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499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6 00:33
第九章:戰盟舵主的憂與計

  “好好好,你是絕世奇才行了吧!只要聽我的離開落靈城,你就是真仙轉世,佛陀化身,萬年,不,十萬年難遇的絕世奇才。”
  
  塔山看樣子真急了,不願繼續這場他永遠都無法獲勝的爭執,斷然說道:“總之一句話,三天之內你必須走,沒得商量。”
  
  蕭十三郎無奈苦笑,說道:“這麼著急趕我走,不說你無情無義,起碼讓我知道原委吧?”
  
  “因為你是十三爺啊!”塔山愕然道。
  
  “你說我是我就是嗎?好吧,假設我是,為什麼就非得離開落靈城?”見他又要發怒,蕭十三郎趕緊說道。
  
  “你不知道?”塔山越發愕然。
  
  “知道什麼?”蕭十三郎跟著他愕然。
  
  “真不知道?又在裝吧!”塔山愣了一下,湊上前去仔細辨別其表情真偽,眼珠幾乎貼上十三郎的臉。
  
  “別鬧,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蕭十三郎意識到不妙,催促道。
  
  “現在我更肯定了,你就是十三爺。”
  
  如往常一樣,十三少爺一旦板起臉,氣勢洶洶的塔山就老實下來。對著蕭十三郎初顯凝重的眼神,說道:“昨夜,趙四從山外歸來,聽說范大包二李三的死訊後,出動三百青衣大鬧落靈城。只要是生面孔的青年男女,個個都被詳細盤查,一直鬧到今天淩晨。”
  
  說到這裡,塔山再次疑惑地問:“你真不知道?”
  
  “我為什麼要知道!昨晚我一覺好眠,哪有心思管這些。”
  
  蕭十三郎心情看去有些糟糕,冷笑道:“你不是戰盟舵主嗎?這種事情該你操心才對,幹嗎跑來問我。”
  
  塔山大怒,指著十三郎那個特別挺拔卻遠不如他火紅的鼻子喝道:“戰盟舵主又不是城主,這破地方永遠都不會有城主,憑什麼該我管。”
  
  蕭十三郎臉上泛起冷意,安靜地望著他的眼睛,鼻樑與其手指仿佛兩根對峙之劍,激起層層漣漪。僅僅過了片刻,塔山就宣告敗下陣來,訕訕收回手指,垂頭喪氣地說道:“好吧我承認,城內大部分人都向戰盟繳納貢費,這事兒確實該我管。”
  
  “是保護費!”蕭十三郎寒聲道。
  
  “好吧就是保護費,戰盟就是你說的黑社會,行了吧!”
  
  塔山黑臉泛紅,賭氣式的說道:“你……十三爺惹下的麻煩,憑什麼總讓我擦屁股。話說回來,這一次我真管不了。戰盟與道盟的關係我和你說過,滄雲宗是道盟直屬,一窩蜂是滄雲宗的狗,這次一下死了仨,不鬧一鬧怎麼可能。”
  
  “除非我去把十三爺抓來交給他們,否則的話,這事兒還有得鬧。”
  
  蕭十三郎沒有體諒塔山的難處,嘲諷道:“道盟與戰盟旗鼓相當,縱有優勢也不明顯。如今你一個道盟分舵之主,竟然畏懼人家養的一條狗,聽起來,似乎算不得什麼光彩。”
  
  “不一樣,這次真不一樣!”
  
  換成以往,只要十三少爺開始較真,毒舌利口之下塔山早已舉手投降。今天他卻沒有如此怯弱,粗壯的手掌在石桌上來來回回的磨蹭,不安地說道:“我剛剛接到盟內傳訊,說是道盟近日對落靈城會有大動作,命我不要與其發生衝突。此外連古劍門都給我發了信兒,內容大致差不多。你想想看,嚴格說我現在已經不算古劍門弟子,門內尚且擔心因為我惹禍而受到牽連。這個當口上,你讓我怎麼管!”
  
  訴完苦,塔山拿起酒壺灌了幾口,說道:“趙四還算有分寸,太平街沒動,紅坊也沒動。不過這事完不了,他以滄雲宗的名義放了話,不找出十三爺,決不甘休。”
  
  聽了塔山的講述,蕭十三郎心中波瀾漸起,久久不能定神。老師如此說,如今塔山也這樣說,看起來,落靈城這個偏域之地真的會掀起一場風浪,勢無可免了。塔山見他陷入思索,因知其性情沒有出聲打擾,只顧在一旁喝著悶酒,間或咒駡幾聲,所指不明。
  
  “死了不少人吧?”蕭十三郎突然問道。

  “呃……還好!”
  
  塔山呆了一下,說道:“流血在所難免。打鬥發生十幾起,抓起來不少人,真正死掉的不多。反倒是三百青衣死了十幾個,應該是十三爺下的手。”
  
  看了看十三郎的反應,塔山沒有發現有何異狀,氣苦說道:“趙四和滄雲宗派給他的保鏢都沒有到場。否則的話,十三爺恐怕已經被抓,俺也好落得清閒。”
  
  聽出其話中的怨艾,蕭十三郎不計較其含沙射影的詛咒,試探著問道:“抓住的人裡面……”
  
  “多數是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
  
  塔山知道他問的什麼,帶著嘲諷說道:“十三爺的本事究竟多大我不知道,但總不是那些戰靈都算不上的傢伙所能對付。聽說十三爺手下…或則他本人可能是個年輕女人,那些狗東西怎麼可能不借機生事。現在麼……指不定變成什麼樣,你嫂子還在和他們鬧騰,暫時沒個結果。”
  
  “虎嫂?她怎麼去了!”
  
  蕭十三郎霍然站起,然後他馬上想到塔山如此老神在在,虎嫂安危肯定無虞。以虎嫂的實力身份,沒准鬧一鬧還是好事,或能減輕一些禍害。
  
  想到此處,蕭十三郎乾脆不再理會,問道:“之前說道盟有大動作,就算不瞭解詳情,總該知道點大概吧?”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事關機密就算了,我不是戰盟的人,別落了難處。”
  
  “機密個屁!還不是那點破事。”
  
  塔山提到這個就一頭火氣,怒衝衝說道:“跟你說了吧,年前的時候我就接到指令,說是要收集所有可將靈魔之氣融為一體之物。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總歸和那個傳說有關。”
  
  “混沌之寶?”蕭十三郎問道。
  
  “可不是麼!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造謠,說什麼有混沌之寶流落星空,如今很可能在咱們這兒。結果好了,滿世界都鬧翻了天,到處尋找這種據說可同時吸納靈魔兩氣之物。”
  
  塔山積郁難平,憤憤說道:“開始的時候,大家還老老實實從材料寶物方面著手,慢慢就走了樣。如今不管是人是物,是妖是魔還是鬼,只要和靈魔二氣沾上邊,通通都會引起爭奪。那些蠢貨也不想想,容納與煉化吸收根本是兩碼事,連我這個築基期都懂的道理,那些老怪怎麼楞是拐不過彎呢!”
  
  “有貪心就有欲望,他們不是不懂,是不想懂或者不願懂罷了。”蕭十三郎面色微白,淡淡介面道。
  
  “就是這個理兒!哪天我隨便弄個袋子,裡面裝點靈氣再塞點魔氣,獻上去充當混沌之寶,沒準兒還能領個賞。”
  
  塔山心有所感,不無幽默地說道:“話說落靈城就這點好,靈氣魔氣都不缺。”
  
  事情已經說明白,塔山看了看蕭十三郎的表情,見他似有些心緒不寧。自己在心中琢磨了一番,不再去深究他是不是十三爺,試探著問道:“是不是真沒有合適地方?不然我給你出個主意,要不要考慮考慮?”
  
  “你能有什麼主意,不是又讓我進戰盟吧!”
  
  蕭十三郎清醒過來,失笑道:“戰盟我是不去的,古劍門倒可以考慮。不過我去也沒安好心,學點東西我就得離開,參加道院入試。”
  
  “要不說咱家十三少聰明呢,就是讓你進古劍門。”
  
  塔山一拍大腿,興奮中帶著關切,說道:“你不知道,我那個不爭氣的師尊催了我好幾回,讓我好好利用落靈城的便利條件,尋點混沌之寶給他應付差事。眼下有個機會,即可以讓你順利加入古劍門,又可以讓俺了掉這樁恩怨,還能讓十三爺脫離險境,一舉三得!”
  
  不得不說,塔山這個人,一激動就有點犯渾。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橫跨無數春秋寒暑,矛盾重重。陌生人聽了這段話,只怕會痛駡三聲直接拍屁股走人。
  
  原因很簡單,太多說不通的地方。
  
  十三郎倒沒有如此。他素知塔山為人,沒有去深究原委意思,笑了笑說道:“這麼好的事情,說來聽聽也無妨。”
  
  “對的對的,我先說給你聽著,成不成咱們再商量。”
  
  塔山倒是興致高昂,急不可耐地從腰間拿一個小袋子,伸手輕拍。靈光閃耀間,桌上出現一隻形似青蛙的生物,瞪著鼓囊囊的眼睛,望望塔山再看看十三郎,發出兩聲鳴叫。
  
  “呱呱,呱呱!”
  
  說它形似青蛙,是因為這只“青蛙”生得太過奇葩,讓人不敢相認。其體型幾與成年兔子相當,腦袋更是占到一半,奇巨無比。叫起來的時候,竟然露出滿嘴尖牙,嘴巴之寬闊簡直塞進一顆人頭,猙獰猛惡到極致。
  
  青紫色的皮膚還算正常,然而它的四肢卻不是那種便於在水中撥動的蹼狀,而是如虎豹一樣的利爪。大概是覺得十三郎的目光過於驚異,這只“青蛙”得意地亮了亮爪子,足有數寸……
  
  “這...這是...蛤蟆?”
  
  饒是蕭十三郎心性穩毅,也被塔山弄了個驚詫莫名。心想該不會是要我把這玩意兒送去給你那個倒楣師尊吧,它會不會咬人。
  
  “說對了!它就是蛤蟆,也是我讓你帶到古劍門行賄的混沌之寶。”
  
  塔山忽然間福至心靈,竟然猜到了蕭十三郎的猜測,興沖沖又神秘兮兮地說道:“它是一隻不尋常的蛤蟆,其血脈來自上古,列入十大奇獸的異種妖獸。”
  
  “呃…不一般的蛤蟆…到底是什麼蛤蟆…”蕭十三郎目光癡呆,夢囈般說道。
  
  “天心蛤蟆!”塔山嚴肅說道:“它叫天心蛤蟆!”
  
  “呱呱,呱呱!”聽到塔山叫它的名字,天心蛤蟆連聲應和。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6 00:34
第十章:天心蛤蟆!

  十大奇獸,蕭十三郎曾經在典籍中見過,仔細想想,天心蛤蟆的確位列其中。
  
  知道不代表瞭解,在他的腦海裡,天心蛤蟆這個名字,除了四個簡單的文字,再無一絲印象。
  
  因覺得其與自己距離過於遙遠,他對那些令世人震撼的生靈並不關注。可以這樣說,上古奇獸對蕭十三郎的吸引力,甚至還不如一點品質上佳的火晶。後者可以讓他為煉製的靈器增加威能,是實實在在的收益,遠比虛無縹緲的傳說珍貴。
  
  正因為如此,忽聞眼前這只凶獰中帶著滑稽的小傢伙居然是此類妖獸,蕭十三郎非但沒有震驚激動乃至興奮生出貪婪,反而覺得荒誕可笑,甚至憤怒。
  
  “偷的?”
  
  “呃…嗯?”
  
  塔山得意洋洋的表情驟然僵硬,隨即大怒道:“放屁!它是我自小養大的東西,怎麼是偷的!”
  
  蕭十三郎冷笑,罕見的刻薄語氣道:“自小養大上古奇獸?幹嘛不養真龍!更厲害!”
  
  怪不得他會質疑,如果十大奇獸可以隨便得到的話,那它就應該改個名字,叫萬大甚至億大才對。否則怕是會讓其它奇獸不爽,挫骨揚灰也要將其除名。
  
  “真是我養的!”
  
  塔山自己也知道很難取信於人,悻悻說道:“這小東西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師尊給的,當時不是現在這副樣子,誰知道它有上古血脈。老傢伙自個兒嫌麻煩就扔給我,我瞅它生得挺可愛,當個玩意兒也沒所謂,就這麼一直伺候著。誰知道一養就是幾十年,差點被它弄到破產。結果你也看到了,到現在不過是二級水準,你說我冤不冤。”
  
  言語之中,塔山對其師毫無敬畏可言,一副苦大仇深的哀怨神情。如果不是那位倒楣師傅的德行有虧,那麼足以說明,這只天心蛤蟆留給他的怨念已經深入靈魂,足以令其發瘋。
  
  “呱呱,呱呱!”大蛤蟆適時叫了兩聲,鼓鼓的眼珠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似乎在表示無辜。
  
  “叫個屁!老子受夠了,不做這個冤大頭。”
  
  塔山惡狠狠地咒駡,眼神卻流露出不舍與溫情,仿佛它不是一隻醜陋恐怖的癩蛤蟆,而是紅坊的某位頭牌。
  
  大蛤蟆沒明白塔山的意思,本能的以為主人在對它發出召喚,四條粗壯的短腿一蹬,如殘影般竄到塔山肩頭。用它那顆大到離譜的腦袋在塔山頭上蹭了蹭,神態親昵。
  
  “這副樣子叫漂亮!”即便素知塔山的另類,蕭十三郎依然被他的審美觀所震驚。他看出塔山與這只蛤蟆的感情極深,壓下心頭諸多疑惑,放緩語氣問道。
  
  “這麼快!實力不錯吧?既然養到這份上,幹嗎又要送掉?”
  
  “不是不想,真養不起啊!”
  
  輕輕拍了拍大蛤蟆的腦袋,塔山傲然又哀怨地說道:“這玩意兒實力是一等一的強,養起來也是一等一的難。別說我,就是我那個倒楣師傅都不行。跟我那天就是一級,連頭帶尾足足三十二年才進階,你說說看,誰能受得了它。”
  
  三十多年才進二級,速度確非一般人所能忍受。不出意外的話,這東西只能當個寵物使喚,蕭十三郎搖搖頭,又問道:“妖獸不是可以自行修煉嗎?時間長點…好像也不要緊吧?”
  
  “說是這麼說,可以前俺不知道啊!”
  
  塔山一臉悔不當初的摸樣,愁苦說道:“那時候年輕,整日想著闖蕩天下大展英雄氣,變著法想要提高實力。得了它之後發現挺厲害,專門挑它最喜歡吃的東西餵養。結果慘了,喂叼了嘴再也改不過來。只要覺得餓就跟我鬧騰,俺的心腸軟你是知道的,一來二去…”
  
  “它到底吃什麼?貴重到這種程度!”
  
  妖獸修煉靠吃,這個蕭十三郎是知道的;塔山雖然算不上闊綽,卻也小有身家,餵養一隻低級妖獸能愁成這樣,蕭十三郎禁不住納罕。心想難不成這東西啃靈石為生?那確實有點要命。
  
  “蟲子!一切毒蟲!越毒越好,品階越高越好。”塔山回答道。

  “我怎麼沒見你買過毒蟲?”蕭十三郎再問。
  
  “那是因為你趕巧了,剛好碰到它陷入進階休眠。這不,前幾天剛剛醒過來,還沒來得及給你介紹。”
  
  塔山忽然冷笑起來,不無嘲諷地說道:“如果不是它陷入沉睡,哪掄得到你來救俺。那樣的話,現在俺可清閒不少,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呱呱,呱呱!”天心蛤蟆又在叫,似乎在警告十三郎,讓他不要太得瑟。
  
  “二級進階沉睡三年……”
  
  蕭十三郎沒有因塔山的嘲諷生氣,搖頭搖得越發厲害,說道:“好吧我明白了,你養不起又捨不得虧待它,乾脆就想送還給你那個倒楣師傅。當年它是一隻普通妖獸,自不能入他的眼。如今它已經成了上古奇獸,而且是能吸納靈魔兩氣的變種,雖然等級低了點,想必他老人家總能想出辦法解決。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的對的,就是這麼回事。”
  
  塔山連聲應是,說道:“我那個師傅雖然為人差點,知恩圖報還是會的。你把這東西送過去,他老人家一高興,說不定就能傳你幾手絕學;至不濟,讓你在古劍門混個幾年總沒問題。如此一來皆大歡喜,俺交了差也報了恩,青皮和你都有了著落,不枉和俺相處一場。”
  
  “青皮?”
  
  “是啊!俺給它取的名兒,土是土了點,叫起來順口。”
  
  塔山望著青皮,眼中再次流露出不舍,隨即咬咬牙強調道:“別擔心俺捨不得。不怕你笑話,青皮在俺身邊的話,要不了三年俺就得把店賣掉,根本不帶商量的。”
  
  “這麼厲害!”
  
  蕭十三郎嚇了一跳,驚呼起來。三元閣的收益他最清楚,塔山身為戰盟舵主,多少還有些灰色收入,這樣都不能支撐三年,青皮的腸胃未免太過恐怖。
  
  “何止啊!這還是保守估計,是按它醒來後的食量估算。等它慢慢長大,胃口也必然越來越大。下這個決心不容易,俺是身不由己,青皮你可不能怪俺啊!”
  
  戀戀不捨地撫著青皮的腦袋,塔山臉上堪稱柔情似水。蕭十三郎心裡一陣惡寒,趕緊說道。
  
  “好歹是上古血脈,到底怎麼個厲害法?”
  
  之前不覺得,一旦問出來,蕭十三郎遏制不住心裡的好奇,略帶興奮說道:“速度是挺快,別的會點啥?露一手!”
  
  話音剛落,那只蛤蟆突然來了精神,大嘴一張,長舌如紅色閃電破空而出,刺中丈餘外的老樹。
  
  耳中傳來“噗”的一聲輕響,隨即有股淡淡的清香蔓延。不出五息,需雙手合抱的老樹轟然垮塌,砸起一地煙塵。
  
  無數粉白如羽毛般的花瓣飛濺到在空中,帶著眷戀與迷茫,向這個世界投出最後一縷目光。整個院子中,到處都是殘枝敗葉,且持續變得枯黃衰敗。仿佛時季快速流轉,眼下不是春意正濃,而是深秋降臨,嚴冬將至一般。
  
  兩張呆滯的面孔,一個凝著憤怒,一個顯得委屈,相對無言。
  
  “別怪我,是你自己……”塔山喃喃說道。
  
  “呱呱,呱呱!”青皮得意大叫。
  
  …
  
  …
  
  落靈城外十五裡,與十萬妖山接壤的位置,有一片偌大的莊園。
  
  這裡的地勢形如盆地,是山區裡難得一見的平坦寥闊之處。走出這片區域,往北就是隱藏著無盡兇險的連綿妖山,向南是落靈城;仿佛咽喉卡在中央,是落靈城與外界聯絡的重要通道。
  
  因為空中並非坦途,也可以說它是必經之地。落靈城雖然偏僻,總不能完全與世隔絕,無論往來者為誰都需從這裡經過,可謂要害。
  
  敢把莊園建在這裡,一方面說明其主在落靈城權勢熏天,同時也證明,他對自己極其自信,自信到有些狂妄的地步。
  
  十萬妖山並非平靜,無數妖獸隱匿其中。由於人類長時間的侵食消磨,妖山與外界相連的這一帶,高級妖獸難以見到,然而二級甚至三級妖獸依然時有出沒。倒楣的時候甚至有獸群出現,若是與人發生衝突,首當其衝就是這片莊園。因此它既是咽喉,又是屏障,不踏平它,妖獸難以進襲落靈城。
  
  莊園很大,人很多,設施也很完善。周圍是一圈堅固的圍牆,比之落靈城還要厚重幾分,圍牆上建有各式箭樓,無論何時都有戰士值守,配備著強弩硬弓乃至凡人可以使用的靈具,防護可謂森嚴。
  
  莊園內部,酒樓坊市樣樣齊備。來往之人不論何種身份,只要身資足夠,在這裡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服務。落靈城有的這裡有,落靈城沒有的這裡還有;對那些刀頭舔血、過著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獵殺生涯的戰士來說,這裡甚至比落靈城還要好,是醉鄉夢死,尋覓放縱的最佳場所。
  
  想喝酒?莊園裡的可以提供足夠你洗澡的美酒,而且是城內無法釀制的外界之酒;想要女人?從修士到凡人,從貴婦到山民,應有盡有;想吃美食?更有落靈城無法比擬的絕味在等候。
  
  甚至再極端一點,哪怕你想殺人取樂,莊園裡都可以滿足需求,只要付得起代價就行。
  
  這個世界上,最通用的貨幣是靈石,然而靈石太過珍貴,還可以用妖獸材料抵帳。無論晶核還是皮毛骨骼等等,莊園一律按價收購,而且頗為公道,深得眾人讚譽。他們自然不會去想,無論他們賣出何種價格,都不能帶出一分一毫,最終必然要淨身出門,繼續下一掄拼殺。
  
  總而言之,在這個莊園裡活著的人們很愉快;至於那些不愉快的人,他們或則她們,應該已經不算活人,自然無所謂感受了。
  
  只是要記住一條,在這裡生活,不可以得罪一個人——趙四爺!
  
  絕對不可以!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6 00:35
第十一章:殘陽如血(一)

  “像四爺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有人想殺我呢?”
  
  寬大的庭堂中,寬大趙四爺半躺在寬大的臥榻上,不勝唏噓。
  
  一個女孩站在身後,為其拿捏肩膀;兩個女孩蹲在塌側,為他錘敲腿骨;還有一個女孩從旁邊遞送些時鮮蔬果,喂入其唇中。
  
  “唉!老了啊!”
  
  趙四爺並不老,寬大的臉龐黝黑中透著潤紅,血氣飽滿而富有活力;近乎赤裸的身軀上肌肉賁張,兩條毛茸茸大腿仿佛千年老樹,蘊含著蓬勃的力量與生機。幾個女孩揉捏敲打的力量很重,俏臉是掛滿汗水,趙四爺卻仍有不滿,微微皺眉。
  
  “喜兒也對四爺不滿?”
  
  右側的女孩面孔瞬間變得煞白,悽惶跪倒在地,顫抖的聲音道:“喜兒不敢,四爺饒過喜兒…”
  
  “不滿也是應該的,四爺殺了你全家五口,你又怎麼會不恨四爺呢。”
  
  溫和的語氣說著不怎麼溫和的話,趙四爺眉間泛起一抹無奈,歎息道:“四爺也沒辦法,這一大攤子事都得操心,沒個法度總不成。”
  
  說著話,趙四爺勾了勾手指,旁邊一名壯漢獰笑著走上前,一把揪住喜兒的肩膀,試探著問:“四爺,紅園還是綠園?”
  
  喜兒的身體癱軟在地上,沒有掙扎也沒有再求饒,兩眼空蕩蕩不知看向何處,神情麻木。趙四爺瞥了一眼,有些厭憎的扭過頭,說道:“黑園。”
  
  喜兒無神的雙眼驟然瞪大,隨即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呼號:“趙四!我就是做鬼也不…”
  
  哢吧!壯漢的手掌在喜兒脖子上抹過,將她的下巴從骨竅中扯脫出來,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小心翼翼地問道:“四爺,能不能先從紅圓過一趟?弟兄們…”
  
  “隨你吧。”
  
  趙四爺不煩地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將那個礙人心情的厭物帶走,再次歎息道:“老了,真老了。四爺整日操心勞力,竟然連這等興致都不如以前,老了啊!”
  
  另外一名女孩從內庭走出,補上喜兒的位置,與其它兩名女孩一起,努力敲打起來。
  
  …
  
  “少爺您真要走?”
  
  小蝶眼淚汪汪的望著十三郎,兩手用力絞著衣角,骨節有些發白。身邊幾名女孩與她的表情相似,哀婉悲戚到不能自語。
  
  “是啊,少爺要離開了。虧欠田七他們幾次開光,我已經做了安排,不用擔心什麼。”
  
  蕭十三郎面帶微笑,伸手擰了擰小蝶的臉蛋,以罕見的親昵姿態說道:“哪天小蝶出嫁,記得讓大哥給我來個信兒,少爺一準兒到。”
  
  “……好的。”
  
  小蝶垂著腦袋答應著,想了想忽然道:“少爺您等等。”
  
  說完就如兔子般蹦跳而去,其它幾個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麼,彼此對視了一眼,紛紛打個招呼就如小蝶一樣跑向內室,弄得塔山一頭霧水,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些丫頭幹嗎?”
  
  “幹你這頭豬!”
  
  虎嫂炸雷般的聲音響起,隨即又痛駡一句:“呸!瞧我這張嘴。”
  
  蕭十三郎搖頭苦笑,塔山更加雲天霧地,只能學著十三郎的樣子苦笑,沒想到招來虎嫂更多怒火,再次痛駡道:“美死你,做夢呢吧!”
  
  …
  
  不多時,幾個小丫頭從內室出來,腳步不再如之前那樣輕快,個個腦袋垂到胸口,耳根仿佛被開水燙過一樣,粉嫩通紅。
  
  “少爺,這個給您,累的時候擦擦汗…”
  
  一團軟軟的東西塞到十三郎手裡,似乎是方巾之類,透出淡淡清香。
  
  “少爺,這個您你,熱的時候扇扇風…”
  
  “少爺,這個您你,乏的時候墊墊那個…”
  
  一塊坐墊,一把扇子,小蝶最後一個走上前,將一支玉簫塞到木樁般的十三少爺手中,低聲道:“少爺再給我們吹一個吧,您一直忙,快一年沒聽到了。”

  “是啊少爺,您吹得真好聽,我們都學過…吹的不好…”
  
  “吹一個吧少爺,最後一次了…”
  
  “吹一個吧…”
  
  …
  
  “對對對!吹一個!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十三別的本事沒有,這吹簫的功夫堪稱一絕。真所謂曲柔婉轉,餘音繚繞,盤梁三日而不絕…”
  
  塔山忽然醒悟過來,滿臉興奮地吆喝道。虎嫂聽得膩味,抬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喝道:“蠢貨!不會說就不要說,明明是轟轟烈烈,金戈鐵馬,殺聲震耳,奮勇向前…”
  
  蕭十三郎捧著幾樣不值一文的凡俗之物,臉上的苦笑更濃。
  
  “吹簫……”
  
  …
  
  夕陽漸漸落去,餘輝潑灑在太平街兩側的房舍上,反射出一片安寧。此時,平日裡尚在忙碌的三元閣大門緊閉,一股嫋嫋簫音自其中傳出,連綿不絕。
  
  簫音本屬哀婉之樂,這股簫音卻非如此,雖纏綿依舊,更多的卻是慷慨奮進之意。起調時曲子尚算柔和,隨即漸趨高昂;及至後來,竟發出陣陣金鼓之聲,如軍陣嚴列,戰事將起,奮出滿腔殺意。
  
  日色暗淡,殘陽如血,寧靜的太平街上站著一些寧靜的老人,歷經滄桑的他們聽著三元閣傳出的簫聲,若有所思。
  
  “十三少爺…有大動作啊!”
  
  …
  
  “像四爺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有人想殺我呢?”
  
  眼前變得清淨,趙四爺的心情卻沒有變好,手裡把玩著一片沉木似的物件,猶自疑惑地自語道。
  
  “範大死了,包二死了,李三也死了。”
  
  歎息一聲,趙四爺感慨道:“現在連喜兒也死了,他們三個人,等於是絕了種啊。”
  
  四爺身邊,一名儒生摸樣的老者介面道:“絕種倒還不至於,三家的家人並非全部投靠四爺,城內搜索也沒能抓全,是不是派人再找找?”
  
  “不必了,就由他們去吧。”
  
  趙四爺想了想,說道:“投靠過來的人雖然窩囊,起碼還有膽子尋幫手復仇。四爺我殺了他們,收了他們的家產,再替他們把十三爺找出來殺掉,這件事情很圓滿。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就是這個道理。”
  
  “至於那些逃走的人,他們連替親人報仇的勇氣都沒有,不值得四爺再為之操心。”
  
  儒生老者心中微寒,點頭道:“四爺仁義,這些人想必很感激。”
  
  “不容易啊!喜兒就不如仙長所想,非但沒有感謝四爺,還說什麼…做鬼也不?”
  
  趙四爺連連搖頭,言語間頗顯憤慨之色,說道:“四爺懂她的意思,她大概是想說:做鬼也不放過我!對不對?”
  
  這種明知故問且無比荒誕的問話,儒生老者非但沒有取笑,反倒異常嚴肅地說道:“不知感恩,其心當誅!”
  
  看他的神情,仿佛眼前之人不是一名普通戰靈,而是擁有無邊法力的老怪,需付出最大的敬畏。
  
  “仙長知我,難怪二哥讓你來監督四爺。”
  
  趙四爺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肩頭,不理會他變得煞白的臉色,回頭向另一名神情冰冷的青年問道:“荊先生以為四爺如何?”
  
  青年目不斜視,冷漠的聲音說道:“我只懂殺人。”
  
  “是嗎?”
  
  趙四爺面有嘲諷,沒有等他回答就自顧說道:“放心吧!四爺現在姓趙不姓宗,又不能修道,不需要擔心大哥二哥算計。你們陪著我在這裡受罪,有些怨氣在所難免,說出來,四爺不會計較。”
  
  老者神色一緊,說道:“四爺多慮了,老朽受二少爺之命輔助四爺,理當肝腦塗地以報,怎麼會有怨言。況且四爺天資卓越,雖說無法修道,煉體天賦卻遠超常人。以四爺的年齡就達到如此程度,只需假以時日,未必不能修成聖體,大道有成的。”
  
  “修成聖體?哈哈!”

  趙四爺放聲大笑,粗豪的面孔彷若癲狂,如受傷的野獸在哀嚎。在他的眉心處,兩顆星紋隱隱放光,中間還有一顆漸趨成型,只是顏色略有暗淡。此時隨著笑聲,三顆星紋被擠到一處,扭曲成怪異的形狀,顯得痛苦不堪。
  
  老者望著他瘋狂的摸樣,眼中流露出一絲隱藏極深的鄙夷,連忙低下頭去。那名青年依舊面無表情,穩穩地站在原處,不動分毫。
  
  良久,笑夠了的四爺收了聲,揚了揚手裡的木片,帶著喘息朝青年說道:“荊先生你說,如今四爺得了這件…哈哈…‘混沌之寶’,是該叫給大哥啊,還是應該交給二哥?”
  
  這一次,青年沒有任何猶豫,即刻回答道:“理當交給大…少主!”
  
  另一邊,老者陰陰冷笑著開口,說道:“荊先生錯了,滄雲宗只有一位少主,何來大少主之說?四爺機緣深厚得了寶物,應獻于二少爺才對。”
  
  青年看都懶得看他,冷哼一聲就靜靜而立,再無一聲言語。反倒是趙四爺哈哈大笑,說道:“要四爺說啊,乾脆誰都不給,自己帶回去交給長老,說不定這才是最佳的選擇。”
  
  聽到這句話,老者與青年同時陷入沉默。只不過,青年的嘴角微微撇動,似乎泛出一絲譏笑,隨即就恢復冷漠如初;老者卻是深深低頭,看不出是何表情。
  
  “說笑而已,四爺怎麼能這麼幹呢。”
  
  趙四爺收住笑容,歎息道:“近水樓臺這種事情,二哥向來最拿手不過。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仙長以為然否?”
  
  不等老者回話,趙四爺自嘲一笑,說道:“說起來還真有意思,四爺一門心思替他們幾個報仇,結果沒能抓住十三爺,卻得了這件寶物。看來連老天都幫著二哥,不服不行啊!”
  
  “只是不知道,那位殺了我三個兄弟的十三爺到底是誰,連詛咒之氣都無法感應,莫非他是高階修士,將其煉化了不成?”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逃走,不再感應範圍之內。”老者試探著說道。
  
  “是有這個可能,不過我總感覺到不對勁,說不上什麼理由。”
  
  趙四爺的神情微有凝重,說道:“以往這種感覺就很靈驗,仿佛…仿佛大禍臨頭一樣。難道那位十三爺沒有逃走,而是正要來殺我?”
  
  老者聞聽啞然失笑,心想感應這種事情虛無飄渺,如何能當真。如果你真有這本事,也不至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正想找點什麼話應景,忽聞一道平靜中透著寒冽的聲音,穿透重重屏障,無視空間距離,徑直刺入眾人耳中。
  
  “趙四,我來殺你!”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8 00:40
第十二章:殘陽如血(二)

  趙四爺向來認為,自己是一個胸懷坦蕩且有資格保持這種坦蕩的人;因此他的莊園始終保持大門通暢,從不閉合。“哪怕獸潮來臨,四爺家的門也要開著。”
  
  無論朋友還是敵人,都可以隨意進入莊園,從不會有人盤查什麼。然而通常來說,外人來時神采飛揚行囊滿滿;離去則兩手空空精神萎靡,目光則如餓狼般貪婪,仿佛連樹皮都想扒下一層。
  
  這樣的情形還給來人設置麻煩,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因此莊園中的人已經習慣了對進入者的無視,甚至是麻木。在他們看來,這些人只是些勤勞的搬運者,無需投以關注。
  
  眼下情形比較另類,大門雖開放依舊,附近卻多了不少保持警惕的眼睛。那條紫色身影剛一出現在莊園裡,立刻有十多名壯漢攔住道路,遠處還有不少人陸續趕至,加入到攔截的隊伍裡。
  
  莊園很大,地勢也很空闊,正對著大門數百米處就是趙四爺的府邸,中間沒有任何建築物相隔。視線所及,府中不斷有人湧出,仿佛蟻巢面臨侵襲時噴吐的兵蟻。
  
  整齊劃一的青皮軟甲,彪悍雄壯的身軀;一些人的額頭印有星紋,神情凶獰猛惡,虎視眈眈地擋在紫衣女子身前。
  
  這就是趙四爺的三百青衣,都是見慣生死之人,實力介於戰士與戰靈之間。落靈城公認的看法,三百青衣齊至的話,足以抗衡三星戰靈。眼下雖只有百餘人到場,然而那種悍然的氣勢凝聚到一處,絕非尋常人所能面對,心神必為之奪。
  
  紫衣女子不為所動,冷漠的臉孔上除了平靜還是平靜,束手傲立於原地,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想必她認為,如此這般打上門來,且是單身赴會,趙四爺斷沒有縮頭不出的道理,遲早會見著正主。
  
  人群越聚越多,除了青衣衛朝這邊彙集,還有不少尋歡者、過路者、心懷叵測者紛紛趕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條孤零零的身影上,彷如幾百頭惡狼看著一隻羔羊,只待有人下令,即可將其撕成碎片。。
  
  隨著趙四爺那尤其雄壯的身軀出現,眾人的氣勢達到極致,如山嶽般壓向來人。紫衣女子微微抬頭,目光與趙四爺交匯到一處,碰出幾點火花。
  
  “有點意思。”
  
  趙四爺舔舔嘴唇,好奇問道:“你就是十三爺?”
  
  紫衣女子沒有作答,平靜反問道:“你是趙四?”
  
  “居然不認識四爺!”
  
  趙四爺表情微僵,隨即大笑起來,說道:“四爺的仇家太多,記不起你是哪路神仙。說說吧,你打算怎麼殺四爺?就這麼沖過來?”
  
  帶點調侃的嘲諷,惹來一陣哄堂大笑。眾青衣想著這幾天被那個不知名的十三爺攪得極不安生,如今正主兒駕臨,總算可以了結心事。如此一來,大家理解了趙四爺的好心情,笑得越發歡暢。
  
  “烏山、誇坨、歧蠻三部,是你所屠。”
  
  紫衣女子神情依舊,平淡的聲音穿透重重人牆,毫無阻礙地鑽入趙四爺耳中。
  
  “別念這些,沒什麼意思。”
  
  趙四爺擺擺手,說道:“四爺幹的事情多了,不在乎你說的什麼屠三部。直說吧,你是不是十三爺?是的話,打算怎麼著?”
  
  手下們再次轟然叫好,為四爺的囂張氣概喝彩。對他們來說,這種擺明瞭我是惡人的態度很受用,以至於,眾人看向紫衣女子的目光都起了變化,不再是剛才那樣如臨大敵,反倒有些淫邪。
  
  白衣紫氅,紅帶束頭,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讓人自慚形穢。可正因為如此,那種褻瀆聖潔所帶來的快感也更加強烈。美中不足的是,雖然與女子近在咫尺,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不能真正看清其相貌,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覆蓋在她臉上,看得久了甚至會出現恍惚,很是怪異。
  
  越是如此,眾人越是想看個明白,紛紛運足目力聚焦在女子身上。連帶的結果,場中的戰意都消解不少,多出一股邪氣。
  
  女子對這一切視如不見,目光平靜冷漠依舊,靜靜地望著鎮定自若的趙四,忽而微微一笑。
  
  “你很怕。”
  
  “...是嗎?”
  
  趙四爺表情怪異,有種啼笑皆非之感,很無辜地說:“四爺害怕?”
  
  “常聞趙四殺伐果斷,視人命如草芥。如今卻要尋東問西不敢下令攻擊,不是害怕又是什麼。”
  
  女子收斂笑容,淡淡說道:“說出那些事情,不是要替他們報仇,而是要提醒你,黃泉路上不孤單,有很多人在下面等著,他們才是你真正需要擔心的人。”
  
  隨著女子的話語,場中竟有一股陰風飄過,其中似有無數男女冤魂,嘶吼咆哮著撲向眾人。天色本已變得昏暗,此時更顯得鬼氣森森寒意逼人。場中之人紛紛變色,此時他們才忽然想起,四爺向來不願與敵人囉嗦,今天卻怎麼會如此多話?
  
  難道真如女子所說,四爺在害怕!
  
  再想到女子既然孤身上門,又怎麼會沒有把握自尋死路?一時間,莊園裡忽然變得安靜起來,因這種安靜,心底的寒意越發濃重。每個人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以往的殺戮經歷,似乎那些枉死之魂正在前方等候著,要討還血債一般。
  
  “哈哈哈!”
  
  一聲狂笑驟然回蕩,趙四爺狀若癲狂,戳指道:“想不到啊,十三爺居然是個娘們!懂得還真不少。難道你認為,區區攻心之術也能對四爺奏效?不怕告訴你,四爺曾經是...”
  
  “是修士麼?那樣更好,我來殺你了。”
  
  紫衣女子淡淡回應,隨即不再發一詞,抬腳、舉步,徑直朝趙四的方向而去。
  
  與眼前這些大漢相比,女子的身體堪稱嬌小。然而一旦起步,她給人的印象居然是無法阻擋;彷如出鞘之劍,森寒而冷厲。距離近的人感受最強,憑空生出眼睛被刺傷的感覺,大驚之下眾人紛紛本能地散開,生生讓出一條通道。
  
  最古怪是那雙眼睛,原本因為視覺扭曲而不夠清晰,此時卻變得異常明亮,還透出一股極端的冷漠。沒有殺氣,沒有憐憫,只有冷漠。
  
  “這樣的人,也好意思說我不該殺人!”
  
  趙四爺正對著女子的雙眼,距離雖然遠,感受卻是最深的一個。心中湧起一股寒意,同時還覺得異常荒謬。在他看來,這名女子對生命的漠視遠遠超出自己,如今居然打著行俠仗義的旗號向自己問罪。何其荒謬!
  
  不解之後就是憤怒,趙四爺心情本就不佳,如今被人訓狗一般痛斥其非,雖然不在乎,總歸談不上愉快。再看到一眾手下紛紛後撤,怒火升騰到極限,忍不住破口大駡:“都傻了嗎?替四爺殺了她!”
  
  平地一聲驚雷,陷入恍惚的眾人如夢初醒,紛紛壓下心頭的震驚,解刀嚎叫著如餓狼般撲上。
  
  遠遠看去,紫影仿佛陷入汪洋中的小舟,隨時都會被拍散沉沒,不留半點餘骸。
  
  “獨挑我的臥龍莊?不知所謂...嗯?”
  
  趙四爺忿忿而言,意圖掩飾自己的失態。然而下一刻,他的憤怒就凝固在臉上,目光變得呆滯而難以置信,仿佛看到一匹小馬在狼群中嘯傲,荒誕而怪異。
  
  人群之中,紫衣女子沒有如他所料的利用身法與眾人遊鬥,而是如匹夫莽漢一樣,見拳拆拳,來刀擋刀,沒有一絲避讓。令人無語的是,無論是誰,只要與那雙拳頭相遇,全部落得個骨斷筋折的下場,沒有一個例外。
  
  她的出手極快,而且異常清晰,出則必中,竟無一次落空。更可怕的是,每個被其擊中者都非死即殘,絕無再戰之力。
  
  那個送走喜兒的大漢沖在最前面,揮出的直刀勢大力沉,女子卻只是輕輕一晃、一拎、再一扭就輕鬆避過幾乎同時到來的兩隻拳頭,隨手一掌砍碎了大漢的喉結,同時右拳揮出,準確地擊中另一名青衣的手肘,將他的胳膊生生打成兩截;轉身間順勢一記肘擊,生生將第三名青衣的胸膛砸出成凹形。
  
  一秒都不到,三名最兇猛的青衣兩死一殘。女子的面容平靜,動作極其從容而且自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起來不像是她創造出來攻擊機會,而是幾名青衣自己朝她的拳上湊一樣。
  
  那一瞬間,趙四爺甚至可以聽到大漢的碎骨因被其吞咽而卡破喉嚨的聲音,心頭更是陡然一沉。
  
  大漢都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手裡猶自握著刀,臉上保持著怒目圓睜的神態,身體卻因軟倒在女子身後成了活生生的盾牌。幾把來不及收勢的砍刀同時落下,將他生生剁成幾截。
  
  女子連行進的步伐都沒有受到影響,依舊保持著不疾不徐的速度。她走得很穩,卻又很飄忽,穩到連步點都不會錯亂,飄忽到讓人無法捕捉其身形。她的上半身一直微微晃動,總能恰到好處地避過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隨後就是那雙看似嬌弱的手掌,從容而精准,不斷掠取一條又一條生命。
  
  人群仍在蜂擁而上,一條條壯漢捨生忘死的撲擊,又紛紛倒下。外面看去,那道洪流正在以堅決的速度變薄,且將最終消散。
  
  她連看都不屑於看自己的對手,冷漠的眼神始終投在趙四爺身上,帶著那種對生命的無視,令他極其不自在,心也越來越寒。一時之間,趙四爺覺得自己這些手下非但不能將女子斬殺,恐怕連讓她遲緩片刻都做不到。
  
  “這些都是准戰靈啊!有些就是戰靈,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趙四爺其實心裡明白,女子既然敢於打上門,必然有其所持的地方。然而他無論如何都想無法想像,一個女人的肉搏能力居然能強到如此程度。看她的戰力,恐怕與三星戰靈不相上下。不對,三星戰靈或許比她更加強悍,但是絕對做不到如此從容。
  
  這是一種境界,是對搏殺之道領悟到某種程度才能觸摸到的境界。
  
  “斬盡殺絕!”
  
  既然屬下根本無法阻止其前進,那麼她不急於上前的用意也就突顯出來。心裡浮現出這個念頭,趙四爺罕見的感受到一絲冷意。下意識間,他忽然問了一句與眼前局勢截然無關的話。
  
  “她多大?”
  
  “不到二十!”身邊兩人齊聲回答,很沉重。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8 00:41
第十三章:殘陽如血(三)

  直道上的戰鬥、或者說殺戮在繼續,紫衣女子用一種有條不紊的方式穩步前行,在一聲聲慘嚎,一條條屍體的推送下向趙四爺靠近,顯得冷漠而堅決。
  
  隨著時間的持續,這種平靜的殺戮漸漸顯示出另一種威力,那些青衣除了感受到女子的強大,還體會到一絲殘忍。
  
  殘忍歷來與恐懼相伴,恐懼意味著心怯,心怯必帶來退讓。青衣戰士們每天都與殺戮打交道,很少甚至從來沒有想到,原來世間還有殘忍這個詞彙存在。當他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氣勢膽量也隨風而去,餘下的就是對生存的依戀,對女子的懼怕以及未來的恐慌。
  
  瘋狂的撲擊漸漸鬆散,嗜血的欲望開始消退,百多青衣尚餘數十人,包圍圈卻變得更大,眼神也變得猶豫,不再如剛才那般捨生忘死。一些人開始將目光瞥向別處,看看自己身後是否有其它同伴;如果有,不妨將腳步放緩,讓其它人沖上去,然後倒下。
  
  四爺沒有發話,青衣不敢臨陣退卻;若不然,結局不會比被女子擊殺美妙。眼下他們能做的是儘量拖延時間,苟延殘喘一番;只待四爺與身邊的仙長親自出手,自己才能覓得活下去的機緣。
  
  然而此時,紫衣女子的戰法突變,讓這些青衣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她不再如先前那樣穩紮穩打,而是將身形放開,在鬆散的人群中兔起鶻落,彷如一股紫色旋風。每一次跳躍,必然伴隨著一聲哀鳴,或悠長如淒厲怨婦,或短促似割喉嬰孩,聲聲如刀,聲聲如錘,剜割夯擊在人們的心頭,帶來更多驚恐。
  
  拳打、指刺、肘擊、肩撞、腿掃、膝頂、腳踢,女子全身上下都是武器,每一擊都會倒下一人,竟無半分多餘。與這樣的對手作戰,青衣找不出一條讓自己保持勇氣的理由,越來越覺得膽怯,直至絕望。
  
  ...
  
  “四爺,我去吧?”
  
  荊先生按捺不住,主動開口向趙四爺請戰。這些青衣的死活他不關心,不過眼下有青衣的牽扯,自己攻擊起來相對容易一些;既然遲早要面對那個讓他震驚的對手,不如尋個先機,或可輕鬆一些。
  
  “不急,兩位是四爺最後的依仗,不出則已,出則必中。”
  
  趙四爺已然平靜下來,抬手朝遠處一名執旗的大漢示意發令,冷酷的聲音說道:“既然他們註定要死,就讓四爺看看,這位十三爺究竟有多強悍!”
  
  得到指令,執旗大漢將手中的旗幟用力揮下,戰場周圍的房屋院牆一擊各處制高點上,同時出現手執強弓硬弩的青衣戰士,看其數量不下百餘人。一根根箭矢散發著森寒厲芒,直指向戰場中央。
  
  “嘶!”
  
  縱然已經有所準備,荊先生依舊大為震驚。他心裡明白,趙四爺此舉的用意在於測出紫衣女子的肉身強度;然而眼下這種情形,這些弓手唯一可行的戰法就是覆蓋式攻擊,能否傷到她很難講,那些殘餘的青衣卻註定會死個精光。
  
  培養一名青衣並不容易,趙四爺如此不吸血本,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沒有把握!
  
  哪怕身邊有兩名修士,哪怕趙四爺自己是准三星戰靈,他依然沒有把握!
  
  “殺!”
  
  “嗚!”
  
  隨著趙四爺一聲令下,無數弓弦彈開,發出如泣如訴的一聲鳴響。戰場上方的天空驟然陰暗,漫天弩箭組成一蓬烏濛濛的黑雲,將數十平米範圍的戰場盡皆囊括其中。
  
  烏雲之中,還夾雜著為數不多的各色流光,那是靈具發出的神通,比普通箭矢更具威脅。
  
  聽到那聲整齊的弓弦響動,幾十張驚恐的面孔同時揚起,目光透出不甘與絕望,還有深深的怨毒。他們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豁出命的搏殺,竟然會迎來如此下場。眼前的世界黑沉沉一片,耳邊的哀嚎與箭嘯為之消失,女子戰前預言式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黃泉路上不寂寞,有很多人等著你,他們才是…”

  思維就此停頓下來,戰場上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那是利器如體撕開血肉破開筋骨的聲音。利矢入體,代表著生機從身體中飄散,無論眼神是驚恐還是怨恨,都迅速變得暗淡無光,一切為之終結。
  
  無數悶響交聚在一起,竟如一聲沉悶的鼓響。仿佛是在宣告,戰鬥——才剛剛開始!
  
  …
  
  如簾般蓋下的箭雨之下,一道龐大的身影沖天而起。兩具青衣的屍體帶著火光與冰晶,車輪般旋轉飛舞,將紫衣女子牢牢護在其中。看上去,她就像身形驟然放大了幾圈,如一只燃燒的刺蝟升在空中,隨即砸入到發出弓矢的人群。
  
  又是一輪單方面的殺戮,這些弓手一旦被女子近身,比下面那些更沒有抵抗之力。聲聲慘嚎此起彼伏,傳播著驚懼與恐慌。
  
  有幾道箭矢力量極大,且恰好沒有遇到屍體筋骨的阻礙,穿過血肉集中女子的身軀。似乎傳出一聲悶哼,在眾多慘嚎之聲的掩蓋下,幾不可聞。
  
  “是肉身之力,沒有靈力波動,應該不是修士!”老者緩緩開口,神情帶著謹慎。
  
  “力量大,速度快,肉身強度有限。”荊先生的聲音比剛才響亮,顯然認為找出了對手的弱點,信心也為之提升。
  
  “再看看,再看看!”
  
  趙四爺臉上泛起獰笑,咬牙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多瞭解一分就多一分把握。她喜歡顯擺,四爺就讓她顯個夠!”
  
  說著話,趙四爺舉步上前,陰笑著說道:“死光了也好,養他們這麼多年,該是到了為四爺盡忠的時候。”
  
  身邊兩人連忙跟上,他們是修士,本應由戰靈扛在前面,自己則以法器神通於後方發起攻擊。然而既然趙四爺親自上陣,別的戰士都死得精光,他們可不敢任由趙四爺充當這種角色,唯有準備好最強手段,意圖一舉建功。
  
  …
  
  趙四爺的籌謀,紫衣女子用行動給予了足夠的配合。她的注意力仍放在那些青衣身上,似乎不將他們殺光決不甘休一樣。在此之前,哪怕趙四爺帶著兩名修士親臨戰陣,依然不能令其動容。
  
  她的表情平靜依舊,身姿還是那麼矯健,力量還是那麼充沛,攻擊也還是那麼精准;每次閃動必定帶走一條生命,從不落空。看起來,她不像一個正常的人類,而是專為殺戮而生的機器,永遠沒有疲累,更不會有什麼憐憫之心。
  
  鮮血在空中飆射,哀嚎在耳邊回蕩,一張張面孔在絕望中倒下,一聲聲筋骨扭曲斷折的聲音接連奏響,持續、堅決、冷漠的衝擊著人們的感官與心防,沒有一絲停歇。
  
  令人窒息的壓力下,青衣戰士終於堅持不住,開始崩潰。
  
  首先是房舍上的那些人,眼前對面的同伴已經被屠戮一空,那條紫色身影已將飛臨自己這一邊,再也無法壓制內心驚慌,四散奔逃。
  
  眼前這名女子在短短片刻釋放出來的恐懼,已經超出趙四爺的成年積威。這些青衣寧可就此逃離落靈城,嘗試闖妖山遠走高飛,哪怕是死在路上,也不願再與她面對。在他們眼中,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女人根本不是人,連最兇猛狂暴的魔獸都無法與之比較。
  
  不稱著眼下趙四爺心有他顧逃出生天,事後無論戰局如何都不會有好結果。因此,青衣們並沒有朝趙四爺的方向彙集,而是狼奔豕突逃出莊園,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旦有人帶了頭,求生的欲望馬上如瘟疫般傳播開來,不僅附近的青衣四下逃竄,連圍牆上的那些人也紛紛四散而去。他們已經留意到,紫衣女子的目光飄向院牆,看來她確實抱著斬盡殺絕的念頭,而且是先卒後帥,不給這些人根據戰局結果再做選擇的機會。
  
  事實上,這些人留下也沒有用。他們已經喪失鬥志,雙手顫抖連弓都拿不穩,又談何保持准度朝對手攻擊呢。
  
  很快,各種建築上的人群變得稀稀拉拉,隔著十幾米才見一人,且面色蒼白如紙,根本沒有再戰之力了。
  
  一名大漢稍有猶豫,那條紫色旋風就如催命閻羅一樣呼嘯而至,連續幾聲悶響脆響甚至爆響之後,大漢的身體在空中飛起,以極為怪異的姿態在空中飄行,重重地砸在地面。
  
  他的胸膛奇異的鼓了起來,仿佛在胸口塞了一隻碩大球;他的頭顱竟然與後背貼齊,後腦仿佛變成平板,兩隻眼球被巨大的內壓生生擠出,連著血絲肉筋掛在臉上,仿佛兩個擺鐘在輕輕搖晃。
  
  這是紫衣女子首次在一人身上多次攻擊,給餘下的人一種感覺,她憤怒於有人逃離,特意施加更殘酷的手段。
  
  “哇!”
  
  一名青衣承受不了這種極端的衝擊,大口嘔吐出來。污濁的穢物從身體裡噴出,同時噴出的還有他的膽魄、他的靈魂。他的目光癡呆,嘴巴神經質的抖動著,腥臭的味道從襠下四溢,完全失去了反應。
  
  紫色身影在他的身邊飄過,沒有動其一分一毫。青衣豪無所覺,身體依舊如抽搐一樣抖動著,戰慄著,自語著…
  
  這是她第一次手下留情,也是唯一的一次。或許是因為她覺得對那名青衣戰士來說,死掉反倒是一種解脫,只要他還能夠呼吸,註定會一直活在噩夢之中,無法逃離。
  
  最後一根稻草壓下,沒有人願意再多留片刻,一條條身影如受驚的兔子倉皇而去,渺無影蹤。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紫色身影找不到對手停歇下來的那一刻,趙四爺陡然發出厲喝。
  
  “殺!”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8 00:42
第十四章:殘陽如血(四)

  為將者,當擅提軍氣!所以在紫衣女子先聲奪人時,趙四爺強行壓下不安,以嘲諷對冷漠,穩住初顯浮蕩的軍心。
  
  為將者,當善查敵勢!
  
  所以趙四爺沒有急於彰顯王者氣,寧可忍受對手的反譏,以兵卒為試探。
  
  為將者,當能取捨!
  
  因此趙四爺不惜舍掉多年培育的眾多青衣,只為能笑到最後。
  
  為將者,不可錯失戰機!
  
  是以當紫衣女子看似大獲全勝實則身有小恙、精氣神乃至殺意都為之鬆懈的那一刻,趙四爺悍然下令,與兩名修士同時發起絕殺。
  
  ...
  
  殺字尚未落音,身邊老者抬手朝身在房頂的女子虛點,一小團軟綿綿的紅雲隨之出現,眨眼間化做丈餘大小的粉色霧氣,似吸附般粘在女子身體周圍。
  
  “桃瘴,木蝕,沙陷!”
  
  隨著老者的話音,那團粉霧所在處,仿佛在極短的時間裡經歷歲月變遷一樣,青石磚瓦變成細沙灰土,巨木橫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腐朽。隨之而來的結果是,房頂竟然連一具輕盈的身體都承受不住,極其突兀的出現一個破洞。
  
  紅雲散發著如桃花般的濃郁香氣,效果卻絕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可愛。女子身邊原本有一具青衣屍體,因被紅霧覆蓋,面孔手掌等露出肌膚的部位竟如蠟燭升溫一樣變得鬆軟,進而溶解並四下流淌,情形恐怖之極。
  
  可以想像,如果女子想憑藉身法沖出紅霧包圍,不但無處借力難以加速,更要面對無處不在的腐蝕,堪稱毒辣。
  
  連發三道神通,桃瘴更是與他性命交修,老者的負擔也很重。他的面容越發蒼老,皮膚鬆弛如麻袋般掛在臉上,唯有那雙眼睛明亮異常,射出狠毒的光芒。
  
  老者出手的同時,荊先生在腰間一拍,一把光華四射的闊劍閃耀在頭頂,蓬勃的靈力光芒幾欲刺傷人眼。他抬手打出幾道靈決,又張口在飛劍上吐出一縷青濛濛精氣,隨即伸手點向陷身與粉霧的紫衣女子。
  
  “斬!”
  
  闊劍迎風而動,晃動間飛臨女子頭頂,帶著長達丈餘的劍芒,當頭劈下。
  
  修士使用法器攻擊,多數以飛劍為主。這把飛劍雖不能與專伺一劍的塔山相比,也足以列入上品法器,威力堪稱驚人。
  
  真正的絕殺來自趙四爺,雖不是修士之身,然而在這個戰靈可與修士對抗的世界裡,靈具早已普及到每一寸角落。趙四爺身份不凡,又怎麼會是只靠身體吃飯的莽夫可比。
  
  擰腰錯馬,趙四爺掌中出現一張等人高的巨弓,寒森森的氣息釋放開,空氣都要為之凝結。隨著他的一聲暴喝,弓弦上迅速凝聚出一道粗大冰箭,帶著破空的嘶鳴,朝紫衣女子呼嘯而去。
  
  冰箭之後,趙四爺連弓都懶得收,隨手將它扔到一旁,腳下猛跺地面,如一只巨鵬當空躍起,徑直朝紫衣女子撲去。
  
  神通、法器、靈具、肉搏,在這個最難以防範的結點,趙四爺用出全部手段,只求將對手一舉滅殺,不給她一絲機會。
  
  暴風驟雨的攻擊來臨,紫衣女子的目光依然平靜,沒有如四爺所料的那樣驚慌失措,似乎對此早有所料,也早有所備。
  
  隨後,她就做出了反擊。
  
  …
  
  “呱呱!”
  
  戰場中央,竟然響起蛙鳴。
  
  一隻碩大的青皮蛤蟆憑空跳躍出來,能吞下人頭的大嘴張開用力一吸。隨後的一幕,讓場中諸人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為是身在夢境之中。
  
  那團連趙四爺都不敢接觸、需要事先服食相關藥物的紅雲,竟然被這只奇形怪狀又興奮不已的醜陋蛤蟆一吞而盡,就此再無影蹤了。如此劇毒之物,非但沒對其造成傷害,反像是什麼大補之物進了肚子,一臉的享受與貪婪。
  
  吞了紅雲,青皮蛤蟆意猶未盡,砸了砸嘴巴,根本不用主人吩咐,身體如彈球一樣躍到空中,張牙舞爪撲向目瞪口呆的老者。

  如果不是以蛙類特有而不可模仿的姿態行進,沒有人會認為它是一隻蛤蟆,那幾根利爪伸出足有數寸,散發著青幽幽的光芒,比虎豹還要銳利三分。而如果是天心蛤蟆的原主人塔山在這裡,只怕更得怒吼三聲,原來這名難以捕捉形跡的紫衣女子,竟然是蕭十三郎所扮;不知他以何種神通或者寶物的掩蓋,竟然讓修士都分辨不清。
  
  天心蛤蟆的身體尚在空中,一道紅色閃電迅疾彈出,受到重挫的老者大驚之下勉強將身子一歪,靈力護盾如同虛設,那條長舌從他的肩頭穿過,再狠狠一拖一拉。
  
  “啊!”
  
  老者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身體不由自主地踉蹌前行,看那只蛤蟆的架勢,竟似要把他整個吞下去一樣。
  
  毒修,身體中多半也含有劇毒。天心蛤蟆以毒為食,看都不用看就找到自己的目標,已然是把老者當成一隻體型稍大的毒蟲對待了。
  
  倉惶之中,老者顧不得身受重傷,揮手拿出一隻環狀利刃,拼命輸入法力將其威能催到最大,朝那條毒舌用力斬下。此時的他,已經忘記自己的修士身份,只求能夠從這只堪稱天敵的蛤蟆嘴裡逃生,再也顧不得其它了。
  
  天心蛤蟆大佔便宜之後卻不與他硬拼,長舌閃電般收回,帶起一串血雨,隨即被那張大嘴吸如腹中,再次成為它的美食。隨後這只恐怖的蛤蟆就在老者四周蹦來跳去,有機會就以長舌在他身上鑽個窟窿吸食血肉,竟是一點都不貪功。
  
  老者突遭重創,兩次突襲令他法力損失過半,此時雖然醒悟過來,卻已經失去反擊的能力;只能怒吼連連用法器在身體周圍瘋狂揮舞,同時祭出一面護盾,意圖能夠多支撐一些時間。
  
  他的神情驚恐中透著絕望。這樣打下去,他只能眼看著自己被這只蛤蟆一點一點的吃下去,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事實上,如果他不是毒修身份,被天心蛤蟆的毒舌入體,早已化成一團血水,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幸運。
  
  此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另一邊的戰鬥趕緊結束,趙四爺與青年及時騰出手,或許能救下自己的老命。
  
  然而當他將期盼甚至哀求的目光瞥向戰場時,一顆心登時落入穀底,墜入黑暗之中。
  
  …
  
  “靈具。”
  
  披風無風自動,如一面紫色壁壘擋在那道速度最快的冰箭,可以看到,冰箭如高速旋轉的鑽頭,將披風刺出如半收攏的雨傘摸樣,表面呈現出龜裂般的縫隙與裂紋,卻始終沒能將其鑽透。
  
  “修士!”
  
  “法體雙修!”
  
  荊先生與趙四爺同時發出驚呼,他們早已看出這件披風品質不凡,然而再好的法器也需要靈力催動才能發揮效用。之前老者判斷對手不是修士,也讓他們形成錯覺;驟變之下再想改換策略,如何能夠做到。
  
  兩人已經發現老者陷入困境,如果拖延下去,那只蛤蟆對他們的威脅比老者更大。戰局瞬間發生劇變,實非他們所能預料。
  
  震驚中,荊先生咬牙一拍胸口,再吐一股青濛濛的精氣,得到這股精氣的催動,飛劍的威勢更勝一籌,毅然決然朝紫衣女子疾斬。
  
  這是他的極限,如果還要噴吐精氣增加威能,勢必會影響其修道根本,非是受傷治療那麼簡單的。可以看到,他的氣色極其衰敗,兩眼暗淡如久病不愈,幾乎等同於廢人。
  
  修士一旦沒有了法力,其戰力甚至不如普通戰士,這是荊先生的最強一擊,他也只能放出這一擊。
  
  “飛劍。”
  
  面對那道威勢無雙的飛劍,紫衣女子在身形尚不能自由移動的情形下,臉上竟帶上了一抹輕笑。下一刻她所作出的舉動,讓趙四爺與荊先生為之狂喜,隨又如同墜入冰窟一樣,徹體冰涼。
  
  身形中垮塌的房頂上陷落,蕭十三郎抬手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
  
  親眼看到十三郎的舉動,趙四爺幾乎忍不住要狂笑三聲;在看看來,這場戰鬥已經可以宣告結束,就算他都不敢與這把飛劍正面抗衡,更別說這個年齡不超過二十的女人。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浮想對手被一劈兩半的壯觀場面,等不及要發出歡呼了。
  
  以肉身硬扛上品飛劍,是三星以上戰靈才具備的實力。如果對手是三星戰靈,這場戰鬥也根本沒必要打下去,早早認輸就好。
  
  “找死!”
  
  赤裸裸的羞辱,令荊先生沒有如趙四爺那樣得意,而是發出一聲怒吼。全身的法力狂湧而出,達到極限的飛劍竟能再強一分,淩空劈在那兩根手指之上。
  
  沒有聲音,沒有鮮血,甚至沒有光芒。
  
  飛劍穩穩地停在那兩根刻意用纖細形容的手指當中,無比安靜。
  
  然後,飛劍上的光芒開始閃耀,不是向四面八方橫掃式的閃耀,而是延著劍身傳向那只手掌,如一道流水一樣蔓延過去。
  
  再然後,沒有了。
  
  當光芒傳遞完畢後,一切為之終結,飛劍還是那把飛劍,卻已經鋒芒不再,像剛出爐的法器那樣嶄新,卻又那麼蒼白。
  
  “這不可能!”
  
  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荊先生死死盯著房頂上的那個破洞,恍如癡呆。他已經看不到對手的身影,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感受到那種無法感受的感覺。
  
  陪伴他數十年、比自己的雙手還熟悉的飛劍,徹底失去了聯繫。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8 00:42
第十五章:殘陽如血(五)

  開弓沒有回頭箭!
  
  此前趙四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面臨一個艱難的抉擇。
  
  是戰,還是逃!
  
  老者已經完了,荊先生飛劍被毀,估計戰力最多只餘一半。對方展現的實力驚人,更有一種無法看透的神秘之感,讓趙四爺心懷忐忑,難以衡量其中利弊。
  
  之所以沒有馬上轉身逃跑,是因為他清晰的觀察到,紫衣女子在接下飛劍的時候,身上的氣息變得紊亂,忽高忽低難以控制;其面色也隨之閃了幾閃,似乎在忍受某種痛苦。
  
  曾是修士之身,趙四爺馬上想到了答案,心思再次火熱起來。
  
  “飛劍有那麼好接?四爺不信你有通天之能!眼下你修為紊亂內魔不清,正是下手的好機會。桃瘴雖然被那只蛤蟆破掉,還有木蝕沙陷等著。身法受到限制,難道我苦修數十年的肉身,還強不過你一個十幾歲的娘們兒!”
  
  煉體這種東西,說到底就是看靈力對肉身改造程度的高低,趙四爺自問身法技巧遠不如對手;眼下這種情形,正是以己之長擊敵之短,有何懼意。
  
  心裡這般想著,趙四爺如猛虎下山撲入那個破洞,意圖與之決死一戰。他心裡其實很明白,就算自己現在掉頭逃走,只怕也未必逃得掉。紫衣女子展現出來的速度令他望塵莫及,一旦被她調理好身體,追上自己只是時間問題。
  
  到那時,自己要面對一個全盛狀態下的她,焉能不敗。
  
  戰鬥從殺戮開始,演變為中間的暴殺,現在到了最後關頭,即將現出分曉。
  
  搖搖欲墜的房屋中不斷傳出嘭嘭巨響,從聲音的密集程度判斷,兩人都不見得好過。純以山石堆建的牆壁不停震顫、抖動、乃至搖晃,片刻之間,兩人已經不知道擊中了對手多少拳腳,又承受了對手多少次重擊。
  
  趙四爺的判斷沒有錯,蕭十三郎接下那把飛劍並非輕鬆,不說受傷,起碼靈力暫時無法調用。屋內的場地並不寬大,在老者法術的影響下已經變成沙土一樣的鬆軟之地。除非他願意冒著將後心賣給對手的危險破牆而出,否則就只能按照趙四爺的預想戰鬥,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而在披風已經被冰箭毀壞的情形下,將後心要害送給准三星戰靈攻擊,幾乎等同於自殺。因此當趙四爺撲下來的那一刻,蕭十三郎沒有任何猶豫,悍然而上,與其展開對攻。
  
  屋內的戰鬥緊張激烈,物外的兩人都傻了眼。這種戰鬥他們插不上手,也沒有餘力插手。神念所及,只能看到一團團煙塵在空中激蕩,其中兩條身影不斷碰撞,一陣互毆之後分開,之後再次撞到一處。
  
  沒有喊叫,沒有停頓,兩人仿佛化身為不知疲倦也沒有思想的戰鬥機器,只聽到拳腳落在身體上的悶響,間或伴隨著一兩次清脆地骨骼斷裂聲。
  
  屋內過於昏暗,且有漫天泥塵石塊的阻撓,荊先生無法判斷戰局進行得究竟如何。正在心急如焚的時候,耳邊突聞兩聲異響。
  
  “噗!”
  
  “呃…”
  
  一聲果斷銳利,一聲沙啞局促,仿佛有人大口喘息中突然被灌了一口滾燙的開水,被生生截斷的感覺。
  
  心神猛的一驚,荊先生瞬間做出他這一生中最為明智的決定:逃!
  
  因為他知道,老者已死,那只恐怖的蛤蟆也已經解放出來。此時不逃,再無逃生之機!
  
  連本名法器也棄之不顧,荊先生強行壓下傷勢,亡命而逃。
  
  身體沖過大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聲轟然爆響。荊先生耐不住因恐慌引發的好奇,回頭張望了一眼。這一眼所看到的景象,讓他魂飛魄散,幾乎把心都吐出來。
  
  殘桓斷壁之中,趙四爺的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從房屋裡摔出,口中不斷噴著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清晰的紅毯。他的一條手臂被扯下來一半,僅餘下幾根殘筋連在肩頭,露出白生生的骨茬。
  
  那條看似嬌弱的紫色身影隨後走出,一瘸一扭看樣子負傷不輕,臉上依舊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動作卻堪比惡魔還瘋狂。她淩空追上趙四爺的身體,雙腳如踩水車一般連環下擊,竟無半刻停歇。
  
  看她的樣子,不僅僅要把趙四爺殺死,而且要把他活生生砸成肉泥!
  
  驚駭欲絕之中,荊先生亡命奔逃。他已經無法想像,那個十幾歲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強悍冷酷到這種地步!以他現今的實力和心態,留下來與之作戰的話,完全是找死!
  
  於是乎,荊先生丟掉驕傲的面具,一心只想逃。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能逃得掉。
  
  一口氣逃出近萬米,荊先生壓制不住體內的傷勢,正想尋個隱秘所在治療一番,眼前突然出現一根手指。
  
  一根潔白、晶瑩而粉嫩的手指。
  
  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給荊先生留下的感覺,竟然是情人觸摸式的溫柔。
  
  然後,荊先生死。
  
  意念消解前,他仿佛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眼裡所看到的,是一條紫色的身影。
  
  荊先生忍不住想:“她不可能這麼快!難道說,這才是真正的十三爺?”
  
  …
  
  …
  
  “哈哈哈!是男人…你居然是個男人!”
  
  趙四爺蜷著腿,左手用力撐住地面想要重新站起來,身體在地上拖行了幾步,始終都無法成功。他的腰腹仿佛折成兩半,整個胸膛都凹陷進去;一條腿還能感覺到疼痛,另外一條則完全沒有感應,右臂如敗旗晃蕩在身邊,情形淒慘到極致。
  
  因為下顎被打出一道豁口,趙四爺嘴巴有些漏風,呼吸不太均衡,聽起來像殘破的風機在呻吟。一旦開口說話,嘴裡有血塊不斷湧出,映襯著那張興奮的臉,顯得格外癲狂。
  
  身體靠在一塊迸濺出來的亂石上,趙四爺舒服地歎了口氣,指著十三郎笑道:“原來你是…原來你是男人裝扮…哈哈…哈!”
  
  “有何問題?”蕭十三郎瘸著腿,步子卻很穩,平靜的語氣問道。
  
  “有何問題?”
  
  趙四爺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你不覺得自己變態?”
  
  “有什麼變態?”蕭十三郎好奇地問道。
  
  “你…”
  
  趙四爺對他很無語,吃驚地說:“男人裝扮成女人,難道還不是變態?”
  
  “是嗎?那要是女人裝扮成男人呢?”蕭十三郎馬上追問。
  
  趙四爺一呆,隨即說道:“那是豪傑之氣!女人也不是全然無用,總有幾個出眾人物。”
  
  蕭十三郎越發好奇,說道:“這又是為什麼?”
  
  趙四爺有些抓狂,茫然說道:“這還能為什麼,本來就是如此!”
  
  “真的?”
  
  “真的。”
  
  “假的吧?”
  
  “…真的…”
  
  “如果是死在女人手裡,你是不是死不瞑目?”
  
  蕭十三郎笑了笑,說道:“莊園裡應該有很多女人,我可以把她們全找出來。你想不想知道,她們會用什麼辦法殺死你?”
  
  趙四爺色變,強笑道:“四爺已經死了,還在乎怎麼死?”
  
  “嗯,你說的對。”
  
  蕭十三郎點點頭,俯身抓住趙四爺那只殘臂,將它從趙四爺身體上扯下來。趙四爺咧咧嘴,左手無力的抽搐了兩下,笑道:“繼續,讓四爺看看你這個偽娘的手段!”
  
  蕭十三郎沒理他,將殘臂上的戒指取下,在自己手上試了試,滿意說道:“果然是儲物戒,能自動調節大小。”
  
  “偽娘就是偽娘,手指頭也像個娘們兒!”
  
  眼看自己辛苦半生積攢的家當被人奪走,趙四爺明知道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心裡還是忍不住憋悶煩躁,大罵道:“你這個摸樣,扮女人真是浪費了;不如做兔子,四爺給你介紹主顧。怎麼樣,保管能大獲豐收。”
  
  蕭十三郎還是沒理他,招招手把那只恐怖的蛤蟆叫到身邊,和藹說道:“知道你厲害,沒想到你這麼厲害!青皮實在對不住你,我給你改個名字,叫…胖胖。”
  
  “呱呱,呱呱!”
  
  青皮應和兩聲表示雀躍,伸出前爪遞過來一隻小袋子,兩隻圓滾滾的眼珠始終盯著蕭十三郎手裡那條殘臂,目光貪婪。
  
  “你想要?”蕭十三郎接過袋子,好奇問道。
  
  “呱呱,呱呱!”
  
  “那就賞給你,不夠那裡還有,等會兒都是你的。”
  
  蕭十三郎收起袋子,隨手將殘臂扔給它,又指著趙四爺說道:“我明白了,戰靈苦修肉身,想必精血遠比常人旺盛。胖胖畢竟是妖獸,怎麼可能只吃毒物!”
  
  這次天心蛤蟆沒理他,淩空接住那條粗大的臂膀,張開大嘴一頓猛啃。不出片刻,它就將整條臂膀吃得乾乾淨淨,連血跡都沒有灑下半點。它的肚皮不像是肚皮,而是一隻容量無盡的儲物之寶,吞了老者現在又吃掉一隻胳膊,除了滾圓的身體顯得更加滾圓,再無一絲多餘變化。
  
  “難怪…”
  
  蕭十三郎被它的吃相所震驚,感歎地說:“確實養不起啊!”
  
  親眼看著自己的一部分被那只蛤蟆吃掉,這種壓力絕非尋常人所能承受。趙四爺向來不認為自己是尋常人,他也見過妖獸吃人,甚至還親手操作過幾回。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給他帶來的是快感;此時臨到自己卻無法遏制恐懼,面色大變。
  
  眼見一人一獸的目光轉向自己,趙四爺再也無法維持平靜,嘶聲道:“你…你不能這樣!”
  
  “別著急,咱們先聊聊。”
  
  蕭十三郎好意安撫他,柔聲道:“相信我,被胖胖吃掉,一定比落在被你抓起來的那些女人手裡好。”
ahingoo 發表於 2013-4-18 00:43
第十六章:孔明是誰?魯班又是哪個?

  “你的四肢已廢、經脈寸斷、根基全毀,唯一還剩下的就是肉身。現在的你,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還想裝什麼英雄氣概?”“不要說什麼男人女人,就算是個孩子,都可以把你輕鬆殺死。這樣的你,還有資格嘴硬?”
  
  “我做過的事情你應該聽過,你覺得我會在乎你的感受,會被你激怒然後隨隨便便要了你的命?”
  
  “除了那些被你抓過來的人,莊園裡已經沒有一個你的手下。我是修士,你應該明白我說的話。”
  
  “我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從現在起,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用多也不能少。”
  
  經過那張刻薄的嘴巴說出來,殘酷的事實顯得更加殘酷。十三郎平靜地講完,覺得道理已經擺明,問道:“聽明白了?”
  
  “你…你想知道什麼…啊!”
  
  沒等他說完,那只失去知覺的腳掌已被劍氣斬下,傷口卻沒有血液流出。趙四只是低階戰靈,遠達不到可自行吸收靈力痊癒的程度。一旦失去天地元氣的滋養,他的肉身也變得脆弱不堪,僅僅是一道最低階神通,就給他造成了巨大傷害。
  
  得了新名字的胖胖馬上撲過去,抓起那只腳掌大快朵頤。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條腿一點感覺都沒有,趙四還是覺得劇痛鑽心,第一次發出慘嚎。
  
  “聽明白我的話了?”十三郎再問道。
  
  “你…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誰?”趙四求死而不得死,嘶聲狂吼道。
  
  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怎麼能冷血殘酷到這種程度!看他的神情,哪怕這種惡毒行徑一直持續下去,也不能讓他有半點動容。恐懼中趙四禁不住要懷疑,眼前這個少年到底還是不是活人,難不成是從冥界逃出的惡靈!
  
  又是一道劍氣斬下,另一隻腳也從身體上剝離出去。不同的是,這一次十三郎沒有拒絕他的提問。
  
  “不是人?或許吧。”
  
  輕輕歎口氣,十三郎神情有些寥寥,自語般說道:“其實我到現在都不肯定自己是不是活著,也許下一秒我就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誰又能說得准呢。”
  
  “我所經歷的,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恐怖。所以我才會告訴你,不要試圖隱瞞些什麼。別說我現在是修士,就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能撬開你的嘴巴。”
  
  陰冷黑暗的空間裡,偌大的莊園安靜異常,周圍躺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屍體,有些尚未死透的青衣偶爾發出兩聲底吟,仿佛鬼魂在哀哭。遠處傳來夜狼的嚎叫,嗅覺極度靈敏的它們察覺到這裡的血腥氣,因為山莊的積威不敢上前,卻又焦躁不安。
  
  這樣的環境裡,一個翩翩美少年裝扮的角色女子,在經歷一場讓人心寒的殺戮之後,以輕柔的語氣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怎麼看都是絕大的詭異。
  
  一陣微寒的風從身邊飄過。趙四打了個寒顫,脖子上汗毛根根豎起,眼神變得恍惚。他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為什麼會對死亡如此畏懼。曾經他以為,自己早已經生不如死,再不會有任何仁軟情愫才對。
  
  “不…不要殺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我…啊!”
  
  小腿上再次少去一截,十三郎從失神中清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想到點事情,有點走神。”
  
  “不過規矩就是規矩,如果我記得沒錯,這是趙四被人廣為傳誦的原話。現在我的形勢比你強,就要按照我的規矩來。”
  
  無視趙四哀憐的目光,十三郎又一次問道:“明白了?”
  
  “明白了…”
  
  “那好,從你的來歷開始,你在滄雲宗是何身份?”
  
  “門中長老冉雲之子。”
  
  第一個問題就帶來驚天巨浪,十三郎微怔,說道:“為什麼不叫他父親?”
  
  “父親?”
  
  趙四慘笑,隨即嘶聲道:“我是他兒子,但我沒有父親。”
  
  這一次,十三郎沒有因為他多說話施加酷刑,擺擺手說道:“好吧,這種事情我不想打聽,冉雲是什麼修為?”
  
  “元嬰後期大修士。”
  
  趙四用希翼的目光看著十三郎,回答道。有生以來頭一回,他由衷希望那個不被他認做父親的人能給對方以震懾,以便尋得一線生機。雖然他明知道,換成自己站在對方的立場,得知這個消息只怕更要殺人滅口,然而此時他已經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再也顧不得其它。
  
  十三郎確實震撼不輕,苦笑搖頭說道:“夠厲害的,那你到這裡做什麼?就算你爹對你不好,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程度。”
  
  “我來等死,或則說是碰運氣。”趙四看不出他有沒有改變念頭,無奈回答道。
  
  “等死我能理解,碰運氣怎麼解釋?”
  
  “我…我來尋找混沌之寶…”
  
  身處如此境地,趙四依然為自己這個想法趕到羞愧,竟似有一絲扭捏。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太荒唐,生怕對方以為他說謊,刻意強調道:“我不是故意多說話,是真的來找混沌之寶。只有這個才能換取補天丹,讓我重拾大道。”
  
  “我知道這是妄想……反正都是沒希望,不如到這個靈魔交匯之地碰運氣……就是這樣了。”
  
  出乎他的意料,十三郎聽了這個荒謬的說辭,非但沒有發怒,神情反帶上一絲凝重,認真地問道:“據我所知,混沌之寶的傳言是從去年才開始。你在幾年前就跑到這裡尋找混沌之寶?”
  
  想了想他又說道:“這個問題回答得讓我滿意,你會死得舒服些。”
  
  “呱呱,呱呱!”
  
  胖胖發出不滿的大叫,看看十三郎不搭理它,委屈地垂下頭。
  
  此時此景,趙四忽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那只醜陋的大蛤蟆在旁邊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目光始終在他身體上逡巡,不時還呲牙咧嘴一番,仿佛是在笑。這樣的壓力下,他隨時處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偏偏又怎麼都暈不過去,無法形容的煎熬。
  
  如今聽到這樣的“好消息”,精神不禁為之一振,說道:“這個我也知道,不過我在十幾年前就偶然從長老那裡聽到了這個消息,那時候沒往心裡去,後來……”
  
  輕輕擺了擺手,十三郎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後來的事情已經沒必要再講,趙四想必是經歷了某種變故,萬念俱灰跑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尋找機緣。按說他想的也不算錯,混沌之寶誰又能知道在哪兒出現,既然能夠融合靈魔二氣,想必靈魔邊境的機會大一些,聊勝於無的安慰罷了。
  
  微微沉吟片刻,十三郎問道:“冉雲是否也是那個時候得知此事?還是說他早已知道,只是無意中洩露出來?”
  
  趙四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我不能肯定,應該更早也說不定。我只聽到隻言片語,實在無法判斷。”
  
  生怕這個回答觸怒了他,趙四乞憐的目光看著十三郎,強調說:“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言……”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不用那麼緊張,這種事情你知道得多才不正常。或許就因為你聽道了不該聽的事情,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無意識的摸**口,十三郎甩了甩頭,仿佛要把什麼情緒從腦海中清除。隨即他意識到這樣做很無聊,隨口問了一句。
  
  “那你忙活這麼多年,找到混沌之寶沒有?”
  
  “……找到了。”
  
  “喔……什麼?”
  
  十三郎大吃一驚,指著趙四追問道:“你是說……找到混沌之寶了?”
  
  “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應該是找到了。”
  
  得到十三郎的承諾,趙四最大的擔憂已去。想想反正是個死,心思倒是放開了不少,唏噓感慨道:“是一個木片形狀的東西,就放在戒指裡。不過它只是一部分,就算我不死也未必有用。”
  
  不等他再說下去,十三郎朝戒指中輸入一道靈力,摧枯拉朽將趙四的印記摧毀。他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只因這件事情給他的震撼太過巨大,已經顧不得什麼風度。

  印記被毀,趙四在地上悶哼一聲,精神越發萎靡。十三郎放開神念,很快發現趙四所說的東西。意念所致,他將那塊中間扣出一個圓弧,圓弧周圍還被削薄了一層的木片取出,拿在手上認真查看。
  
  “這……這好像是孔明鎖啊!”
  
  “孔明鎖?那是什麼?”趙四被他嚇了一跳,心想此人見識真不低,四爺這麼多人都沒見過這東西,他一眼就給認出來。
  
  “孔明鎖就是魯班鎖。”十三郎還沒回過神,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呃……魯班鎖又是什麼東西?”趙四越發迷怔。
  
  “魯班鎖……咳咳!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
  
  十三郎總算清醒過來,看了看趙四哀怨的表情,歎息道:“好吧,看在你間接因它而死、而且幫了我一個大忙的份上,我給你解釋一下。”
  
  “這個東西名為鎖,實際上是一把組合鑰匙,需要多個類似於這種的物件組合到一處才能使用。看這一把的形狀……應該是七到十個部件。”
  
  趙四聽得一頭霧水,用近乎仰慕的目光望著十三郎,滿面癡呆。軟硬不吃的十三郎被他看得有些發虛,羞愧補充道:“這個名字是我從故鄉帶過來的,在這兒做不得數,別當真。”
  
  不理會趙四迷茫還是清醒,十三郎遏制不住心頭振奮,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了,我現在趕時間,不能再和你囉嗦。告訴我這東西從何處得來,然後交代遺言送你上路。”
  
  “遺言?”
  
  趙四從混沌中驚醒,意識到自己終於等來了這一刻,慘然一笑說道:“它是我剛剛從一名女修手裡得到,人我沒敢動,打算交給宗門處理。至於遺言……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誰,為了什麼和我作對。”
  
  十三郎相信趙四不敢隨便編排,既然木片的主人還在,也就無需向他多問什麼。
  
  望著趙四臉上的不甘,他說道:“知道我想掩飾身份還問?”
  
  趙四說道:“我馬上就死了。”
  
  十三郎微諷道:“出身大派,總有些我所不知的手段。身份你就別問了,可以告訴你的是,被你屠滅的山寨中,有我認識的人。”
  
  趙四默然,良久才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殺兩個人吧?”
  
  “不行!”
  
  十三郎斷然拒絕,說道:“我殺人不是幫別人殺,殺你雖有這方面的因素,但主要還是因為我自己想殺。再說我也沒有理由幫你,既然沒有別的話,那就死吧。”
  
  一道劍氣一顆火球,嘯傲落靈城數年、令無數人心驚膽顫的趙四爺化作飛灰。他死前的表情有些怪異,嘴唇蠕動著,吐出幾個意味難明的音節。
  
  “你會……幫……”
  
  “呱呱,呱呱!”胖胖望著那團升騰的火焰,委屈地叫了兩聲。
  
ahingoo 發表於 2013-8-29 16:14
第十七章:二少爺

將趙四爺“火化”后,蕭十三郎才抽出空來粗略處理了一下傷勢,整理思緒考慮下一步計劃。

趙四爺的死無疑意味著很多,沒有意外的話,今后相當長的時間里,落靈城很難再形成這樣一股強橫的盜匪。雖亂局之根本難除,卻不會再如以前那樣墮落無度。

如果沒有趙四爺的加入,原一窩蜂的幾名頭目也如其它戰靈一樣,主要以搏殺妖獸所得為生,偶爾干些打家劫舍的勾當,算不得什么巨奸大惡。事實上,落靈城里絕大部分人、甚至包括那些普通居民在內,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腥,幾乎沒有絕對的無辜者。

趙四的到來,給一窩蜂帶來了機緣,也帶來了滅頂之災,一飲一啄,只能說是時勢所驅。否則的話,落靈城雖亂,還不至于讓人無法活下去。

可以肯定的是,落靈城不會因為一窩蜂覆滅變成太平之地,爭斗有之,殺戮亦有之。即便有外面的人入駐,當不至于像趙四這般濫殺,反倒是幸事。

這些不在蕭十三郎的考慮范圍,他也沒有將整個莊園付之一炬消除痕跡,只是將那些裸在外面的尸體火化,以免引來大批嗜血妖獸。有點價值的靈具武器,他都一一收撿起來,裝在戒指里。

趙四的戒指空間很大,里面的戰利品琳瑯滿目,險些晃花了十三郎的眼。其中最讓他感到驚喜的,無疑是那些靈器和魔器,數量達到十余萬的靈石,還有數萬魔晶!

靈修修煉用靈石,魔域之人才會用到魔晶。趙四有靈器和靈石很正常,有幾件魔器也算不上奇怪,然而他從哪里弄來這么多魔晶?

“難道也是木片的主人那里得來?倒是忘了問他。”

拿到木片的時候,蕭十三郎心里已經有所懷疑,此時他幾乎可以肯定,被趙四捉住的那名女子,十有八九是魔域中人。

“木片中儲存的魔力驚人,配合坐地丹,應該足以讓我筑基成功。其它的事情先不去管它,把這里料理好之后,嘗試一下再說。”

帶著疑慮與猜測,蕭十三郎放開神念,找到幾處用于關押的地牢,將里面的人逐個解救出來。趙四的爪牙已紛紛離去,過程進展得頗為順利。至于這些人的出路,蕭十三郎并不需要如何操心。山里的人自有其生存之道,只要向他們講明厲害,各自都會尋得生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真要是滄云宗事后報復,蕭十三郎自顧猶恐不暇,當然更談不上替他們安排什么。

說到底,這種解救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未來如何,終究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被關押的人數量不少,男女老少皆有,且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折磨。或許是因為趙四暫時忙于處理十三爺的大事,新抓來的人情形還算不錯,除個別因受酷刑已無法存活,多數倒還行動自如。獲得自由的他們,有了十三郎饋贈的靈具和武器,再從莊園里取些必須之物,各自向這位自稱紫依的仙子千恩萬謝后離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陰森的地牢從安靜變得喧囂,再從喧囂回復安靜。蕭十三郎一路前行,很快找到一個布有禁制的密室。仔細觀察一番后,心里有了譜。

“幸虧只是低階禁制,否則憑我這種半吊子水平,還真不好處理。”

破除禁制與打斗不同,蠻力破解不是不行,然而在不知其中之人情形的情況下,萬一引起禁制爆發,極有可能會將她殺死。他還有些問題需要咨詢,自然需要謹慎行事。

自嘲地笑了笑,蕭十三郎取出幾件低階靈器,以右手吸靈,將法力補充到一定程度。隨后他如之前接劍時所做的那樣,將修為強行提升到筑基,揮手朝門上打出幾道靈決。這種事情他已經做過很多次,每次都得不償失,如非情不得已,著實不愿意為之。

身體上的傷患未除,且短時間內連續兩次凝聚法力,蕭十三郎面色有些發白。待到禁制打開,未等他推門,室內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不許進來!”

聲音很尖銳,也很清脆,帶著驚慌帶著顫抖,還帶著一絲童音。

“這個……怎么像是女人被偷拍時發出的聲音啊!”

禁制雖然破除,大門卻有隔絕神念之效。蕭十三郎修為有限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訥訥止步。心里默默想著,開口道:“我已將禁制破除,姑娘請出來吧。”

屋內陷入沉默,良久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外面還有誰?趙四呢?”

蕭十三郎想了想,說道:“趙四已死,這里只有我一人,姑娘請出來吧。”

“你殺了趙四?”里面的人發出驚呼。

“是的。”十三郎平靜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告訴我?對了我叫叮當,你可以叫我小叮當。”

“……紫依。”

“紫依?這個名字不錯。聽起來你比我大,紫依姐姐你進來吧。”

“……還是算了,姑娘請出來吧。”

“你進來。”

“紫依姐姐你進來嘛!你不進來,我出不去啊!”小叮當很焦急,催促道。

“姑娘可是受了捆縛?下了禁制?還是有什么不便?”蕭十三郎試探道。

“沒有,都沒有!你進來不就知道了嗎,怎么這么啰嗦!”

小叮當的脾氣不像名字那么可愛,怒氣沖沖說道:“連趙四都敢殺,還怕我吃了你不成。如此婆婆媽媽,真不是女人!”

“你怎么還不進來?”

“……咳咳,那我進來了。”

“進來就進來,咳嗽什么?喔我明白了,紫依姐姐你受傷了吧?那你趕緊進來救我,我給你治傷。”

“這個倒不勞姑娘掛心。”

蕭十三郎收拾好心情,灑然一笑,推門而入。

“三弟死了。”

山道上,馬車中,黃衣青年神色寥寥,聲音略顯低沉。

馬車很大,大到足以隔成幾個獨立的靜室;行走在狹窄的山道上,再不容第二輛車馬并行,顯得霸道而且威嚴。八條精壯的漢子分居于馬車前后,成拱衛之勢。他們的眉心處均有兩顆星紋閃耀,不停掃視著周圍的山林崖壁,眼神彪悍。

車前四頭獨角犀同樣是龐然大物,兩列兩排將山道塞得滿滿當當。沉重的馬車在它們的拖動下穩穩當當,速度也相當不俗。

“……二少爺節哀。”

青年對面,一名黃臉大漢驟聞這個消息,下意識地安慰了一句,隨即說道:“涉及重寶,我等是否該快些?”

“不必了,路途尚遠,又不能飛行,趕是趕不及了。”

青年淡淡應了一句,說道:“混沌之寶我是不信的,去那里也不是為了這個。只是想不到,三弟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黃連大漢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馬車行進一片峽谷,兩側是幾乎筆直的峭壁,從天窗往上看,一線天空橫亙在兩堵直壁上,仿佛是一把利劍懸在頭頂,生出不少凜意。

四周很安靜,只聞馬車碾碎妄圖延緩它行程的亂石之聲,節奏分明。

二少爺抬起頭,望著天空上顯得比平時更加高遠的艷陽,心頭不覺升起一股亢烈的情緒。他伸出一根手指,遙遙點向天空,隨后用力一劃。

“嗤!”

一道劍氣破空而出,將空氣切成整齊的兩半,直至百余米的高空。

“好神通!”

黃臉大漢由衷贊嘆道。他的臉上帶著震驚,還有一絲恰到好處的惋惜。說道:“二少爺若是進階金丹,單憑這手神通,堪稱同階之翹首。”

“呵呵,厲舵主取笑了。”

二少爺笑了笑,有些自嘲的說道:“不說道院那些天資之輩,單是大哥他,就遠非宗鳴所能比啊!”

提及大少爺,厲舵主明智的不接這個話茬,訕訕說道:“二少爺過謙了。三年后道院開試,以您的天資身份,必能得入內院。到那時,只要在內院嶄露頭角,仙路大道都是可期之事,又何須在意一時之得失?”

言語中,厲舵主對道院推崇備至,對二少爺的實力也信心滿滿。然而這話如果反過來理解,也就意味著二少爺雖然身份顯赫,若不能進入道院,前途只怕是黃粱一夢,一時得失自然也就變成終身之失,再無挽回的余地。

二少爺聽得出其中含義,微微一笑說道:“舵主放心,宗鳴雖不才,卻不是妄自菲薄之人。道院必須進,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先把三弟的事情處理妥當。”

“三弟因對父親頗多怨尤,改宗姓為趙。此事處理得好,父親那里雖不會說出來,心里想必還是高興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涉及二少爺的家務事,厲舵主聽在耳中怕在心里,戰戰兢兢只能諾諾應是,根本不敢多說半句。

望著厲舵主小心翼翼的摸樣,二少爺有些失笑,說道:“厲風不用緊張,當年師叔送你進戰盟,為的就是能夠有朝一日發揮奇效。如今大變在即,落靈城從不名之地變得受人矚目,可不是以前那種情形可比。”

“你的資質毋庸置疑,原本不應這么早讓你暴露出來。不過眼下情勢特殊,只能如此處理。況且你畢竟還沒有破階,能夠執掌三星分舵,應該滿意了。”

厲舵主連忙答道:“在下明白,一切聽從二少爺安排。”

“此行漫漫道可期啊!”

二少爺心有所思,意味深長地說道:“三弟死在落靈城,雖不幸卻也是個機會。至少,那個塔山處理起來就要方便些。對這個人,你心里有數了?”

“二少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山野中,峭壁下,馬車凝聚出一團肅殺,安靜地行使著。
ahingoo 發表於 2013-8-29 16:15
第十八章:叮叮當當小叮當
沉重的馬車一路前行,以兇煞險惡聞名的路途沒有半點波折;徐徐清風中眺目四望,只見山色空靈,林影斑駁,好一派踏閑養心的悠然。

這個時節,妖靈山脈充盈著浮躁的氣息。妖獸和人一樣,都需要獲取足夠儲備,或用于繁衍子息,或留待秋末抵御苦寒,容不得絲毫懈怠。

山路雖不難行,但絕非什么大道坦途,甚至不如藏身于野外更加安全。在此出沒的妖獸知道,這條山路上常有人類往來;在它們眼中,人類與人類眼中的它們并無本質區別,提供食物或是賺取收益,所用不同罷了。

置身山野,意味著在生死間徘徊,時刻都可能面臨妖獸突襲。若能安然走完全程,通常可以收獲一些殘破兵器、衣甲,以及暴尸郊外的殘骨,少有落空的時候。

然而無論是兇殘狡詐的夜狼,還是皮粗力大的土甲,甚至包括數量驚人的刺峰毒蝗,沒有哪種妖獸愿意冒犯這群旅人。馬車于群山中靜靜蜿蜒,竟生出一種筆直之感。

再美的景致,看久了總會讓人生厭,閑適心情也不能一直清閑。二少爺胸中有丘壑,不能一直無所事事。時間一長,禁不住略有些煩躁,微顯悵意。

“妖靈山脈……名不副實啊!”

因無法靜心打坐,二少爺索性離開馬車,衣袂飄飄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打量著四周那一片空寂,他興致落落地說道:“時常聽聞此處險惡,我原本想,此行應不會寂寞無聊。沒想到一路連野獸都不見幾只,想動動手腳都沒個去處。看來落靈城雖然號稱遺亂,卻不過是稚口謠言,徒有虛名罷了。”

“山野流民別的本事沒有,以訛傳訛總是很擅長,少爺何必與他們計較。”

厲風緊跟在二少爺身旁,小心地保持著半步身位,說道:“少爺若是不急,倒也有些耍處。”

二少爺疑惑道:“哦?”

厲風笑道:“山里并非荒無人煙,蠻民山寨常有得見。其民風純正不失悍野,雖入不得少爺法眼,僅作調劑的話,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二少爺大笑,說道:“虧你想得出來。山民與妖獸比鄰,活得很不容易。我又不是三弟那種般嗜殺,找他們麻煩做什么。”

想了想,二少爺又說道:“若真有遇到,倒不妨……咦?”

厲風望著他陡變的臉色,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問道:“少爺……”

梳眉漸鎖,二少爺爽朗的笑容變得陰冷,寒聲道:“想不到,在這里竟然感應到詛咒之氣!難道說,那個擊殺三弟之人竟然恰好被我遇到?”

厲風聞言大喜,隨即又大驚,說道:“這里距落靈城尚遠,若他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趕到此地……”

二少爺冷笑,說道:“誰說三弟一定是在落靈城被殺!我對他的心思所知頗深,如果真有重寶,怕不會甘心被我所得,自行返回宗門也說不定。”

說著話,他隨手拿出一個法盤,盤中有兩顆光點閃耀,幾不可查。

“當初三弟執意要來落靈城,父親贈給他幾張高階咒符,沒有什么保命效果,卻能讓滅殺佩符之人的兇手無所遁形。此前法盤有所感應,我才能知道三弟已經身亡。奇怪的是,怎么會在這里出現兩道咒氣?”

“難道是三爺將靈符贈與過他人。”厲風試探著說。

二少爺思索片刻,點頭道:“不錯,三弟在這里收了一個叫著一窩蜂的盜匪團,據說原來的幾名頭目都成了他的手下,大概是以咒符收取人心了。”

“是不是去看看?”厲風再次問道。

“當然要看。”

二少爺理清頭緒,臉上重新浮出笑意,說道:“不管是殺死三弟的兇手,又或只是他的同伴;既然被我碰上,只能說是天理循環,合該有此一劫。”

“說不定,還真被三弟發現了什么了不起的東西,那樣的話……”

想到此處,二少爺心頭涌出興奮,展動身形,加速朝山凹處行進。身邊諸人齊齊跟上,那輛沉重的馬車竟然毫無阻礙,碾碎重重亂石喬木,如履平地。

拐過山腳,遠方一座不大的寨子遙遙可見。不少衣著簡樸的人影于內外穿行,其中有一男一女正向這邊眺目觀看。女子頭上有兩根羊角辮,仿佛紅辣椒一樣豎立在空中,顯得尤為突出。

“就是她!”

二少爺嘴角泛起陰悸,揮手道:“拿下她們。”

“其余的人?”厲風請示道。

“斬草除根,全部殺了。”

蕭十三郎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面對的居然是這樣一幅場景。

進入密室前,蕭十三郎自認已經做了足夠多的準備,哪怕里面的女子赤身裸體也不會讓他如此失色。然而在看到里面的情形之后,十三郎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低估了她,被那一幕奇景震撼到難以自持。

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假如……把她臉上那塊印記去掉的話。

水青色衣裙,身材窈窕眉眼清秀,帶著一絲掩不住的稚氣。她的肌膚吹彈可破,如嬰兒般粉嫩柔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靈動,如同圓月中鑲綴著一顆寶石,顯得格外突出。

只可惜,所有的美好都被那塊碩大的黑斑遮掩。從鼻端到右側耳根,赫然是一塊黑乎乎帶著油光的色塊;粗看去,仿佛在她的臉上貼了一塊苔蘚,粗糙、油膩,還帶有一股陰冷的感覺。

這種反差太過強烈,強烈到讓人無法接受。就好比眼前明明是一朵含苞怒放的鮮花,上面卻盤踞著一只天心蛤蟆!突兀、猙獰,令人反胃。

可以想象,之所以她能在趙四手里不受侵害,除了其身份讓四爺懷疑,這副長相一定立了大功。再怎么饑渴的男人在看到那張黑斑后,恐怕都會從頭軟到腳底,生不起半分邪念。

比長相更加怪異的,是她的姿勢。她的下頜貼地,以胸口為支撐,身體從空中反向折疊,兩只秀氣的小腳竟能觸到地面!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的身體柔韌到極致,少有人能與之相較。

之前的疑惑得到解除,十三郎與幾名侍女朝夕相處,很清楚女孩子對儀容在意到何種程度。這樣一幅丟臉的摸樣,小叮當害怕被人瞧見倒也理所當然。

問題在于,她這是在干嘛?

身處虎狼之地,還有心情練雜耍?聯系到她此前的表現,十三郎的心情遠非啼笑皆非所能形容,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半響無言。

“哇!姐姐你好漂亮!”

叮當同樣很震驚,震驚于十三郎的“美貌”,還有那種呆楞迷茫也遮掩不住的清冷氣質。她瞪著那雙比胖胖更圓的大眼睛,發出由衷的贊美。

“漂亮姐姐救救我吧,叮當堅持不住啦!”

叮當的聲音異常清脆,語速很快,聽起來真如叮叮當當的鈴鐺在奏響。她說的是實情,這樣的姿勢哪怕修士也不能堅持,一張小臉上布滿了汗水,額頭有青筋隱隱在跳動,兩條長腿不停的顫抖,顯得很是痛苦。

如此情形,她的頭發卻一絲不亂,梳理成幾十條細鞭散在腦后,顯出一股清純。看其情形,她只有一只手臂的前半段能自由活動,可想而知為了保持這種清純,她付出了何等艱苦卓絕的努力。

“這是一個極其愛美又極其……的女孩。”

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詞匯形容,十三郎的靈魂尚未從迷茫狀態歸位。聽了小叮當的求救,下意識地說:“怎么救?”

“怎么救?”

叮當明顯有些抓狂,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十三郎,心想這位姐姐其它都很好,就是腦筋不怎么好使。

既然人家不懂如何救人,叮當只能以身試法現場教學,說道:“先把我放下來啊!”

“呃……”

十三郎總算清醒過來,走上前把她的身體放平,再反轉過來。然后望著仰面朝天長吁一口氣的叮當,說道:“怎么弄成這樣?”

他問得很隨意,似乎與對方多年熟識沒有絲毫介懷。叮當回答得同樣很隨意,大大的眼睛里布滿哀怨,委屈的說:“練功岔氣了唄!姐姐你看我這命,苦得像黃連。”

一邊說著,叮當的眼睛咕嚕嚕亂轉,把依舊裝扮成紫依的十三郎上下打量個遍。神情好奇而又坦然,竟沒有絲毫忌諱之處。奇怪的是,生得這樣一幅臉孔,且情形狼狽不堪形象全無,叮當在堪稱“絕色”的紫依面前卻沒有流露出一絲自卑與羞慚,有點沒心沒肺。

十三郎已經回復心情,沒有責怪也沒有多問,笑了笑說道:“我馬上要走了。”

“那太好了,帶上我一起走呀!”小叮當興奮地叫起來。

“我不能帶你一起走。”十三郎平緩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啊!那怎么行?姐姐你看我現在動都不能動,不能把我扔下啊!”

小叮當大驚之下“花容”失色,連連哀求道:“姐姐你一看就是好人,怎么會見死不救呢!帶上我吧,小叮當很快就能恢復,保證不礙事。”

十三郎忍不住摸摸鼻子,笑道:“多久?”

“三天……不,兩天……一天就好,一天就能好了!”小叮當‘偷眼’打量著‘姐姐’的臉色,不斷降低任務難度。

“半天也不行。”十三郎鐵石心腸,絲毫沒有憐憫孤苦的慈悲心。

“不是吧!”

小叮當聽出他的堅決,眼中泛起一層水霧,哀呼道:“姐姐你太狠心了,那你走吧,讓叮當自生自滅好了。”

“那也不行,我還有事要問你。”

十三郎再次笑了笑,忽而好奇地問:“你們魔域女子,都是這么會演戲嗎?”

小叮頓時啞口無言,面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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