫更是破不爛堪,情形慘到極致。那層厚到不可想象的肥膘幫了她的忙,其人看似狼狽,更多的卻是猛惡猙獰,如同一只惡鬼在咆哮。

        在她身邊,一條小上好幾號的身影緊緊跟隨;體態雖無法與之相比,氣勢卻磅礡無畏,絲毫不輸于虎嫂。

        “孫子,老娘砸扁了你!”

        如一條暴龍在怒吼,虎嫂撲至宗鳴身前,直接張開雙臂,給他一個異常親密的環抱!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1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二章︰血濺三元閣(二)
        迎著那兩道一往無前的身影,望著虎嫂碩大猙獰的臉盤,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殺氣,還有充裕到讓人生畏的雌性氣息,宗鳴心里由然生出一股寒意,他怕了。

        他第一次怕了,很不想承認卻無從抵抗的怕了,真正的怕了。

        不說能否抵擋或者是不是該抵擋,如果被這樣一個女人像抱小狗一樣把自己抱住……

        宗鳴簡直不敢想象,那將是何等讓人震撼的場面!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不,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宗鳴也絕不願意落到那樣的下場。

        絕不!

        他是修士,為什麼與戰靈親密肉搏!況且眼下戰局雖然詭異到讓人無法接受,卻不能改變塔山夫婦的命運。換句話說,他們死定了!

        宗鳴的神智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傷勢無礙,只是心氣受損;只要緩得了一時,哪怕以一敵二,也沒有不勝之理。

        于是他躲避,躲到一旁,躲到空中,躲到那兩個瘋子一樣的人很難觸及的地方。

        宗鳴避開,然後懊喪而悔恨地現,自己又錯了。

        …

        …

        虎嫂與塔山沖過宗鳴所立處,非但沒有猶豫停頓,度反而再次爆增,直接沖向三元閣的大門。看起來好似他們本就要如此,宗鳴的身體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虛影殘像,絲毫不放在心上。

        逃當然是逃不掉的,他們也不是想逃跑。

        如此巨大的動靜,門外四名護衛雖然對少爺很有信心,還是忍不住伸頭朝里面看一眼。

        只是一眼,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

        他們看到的景象,恰好是虎嫂挾風雷之勢猛撲,兩名護衛一死一重傷,宗鳴倉惶閃避的那一刻。面對如此惡劣的形勢,四人大驚之下蜂擁而入,意圖給少爺提供支援。

        隨後就與虎嫂塔山撞到了一處。

        四個驚慌失措的二星戰靈,對上雖有傷患卻戰意蓬勃的塔山夫婦,結局可想而知。

        倉促之間,四人連兵器都來不及拔出,只能憑拳腳肉身與之肉搏。人影交錯的短暫瞬間,虎嫂龐大的體型成了最為明顯的攻擊目標,至少有三拳兩腿落在她身上。

        落在那厚到讓人哀怨的脂肪之上。

          的悶響中,虎嫂沒有做出任何閃避動作,硬頂著眾人的群毆,反擊!

        兩拳,一腿,三條人影。

        門口狹小的地勢,幾乎被她一個人佔滿,容不得誰閃展騰挪。密集如鼓點般的夯擊聲頻頻作響,隨後是一聲巨大的轟鳴。

        沒有人能硬扛虎嫂的拳頭,更不要說那條堪比大象的粗腿。三名護衛騰空飛起,或重重地撞擊在牆壁,或凌空飛出門外,同時口噴鮮血。

        無一合之將!

        更要命的是,每一條身影飛出,總會有一個矮小的身體隨之跟進,補上致命的一擊。

        塔山沒有了飛劍,還有拳頭。雖不如虎嫂那麼勢大力沉,取位卻異常叼毒。下陰、雙眼、咽喉,招招要人性命。

        被擊中下陰的護衛,身體還在空中就縮成了一團,他听到自己身體里傳來倆聲或一聲脆響,心里意識到生什麼事情,根本來不及感覺到疼痛,精神就為之徹底崩潰。另一名護衛兩眼一黑,劇痛隨之傳入腦海,登時如瘋子一樣嘶聲慘嚎,兩手如車輪一般在身邊舞動,瘋狂攻擊著所能攻擊到的一切。

        反倒是那名被攻擊咽喉的護衛最好,他及時收回下頜,雖然被一拳打成稀爛,總算沒死也沒有殘廢,除了吃飯說話不太方便,應該沒什麼大礙。

        二星戰靈的身體到底強悍,塔山本命飛劍自爆,身體的傷患遠比看上去嚴重。否則的話,這一拳足以將他的頭顱都打爆,不留半點生機。

        最後一名護衛動作稍慢,然後他突然現,自己需要獨力面對那一大一小的兩個怪物。心神劇震之下,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眼前這一切根本沒有生,又或是不可能生。

        臉上帶著錯愕與茫然,虎嫂已經用撞的方式沖到他面前。宛如泰山壓頂,虎嫂甚至來不及把拳頭收回來,直接一頭夯在護衛的面門。

        虎嫂的情形並不好,一身肥肉可以卸力保護內府,卻不能讓其不受傷害。她的身體在顫抖,只是因為那一身肥肉在上下抖動,無法看出有何不妥。

        可看出的傷害在臉上,虎嫂的額頭有一個清晰的腳印,鼻子被生生砸成扁茄子,汩汩流著鮮血。原本虎嫂的臉型雖然大卻不失勻稱,甚至顯得憨厚和藹;此時她的臉已徹底變成一團亂麻,五官扭曲到難以分辨的地步。

        因為憤怒,因為疼痛,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這無法影響虎嫂的威嚴,眼看著那張大臉在視線中快放大,護衛心膽俱寒之下,竟然連反擊都已忘記,只顧張嘴出一聲淒厲的尖嚎。

        “啊…… ……呃……”

        隨著幾聲局促難辨的音調,一朵絢麗的桃花在空中綻放,那名護衛的腦袋猛的後仰,鮮血不是以流動、而是以飛濺的方式朝四周飆射!宛如有一只裝著紅顏料的高壓水槍朝牆壁上噴射,渲染出幾分悲壯,幾分寥闊,還有幾分哀情。

        一頭致命!

        護衛的整個臉都沉到腦袋里,鼻子周圍形成一個清晰的坑印,仿佛正在努力朝外生長一樣。如果這樣他還能活下來,那他不應該叫著人,而是應該改名叫小強。

        他的身體尚未軟倒在地上,就被那個充滿彈力的肚皮頂飛,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直射向自己的歸宿——那輛馬車!

        與此同時,虎嫂與塔山雙雙趕到,塔山沒了武器,干脆縱身躍起,抓起那名護衛當做狼牙棒或者大錘,凌空砸下。虎嫂則亮出殺手 ,不,是殺腳 。那條能一腳將厲風踢飛的粗腿高高揚起,斜向朝馬車中央轟擊。

        大披掛!肉搏的時候,任何吃身體飯的人,都是以它做為最強一擊!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倆從戰斗一開始,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輛馬車。

        那輛充滿神秘的馬車!那輛沉悶壓抑的馬車,那輛被宗鳴當做底牌的馬車!

        不是狂妄,更不是無的放矢。

        眼下的局面,兩人生生利用那一瞬間的優勢,將六大護衛統統打殘,更讓戰靈中實力最強的厲風變成廢人,戰果可謂輝煌。然而這改變不了大局,嚴格來說,哪怕宗鳴一人,細嚼慢咽地打下去,塔山他們倆也不是他對手。

        現在塔山夫妻要考慮的,已經不再是勝負,而是生死。

        是戰,還是逃!

        …

        …

        “塔山!”

        一聲怒到極致的狂吼在三元閣內爆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轟然巨響,整個三元閣仿佛被沖過頭的氣球一樣炸開,就連那根最為粗大的主梁都被震飛。

        一片煙塵之中,宗鳴如魔神一樣升在空中,兩只手掌散著六色之光,面若瘋癲。此時的他,連此地常有禁空之險都已拋之腦後,只想將塔山夫妻扒皮抽筋,再也顧不得其它。

        “實力不等于戰力!”

        這是前兩天二少爺剛剛教訓手下的話,此時想來,何其辛辣,何其譏諷,又是何其無聊。

        極度的羞臊令宗鳴徹底失去控制,心頭宛如有一百只老鼠在撕咬抓撓,讓他的心為之痛,神為之傷,靈魂都為之顛倒。

        “聲、色、形,儀、觸、思;六欲升仙!”

        六道顏色各異的煙氣從他掌中涌現,轉眼間匯集到一處,化作一只流光四溢的手掌,晶瑩璀璨幾可耀花人眼。

        “殺!”

        沒有半句廢話,二少爺伸手一指,那只手掌五指張開,帶著繚繞的仙氣與森寒的殺機破空而過,掏向虎嫂的後心。

        彩色巨掌尚未臨體,磅礡的靈壓隨之浮現,周圍百米之內的靈氣激蕩起來,形成一股劇烈的旋風。遠處緊張觀看的人們面色大變,心頭涌起驚駭。他們可以感覺到,哪怕只是站在漩渦之中,也不是一星戰靈可以做到,更不要說與那只手掌正面對抗。

        修士神通竟然強悍若斯,在落靈城生活的人們,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識,心頭也不禁涌起濃濃的擔憂,還有嘆息。

        旋風的核心處,宗鳴臉上的瘋狂稍解,重新露出譏諷與不屑。他對自己的神通有絕對信心,相信它一定可以將那個賜予自己屈辱的女人徹底抹去。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變成錯愕與驚詫。

        “嗷!”

        一聲狂躁而帶著哀傷的怒吼在場中響起,宛如受傷的野獸在哀嚎。模糊的視線所及處,虎嫂的身形竟然再度膨脹,宛如吹氣一般放大,直至丈余高。

        她的身體上,那層厚厚的脂肪似乎突然間消失,又似乎被什麼力量吸引到一起,化作糾結而緊繃的肌肉,粗看上去,已經不能算做人類,宛如一只直立的巨熊。

        變身之後,她的姿態卻沒有任何變化,背身隆起準備硬扛巨掌的一擊,高高揚起的粗腿卻沒有回收,反以更加決然的姿態,轟擊而落。

        “獸魔變!山君是你什麼人?”始終保持安靜的馬車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呼。

        “算命瞎子,老娘是你親媽!”虎嫂答非所問,卻似乎听出了車中人是誰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2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三章︰血濺三元閣(三)
        獸魔變!

        听起來似乎很讓人恐怖,卻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讓車中人震驚的“山君”,更沒有人知道是何許人也。然而虎嫂的那一聲“算命瞎子”,卻引出一場軒然大波。

        “四目老人,他是四目老人!”

        總有人見識比較足,只要對滄雲宗比較熟悉,再稍微聯想一下,自然明白虎嫂所指。

        他叫明軒,別號四目;因其號稱一眼觀天,一眼看地,雙目看透大千凡塵。時間長了之後,世人已然忘記了他的本名,稱其為四目老人,以示尊敬之意。

        算命瞎子是明軒另一個綽號,僅在那些對他有敵意的人中流傳。然而無論敵意還是善意,此人聲名遠揚總是沒錯,幾乎人盡皆知。

        “他怎麼會在這里?傳說他因為上窺天機,遭雷霆反噬而死,怎麼會在這個偏僻之地出現?”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落靈城有重寶現世。至于天譴,完全是鬼扯!人家本身就擅長推衍,還能不懂趨吉避禍的道理。”

        “完了,這下塔山夫妻算是完了。四目老人都在這里,他們再沒有逃生的機會。”

        “那也不一定,我只知道四目老人能看透過去未來,卻從沒有听說他擅長廝殺。說不定,其戰斗實力並不出眾。”

        “蠢貨,正因為人家擅長推衍,有十足把握才會在這里出現。否則的話,塔山如果這樣都能逃掉,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倒也是。”

        “唉!可惜了,塔山夫婦還是不錯的”

        “噓!你想找死嗎?閉嘴!”

        虎嫂不管他是四目還是兩目,暴喝聲中,變身之後長腿如鞭,與塔山手中的尸體一起,狠狠砸在車頂。與此同時,那一只巨掌也以奪魂之勢,直奔虎嫂後心。

        卻被一人所擋。

        從覺宗鳴施法、再到虎嫂變身,最後听到她吼出那一聲算命瞎子;塔山知道,自己休矣!

        關鍵時刻,他來不及回味心頭的寒意,手中一松,任由尸體砸向車廂,自己則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化做火一樣的光焰纏繞在手上。隨即,他身體上紅芒閃動,直接躍到虎嫂肩頭;雙拳齊出,迎向那只六色之爪。

        “走!”

        這是塔山朝虎嫂出的狂吼,也是他第一次無比凶暴,以呵斥的口吻朝虎嫂說話。

        此時的塔山,神色萎靡如同死人,雙拳卻如同兩條生機昂揚的火龍;仿佛他全身的精力、生機乃至靈魂,都已經獻祭到那雙拳頭之中。

        所為的,不是解除危機;而是阻上一阻,讓它緩上一緩,從而給虎嫂爭取到片刻時光。

        “燃魂!”

        宗鳴已經落下地面,嘴里卻不禁出驚呼,帶有濃濃的震撼,與一絲恐懼。

        落靈城這個地方,飛行幾乎是被徹底禁止的。不是人為,而是天地之力。

        任何運用靈力飛行的生物,都有可能激罡風反襲;除了那些本身擁有翅膀,純粹以空氣浮力而飛的妖獸,沒有人敢隨意飛行。

        宗鳴也不敢。

        以虎嫂鬼魅般的度,只要她願意逃,未必沒有脫身的機會。

        問題是,她願意逃嗎?或者說,她還有機會逃嗎?

        隨著幾聲巨響,場中爆起一團奪目之光,漫天的煙塵隨之飛起,中間夾雜著木屑與殘木,還有大片血雨。

        “塔山!”

        一聲悲慟欲絕的哀嚎之聲傳出,視線也慢慢變得清晰。戰場之上,呈現出一副慘烈哀絕、卻又顯得詭異荒誕,甚至讓人笑的場面。

        車廂四分五裂,已經完全不成樣子;那些拉車的妖獸僅僅被靈氣波及,就統統被震得七竅流血,堅實的身體上更是千瘡百孔,幾乎被飛濺的木條鐵片扎成篩子。

        車廂散了,底盤卻安然無恙,一名白須老者安坐其中,長眉微挑看著眼前的情形,輕輕一聲嘆息。

        在他的身體周圍,有一個由無數線條交織而成的網,線條不停晃動、交錯,宛如在切割、燒融著什麼。

        馬車旁邊,虎嫂的身形已經恢復原狀,面色衰敗如紙,氣息更是起伏不定,如抽風一樣喘息不停。

        她的一條腿,也就是那條無堅不摧的右腿,沒有了。

        不是斷,也不是碎,而是完全沒有了。周圍找不到任何殘骸,連血跡都沒有。那種情形,看上去仿佛是將她的那條腿單獨放進煉鋼爐,直接被融化成氣體,順便還替她止了血。

        虎嫂對此無知無覺,連眼皮都沒朝腿上搭一眼,她的目光凝聚在懷中的那個人身上,眨都不眨。

        如果,那還能稱為一個人的話。

        或許應該說,那是一團碎肉上面按了大半個腦袋,最最奇妙的是,他居然還沒死,甚至還能說話!

        雖然斷斷續續,雖然含混不清,但是的的確確,塔山還沒有馬上死去。

        “對……對不起啊……虎妞!”

        塔山的眼前,是虎嫂那張已經不能用丑陋形容的大臉。望著那張臉,他眼中卻帶著一絲柔情,一絲愧疚,還有一絲無奈。

        “這……麼多年……是我拖累你。”

        他似乎想抬手,想摸一摸那張自己從不敢、也不怎麼願意去摸的面孔。只可惜,他已經沒有了手,只能徒勞的抽搐著,身體涌出更多鮮血。

        “放屁!”

        虎嫂一聲怒吼,唾沫混著血水噴濺在塔山臉上,卻不能再為他增添一絲紅潤。

        “老娘自己心甘情願,說什麼拖累不拖累。”

        似乎覺得自己過于粗暴,虎嫂罕見地溫柔一笑,仿佛猛虎在小白兔面前呲牙。

        她那蒼白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暈紅,一絲嬌羞,有些怨艾地說道︰“可惜了,咱們還沒洞房!”

        聲音很輕,不過那是相對而言。對虎嫂來說,這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對周圍的人來講,這聲埋怨如一道炸雷,震得人們頭昏腦脹,茫然而不知所措。

        連宗鳴都傻了,他的思維處于停滯狀態,根本想不起來該做些什麼。按理說他應該趁機將兩人控制起來,或者干脆請四目老人對塔山搜魂。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宗鳴沒有動手,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麼直愣愣的望著那兩人,仿如得了失心瘋。

        至于那位四目老人,更是一聲不吭。平淡的面容從開始的震驚中回復,變得冷漠平靜,沒有一絲表情。

        戰場上呈現詭異的寧靜,兩個殘廢將死的人卿卿我我,好似身處在花前月下,相互傾訴著從未來及傾訴的衷腸。

        “是啊”

        塔山的話語忽然利索起來,帶著羞愧的神情,說道︰“是我沒用,我不能破階,自然”

        “放屁!”

        虎嫂到底是虎嫂,溫柔不到兩秒就恢復原形,怒吼吼叫道︰“老娘知道你怕破了我的功法,是我對不住你,不但害得你離開古劍門,還落到這幅下場。最要緊的是……”

        忸怩之色一閃而過,虎嫂用她那筆塔山的腦袋小不了多少的巨掌,在他的頭上輕輕揉著,嘴里悶哼哼說道︰“最要緊的是,我害你守身如玉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你……”

        “嘔……”

        宗鳴差點吐出來,他絕得自己被虎嫂直接踹在胃上,而且是連續幾腳。

        “沒事……沒事……”

        塔山享受著虎嫂的愛撫,一臉迷醉地說道︰“現在好了,現在咱們什麼都不怕,連我那個死鬼師傅也不用怕。”

        “咱們歇一歇,喘口氣,恢復點力氣……然後就洞房,今天就洞房,好不好?”

        “好,好!咱們今天就洞房,今天就洞房!”

        感受到塔山的氣息越來越弱,虎嫂忙不迭的連聲答應,說道︰“你不要怕,咱們誰都不用再怕。老娘先替你報仇,回頭咱們就洞房,好不好?”

        “報仇啊!”

        塔山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看著空中的某一處,似乎看到了某個身影,笑著說道︰“交給十三郎吧,他比我強,也比我狠,更比我奸。報仇這種事情,他比我倆加起來都在行。”

        “咱們不管這些了,什麼都不管了,專心過咱們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好不……好……”

        懷中,那個男人就此停住話語,沒了聲息。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2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四章︰血濺三元閣(四)
        塔山死了,宗鳴也急了。

        大動干戈前來興師問罪,死傷之慘重程度遠遠出宗鳴的最高預計,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六大戰靈死了三個,活下來的也成了殘廢。一個瞎子,一個太監,還有一個沒了下巴。

        那位費盡心力培養起來的厲大舵主變成獨臂大俠,連象征身份的馬車都被砸得稀爛;這樣的結局,是他做夢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可以想象,無論今天的事情如何了結,至少厲風的形象已經定型,根本不足以服眾。甚至可以說,他這個新任舵主已經廢了,成了名副其實的名譽和招牌。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得到了什麼?

        消息?沒有。

        人?沒有。

        混沌之寶?人心?更是扯淡。

        總不能拿埋在廢墟里的那些低階靈器當做安慰吧!自己可是未來的滄雲宗少主!

        那怎麼行?無論如何都不行!

        眼下,希望只剩一個——那個該死的、猛惡的、讓人惡心到想吐的、半死不活的女人!

        不能讓她再死掉!絕對不能。

        宗鳴的心頭在滴血,眼楮在噴火,手上在施法,準備一舉將虎嫂生擒。

        他又慢了。

        …

        …

        塔山剛剛咽下最後一口氣,虎嫂的身形已經暴起。

        左手抱著塔山,右手拍地,左腳蹬地,碩大的身形仿佛一座山飛到空中,朝車上的老者當頭砸下。

        她在空中就完成了變身,這一次眾人總算看清,她所顯露出來的摸樣,赫然是一只猙獰巨狼!

        比起剛才那一次,虎嫂變得更加決絕,也更加徹底。她的身體上長出不少毛,如針一樣穿透衣衫,仿佛千萬根厲刺。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狂吼大叫,沉默得仿佛一塊石頭,帶著刺骨的寒氣與狂暴,沖天而起,當頭而落。

        “師叔小心!”

        宗鳴第一時間出驚呼。他要他小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虎嫂。宗鳴深知師叔身體上那一層絲網的厲害,生怕他沒個輕重,傷了虎嫂的性命。

        “唉!”

        一聲沉重的嘆息,四目老人臉上閃過一絲復雜,抬手朝虎嫂輕輕一點。那層絲網隨之飄起,迎風漲大,如同軟綿的巨網將飛臨而至的虎嫂裹起。

        然後,巨網溫柔地合攏。

        一切灰飛煙滅。

        “不要!”

        宗鳴出一聲絕望的哀嚎,手中醞釀好的神通無法控制,轟然擊出。

        廢墟已經是廢墟,神通的威力雖強,卻不能有任何效果。

        宗鳴不明白,為什麼師叔會這麼做,為什麼他不願將虎嫂生擒,為什麼他讓自己輸了個血本無歸。

        “為什麼?為什麼!”心里有太多的為什麼要問,讓宗鳴幾乎當場瘋。

        “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否則,必有滅門之禍。”

        老人抬手將絲網收回,長眉低垂,神色平靜地說︰“這是鐵律。”

        “我是滄雲宗少主!”宗鳴徹底失態,竟然忘記了父親的叮囑,朝老人狂吼。

        “你還不是。”

        老人的神色依然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嘲諷,說道︰“就算你的父親,也不敢違背此律。”

        宗鳴的表情瞬間呆滯,心頭泛起一股化不開的寒意,通體冰涼。

        他知道,老人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既然他說父親都不敢違背,也就意味著,滄雲宗都不敢違背。

        不敢違背那個叫山君的人所定下的規矩,也就是一句話!

        山君到底是誰?連自己都沒有听過!

        只是一條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所謂規定,一個實力很一般、下嫁給塔山這種貨色、只能在落靈城這種地方藏身的丑陋女人,就可以讓父親都不敢違背那條規定?

        這可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自己該如何自處?

        世上當然有那種人物,可那種人物不是應該生活在雲端、高高在上俯瞰世人的嗎?怎麼會讓自己踫到他的門下,還殺死了她!

        呃,不對,自己沒有殺她!

        自己甚至都沒有傷到她!是師叔,是這個整天裝神弄鬼、瘋瘋癲癲不知輕重不知所以的師叔殺的她!

        “和我沒關系,和我沒關系……沒關系……”

        心里不停念叨著,宗鳴慢慢恢復平靜,重新變得穩毅淡然,甚至優雅。

        他朝老人施禮,說道︰“有勞師叔出手。”

        “听到這句話的人,至少有數百。”宗鳴這般想著,心頭越安定,神態也越安靜起來。

        老人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吧。”

        說罷,僅余下底座的馬車自行啟動,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推送,穩穩地行使在一片狼藉的街頭。

        “啊!”

        那個被塔山擊中下陰的護衛恰好躺在馬車前,被生生碾碎了腿,出一聲慘嚎。

        宗鳴被叫聲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過來,抬手擦了把冷汗,長吁一口氣。

        “該死的東西,誰讓你擋著師叔的路!”

        …

        …

        馬車走了,宗鳴走了。

        臨走之前,他進入因三元閣全毀顯露出來的後院,仔細的查看了一番。

        他看到那顆倒在地上的梨樹,看到石桌石凳還有那張竹榻,看到有兩張石凳的表面特別光滑,還看到竹榻深陷入土。

        看著這些,宗鳴認真地思索,眼中漸有微笑。

        他看到地上有兩個深坑,研究了一番,不明所以。

        隨後他進入那個“洞府”,同樣仔細的查看了一番。

        那些禁制難不住他,宗鳴破除禁制的時候,臉上笑意更濃。

        洞府里的陳設太過簡陋,宗鳴沒有什麼收獲。他留意到那面鏡子,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的那個自己,若有所思。

        他拿出那副畫像,正面看看,又將它對著鏡子看了看,如此反復幾次。

        良久,他說道︰“難怪!”

        他隨手打出一道劍氣,鏡子被斬成碎片,叮叮當當的脆響中掉到地上,散落在周圍。

        然後宗鳴就走了,再無一絲猶豫,沒有一絲頹喪,穩穩地離去。

        他沒有理會那些受傷的戰靈,甚至沒有理會厲風。

        厲風從廢墟中翻出自己的手臂,帶著那幾名重傷的戰靈將戰場情理一遍,相互攙扶著走了。

        戰場上陷入寧靜。

        三元閣毀了,連帶著周圍的幾棟房舍也都毀了,所幸的是,周圍的人家早已避開,倒是沒有傷亡。

        此時,隨著眾人離去,一些膽子大的人慢慢靠近。

        有戰靈、有修士,還有普通人。

        他們走到廢墟中,開始翻找。翻找所能找到的一切,翻找那些平日里眼紅,卻不能得到的東西。

        其中,有五名壯漢特別凶厲,收獲也最多。為的人,臉上有一道清晰的傷疤,不時冷笑幾聲,狀甚歡愉。

        更多的人選擇在遠處觀望。沒有參與,沒有阻止,只有觀望。

        或者嘆息幾聲。

        更遠的角落里,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顫抖,又似在掙扎,還有啜泣嗚咽之聲出。

        一條粗壯的臂膀扳著她,最後將其攔腰抱起,快離去。

        消失在遠方。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2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五章︰天做的!
        某個角落,一座普普通通的房舍。

        落靈城人口只有十幾萬,幾乎不能算作城市;但因為它坐落于群山,蜿蜒交錯,地盤可著實不小。城中類似這樣不起眼的地方隨處可見,除非是那些神念可覆及百里的大能之士,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將落靈城翻透。

        或者說,根本不可能翻透。這里的人們長期與妖獸為伍,經歷了不知多少次大小獸潮,能夠世代生息下來,本身就代表很多秘密。

        一條精干的漢子,環抱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如綁票的匪徒般在山間穿行。他巧妙地利用著各處障礙,將身形遮掩在視線難及處,轉眼間就消失在房舍中,再無一絲蹤跡。

        奇怪的是,女孩並沒有被捆縛限制,也沒有被堵住嘴巴,她卻沒有呼救掙扎的舉動,只有壓抑在喉間的吟泣,如一只蟲兒在低鳴。

        房中還有內房,內房有密室,密室中的洞府,洞府中有人。

        四男四女,八個人。

        …

        “老八,怎麼樣?”

        田七將手里摩挲到燙的匕收起,伸手從漢子手中接過已經半昏厥的小蝶,開口道。

        老八的臉上帶著憤然與驚恐,抬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死了!”

        “什麼死了?”

        其它三女兩男心頭一沉,同時問道。他們已經猜到了結果,卻還是不甘心,想得到來自現場的證實。

        “都死了,塔山和虎嫂……都死了。”

        “撲通!”

        “嗎的!”

        幾個女孩的心已經懸了太久,最終等到這個噩耗,再也無法承受,當場翻了白眼。幾個漢子手忙腳亂一通忙活,將她們送到隔壁歇息。安頓好一幫女孩子之後,兩人再也遏制不住,嘴里痛罵著,抄起武器就要出門。

        “老五老六,你們想干什麼!”

        田七爺一聲怒喝,伸手一把一個將他們按了回去。

        不理會兩人噴火的目光,田七朝老八說道︰“把過程說說,能記得多少說多少,仔細點!”

        老八此時心神初定,眼中帶著尚未消散的懼意,說道︰“七哥說得對,不能去。”

        隨後,他將自己目睹的情形認認真真的描述了一遍,末了說道︰“那個老家伙不知道用的什麼寶貝,虎嫂他們連灰都沒剩下。我本想等沒人的時候去翻找翻找,看那種情形……”

        兩名大漢同時沉默下來,他們雖然接觸過修士,然而所知有限,無法想象修士究竟強到什麼程度。听了老八的話,兩人都意識到,原來自己這幫人在人家面前,連伸手的資格都沒有。

        長期在搏殺中討生活,幾個人都能識得輕重。認清形勢後,無需田七再說什麼,自然沒了脾性。

        “做得好。”

        田七拍了拍老八的肩頭,說道︰“現在沒什麼好多說的,一切照舊。除了輪流照顧這幾個丫頭,其它人該干嗎干嗎,不要露了底細。”

        老八點點頭,說道︰“七哥說的沒錯,我估計要不了幾天,城里就得有很多人去投奔那個少爺。現在他沒有那麼多手下好用,不會再挑三揀四。”

        老五接口道︰“城里人雖然實力不如那些人,但是對一切知根知底,怕是更麻煩。”

        老八頻頻點頭,說道︰“就是這樣,走的時候我看了下,不少人在打听門路。”

        老六憤然開口,說道︰“平時想做狗卻找不著主人,這下好了,可算有大腿可抱。”

        “別這麼說。”

        田七從思考中清醒,開口道︰“七爺決定了,我去投奔那個少爺。”

        “什麼?”

        幾人同時呆住,愕然道︰“這怎麼行!不是說等那位爺回來嗎?”

        “怎麼不行!投奔和等人有耽誤嗎?”

        田七冷冷一笑,說道︰“好歹我們也曾是一窩蜂的成員,對十三少爺知之甚多。難不成這麼好的事情,那位少爺還能拒絕?”

        幾名大漢似有所悟,紛紛沉默下來。老八思索一番,有些擔憂地說道︰“據說仙家可以看透人心,萬一……”

        “看透人心?沒見識!”

        田七哈哈大笑,說道︰“那叫搜魂!我知道仙家會搜魂,可我不信他們會朝我使用。據說被搜魂的人都會變成白痴,甚至死掉也有可能。我不覺得現在這種情形,他會莫名其妙就對七爺這麼干。”

        幾名大漢想了想,均是認同了田七的話,老八不改謹慎的性子,叮囑道︰“七哥千萬小心,那個少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找上三元閣,怕是個厲害角色。”

        “厲害角色?”

        田七冷笑,說道︰“七爺混了半輩子,厲害角色見多了。當年趙四沒弄死我,他哥也不行!”

        有了決斷,田七認真地說道︰“這里就交給你們了,沒人知道你們的身份,切記不要露馬腳。”

        幾人連聲答應,老五想了一下,忽然問道︰“七哥,咱們都不知道十三少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回來,甚至回不回來也不知道。再者說,就算十三少爺回來,七哥您覺得……”

        他沒有再說下去,老六忍不住,接下去說道︰“照老八說的那樣,十三少爺就算回來,恐怕也……”

        “你們知道個屁!”

        田七截住他的話頭,摸了摸腰間的匕,斷然說道︰“七爺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而且一定有用!”

        …

        …

        數日後。

        時已入夏,暑氣來襲,天氣稍嫌悶熱。

        落靈城地處靈魔交界,且整個南方被巨峰所阻,氣候自然談不上好。因為時常有魔氣從陰陽峽谷吹入,不僅會引風暴,還會引來天象之變。

        比方說現在,明明早上還是艷陽高照,轉眼就雷聲隆隆落雨陣陣;好似人們的心情,多變難以清淨。

        城中行人漸稀,雖有引格局之變的大事生,然而在一陣熱潮後,氣氛也慢慢降溫。人們躲進茶樓酒肆或者家中,看看雨,飲飲酒,唏噓感慨幾聲,倒也不失言趣。

        人是最擅長記憶的生物,也是最擅長遺忘的生物;塔山夫婦已成昨日黃花,如今的戰靈閣,或者說落靈城,已經屬于厲風的天下。

        雖然他只有一只手。

        “一只手?一只手人家也是無敵,不服你試試。”有人如此說。

        “那倒也是,不過我看啊,他那只手不是他的,是那位少爺的。”另有人說。

        “听說,以前和三元閣有仇的人,不少都投奔戰靈閣去了。”又有人說。

        “可不是!新來的五鼠都去了,現在成了厲風的跟班,得瑟的不行!”

        “不光是他們,連與三元閣交好的人也都去了;有些還沾上那位少爺,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是說田七爺?”

        “什麼田七爺,那就是個狗腿子!以前他就是一窩蜂的成員之一。後來趙四入主,不知怎麼就跑了出來。”

        “這樣啊!他和那位少爺點名的十三少爺關系可不錯啊!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就對了!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了,說十三少爺就是十三爺,也就是干掉趙四爺的人。田七如果不這樣,怕是沒什麼活路。”

        “哦……”

        “那你們說,十三少爺會不會回來?如果回來的話……”

        “……難說。”

        “難說。”

        “確實難說。不過要我看的話,十三少爺多半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也會偷偷溜走。”

        “是啊是啊,”

        “四目老人都來了,十三少爺回來有啥用,回來送死?”

        “那可不一定,依我看,十三少爺一準得回來。”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知道,只是這麼感覺。”

        “感覺有個屁用!”

        “就是!十三少爺雖然不凡,可那要看和誰比。人家可是滄雲宗的高人,是真正的仙家大派,哪里是咱們這地方的人可比。”

        “是啊是啊,這都好幾天了,十三少爺要麼就是不會再回來,要麼就回來了,又走了,誰知道呢。”

        “唉!可惜了,十三少爺真是不錯的人。除掉一窩蜂,去了一害啊!”

        “用你說!我還說塔山虎嫂不錯啦,有屁用。這年頭,好人不長命!去了一小害,來一個大害,結果不是一樣!”

        “話不能這麼說,因為怕大害不敢除小害,小害遲早長成大害,又有什麼區別。”

        “說的是,而且我覺得,大害其實和咱們沒關系。反倒是小害,最是要人命,應該除掉!”

        “說的沒錯,你咋不去干一個給我看看。”

        “我……我不是沒那個本事嗎!”

        “呵呵,沒本事?沒本事端掉一窩蜂,干掉幾個青衣的本事總有吧?咋沒見你做過?”

        “我……你咋知道我沒做過!”

        “你做過?”

        “我……我不和你說。”

        “咦!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那天趙四爺搜城,無端死了不少青衣,你知道是誰做的不?”

        “……也許是十三爺做的。”

        “屁,十三爺要做就直接殺到趙四老巢,哪會干這種小事。”

        “……我還是不知道,也許是天做的。”

        “天做的還是你做的?”

        “我還說是你干的啦!就是天做的。”

        “是啊是啊,不說那些,三元閣的四個小侍女,不是也被人藏起來了嗎!不然的話,她們能跑到哪兒去?”

        “對對對,這些都是天做的,不關咱們的事。喝酒喝酒!”

        “呃……天做的,嗯,天做的。”

        “是啊是啊,別扯這些了,天做的,天做的。”

        …

        …

        戰靈閣,一幢寧靜的小樓。

        宗鳴憑窗而立,望著自天而降的雨簾,神情若有所思。在他身後,厲風與田七恭敬地站著,默默等候,

        從臉上看,二少爺已經完全回復,再現那種鎮定自若,一切盡在掌握的睿智與信心。只是在眉宇之間,時常出現一抹或淡或濃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他忽然說道︰“魔域之女?異種妖獸?這樣兩種東西突然出現,代表著什麼?”

        厲風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是少爺的機緣。”

        “不!這是陷阱!十三少爺回來了。”田七反駁道。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3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六章︰要殺人!
        “陷阱……”

        宗鳴沉默了很長時間。他的目光穿過窗子,透過雨簾,射到空中,達到某個不可知之地。似乎在那里,有著一個沉默的少年,正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默默地安排著什麼。

        在他身後,厲風的殘臂似乎又有疼痛,輕輕抽搐了一下,沒有做聲。田七則一臉恭敬,異常肯定地說︰“屬下與蕭十三郎交往多次,深知他的秉性。落靈城附近雖然時有魔獸竄入,但通常都會因不適環境很快死亡,這一次連續出現魔獸傷人事件,卻又均是傷而不死,很符合他的風格。”

        “魔域女子從哪里來,屬下不知道。但不出意外的話,那只妖獸應該是蕭十三郎所養,冒充異種魔獸,妄圖吸引少爺遠離落靈城,進而……”

        說到這里,田七停了下來,默默地等著那里。看起來,他已經盡足了屬下的本份,如何判斷取舍,需要宗鳴自己做出。

        雖然沒有回頭,宗鳴對兩人的神態舉止卻一清二楚。听了田七的話,他平靜說道︰“本少先要告訴你的是,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屬下。”

        “是,少爺。”田七神色不變,回答道。

        依然是下屬的口吻,宗鳴卻沒有再次糾正,說道︰“你的身份我已經知曉,我想知道,當初你不願跟隨三弟,如今為何一心想跟著我?”

        田七回答道︰“四爺心性扭曲且過于濫殺,田七與範大他們不同,我自小在落靈城長大,所以不願。”

        “放肆”厲風一聲怒喝。田七不為所動,只是恭敬地朝宗鳴施禮,沉默不語。

        “不必如此。”

        宗鳴擺手,說道︰“然後?”

        田七說道︰“沒有然後。”

        宗鳴微怔,隨後淡淡一笑,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並不是不想謀個好出路,只是不願多造殺孽;或者說,只是不願在故土多造殺孽罷了。”

        田七再施一禮,說道︰“我殺過很多人。”

        “听說,蕭十三郎救過你的命?”

        “但他救不了屬下一輩子。而且,他會死在少爺手里。”

        宗鳴默許了他的自稱,嘲諷道︰“如此做作,讓我如何信你?”

        田七說道︰“少爺會給屬下機會證明。”

        宗鳴沒有再問什麼,沉默片刻後,他說道︰“好,我就給你機會。”

        田七愈恭敬,說道︰“請少爺示下。”

        宗鳴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吩咐他做什麼,說道︰“我的手下每多唯唯諾諾之輩,你這樣的人物,的確是個人才。”

        “你對落靈城周圍的環境很熟,我命你帶著五鼠,將最近出現的魔域女子和異種妖獸之事探明,可有問題?”

        田七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屬下不是蕭十三郎對手,且和五鼠有間隙……”

        宗鳴揮手道︰“不是讓你替我拿下蕭十三郎,只是讓你查明這兩件事情的虛實。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查明它們出沒之地與陰陽峽谷間的距離,能否辦到?”

        田七點頭,說道︰“只要五鼠听我指揮,當無問題。”

        宗鳴點頭,言語間帶著一絲關切,說道︰“可以告訴你的是,那名魔域女子極有可能是曾被三弟擒獲之人,其實力到底如何……我也不好隨便判斷。不過你放心,我賜你一件靈器護甲和一面盾牌,這里畢竟是靈域,魔域之人有諸多不便。只要小心些,當無大礙。”

        “至于五鼠,厲舵主去吩咐他們一聲,听從田七的指揮。”

        說著話,他隨手取出兩件靈器,手掌輕揮,自動飛到田七面前。厲風在一旁看了,臉上微有異色,應了聲就將頭顱垂下,默不言語。

        田七接過護甲與盾牌,面帶一絲驚喜,說道︰“多謝少主!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切記安全為要。本少不是涼薄之人,事情辦得好,本少包你破階二星;便是三星,也不是什麼難事。”

        田七臉上喜色更濃,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就此退去。

        在他走後,厲風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少爺,此人……”

        “不必說了。”

        宗鳴搖搖頭,目光幽深中帶有一絲難明的味道,自語般說道︰“有點意思……”

        …

        …

        小院中,新種了一顆小梨樹。

        院中有人,樹下一少年。

        現在不是種樹的季節,小梨樹剛被澆過水,正在努力扎根,想追上那些逝去的時光。

        “差不多了。”

        十三郎將手里的鐵鎬水盆放下,朝猶自忙碌的小蝶說道︰“該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活得看它自己,咱們幫不上忙。”

        小蝶听了他的話,停下替小梨樹踩實周圍松土的腳,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輕聲說道︰“一定能活。”

        “是啊!一定能活。”

        十三郎的聲音有些感慨,伸手輕輕搖了搖梨樹的樹干,覺得它已經足夠牢固,就轉身走到旁邊的椅子旁坐下。

        小叮當遞給他一把絲巾,十三郎擦了把臉,問道︰“老八還沒回來?”

        小叮當說道︰“還沒有。”

        十三郎沉默,手里拿著絲巾,靜靜地望著那顆梨樹,眼神迷離。

        小叮當望著他,望著那張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絲毫表情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小蝶收拾好周圍的雜物,目光復雜地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入內室,準備去弄些吃食。

        院子里沉寂下來,十三郎看著樹,小叮當看著他,均沒有說話。

        良久,十三郎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扶膝的雙手,輕輕開口。

        “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雙曾經多次展現神奇的手情形不太好,左右手的尾指都被絞斷,如今剛剛被固定綁好,尚在恢復之中。

        小叮當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說道︰“沒什麼,我是想說,人死不能復生,哥哥要想開些。”

        十三郎沉默,小叮當又說道︰“哥哥嫂子既然已經……哥哥就該把心思放在別處,或者安排……安排退路才是。”

        十三郎依舊沒有作答,小叮當停頓片刻,說道︰“由秦八說的情況看,那個四目老人修為深厚,哥哥不如暫時避一避,將來修為提高了,再徐圖……”

        “報仇這種事情,與其它事情不一樣。”

        十三郎突然開口,語氣不算重,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說道︰“我不是急性子的人,但是我知道,報仇這種事情最好不要等。越是等下去,麻煩就會越多。說不定,等著等著,就再沒有機會了。”

        “可是他們的修為……”

        小叮當很是焦急,罕見地爭辯道︰“宗鳴不說,那個老鬼肯定是金丹修為,而且境界不低……”

        “報仇不是行俠仗義,更不是比武切磋論道。報仇是殺人,只要能殺死他,別的都不重要。”

        小叮當听得迷糊,心想殺人不還是要靠實力?哥哥只怕是傷心過度,腦子有些壞了。

        十三郎不管她如何想,自顧接下去說道︰“或許我犯了錯,或許我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殺人這種事情,我很擅長。”

        “殺人,我比他們強!”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3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七章︰互算(上)
        傍晚,天色放晴,秦八帶著一身酒氣返回小屋。

        自從十三郎幾日前歸來,秦八就過上這種早出晚歸的日子,整天混跡于各處酒樓賭坊,或是胡侃爛賭,或是忙些別的事。因為落雨,城里似他這樣過活的人很多,不會引起什麼人注意。

        今天秦八回來的比較早,在外面走得歪歪扭扭,仿佛隨時都會醉死在路邊。進了屋,他馬上變得神采奕奕,趕緊向十三郎回報消息。

        “七哥進山了,帶著五鼠那幾個雜碎一起。”

        接過小蝶遞過來的醒神湯,秦八一飲而盡,隨即抹了抹嘴巴,說道︰“我沒敢搭話,不過七哥與何鐵頭聊了兩句,提過幾次陰陽峽谷。我估摸著,他們應該是去那一帶活動。”

        說著話,秦八將空碗遞給小蝶,道了聲謝。小蝶想起前幾日自己曾被這個漢子抱過,小臉不覺有些羞紅,扭身走出靜室,將空間留給這些能做事的人。

        “陰陽峽谷?他們去那兒做什麼?”老五疑惑問道。

        秦八將目光從小蝶的背影上收回,說道︰“七哥沒說,不過我打听了一下,凡是被胖胖和叮當姐傷過的人,都被戰靈閣問過話,估計是沖這個來的。”

        小叮當在十三郎面前喜歡充小,然而在幾個比十三郎大得多的漢子們面前,她卻是一副大姐派頭。加上她的實力修為本身也遠在這些人之上,沒人敢對其不敬。

        听了秦八的話,小叮當說道︰“哥哥,接下來怎麼做?”

        十三郎沉吟了一下,問道︰“陰陽峽谷罡風距離變緩,還有幾天?”

        小叮當想了想,回答道︰“七到十天左右,並不都是那麼準點。”

        “時間還是夠的。”

        十三郎點頭說道︰“七天時間,足夠宗鳴下定決心。在此之前,自然是要斷其手足,讓他再也無人所用,不能不親自前往。”

        言語之間,十三郎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殺意,散著一股冰寒的味道。老六的性子急,連聲道︰“那就成,尤其是那個什麼五鼠,自從跟了厲風,沒少干缺德事,早該做了他們。”

        老五跟著說︰“少爺您說,咱們啥時候動手,老七和他們在一塊兒,我真有點不放心。”

        “你們不能動手。”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們幾個,小蝶她們絕難幸免,就連我自己,也可能一頭撞進落網而不自知。”

        話音一轉,十三郎認真說道︰“不要多心,這件事情確實不是你們所能參與。我已經犯過一次錯,不會再犯第二次。”

        老五老六對視一眼,頹然地低下頭。他們何嘗不明白,對他們來說,修士實在有著太多不可思議之處,很難與之對抗。

        十三郎又說道︰“報仇的事情,有小叮當幫我就已足夠,成與不成都不許再想。你們照顧好小蝶她們。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們就離開落靈城,去哪里不要和我說,記住不再回來就好。我留了幾樣東西給你們,只要不露出馬腳,安全當無問題。”

        兩人黯然點頭,老八按不住疑惑,說道︰“少爺,我的修為低劣,本不該多嘴。但我有句話……”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沒什麼不能說的,說吧。”

        只有這種時候,十三郎的臉上才偶見笑容。現在的他,與以往的十三少爺截然不同,眼中無時無刻不蘊含著冰冷,哪怕是在笑,這種冰冷也無法消除。

        秦八與十三郎的目光相觸,心頭微震,說道︰“七哥去之前曾經留話,少爺如果沒有妥善的安排,他寧可長期呆在那邊等,也不願您貿然行動。實話說我很替七哥擔心,不過他既然這麼決定了,咱們做兄弟的自然得跟著。只是有一條,宗鳴就不說了,那位四目老人,少爺打算怎麼對付?”

        話問得很直,也很實在。包括小叮當在內,幾人的心里都有同樣的疑慮。眼下秦八將話頭提出來,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十三郎,靜等他的解釋。

        十三郎看著眼前的幾人,心頭頗為感觸。他自然明白,這幾人和他謀求這樣的大事,實際上等于將性命交到自己手里。恩情交情友情統統放在一邊,但是這份信任,就足以令他道出實情。

        他誠懇說道︰“如何報仇,現在我只能說︰分而治之。至于那個四眼老狗,明天我回來的時候會告訴你們,這樣可好?”

        能從十三郎嘴里叫出老狗這種粗俗的稱呼,唯一的解釋是他已經恨極;倒是那個四眼很是新鮮,不過眾人已經習慣了他的奇人奇語,沒怎麼放在心上。

        “少爺今天要出去?”老六問道。

        目光看向小叮當,小叮當白了他一眼,示意自己也是剛知曉此事。自從十三郎回來,除了開始那天枯坐一夜苦思冥想外,倒沒見什麼出格的行為。如今幾人突然听他說要出去,禁不住有些擔心。

        “是啊,今天要出去一下。放心,我不會傻到去送死。”

        十三郎明白他們擔心什麼,說道︰“我去陰陽峽谷看看,這條路我很熟,天明就可返回。”

        落靈城距離峽谷不過百余里,一夜打個來回不是難事。老五心里估量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疑慮,問道︰“那樣的話,少爺在那邊停留的時間不過個把時辰,能做些什麼?”

        未等十三郎開口,秦八已經開口喝道︰“做什麼要你管,少爺自有他的用意。”

        他心里明白,此行多半與四目老人有關,不過這種事情卻不是群策群力就能起作用,知道的人少,反倒好一些。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沒什麼特殊的,我記得那里有個地方,應該可以布置一下。如果有效,接下來的事情才能繼續。滄雲宗我自然惹不起,但是那個四眼,還是可以想想辦法。”

        “我陪你去!”

        小叮當立即說道︰“峽谷里的情形,我比你熟。”

        “你不能去。”

        十三郎斷然否決,說道︰“你帶著胖胖去找田七,成與不成,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不理會有些憤憤的叮當,十三郎對秦八說道︰“你們留下來守家,無需為我擔憂。另外有一點可以放心,我有七成把握,宗鳴不會給七爺下禁制,甚至連跟蹤印記都不會下。”

        “呃……為什麼?”

        十三郎的話題轉得比較快,秦八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那位二少爺不簡單,且生性多疑,為什麼會那麼信任七哥。”

        老五老六顯然有著同樣的疑問,紛紛將目光看向十三郎。這個事情一直壓在他們心里,又不好對十三郎說,很沉重。

        “正是因為他多疑,而且不會輕信七爺,所以才不會下手。”

        十三郎的語氣輕輕,異常肯定地說︰“道理其實很簡單,在宗鳴眼中,無論七爺是不是我派去的人,他都不能隨意施展禁制。”

        望著幾人茫然的表情,十三郎卻沒有繼續解釋,說道︰“總之你們放心,沒有七成以上把握,我是不會動手的,不會讓七爺落入險境。不過今天晚上,恐怕他要受點傷才行……”

        “那算得了什麼!”

        雖然不明白十三郎信心何來,三條漢子卻不禁心頭一松,齊聲說︰“就算沒這檔子事,咱們哪個不是隔三差五得放點血,話說真要是幾個月不受傷,我還不習慣了都。”

        他們的神態輕松,話說得也很輕松,听在十三郎耳中,卻如三塊千斤巨石般沉重。他朝幾人抱拳,極為鄭重的施禮道︰“幾位對我的相助之恩,只能……恐怕我是沒什麼機會報答了,請受我一拜,十三郎替哥哥嫂子他們一起,謝謝你們!”

        幾人大驚,一陣手忙腳亂的謙讓。想到十三郎他們要做些準備,分說了幾句,就各自回房安歇去了。

        待他們走後,小叮當忽然說道︰“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在一線天……哎呀!”

        難怪他要驚叫,十三郎再次當面解衣,開始裝扮起來。仿佛在他眼里,永遠都不會有小叮當這個實質上的女人存在。

        “哥哥你干嗎……干嗎還要裝成女人?”

        手掌捂著眼楮,小叮當從指縫間偷窺十三郎的“嬌軀”,疑惑地問道。

        “有始有終吧,從這里開始,從這里結束。”

        十三郎的動作極其麻利,很快就變成“紫依”摸樣。嘴里說道︰“而且,我將來還要從魔域回來,身份不能泄露。”

        小叮當似有些失望,忍不住嘲諷道︰“得了吧。現在誰還不知道,蕭十三郎就是十三爺啊!”

        “知道歸知道,知道不是看到,就算看到,也未必能當成證據。”

        十三郎收拾好一切,舉步說道︰“將來我還是要進道院,滄雲宗……遲早會再打交道。”

        小叮當听得雲里霧里,心里反復念了幾遍還是沒弄明白他什麼意思。無奈只能跟上去,忽又好奇地問︰“哥哥你剛才說,宗鳴不會給田七下禁制,到底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就是不會。”十三郎淡淡地說。

        …

        “我沒有對你失去信任,更不會輕易相信那個田七。”

        小樓中,宗鳴望著厲風疑惑的表情,灑然笑道︰“是不是奇怪,為什麼我不給他下上禁制,甚至連印記都不用?”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3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八章︰互算(下)
        厲風早已習慣了二少爺的習慣,聞言馬上接口道︰“屬下不明白。”

        斷了一臂,舵主隨之變成屬下。宗鳴看看他,眼中雖有輕蔑鄙夷,卻欣賞他識趣,說道︰“不管蕭十三郎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有一樣總假不了。”

        “他的年齡!”

        宗鳴的語氣堅定,說道︰“三年前他來到落靈,十二歲的孩子,現在十五。你來說說看,十五歲的少年,修為究竟能高到什麼程度?”

        厲風說道︰“就算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最高也不過築基。”

        “那就對了。”

        宗鳴灑然一笑,說道︰“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要扮女人,十幾歲的孩子,又不肯斬盡殺絕,不扮女人,豈不是自曝身份?這個人啊……真是有點意思。”

        厲風心里想少爺您在東拉西扯,管他是女人還是男人,和田七有什麼關系。

        宗鳴卻來了興致,繼續說道︰“我去看了他的居住,知道這個人除了掩飾需要之外,心理也有問題。明明是修士,他卻弄一塊大鏡子……真真是自戀得緊!”

        “這真是一個……虛偽無恥且心理變態的人啊!”

        厲風的額頭有汗水滲出,心里暗想少爺琢磨這些事情,是不是有點……和他自己形容的那樣……

        他小心提示道︰“這些……和那個田七……”

        宗鳴笑道︰“看似無關,實則密切相關。”

        “幸存青衣的記憶中,三弟開始並沒有認出他。問題就出在這里,修為不到築基,他究竟是如何破除詛咒之氣的呢?”

        厲風茫然無語。

        宗鳴說道︰“肯定不是神通!那種詛咒別說他,就連師叔也無能為力。如此說來,他肯定具有某種破禁之寶。”

        厲風點頭,說道︰“少爺說得是。”

        宗鳴說道︰“再看田七,無非兩種可能,一為真心投靠,二是假意來降,抓住我現在缺乏人手的機會,作為蕭十三郎的內應。”

        厲風再次點頭。

        宗鳴說道︰“如果是真,我對他下禁制或是印記,未免有**份;此道非我所長,隱秘程度與符咒之氣相比遠遠不如;若被田七察覺,更傷其心。”

        “喜歡扮女人,蕭十三郎的心思一定極為細膩。如果田七是他的人,我的禁制不僅是徒勞,還會被蕭十三郎察覺,是為不美。”

        厲風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說道︰“那麼田七所言,少爺如何看?”

        “為表忠心,刻意危言聳听爭取重視而已。”

        宗鳴笑了笑,說道︰“現在還不好判斷,我以為陷阱的可能性不大。”

        “飼養妖獸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機密,蕭十三郎在落靈活得安安穩穩,卻從無人知道他有一只妖獸,此為其一。即便是養,又哪里會那麼巧被他趕上一只異種!還要將其降服。這種妖獸連我都沒有,何況他一個邊野小民,此為其二。眼下的情形,只要確定了妖獸的類型,一切自然見分曉。”

        說到這里,宗鳴的神色有些感慨,說道︰“落靈這個地方,確實有許多不便之處。單單是不能飛行,對我就是一大制肘。不過也應了那句話,險惡之地自有險惡之地的好處;假如真有異種妖獸出沒,本少定要將其擒下,絕不容他人染指。”

        厲風心里陡然一寒,他當然知道異種妖獸珍貴,然而他更知道的是,此時的落靈城,能與二少爺相爭者,其實已經沒有別人,只有……

        不敢再想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少爺別忘了那個魔域之人,或許三少爺的寶物就是從她那里所得。”

        “混沌之寶?”

        宗鳴失笑,眼中的厲色消失不見,變得有些戲謔。

        搖搖頭,他說道︰“我越來越肯定,它只是誤傳。混沌之寶哪有那麼容易被三弟踫到,多半是他手下人沒見識,意圖博取歡心罷了。”

        “與妖獸相比,那個魔域眾人反倒可能與蕭十三郎勾結。一個身處異域他鄉,一個正被我追查,倒是很合得來。”

        看到厲風猶要再說什麼,宗鳴擺擺手,大有深意地說道︰“做人貪心不要緊,但要有度。此行我的損失雖大,收獲也頗多;如果再得到一只異種妖獸,實可謂圓滿。什麼蕭十三郎什麼混沌之寶,已經不重要了。”

        厲風听出話語中的警告味道,心頭的寒意更濃,連忙說道︰“少爺說的是,既然是這樣,不如讓屬下進山,與那田七一起尋找妖獸,免得被……捷足先登?”

        “不必了,暫時還沒個準信兒,你的傷也沒好,等等再說。”

        宗鳴體諒地安慰他一句,說道︰“我知道陰陽峽谷的情形,數日之內,妖獸無法經那里進入魔域。況且我雖然不便對田七施展什麼,但如果想找他的話,卻是易如反掌。”

        想到那面盾牌和護甲,厲風眼中閃過明悟,心頭再起凜意,連忙低下頭。

        宗鳴知道他想什麼,寬慰道︰“放心吧,說這些就是為了讓你安心。好好養傷,自有你的用場。”

        厲風不敢再說什麼,施禮恭身退出。

        待他消失後,宗鳴輕輕嘆息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猙獰。

        “捷足先登?妖獸便于隱瞞,倒是不得不防啊!”

        …

        …

        落靈的雨,來得快去得急;尤其是這個季節,早晨霞光萬道,中午大雨瓢潑;而到了傍晚的時候,太陽不甘心被烏雲遮掩,再次探出了頭。

        一日一雨,幾乎可算落靈城一景。對那些入山者來說,這種天氣很讓人頭疼。好不容易追蹤到獵物的蹤跡,卻被一場大雨沖得干干淨淨,待到雨歇風息時,天色也已接近黃昏。若想有所收獲,必須抓緊每分每秒,還需要一些運氣才行。

        幾乎沒有人敢在夜里捕獵,連修士也不行。神念不是萬能,起碼在落靈這個地方不是萬能。

        那些隱秘而便于妖獸棲息的地方,神念往往難以滲透,甚至會有游離的魔氣存在。對低階修士來說,他們不具備妖獸的敏銳直覺,又沒有強悍的身體做保障,根本不敢妄動。

        能適應這種情況的,反倒是戰靈。他們肉身強悍,長期近身搏殺給了他們豐富的經驗,即便受到突襲受傷,恢復能力也遠非常人所能比,無懼于夜色中行走。

        夜已深,田七帶著五鼠在叢林中奔波了一天,沒有什麼收獲,正在歇息之中。

        篝火 啪作響,烘烤的肉食散著香氣,勾引著人們的腸胃,乏意也為之消減不少。

        疤臉大口啃著肉,灌著酒,感受著腸胃被溫暖的感覺,舒服地吁了口氣,說道︰“七爺,咱們到底在找什麼?好歹給兄弟們透個底吧!”

        田七沒有喝酒,吃相也顯得很斯文,與他的外貌截然不符。他用匕削下一塊肉片,送入嘴里細嚼慢咽著,說道︰“不是告訴你了嗎,找那只異種魔獸。”

        一名大漢皺著眉頭,說道︰“上哪兒找去,照我看,根本是白費功夫。”

        田七冷笑,說道︰“你可以回去。”

        大漢失語,臉上雖有不滿,卻不敢再說些什麼。疤臉打著圓場,說道︰“七爺莫怪,那只妖獸本身難以尋找不說,其實力恐怕也非我等所能面對。據被它傷了的人說,此獸行動如風,根本連影子都摸不著。況且眼下這天氣……兄弟們有些埋怨,實屬正常。”

        其余的大漢紛紛點頭,他們在落靈混了一段時間,也結識了不少人,知道那些受傷的人其實實力不差。如今被厲風安排這樣一個美差,還得听從田七的吩咐,心里當然不樂意。

        田七不為所動,匕削取一片肉放入唇中,慢慢嚼著,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不樂意可以回去。反正你們大撈了一筆,沒必要跟七爺一起受罪。”

        這話等于白說,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冒著得罪宗鳴的危險臨陣退卻。疤臉干笑了幾聲,說道︰“七爺這把匕不錯!”

        “十三少爺送的,你有意見?”

        田七冷冷望著他,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憎與輕蔑,揚揚手里的匕。

        “有意見可以去向舵主說明,沒準兒會變成你的。”

        “七爺說笑了。”

        疤臉連連搖頭,說道︰“七爺是受少爺器重的人,我等怎麼能比。”

        “那不就結了!”

        田七不再看他,起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去歇著,你們安排好守夜,明天繼續找。”

        說罷,他不理會幾人憤怒嫉妒帶著陰寒的目光,徑直走進幾人同心協力才佔據的一處洞穴中。不多時,如雷的鼾聲從里面傳出,儼然是旁若無人。

        五鼠面面相覷,一名大漢咬牙說道︰“大哥,咱們就這樣任他……”

        “那你說怎麼辦?”

        疤臉沒等他說完就截住話頭,沒好氣兒的說道︰“難不成回去!”

        那人沒了言語,另外一名大漢說道︰“可他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而且他明知道野外凶險,還故意弄出這麼大聲響,這不是故意為難人麼?”

        這話說得實在,山里討生活的人,露宿郊外從不敢睡沉,更別說像豬一樣鼾聲震天。引來幾只妖獸倒是不怕,問題是沒辦法好好休息。田七不可能不懂這些,擺明是要惡心人。

        疤臉何嘗不明白,牙齒咬得吱吱響,仿佛他真是一只憤怒的老鼠。奈何有厲風的命令,他實在不敢打什麼歪主意。無奈中只好模仿田七的口氣,自嘲說道︰“還是那句話,你說咋辦?”

        “干脆……”一名大漢做了個抹喉的動作,目光露出凶光。

        “去死吧你!”

        連他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劈頭痛罵道︰“想死可別拖上我,我還要……啊!”

        他的表情驟然凝固在臉上,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在他對面,疤臉的腦袋被穿了個洞,空中一道紅影一閃而逝,收回到行凶者的口中。此時大漢才看清,那是一只奇形怪狀的蛤蟆,一只絕對不像蛤蟆的蛤蟆。

        似乎察覺到被人留意,那只凶猛的蛤蟆饒有趣味地打量了大漢一眼,嫣然一笑。

        “啊……”大漢再次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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