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496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4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九章︰野戰!
        出慘叫的大漢叫冉肅,與二少爺的爹同姓。

        冉肅可沒有冉雲那麼威風,他的叫聲倉惶慘厲,帶著股震驚與惶恐,還有濃濃的絕望。不僅是因為蛤蟆的凶惡,還有它極度恐怖的殺傷力。

        不說它體型有多麼夸張度又是何等快捷,舌頭能將戰靈的顱骨打穿!足以令人崩潰。

        別說護甲,兵器能不能擋住都很難說。被這樣的凶獸瞄上,還能有活路?

        更令人絕望的是,冉肅分明看到,那只蛤蟆的身體上竟然有一層薄薄的黑霧,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看起來異常鮮明。

        那是魔氣!!

        換句話說,它是一只魔獸,或者真如別人所說,是某種雙體質的異獸!

        它居然還會笑!蛤蟆看向冉肅的那一眼,分明就是在笑!

        一只二階以上、靈魔雙體質、尚未施展任何神通、舌頭的攻擊力強、變種的、靈智大開到會笑的異獸!

        冉肅想哭。

        他憤恨自己的清醒,一下子想到這麼多信息,以至于他瞬時就徹底陷入絕望,生不起半點與之對抗的勇氣。

        包括逃走的勇氣。

        它太快了!快得讓人不能相信,快得讓冉肅兩腿軟,根本站不起來。

        長舌收回,蛤蟆一個虎撲!

        沒錯,就是虎撲!它的動作看起來像是蛤蟆跳,氣勢卻比猛虎還足,直接蹦到另一名大漢的頭上,低頭給他一個親吻。

        然後,那名大漢的身體就癟了;如放了氣的球一樣,干癟下去。

        那根恐怖的舌頭從他的頭頂穿入,一直鑽到身體的最深處,仿佛長著無數吸管,迅將他的血液精華吸盡。等到蛤蟆將舌頭收回時,原本雄壯的大漢整體縮小了幾號,變成一具包著包的骷髏。

        “咕嚕。”

        耳中傳來一聲或是兩聲輕響,好像是蛤蟆在吞咽,又好像是大漢的眼珠掉進顱腔的聲音。他的腦袋已經成為空殼,有足夠空間容納它們。

        “啊……”

        冉肅又在叫,這次他的聲音更大,恍惚中他意識到,身邊的同伴正加入到自己的隊伍中來,一起瘋狂而絕望的尖叫。

        寂靜的山里,尖叫聲顯得尤其刺耳,引來無數妖獸的回應。仿佛連它們也在奇怪,到底是因為什麼樣的恐懼,能夠讓身處食物鏈頂端的人類如此慘絕。

        蛤蟆有些驚詫的看了冉肅一眼,再次露出那種可惡的笑容,隨後它就繼續自己的美餐,朝下一名大漢撲去。似乎在他眼中,這兩個會叫的人類比較有趣,要留到最後享用。

        那名大漢終于明白過來,爆出決死的勇氣,也不管有用沒用,揮起直刀朝蛤蟆當頭斬落。與此同時,一聲雷霆的怒喝突然響起,與之相伴的是一道狂飆的身影,撲向那個戰團之中。

        “謝天謝地!”

        冉肅由衷地出祈禱,他第一次覺得,原來田七爺竟然如此可親,如此勇猛,如此讓人安慰。他也第一次希望,希望田七爺的實力強一些,再強一些,更強一些……

        有了主心骨,冉肅的勇氣回復了一些,身體不再如先前那般軟綿無力。與身邊的同伴從地上跳起來,準備齊心協力共抗強敵。

        不管彼此的關系如何,冉肅這點覺悟還是有的。他知道這時候不能逃,那只蛤蟆的度太快,盲目逃走只會被它分頭擊破。眼下的局勢,他只能與田七同心協力,共同構築一個防御陣型,希望能撐過這一關。

        可惜的是,還沒等他拉開架勢,眼前的情形又一次將他的勇氣打入盲腸,再也無法恢復。

        那只凶猛的蛤蟆竟然那般靈活,在空中還能擰轉變向。非但躲過了直刀,還如閃電般撲到大漢眼前,一爪子就將他的咽喉撕成爛肉,隨後嘴巴一張,紅色閃電再次放出。

        目標是,撲過了頭的田七爺的後心!

        不同的是,這一次它沒能將田七穿透,然而攻擊的結果卻更令人絕望。

        它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田七身體上靈光亂閃,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直接飛到了空中。

        好巧不巧,正朝冉肅兩人砸過來,也遮擋了兩人的視線。

        兩人本來就腿軟,被田七爺龐大的身軀一砸,三個人滾成一團。就在這個時候,耳中突然傳來一聲清鳴。

        “孽畜!”

        聲音異常清脆,帶著掩不住的怒意與焦躁。隨後就听到劍風呼嘯,魔氣縱橫,耳中頻頻傳來“呱呱!呱呱!”的叫聲。

        等到冉肅將田七的身體推開,重新抬起頭的時候,卻現眼前空無一人,那只蛤蟆不見了影子,遠處似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晃動,縱掠如飛,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中,渺無蹤跡了。

        冉肅腦子里渾渾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活著,恍惚間他想找身邊的同伴問問狀況,伸手一扒拉,張嘴又是一聲尖叫。

        “啊……”

        他那名唯一的同伴,被一枚黑黝黝的尖刺射穿眼楮,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唯一的眼楮瞪得老大,茫然的與冉肅對視,仿佛是在問︰“誰把我殺了!”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冉肅蹭的一聲從地上蹦起來,拔腿就想跑。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城里安全的地方大睡一覺,或者干脆大哭一場,期望醒來的時候一切恢復原狀。

        “這是一個夢,一個還沒醒的夢!趕緊醒過來,趕緊醒過來!”他在心里不停的想道。

        “咳咳,等等我!”

        一個軟弱的聲音阻止了他的腳步,冉肅茫然的回過頭,卻見田七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一面吐血一面說道︰“等等……把人帶回去。”

        “把誰帶回去?”冉肅傻傻地問。

        “都帶回去!”

        田七一聲厲喝,凶狠的目光望著冉肅,卻不小心牽動傷勢,再次噴出鮮血。

        “呃……”

        冉肅這才反應過來,壓下恐懼去搬動尸體。他明白田七爺的意思,這個尋獸小隊傷亡雖然慘重,二少爺交代的任務卻已圓滿完成。只要將這些尸體帶回去,應該能領到不菲的賞賜。更何況尸體本身也是財富,二少爺的身份尊貴,想必不會和自己爭這些遺產。

        心里這般想著,冉肅不覺又興奮起來,如果將五鼠的財富集中到一處,再有二少爺的賞賜,自己還用這麼辛苦?是不是可以換種活法。

        越是想,他的思維就越是活躍。停下手里的活計,冉肅朝田七笑了笑,關切地說︰“七爺……您的傷……”

        “你可以試試!”

        田七冰冷的目光看著他,眼中露出嘲諷。

        “七爺說笑了。”

        冉肅被他看得心里慌,訕笑著說道︰“在下只是關心七爺,不要多心,不要多心。”

        “人帶走,東西也不能拉下。”

        田七厭惡地搖搖頭,說道︰“尸體扒光,東西有老子一半,別想獨吞。”

        冉肅心頭一寒,如果田七說東西都歸冉肅一個人,他反要想一想其中的味道。此時听他說要瓜分戰利品,冉肅的膽氣竟喪失大半,雖然悻悻,卻沒了太多歹念。

        “不過,七爺以後要跟著二少爺行走,也不在乎這點浮財。”

        田七尋思了一下,又說道︰“回去交差再說,如果少爺的賞賜好,這些都歸你了。”

        “多謝七爺。”

        听了這句話,冉肅徹底沒了想法。轉過頭,手腳麻利的收拾一切,干勁十足。他倒不擔心田七害他,畢竟田七受了重傷,還要一個人帶五具尸體返回落靈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後,田七輕輕吁了一口,將目光看著遠處,心頭泛起苦笑。

        “嗎的,這畜生真狠!”

        …

        …

        戰靈閣。

        “情形就是這樣了。”

        田七氣色萎敗的半躺在床上,面色羞慚說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少爺責罰。”

        “責罰?責罰什麼?”

        宗鳴哈哈大笑,伸手拿出一只玉盒,放到田七身邊,說道︰“本少和你說過,有功必賞!此次你立了大功,何來責罰之說。”

        不待田七再說什麼,宗鳴溫和寬慰道︰“不必多想,以後安心跟在本少身邊,有你的好處。”

        田七連聲道謝,說道︰“屬下能回來,冉肅出力非小……”

        “放心,本少自然不會忘記他。”

        宗鳴眼中露出笑意,朝一旁面帶驚喜的冉肅說道︰“以後你就和田七一起,跟著我吧。”

        “多謝少爺,多謝少爺!”冉肅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宗鳴抬手虛扶,一股無形之力將他托起,說道︰“好了,你們安心養傷,妖獸的事情暫時不用管了。待身體恢復些,在城里留意是否有蕭十三郎的蹤跡即可。我還有事,就不在這里陪你們了。”

        兩人連稱不敢,宗鳴隨即帶著厲風離去,返回到自己的小樓中。

        一路之上,爽朗的笑聲不時響起;听到的人不禁在心里猜測,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竟能讓二少爺如此開懷。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4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章︰氣運還是劫煞!
        宗鳴居住的小樓精巧別致,于環柳脆竹中冒出尖尖一角,顯得飄渺且富有書卷氣。與之相反,四目老人的居所極為簡陋,與他的著裝一樣,宛如農家宅院。

        離院子還有百余米,宗鳴停下笑。

        五十米距離,他的度放緩,步伐卻走得極為精準,仿佛用尺子量過,分毫不差。

        進入院子的時候,宗鳴已經完全去除孟浪,恢復到標準的溫雅公子摸樣;舉止神情,堪稱教科書一樣經典。

        “弟子給師叔問安。”

        時正黃昏,驟雨已歇,院子里的氣息清新中透著淡淡余香,很是養心。

        老人正于石台上做譜,黑白棋子龍蛇交錯,隱有肅殺溢泄;于暮春的晚霞籠罩下,顯得格外醒目。

        這是他的娛樂,也是每日的必修課;老人似乎覺得時不假年,已經很少打坐煉氣。或是因為夕陽特別容易觸一些老人特有的思緒,他總喜歡在黃昏時擺上一局,怡然自樂。

        “一日三安,二少爺有心了。”

        老人的話听不出喜樂,語氣還算溫和,然而與路途上相比,卻有一股淡淡的冷漠。厲風隨在宗鳴身後,躬身施禮,隨即默默地在一旁恭候。

        因為只有一只手,他的舉止看起來有些滑稽;厲風似乎全無所覺,沒有絲毫表情。

        “舵主生分了。”老人淡淡掃了厲風一眼,說道。

        “晚輩不敢。”厲風恭敬地說道。

        “這是舵主的心意,師叔何必放在心上。”

        宗鳴面帶微笑,說道︰“師叔星算之術又有進益,可喜可賀。”

        “小道而已。一不能延續大道,二不能助我殺敵,何喜之有。”

        說完這句話,老者不再開口,目光靜靜地投向棋盤,一副然于物外的摸樣。按照往常的習慣,宗鳴此時就會告辭,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今日有所不同。

        宗鳴先是將桌上的茶具收拾一番,陳茶倒去,重新沏好一壺新葉。待其自然放涼了一些,他親手為老人倒上一杯;隨後就站到一旁,安靜地望著老者于盤上落子。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老人既沒有阻止也沒有夸獎,連眼皮都不曾抬起,恍如未覺。

        熱茶變涼、變冷,被宗鳴更換;再次變涼、變冷,被宗鳴更換。

        直到他準備去泡第三壺時,老人忽然開口道︰“二少爺不必了,老夫三次出手,換來三壺心茶,足矣!”

        宗鳴身體微頓,輕聲道︰“弟子只泡了兩壺。”

        厲風在一旁神情微異,明明是三壺,二少爺為何說兩壺?還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有一股不容反駁的味道。

        老人似也在思索這個問題,片刻後他自嘲一笑,說道︰“二少爺說的是,第三次並非少爺所請,做不得數。”

        宗鳴一笑,神情略有羞愧,更有一絲自得,說道︰“有勞師叔。”

        老人不再說話,宗鳴繼續著手里的事情,重新將茶水泡好、沏好,放到棋盤邊。老人這一次沒有推卻,接過茶盅一飲而盡,說道︰“何事?”

        宗鳴說道︰“弟子想請師叔開卦。”

        “為何?”

        “為機緣。”

        老人搖頭,說道︰“太粗略,難以算明。”

        宗鳴笑了笑,說道︰“為了一只異獸。”

        說罷,他將從田七身上取下的那件護甲取出,說道︰“此物上有它的氣息。”

        護甲是好護甲,可惜此時靈光暗淡,已是破損之物。它的背心處有一道孔洞,周圍有著明顯的焦痕,還散著一股特殊的氣味。

        老人的目光從護甲上掃過,微微皺眉,說道︰“這是一只魔獸。”

        宗鳴說道︰“是異獸。”

        厲風神色微變。他第一次听到少爺反駁老人,而且語氣如此堅決,實為不同尋常。

        老人白眉微挑,隨即閉上雙目靜靜的感受了一番,展顏道︰“是老夫疏忽了。少爺肯用最後一次機會換取的東西,果然不是凡品。”

        宗鳴欠身說道︰“師叔謬贊,弟子若遇生死危機,還需師叔照顧。”

        “答應長老的事情,老夫不會忘記。”

        老人說了聲,左手朝護甲一點,焦痕處冉冉飛起一縷黑氣,盤旋在他的指尖,宛如一個小小的螺旋。他又朝宗鳴一點,同樣收集起一縷氣息,與黑氣緩緩融合到一處。

        隨後,老者大袖輕揮,棋盤上的頓顯一片空曠。他用右手隨意抓起一把棋子朝棋盤上傾灑,同時左手輕動,將那縷氣息打入到亂子之中。

        “星輪,轉!”

        隨著一陣叮咚做響,棋子漸漸安定下來。宗鳴連忙注目而視,只見棋盤上一片黑子散落周圍,隱隱圍成一個缺了口的圓形;缺口的地方有顆孤零零的白子,宛如一夫當關之將軍,雖萬軍不可突破。

        中央卻有一黑一白,完全重疊在一起。

        “師叔……”

        宗鳴面色茫然,只能將目光投向老人,卻出一聲驚呼。

        老人的面色,片刻間竟已變得煞白,沒有絲毫血色。眼神更是暗淡無神,滿是震驚。

        “師叔,此卦象……”宗鳴再次開口。

        老人沉默,怔怔地望著棋盤,良久才說道︰“少爺與之有緣,確鑿無疑。”

        宗鳴心神微蕩,壓下驚喜說道︰“師叔為何耗力如此之巨?”

        老人的面色已經平靜下來,聞言苦笑道︰“少爺何必調侃老夫,此為少爺的氣運初顯,老夫命數有缺,已不足以為少爺開卦了。”

        宗鳴眼中泛起不可遏制的驚喜,連忙低頭掩飾,沉聲道︰“如此勞動師叔,弟子甚感不安。不知……可有弟子能效勞之處?”

        “罷了,罷了。”

        老者揮手道︰“命數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然無論如何,此事已成定局,不要再提了。”

        說到這里,老人的神色有些寥寥,說道︰“少爺且去吧,老夫需要調息一番,恢復些精神。”

        宗鳴連聲答應,再朝老人施了一禮,隨後就帶著厲風、也帶著滿懷的喜悅與寬慰離去,返回自己的小樓中。

        院子里重新歸于沉寂,老人卻沒有如他說的那樣調息修養,而是死死盯住棋盤,臉色漸起猙獰。

        如果宗鳴見到此時的老人,一定會大吃一驚。這種表情,幾乎不可能在老人的臉上出現。此時的他,哪里還是那個仙風道骨的仙長,簡直就是一只惡鬼。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老夫的命相竟與他完全一致?”

        “區區一只二級妖獸,為什麼能有這麼強的反噬!它到底是什麼?”

        “行前老夫預知,此行機緣與劫煞並存,如能逢凶化吉,卻可演變為天降奇緣。然而……少爺他竟然也是如此,這怎麼可能!”

        “奇緣不可能有兩份,那麼就只能是……劫煞!”

        老人的臉上,遏制不住的泛起恐懼之色,身形都為之顫抖起來。

        “劫煞如此之重,圍三缺一,那唯一的活路竟然是……歸途?”

        “不對,那不是生路,那里有殺星臨位,又怎麼會是生路!”

        “如此說來,這豈非是一個死局!”

        汗水從臉上、身上、乃至手上滲出,老者眉頭緊皺,苦苦思索著。

        “劫煞……機緣……本是相輔相生,如何才能化劫煞為機緣?”

        想到這里,老人的面色漸趨陰沉,喃喃道︰“或許……或許不能化解,而是需要……應劫!”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重重障礙看向某處,說道︰“如有應劫之人,則一切自解。”

        …

        小樓中,宗鳴面帶微笑,朝厲風說道︰“你可明白?”

        厲風沉默,半響才說道︰“屬下覺得,少爺是在讓前輩表態。”

        宗鳴神色微異,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看來,厲舵主以前藏拙了啊!怎麼?難道是被田七所激,不願再掩飾心智麼?”

        厲風心中凜然,連忙說道︰“少爺多想了,屬下萬萬不敢。”

        “不用擔心!我喜歡聰明人,也需要聰明人。”

        宗鳴心情頗佳,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為了讓師叔表態。有了這一卦,他總不能再打主意。”

        眼中漸起冷意,宗鳴寒聲道︰“以為我看不懂?哪里是我顯露什麼氣運,分明是那只異獸太過不凡,所以才會令其反噬。”

        臉色忽又變得興奮,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說道︰“如此奇獸,現在又只是二級實力,正好適合抓來認主。說是本少的氣運,倒也不算錯。”

        “它是我的,必須是我的,誰都不能和我搶!”宗鳴已經忘記了身邊還有人,嘴里不停地念著,狀若癲狂。

        厲風在一旁看著,心頭的寒意更濃,只好學著宗鳴在老者面前所做的那樣,深深地低下頭。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5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一章︰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路隨二少爺赴落靈,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厲風深知其涼薄寡義兼有壓抑極深的殘暴本性;然而似這般癲狂失控的摸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看到越多,看得也就越透;厲風失去一臂之後,心志已有所轉變。此時他不禁懷疑,自己主動綁在這位少爺的戰車上,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然而做都已經做了,既然于四目老人面前表明了立場,容不得厲風再有三心二意。

        他說道︰“少爺還需小心,就田七所報來看,那名魔域女子似在追逐異獸。若是被她先得了去,怕是……”

        “無妨。”

        宗鳴揮手道︰“無論異獸還是魔女,都必須經過陰陽峽谷才能脫身。本少只要守住那里,他們插翅難飛。”

        想了想,他又說︰“此舉不妥,一來陰陽峽谷罡風猛烈,縱是谷口也需要時刻運功相抗,對我的法力有損。再則若是被他們察覺,怕是就此隱匿也有可能。魔女倒也罷了,那只異獸卻是靈魔兩棲,一旦走失,恐怕再也難以尋覓。落靈這個地方神念限制實在太大,需仔細權衡才是。”

        厲風試探道︰“戰靈可不受靈魔之限,不如派人巡視?只是戰靈受能力所限,恐怕難以破解魔女的隱匿神通。”

        宗鳴沉吟片刻,說道︰“這個提議可行,不到罡風減弱時他們無法脫身,只當聊勝于無。”

        心頭琢磨了一下人選,宗鳴不禁嘆息道︰“塔山這個狗東西,可惡至極!如今關鍵時刻,本少竟幾無可用之兵!”

        厲風神情微變,說道︰“屬下願意前往。”

        宗鳴看著他,眼中漸漸露出笑意,慰然道︰“舵主能有此心,宗鳴銘記在心。將來我若是有所成就,一定不忘今日之義。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容宗鳴後報即可。”

        二少爺拿出如此謙遜的態度,厲風連稱不敢。宗鳴又說道︰“把瞎子他們帶上,他雙目雖盲,听力卻因而有所進益,不失為一大助力。”

        三名身有殘疾的二星戰靈,陪著一位獨臂二星巔峰,組合倒是另類的很。若是從實力上看,只怕三名護衛還要略勝一籌。厲風心里暗暗嘆息,警懼的意味更濃了些。

        他說道︰“少爺還需小心田七和那冉肅。”

        “小心他們?”

        宗鳴怔了一下,隨即大笑道︰“你是讓我小心他們與蕭十三郎勾結吧!放心,我已經有了安排。不過話又說回來,此時我倒覺得,田七所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只不過,他大概說對了一半;又或者,是故意說錯了一半。”

        厲風疑惑道︰“少爺是說,那只異獸真有可能是蕭十三郎所養?”

        “不是異獸,而是那個魔女。”

        “此事已經無礙,無需再想。就算這是蕭十三郎設局,但他看錯了一條最基本之處,屆時我自然有辦法破解。”

        唇角露出一絲嘲諷,宗鳴望著窗外,微笑自語道︰“苦肉計?確實很像啊……”

        …

        秘室中,幾人私語。

        “苦肉計的用處在于,不管對方信不信,通常都不好馬上翻臉。”

        十三郎伸出手指,以劍氣朝地面虛畫了幾下,轉眼間勾勒出一副大致的地圖。他在上面做了幾個標記,說道︰“這里是峽谷,這里是落靈,你們屆時所處的位置是,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說話的時候,十三郎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顯得極為平靜。那雙原本柔和而淡然的眸子透出冰冷,哪怕面對的是小叮當等人,這種冰冷也不能徹底消除。

        老八感受到他言語中的殺意,不禁擔心地問︰“少爺您說宗鳴有可能看穿老七,那他的安全……”

        提到田七,十三郎的面色泛起溫和。他收起法力,說道︰“之前我說苦肉計的意思就在于此。七爺送其所需,宗鳴就算再怎麼懷疑,終不至立即加害于他。而若是被他得到胖胖,並且了結掉與我的恩怨之後,七爺反倒危矣。”

        “呱呱,呱呱!”胖胖在一旁大叫了兩聲,神情頗為不滿。

        “殺人滅口?”小叮當問道。

        “正是如此。”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以他的角度,多半不會親自出手,而是事先留好手段。等他出去追捕胖胖,或則他認為已經有把握的時候,田七爺就比較危險了。”

        說到這里,他朝老八說道︰“想辦法傳訊給七爺,不要使用宗鳴給他的任何東西,包括療傷的藥物。”

        “是!”老八凜然道。

        十三郎從懷里拿出一枚玉盒,遞給老八說道︰“如果有可能,把這個送到七爺手里。里面是那個毒修煉制的救命丹丸,有備無患。”

        老八再次答應,將玉盒謹慎地收入懷中。十三郎伸手指著地上的草圖,說道︰“這幾個點是我親自探查後所選,需要你們各站一處,作為誘敵之用。”

        他又拿出幾顆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小球,一人一顆分出去,說道︰“只要將它捏爆,就可以留下一次魔力神通的痕跡。四目老人察覺後,會延著這條路線搜尋下去。”

        指著圖上的第一個點,十三郎說道︰“這里是第一個位置,也是最危險的一處。因我不知道他的修為究竟如何,所以在路線選擇上,與出點之間相隔有兩道山峽、一處絕壁,還有一條河流。”

        “這些都是他必須飛行才能越過的所在,有了這幾次飛行,空中引的風暴已經相當強烈。接下去的路途,只要操作得當,他就沒那麼容易追上你們。”

        幾人對落靈周圍的地形都極為熟悉,听他解釋一番再看看兩點之間的距離和位置,均是紛紛點頭。

        十三郎說道︰“不用擔心他會死追一人不放。魔力波動順序而,而且距離很遠,又有風暴波動的干擾,他只能當你們是入山的普通戰靈。此外那幾只訓練好的妖獸如今也可用上,有這樣幾重偽裝,縱然他是結丹高人,心急之下也難以一一分辨清楚。”

        老五此時大聲道︰“少爺您放心,我已經看明白了,如果這樣還被他逮住,只能說是咱們該有此劫。不用再說了,干吧!”

        十三郎朝他笑了笑,轉而朝小叮當說道︰“最後一顆珠子由你把握,再把他反向引回來,直接帶往陰陽峽谷。切記一定要注意安全,結丹修士究竟強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千萬不能大意。”

        “我知道!結丹修士而已嘛,叮當見得多了!”

        小叮當重任在肩,非但沒有多少緊張,反倒為之雀躍不已。一旁老八忽然道︰“少爺,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斷定一定是四目老人操這邊追?如果是宗鳴,或則他們都朝一個方向追,又待如何?”

        “是啊是啊,如果那個老家伙去追你,哥哥怎麼辦?”小叮當的聲音更見擔憂。

        其它幾人也都有此疑問,紛紛拿目光看向十三郎。

        “籌謀之道,不能說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有人曾經告訴過我,那種以為能把握一切的人,不過是狂妄自大,最終逃不過天命所算。”

        “可是我始終以為,事在人為!做事應該容許變數的存在,而且應該盡可能地考慮好因變數引起的變數。”

        “虎嫂大哥是有大智大勇的人,已經幫我鋪好了路,也注定了他們會分開。如果我還不能把這件事情做完,未免太讓哥哥嫂子失望。”

        念了兩句莫名其妙的話,十三郎低頭看著地上的草圖,輕輕地聲音道︰“只要他們分開,誰先誰後,又有什麼區別呢?”

        幾個人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听得雲里霧里,茫然不知所謂。那只蛤蟆突然高興起來,仿佛預見了什麼極為精彩的事情,歡聲大叫。

        “呱呱,呱呱!”

        …

        接下去的幾天,落靈城顯得格外安靜。

        戰靈閣很平靜,那位投靠宗鳴的七爺在養傷,五鼠只剩下一鼠,鬧騰起來沒有以往那麼歡。那只不時出現的妖獸不見了蹤影,魔女更是無跡可尋,仿佛已經流浪到遠方,又或者從陰陽峽谷中返回魔域,遠離了人們的視線。

        院落里,四目老人依舊每日做譜,宗鳴依舊每日問安,恭敬而且有禮。厲風則帶了幾名傷勢尚未痊愈的殘疾護衛離開落靈城,去向不定。

        城里因幾場風波掀起的熱潮漸漸褪去,人們雖然時有議論,卻不如之前那麼熱鬧。別人事終究是別人事,對他們來說,認真又或是茫然的過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沒辦法考慮太多。

        某個隱秘所在,十三郎安安靜靜的待著,忙碌著,思索著,又或者準備著。

        一些敏感的人們,從空氣里嗅出一股詭異的味道,卻又摸不清半點頭緒,只能將雜念埋在心里,靜靜地觀望。

        宛如暴風雨千的寧靜。

        時間流逝,轉眼間,七天過去了……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5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二章︰凶殺(一)
        落靈有峽,如天塹,似獸口,有吞天之勢。

        人們通常用一線天來形容峽谷,意指其兩側絕壁如刀,人如螻蟻,天空則只余下一條白線;橫亙在頭頂不可及之高遠處,由不得人不生出敬畏。

        陰陽峽谷與別處不同。

        這里的天一片混沌,這里的地灰暗無光,這里的空氣混濁不堪;一年四季,視線最佳時,可看清周圍兩三百米內的景物;若是趕上罡風吹拂,視野只余下數十米,再也不能及遠。

        神念的局限也很大,修為不同,受干擾的程度有所差異。通常來講,十不剩一是基本數,簡直讓人絕望。

        所謂一線隔陰陽,只不過是靈魔兩域相互敵視下形成的共同稱謂。靈修認為自己這一方是陽間凡世,魔域那邊是陰間鬼域;魔修只把目標調換一下,認為靈域無法生存,魔域才是天堂。

        無論靈修還是魔修,有一條是相通的。一入陰陽峽谷,如同經歷一遍生死,極有可能就此沉淪;僥幸脫出生天者,終生都不願再回到這個地方。

        陰陽峽谷的入口處,形狀恰似一張巨口,一張沒有臉孔沒有眼楮只有貪婪與恐懼蔓延的巨口。濃濃的魔氣不時從谷中噴出,在周圍形成翻滾的風暴,最終在周圍無窮無盡的靈氣圍剿之下湮滅。靈氣佔了上風,又隨之涌入到峽谷中,穿越重重險境障礙,最終吹進魔域,同樣因受被魔氣侵染而亡。

        如此周而復始,看上就,就好似一只怪獸在不斷進食,吞吐呼吸著靈魔兩氣,永遠沒有盡頭。

        這樣的地方,其地形之險惡、環境之惡劣可想而知。單單是那從不停歇的狂風,就足以令人卻步,更不要說其中還藏有一些稀有之獸。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的生命,其強悍狠辣的程度非外人所能想象;一旦招惹了它們,結果可想而知。

        最為通用的看法,陰陽峽谷外千米之地,已經不適合凡人駐足,五百米,戰士無法堅持,兩百米,一星戰靈難以持久;若是谷口或則更深入的地方,即便是二星乃至三星戰靈,也不能長時間待在那里,否則必有橫禍生。

        橫禍也有很多種,比如罡風,比如妖獸,甚至還有一些松動的巨石當頭砸下來,根本無法預知。罡風最猛烈的時候,足以將數千斤乃至萬斤巨石卷到空中,以極高的度橫沖直撞,殺傷力甚至不輸于修士神通。

        在這里別說飛,連走路和站立都極為困難。如果想長時間停留,唯有效仿那些體型細小卻異常敏捷的小型妖獸,尋找一些避風處將身體藏起。

        厲風等人就是如此。

        側向距離谷口百余米,一塊不知從哪里來、重達數萬斤的巨石後,厲風帶著三名殘疾護衛苦挨時日,已經快要難以堅持。

        他們來這里已經五天了,短短數日光景,厲風像是換了個人,用骨瘦如材形容也不為過。其它三人更慘,臉頰深陷,兩眼暗淡無光,渾身上下髒亂到堪比最最落魄的乞丐,已經不是淒慘所能描述。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按照二少爺的吩咐,輪流監視著周圍的動靜;隨著時間的持續,無論護衛還是厲風本人都沒有了表忠心的**,虛弱不堪萎靡不堪也疲憊到極致,根本提不起精神。

        這個時候別說監視什麼谷口,只要不是二少爺指定的目標,就算有人大搖大擺在面前走過,他們也不願搭上一眼。

        太累了,確實太累了!

        厲風覺得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幾千斤重量,怎麼都不能讓它們分開。他現在無比後悔當初的“沖動”,只希望這種日子快點結束,然後一覺睡死在床上,哪怕就此長眠不醒,厲風也認了。

        罡風漸漸變得和緩,厲風勉力抬頭看了看,說道︰“打起精神來,從今天起,他們隨時都可能會出現,不要誤了少爺的大事。”

        瞎子眨了眨眼皮,露出兩個空蕩蕩的眼窩,木訥呆板的聲音說道︰“有什麼用?就算他們來,咱們難道還擋得住?”

        他比其他人更累,因為這里視線不好,需要借助他的听力進行檢測。周圍時刻狂風呼嘯,此種環境下長時間聆听周圍的動靜,簡直就是對耳朵的摧殘。

        其它兩人的表情差不多,焉頭搭腦不願意挪窩。事實上瞎子說得沒錯,如果那只傳聞中的異獸此時到來,幾人能否自保都是兩講,還談什麼抓捕。

        厲風掙扎著起身,走出巨石的掩護感受了一下風力,說道︰“別說我不提醒你們,今日少爺肯定會趕到,如果被他看到……”

        不需要他再說下去,幾名疲倦欲死的護衛站起身,強打精神紛紛從巨石後走出,開始活動有些麻木的腿腳。

        “見鬼,早知道這樣,剛來的時候就應該開個洞府出來,好歹勝過這樣苦熬。”那名被塔山毀掉下陰的護衛嘟囔著,分著八字腿的樣子格外可笑。

        短短十幾日,他的聲音就已經變得尖利,慢慢向某種傳說中的生物靠攏。厲風看著他的怪異姿態,眼中露出鄙夷,心想做不成男人還不自殺,此人真是個孬種。然而當他目光掠過自己的獨臂,眼神又隨之變得黯然,再也無法生出驕傲來。

        換成個把月以前,如果有人問厲風假如他缺失一臂會怎麼做,他多辦會告訴對方自己會報仇然後自殺。如今真落到這步天地,卻反倒更加珍惜生命,感受著自己的感受,又憑什麼去鄙視別人。

        活動一番,幾個人的精神好了些,厲風拿出隨身攜帶的食物,大伙兒回到巨石後分著吃了些,話頭也漸漸被挑起。

        “舵主你透個信兒,少爺到底啥時候到。”

        沒下巴的護衛原本沉默寡言,自從受創後突然性情大變,格外喜歡說話。然而他的下巴漏風,一旦開口說話,尚未吞咽入腹的食物碎末就從嘴里掉出來,滑稽而又悲涼。

        他們都知道,自己已經廢了,遲早會被二少爺拋棄。只不過眼下宗鳴手里沒人可用,不得已才讓他們繼續跟隨。現在只希望能做點事情,讓少爺能夠多體恤一些,能落個安度余年,就是大幸了。

        厲風望著他,心中生出幾許難明的意味,大抵是與有同悲的感覺,說道︰“少爺不會直接到這里來,他與前輩一起在歧口等候,只要異獸朝這邊來,就逃不過前輩的神念。”

        “我們在這里,其實不過是以防萬一,如果少爺追逐到此,我們只要稍微攔上一攔,自然可以建功。也許少爺很快就將它抓獲,一切也可了結。”

        太監說道︰“那要是它不來呢?這風歇之日不知有多長,萬一它拖到最後才現身……”

        “那我們就一直等。”

        厲風斷然道︰“風歇不過三無日,熬了這麼久,不在乎多等幾天。”

        “再等五天?”沒下巴的護衛慘笑一聲,更多的食物從嘴里漏出來。

        他說道︰“不用五天,最多再過兩三天,我就要死了。”

        其它人為之沉默,心想這幾天根本就是白熬,那麼猛的罡風,誰能從這里通過。話說如果真有人有那麼大本事,也斷不是自己這些人所能阻。

        他們不知道這個建議是厲風所提,否則的話,幾人能否像現在這樣和睦,實在難說的很。

        厲風的眼神有些復雜,低頭默默地說︰“死也要等!”

        幾個人都安靜下來,耳邊狂風雖不如前幾日猛烈,然而他們的精氣神也都已經耗盡,听著鬼哭一般的呼嘯,眼前一片混沌灰暗,感覺不到一絲光亮。

        正在沉默間,忽聞瞎子一聲低呼︰“有人來了!”

        “誰?莫非是少爺!”

        太監一聲尖叫,從地上蹦了起來。厲風的精神也為之一振,趕緊站起身形,抬頭向遠處觀看。

        只一眼,厲風瞬間如墜冰窟,一顆心直接沉進了深淵。

        “十三爺!”

        太監手里的食物掉到地上,張嘴出了一生中最為尖利的嚎叫。

        …

        混沌風沙中,一條紫色身影飄然而來。披勁裝,面帶萬古不化的寒霜;他的眼神明明看起來很溫和,卻讓人從心底覺得寒。

        只因他看著幾人的眼光,分明是看向幾個死人。幾個無關緊要,卻可用來祭旗銘志的死人。

        狂風盤旋縈繞在他的周圍,不僅絲毫不能阻止他的腳步,甚至仿佛為其送行助威。他的身體如被風推動般飄過,卻又異常堅定。

        一步一步,紫色身影踩著精確的鼓點,仿佛走在幾人的心上。他的嘴角,帶著一絲悲哀,一絲沉痛,一絲憐憫。

        唯獨沒有憤怒。

        那種情緒被他藏起來,壓下去,只留給應該承受的人。

        “你們好,我叫蕭十三郎,也就是你們嘴里的十三爺。”

        一直走到厲風身前,蕭十三郎說道︰“我來殺你們。”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5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三章︰凶殺(二)
        平淡的語氣簡單的話,透出簡單而強大的信心,在那種簡單面前,厲風心里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無法對抗!不過他畢竟是厲風,而且是現任戰盟舵主。最開始的驚詫後,厲風等人“迅”做出了反應。

        他們都有太多不解,然而眼下卻不是尋找答案的時候,他們先要為生存而戰,為了擊敗強敵,又或是拖延時間。

        從二少爺口中,他們對十三郎的戰力有大致判斷,知道他只略低于三星戰靈。厲風幾人若在全勝時期,未必不能與之一搏。

        眼下雖然狀態糟糕,可是二少爺隨時都會趕到,未必就是必輸的局面。想到這里,厲風心頭泛起勇氣,或者說是僥幸。

        “殺了他!”

        一聲暴喝,厲風搶先朝側面撲出,卻不與十三郎正面朝向。看上去,他是要攻其側翼,同時也為身後的幾人騰出空間,一同起攻擊。

        幾名殘疾人士隨之清醒,齊齊怒吼著撲上去,出自己最強的一擊。十三郎與塔山不同,他給了幾人太多時間,讓他們可以盡展所能。

        面臨生死的時候,人們總能爆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厲風的身形在空中一折一扭,竟如一只大鳥盤旋到十三郎的身後,獨臂探出,五指如鉤抓向對方的脖頸。

        他听二少爺說起過,十三郎的肉身強度比趙四更勝一籌,已經接近三星水平。想要有效攻擊,就應取他致命且又脆弱之處。

        有三大護衛的協助,厲風認為自己極有可能一擊得手。只要被他抓中,哪怕所抓的是鋼條,厲風也要將其折成兩斷。

        現實總比想象殘酷。

        厲風的指尖甚至已經觸及對方的皮膚,馬上就要體會到入肉碎骨的感覺;他的臉上甚至帶上了獰笑,開始想象將十三郎送呈少爺眼前時所能獲得褒獎。

        然後,對手不見了。

        如一陣清風從手掌中吹過、溜走,並且消失。唯有指尖留下的那一絲溫熱,證明他的的確確曾經接近過對方。

        接近到無限的程度。

        “ !”

        “ 擦!”

        “啊……”

        幾聲輕響,幾聲慘嚎,幾次人影晃動,狂風還沒有來得及將聲音送遠,從空中落下的厲風愕然現,戰斗結束了。

        太監被拆了下巴,斷了雙腿;瞎子被拆了下巴,斷了雙腿;本來就沒有下巴的那位更慘一些,不僅斷了雙腿,連耳朵也被生生扯下一只。連著僅余的一絲皮肉在頭側晃悠著,仿佛在向他招手。

        只有厲風安然無恙。他依舊保持著揮臂探爪的姿態,兩眼痴痴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呆滯而且茫然。

        十三郎站在他面前不及五尺之地,面色平淡地看著他,束手而立。

        “你現在要自殺的話,還來得及。”十三郎說道。

        “我不想死。”厲風如乖寶寶一樣回答道。

        “我知道。”

        十三郎沒有譏笑他的意思,眼中次閃過一絲暴虐,說道︰“所以你要死得慘一些。”

        說完,他不等厲風開口,身形再動。

        太快了!他實在太快了!

        或許是因為精神疲憊而絕望的緣故,厲風唯一的感受只剩下快。他堅信,即便自己破階入三星,並且將身體調整到好得不能再好,也絕難做到這般快。

        一條紫色魅影在身邊飄忽,不見多少詭異,反倒顯得靈動。

        厲風沒辦法逃,更沒辦法擋,當然也談不上反擊。他感覺自己被一團紫色的風暴所包圍,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都是對方的影子,身體上不時傳來一種被觸摸的感覺,好似輕風凝成實質,不停地與他輕踫。

        厲風知道這樣不對,極力想要從中擺脫出來。他的口中出陣陣嘶吼,拳腳潑風一樣朝四周轟擊。不得不說,厲風的實力還是相當強悍,拳風激蕩,竟連呼嘯的罡風都被壓過,如同一只不停旋轉的陀螺。

        片刻後,陀螺停了下來,軟到在地上,癱成一坨爛泥。

        他的身體完全散掉了,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塊,根本不能形成支撐。他的嘴巴不停的吐著血,吐得如此用力又如此決絕,仿佛要把自己的心都吐出來。

        瞬時之間,眼看著這一幕的幾名護衛同時想到一個人——塔山!

        何其相像!

        不同的是,塔山渾身浴血,臉上很干淨;厲風的身體卻連淤青都沒有。他的傷口只有一處,就是那張不停開合的嘴。

        “別吐了,你還沒死。”

        十三郎停下身形,淡淡地說︰“在你家少爺趕來之前,你都不會死。”

        說來也怪,十三郎說了這句話之後,厲風馬上停了下來,只能出陣陣干嘔,呆呆地望著對方。

        十三郎問他︰“是不是覺得我的廢話比較多?”

        厲風茫然點頭,他想說兩句話撐撐面子,又或是放下面子乞憐求饒;然而看著十三郎的眼楮,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十三郎同樣點頭,說道︰“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我的來意。”

        厲風慘笑,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心想你的來意,你的來意不是已經用拳頭說了嗎!

        十三郎不指望他回答,自顧說道︰“我是來報仇的,替塔山和虎嫂報仇。”

        “不是我殺的他們!”厲風嘶聲大吼。

        “在我的老家,有句話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我在殺死一個人之前,都要和他說點什麼,也會允許他說點什麼。”

        十三郎仿佛沒听到他的話,自顧說道︰“我還听說,人死之前,往往會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想明白一些從來不會明白的道理。”

        他說道︰“我想知道這些。”

        厲風眼神微異,竭力壓制住身體的疼痛和心里的沖動,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十三郎靜靜地看著他,沒有開口。

        厲風想了想,嘲諷道︰“你想知道我有沒有後悔?有沒有害怕?還是說我這個惡人有沒有幡然醒悟?”

        十三郎依舊靜靜地看著他。

        厲風仔細審視著十三郎的眼楮,意圖從中得出一些可供參考的信息,說道︰“你想知道二少爺的計劃?想知道那個啞女的結局?還是想知道前輩……四目老人說過什麼?”

        說完,他停下來望著十三郎,認真地說道︰“你想知道嗎?這些我都知道。可惜的是……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十三郎沉默,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著,無視周圍的狂風呼嘯,無視幾名護衛的嘶啞哀嚎,仿佛是兩塊石頭。

        良久,十三郎忽然微微一笑,說道︰“是不是覺得特有希望?”

        “什麼?什麼……什麼希望?”

        “活下來的希望。”

        十三郎極為認真地說道︰“你和趙四的策略不同,挺有意思的。不過我需要提醒一下,剛才我說的話,其實只有第一句有用。”

        “第一句?”

        “嗯,第一句。”

        十三郎嘆了口氣,說道︰“就是我的來意,我是來報仇的那一句。其它都是廢話,故意說給你听的廢話,你還就當真了。”

        厲風的心沉了下去。

        十三郎說道︰“不過你放心,我都是先將對手打到徹底殘廢、連求死都沒有能力的時候才這麼做;我不會犯電影小說里那種錯誤,不會讓你有一絲翻盤的機會。”

        厲風的眼中漸起絕望,澀聲道︰“電影是什麼?”

        “電影……”

        十三郎失笑,說道︰“還不放棄啊!挺好的,這樣真的挺好。”

        “報仇這種事情,我對自己的要求是這樣︰不僅僅要殺死對方,還得讓對方絕望恐懼,恐懼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十三郎盯著厲風的眼楮,嚴肅的聲音說︰“不然的話,我會覺得不夠爽利。”

        厲風的目光慢慢轉冷,隱有一層死意。

        十三郎看著他,眼中漸起嘲諷,說道︰“總算有點勇氣了嗎?你比趙四差遠了,他都撐不了,何況是你。”

        “我給你希望,再親手將這種希望抹去,讓你反復經歷生死之間的恐懼與絕望;這才是我想要的結果,也是你必須給我的結果。”

        “你會比我更慘!”厲風嘶聲狂吼。

        “不用你提醒,我本來就比你慘。”

        說完,十三郎不再看厲風,轉身走向幾名面無人色的護衛。護衛們眼看這個長著俊俏的面孔、行為卻堪比惡魔的少年走過來,眼中齊齊露出畏懼。

         當!除了對厲風特別照顧,十三郎沒有和護衛們多說,隨手扔出一堆武器。

        “干活。”

        “干……干什麼活?”本來就缺少下巴的護衛傻傻地問,因為只有他一個能說話。

        “挖坑。”

        十三郎走了幾步,腳尖在地上點了點,說道︰“在這里挖坑。”

        “挖坑?”護衛連疼痛都已經忘記,不解的問。

        “嗯,挖坑。”

        十三郎淡淡地說︰“挖大一點,我要活埋了你們。”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四章︰凶殺(三)
        告訴別人要把他們活埋,還要求人家自己挖坑!

        這樣的事情,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太過冷酷。尤其是,那幾位仁兄身有多處殘疾,本就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如此這般考慮起來,只能說十三郎壞了腦子,布了一條不可能被執行的命令。

        十三郎的腦子當然沒壞,他隨後補充了一句話,讓幾名憤怒的護衛從愕然中驚醒,主動投入到挖墳大業之中。

        “只要你們照我說的話做,在我抓住你們的少爺之前,絕不再傷害你們一分一毫。當然了,不包括他。”

        他伸手指著厲風,目光看著幾名護衛,認真地說︰“我以道心為誓。”

        “他是惡鬼,不要相信他!”厲風在一旁大吼。

        護衛們用鄙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紛紛用行動表明了立場。沒有任何猶豫,他們各自選了一把武器,拖著殘廢的雙腿挪到十三郎指定的位置,開始就地施工。

        開玩笑,挖個坑而已!雖然這里的土地確實硬了點,幾個人的身體還很虛弱,甚至需要坐在地上挖;可不管怎麼講,總比丟掉性命好?

        實在不願意干,人家自己不能挖?以他顯露的實力看,效率比自己幾個加起來還高!

        人家一沒打二沒罵,更沒有玩什麼心理摧毀;客客氣氣和你商量著來你都不樂意,難道非得像厲風那樣?至于先前的打斗,戰斗中還指望人家手下留情,那是傻子才能想出來的事情。

        幾個人的覺悟都很高。他們都看出來了,也想明白了,十三郎主要針對的就是厲風,自己這哥兒幾個根本就是別他連累所致。

        心里這般想著,三名重傷的殘疾人士爆出前所未有的熱情與力量,奮力揮舞手中武器朝大地進攻,宛如地下埋有混沌之寶,只等著他們采掘出來。

        厲風看著這一幕,精神幾乎為之崩潰。眼看十三郎又一次朝他走過來,厲風的眼中露出恐慌,出淒厲的尖叫。

        “你……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我覺得你這個人太不要臉,所以……”

        十三郎走到他身邊,從懷里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靜靜地看著厲風,說道︰“請借臉皮一用。”

        不似人聲的慘嚎在耳邊回蕩,幾名護衛的身體劇烈顫抖,武器揮舞得越賣力起來。

        …

        夜幕低垂,戰靈閣比往日更加安靜,四名新任值守站在大門前,竭力做出冷漠的姿態。然而在微濕且尚顯清冷的夜里,這種冷漠非但不能展示驕傲,還分外顯得孤獨。

        一處房舍內,田七斜靠在床上,面色沉靜,似在等待著什麼。冉肅坐在斜對的桌子邊,手里拿著酒壺,時而喝上幾口。

        許是因為五鼠只余下一鼠,冉肅雖然得了不少浮財,心里總覺得失落,還帶有一點點傷感。自從返回落靈後,除去最開始兩天冉肅出去狂嫖濫賭泄緊張,其余的時間他都和田七混在一起。或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與田七好歹共過生死,而且日後需要長期相處,態度顯得很真誠。

        讓他意外的是,田七沒有計較以前和五鼠之間的不愉快,與之相處得甚為融洽。心里有所觸動,冉肅不禁有些後悔,後悔當初交錯了兄弟,整天窩心斗角忙個不停;疲累不說,時刻都要保持警惕,著實令人厭倦。

        “以後得換個活法。”冉肅心里對自己說。

        正在胡思亂想,忽听田七說道︰“少爺走了?”

        “呃……是啊!少爺走了,和仙長一起出的門,應該是進山抓那只妖獸去了。”

        冉肅從失神中清醒,說道︰“七爺您的傷還沒好,甭操心這個了。反正仙長都親自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說是這麼說,勞碌命啊!”

        田七長嘆一聲,說道︰“想不到,七爺混了半輩子,最後竟然和你滾到一起。還算好,你小子人挺實誠,不搞什麼歪心眼。”

        “哪能呢!七爺這麼說就見外了。”

        冉肅臉上露出諂媚的笑,說道︰“七爺深得少爺器重,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俺跟著您混飯吃,還不是為了沾光嘛。”

        田七大笑,嘴里罵道︰“扯什麼蛋!少爺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還當真了你。我看你是記掛那兩粒通心丸,盼著七爺分你一顆吧?”

        冉肅嗨嗨只是笑,露出恰到好處的忸怩與羞愧,並不言語。

        “拿來我喝一口。”田七伸手討酒。

        “不行!”

        冉肅斷然拒絕,認真地說︰“七爺七日不能飲酒,對傷勢恢復不好。”

        “你個小兔崽子!”

        田七大怒,喝道︰“這不是第七天了嗎?”

        冉肅不理他,說道︰“未過子時,不能說七天。”

        田七噎了一下,想罵又罵不出來,只能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他,仿佛一頭怒的雄獅。

        冉肅蜷在椅子上,目光隱有畏懼,卻依然堅持不理。

        良久,田七長嘆一聲,把身體放倒在床上,罵道︰“兔崽子,等我好了再收拾你。”

        冉肅望著田七,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小心翼翼地說道︰“別介,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七爺折騰。要不咱打個商量,過了子時,小弟陪您喝個飽,不醉不休!”

        “呵呵,呵呵!好一個不醉不休!”

        田七哈哈大笑,從懷里拿出二少爺賞賜的玉盒,嘖嘖連聲。“這東西好啊……真舍不得給你。”

        冉肅舔舔嘴唇,費力的將眼神從玉盒上挪開,猛灌了一口酒水,低頭不語。

        “只對煉體者有效,而且一人只能服用一枚,再服非但無用,甚至還有反效果。這樣的丹藥,少爺為什麼要賞我兩枚呢?”

        田七仿佛是在問,又像是在自語,目光瞥著冉肅,輕笑道︰“小子你說,少爺是想讓我拿來賣?還是本來就想讓我賞給你?”

        “咳……咳咳……這個嗎……”

        冉肅被酒嗆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當然是少爺對七爺看重,這才多賞了一顆。”

        “裝,真他嗎能裝。”

        田七忍不住笑出來,說道︰“如果少爺想讓我賣掉它,何不直接賞點靈石錢財?難不成他還還會缺少那點東西?”

        “呃……那當然不是……不是……”冉肅的眼楮開始亮,兩手不安的搓動著,仿佛要把血擠出來。

        “你啊!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為人屬下最重要的是什麼?揣摩上意啊!”

        田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少爺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你,更多的還是因為七爺我。他要看看七爺的心性,看我會不會和你分享,懂了沒?”

        “啊……是這樣嗎?是……是這樣啊……”

        巨大的幸福突然襲來,冉肅幾乎當場暈厥過去,他知道,田七既然把話說出來,肯定不會再難為自己。一想到傳說中通心丸的神奇藥效,冉肅的眼淚奪眶而出,恨不能立即把它搶過來,吞到肚子里。

        那可是通心丸!是有極大幾率讓自己直接破階進入二星的神藥啊!冉肅的面孔在抽搐,心里在流汗,兩只手一個勁地顫抖,如同得了雞爪瘋。

        “當然是這樣!”

        田七突然冷笑起來,說道︰“知道為什麼今天才和你說這個不?”

        冉肅霍然驚醒,意識到通心丸還在田七手里,想要得到,還得好好伺候著對方。

        他的神經繃緊到極限,幾乎要哭出來,顫抖的聲音說道︰“啊……七爺您的心思,小弟怎麼能猜得到。”

        “瞧你那點出息!”

        田七鄙夷地望著他,說道︰“前幾天七爺的傷沒好,自己都不能服用,當然不能先便宜你。再說了,少爺要看七爺的心性,難道七爺不得看看你的心性?萬一你是個白眼狼,七爺寧可把他扔掉喂狗。”

        說著話,他作勢就要將玉盒扔出窗外。

        “不要啊!”

        冉肅猛然探出雙手,隨後意識到這是田七的試探,手掌呈擒龍之勢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尷尬到不能再尷尬。

        “逗你呢,蠢貨!”

        田七哈哈一笑,伸手打開玉盒,拿出一枚香氣撲鼻的丹丸,隨手朝冉肅扔過去。

        “賞你了,以後好好跟著七爺混,有你的好處。”

        “是是是!小弟以後一定勤勤勉勉,任勞任怨,做牛做馬……”

        冉肅手忙腳亂地接過通心丸,捧在手心左看右看,仿佛還不敢相信,如此珍貴的丹藥就在自己掌中。

        “還不吃!”

        耳邊忽聞一聲大喝,田七嘴里似在咀嚼著什麼,聲音含混不清。

        “通心丸見風就化,多放一刻,藥效就要減弱一分,你不會連這都不懂吧!”

        “呃……我懂,我懂!”

        冉肅大驚,再顧不得溜須拍馬,一把將那粒丹藥送到嘴里,說道︰“小弟多謝七爺照顧,以後七爺您只有一聲吩咐,水里火里,小弟絕無怨言。”

        藥丸吞下去,冉肅覺得一股清涼直透心肺,渾身說不出的舒服。連說話都變得利索不少,心里不禁猜想,不愧是仙人靈藥,效果著實不凡。

        “听我的吩咐?那倒不必了。”

        田七看著他,語氣淡淡地說道︰“以後你听少爺的就行了,不要來找七爺。”

        冉肅微怔,茫然說道︰“七爺不是擔心小弟吧?您放心,就算進階二星,小弟也絕不忘七爺大恩。今後……”

        田七擺擺手打斷他的話,說道︰“二星你是沒希望了,第二個世界倒是趕得上。記住了,藥是少爺給的,七爺可沒那個福氣享用。”

        “什麼……什……麼……”

        冉肅突然意識到什麼,面色變得焦黑一團。

        是的,焦黑!他的臉色,包括身體,都如同被墨汁染過一樣,焦黑中散出一股腥臭氣息。

        只說了四個字,他的身體就仿佛春陽下的白雪……哦,不!是黑雪……

        緩緩融化!

        田七從床上下來,默默望著那攤黑水,眼神有些復雜。

        良久,他嘆息一聲,說道︰“去追隨少爺吧,這是你一直希望的。如今,你也算得償所願。”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五章︰凶殺(四)
        歧口是一個特殊的地方,某種角度講,它甚至比陰陽峽谷更加險惡。

        從這里一直到峽谷之口,兩側是峭立懸崖,光滑險峻且寸草不生,幾無可立足之處。

        風暴生時,靈魔兩氣無論哪方佔優,都會擁擠在這條狹小的通道。經反復掃蕩,這里成了通往峽谷的第一重考驗,沒有多少生靈承受得住。

        這樣的地形,已經可以看作陰陽峽谷的延伸,只因峽谷之口有片極為空曠的所在,它才擁有單獨的名字——歧口。

        三條岔道,一條路通往峽谷,一條與落靈連接,最後一條通往莽莽群山,不知延至何方。

        宗鳴與四目老人于此地分手。

        需要分手的理由很簡單,他們的目標出現了,隨後分散了;一個逃往峽谷,一個飛奔入山,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

        看起來,魔女似已抓獲那只異獸,之後察覺到兩人的追逐,不得已棄車保帥,又或是分頭逃亡,總之已經散開。

        原因無從深究,宗鳴與四目老人面臨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怎麼追?

        追哪一路?或者說,誰去追誰?

        “異獸取向峽谷,氣息很清楚;另一路比較異常,有魔力氣息,還夾有靈力氣息,似有兩人緊挨在一起,難以辨得清楚。”

        四目老人放開神念,查看後說道︰“二少爺以為如何?”

        落靈這里別的沒有,最不缺就是干擾;施展神念不僅耗費更多法力,範圍與精度也大大縮水。四目都是如此,宗鳴更無需多說,連試都不用再試。

        如按常理判斷,兩人理當一同追向峽谷,捉拿妖獸之後還能繼續守候魔女,當是不二的選擇。

        然而宗鳴不這麼看,四目同樣不這麼看。

        宗鳴說道︰“魔女極有可能與蕭十三郎在一起,此人不僅害死三弟,且事關混沌之寶的下落,請師叔代為捉拿。今日若被他逃掉,此人恐怕會就此隱匿,或是逃奔他鄉,再也難以尋覓蹤跡。”

        這話說得很對,同時又很不對。因為宗鳴才是趙四的兄長,四目老人充其量只是客卿,何來親手復仇之動力?

        宗鳴的理由卻很充分,他說道︰“山中地形復雜,溝塹溪流比比皆是;他們二人聯手,實力殊為不凡。弟子修為低劣,恐有礙大事,請師叔出手。”

        “至于那只異獸……”

        宗鳴笑了笑,說道︰“師叔說過弟子與其有緣,眼下正好得到印證。若能得到此獸,弟子當銘記師叔的恩德。”

        說完,宗鳴靜靜地望著四目,並沒有著急于追逐。眼下風暴漸歇,靈氣漸漸佔據優勢,只要宗鳴願意,他已能夠短暫飛行;而且他在谷口早有安排,並不太擔心那只異獸逃脫。

        四目老人听了宗鳴的話,望著那張似請求實則堅決的面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少爺小心。”

        “弟子謹記。”宗鳴躬身回答道。

        四目再沒有說什麼,伸手在腿上拍了兩道符篆,轉身朝群山而去。

        身後,宗鳴目送老人的身影遠去,神情微異。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又說不出究竟哪里有問題,不禁有些皺眉。

        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預料在進行,順利得不能再順利,還能有什麼不對?

        “難道是因為太順利,反而讓我疑神疑鬼?”

        宗鳴自嘲地笑了笑,揮手將雜念拋之腦後,舉步前行。

        他覺得自己過于謹慎,謹慎到了畏畏尾的地步。就算最壞的情況生,頂多不過是按照田七所言,蕭十三郎使用異獸引誘自己,造成“單挑”的勢態罷了。

        “就憑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呵呵!”

        心里這般想著,二少爺身形如箭,朝陰陽峽谷電射而去。

        …

        雙腿拍了高階神行符,宗鳴雖不是煉體士,度卻比二星戰靈還快。此時通道里靈氣已經佔優,正朝陰陽峽谷的方向反撲;給他的感覺是一路順風,沒有絲毫遲滯阻礙。

        身形在空中急掠,每一次點地,宗鳴就能躍出十余米,連狂風都不能跟上他的腳步。那道讓他狂的氣息越來越近,前方魔氣翻滾而退,清風拂面送來陣陣清爽,宗鳴遏制不住胸中豪氣,仰出一聲長嘯。

        “啊哈……”

        高亢的嘯聲在絕壁間反射,最終匯聚成沖天之龍嘯!听上去,竟似大地在為之應和,絕峰都因其顫抖。

        意氣飛揚!是此時二少爺的真實寫照。

        不能苛求更多了,此行花費時間不多,得到的和即將得到的,已經令他喜出望外。有了極怨之靈,有了靈魔異獸,只要好好栽培一番,同階之中,還有誰是自己的敵手?

        “揚帆破浪正此時!”

        身形在飛縱,宗鳴的儀態瀟灑有度,不見絲毫慌亂與緊張。他還隨口念出一句小詩,肆意抒心中慨然。

        然而很快,宗鳴就皺起了眉。

        原因很簡單,他竟然追不上!

        看起來,那只異獸先前居然未盡全力!此時察覺到追兵將至,度也隨之提升。它與宗鳴之間的距離倒不算遠,五六百米的樣子,不多不少,恰好位于他的神念邊緣。

        “好個聰明的畜生!”

        宗鳴失笑,收起玩謔的態度,深吸一口氣,度暴增三成!

        還是追不上!

        宗鳴笑容漸斂,一絲羞惱從眼中浮現。前方距離峽谷已經不遠,如果那只畜生還有余力的話,事情就不好說了。

        念及此,宗鳴暗自咬牙,伸手在腰間輕拍,一根淡青色的羽毛浮現在他腳下。羽毛長達丈余,色澤晶瑩剔透,散著炫目的光芒。凝目看去,好似有無數氣旋在其上盤旋,竟是難以看清真容。

        宗鳴踩著羽毛,謹慎地放出靈力護罩,還拿了一面盾牌擋在身前。做完這一切,他猛催靈力,羽毛化出一道流光,在谷道中迅疾穿梭,度驟然加快一倍。

        這不是他的最高,他也不敢那樣做。谷道並非筆直,他又不敢飛到高空;這樣的情形下盲目加,結局很可能是一頭撞上山崖,後果可想而知。

        這一次,他與異獸之間的距離被迅拉近。很快,宗鳴就看到了它的身影,心中越驚喜!

        出身于名門大派,宗鳴的見識遠非田七之流所能比;他一眼就看出,那只異獸極有可能……不,是肯定!它肯定是傳聞中含有上古血脈的天心蛤蟆!

        極度的幸福感驟然襲來,宗鳴渾身的血液為之上涌,幾乎一頭從空中栽落下來。倒不是他心志差,主要是因為他這樣肆無忌憚的飛行,已經引魔氣反襲。如果不是羽毛本身即為不凡、且此時靈氣已經大為佔優,根本用不著別人動手,他自己就得掉下來摔死。

        心中猛然一驚,宗鳴強壓下心頭喜悅,與呼嘯的狂風中穩住身形,繼續朝那只蛤蟆猛追。

        居然還是追不上!

        那只蛤蟆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壓力,口中長舌如紅色閃電,一伸一拉,四只腳爪同時力,飄飛一樣在空中穿行。它的形態也有變化,身體不再是胖乎乎的憨傻摸樣,變得扁平而尖銳,看上去不像一只妖獸,反倒像是一只被甩出的飛鏢。

        雖然這樣它還是不足以與宗鳴的度相比,卻也差不了太遠。照此下去,極有可能它會趕在宗鳴追及之前竄進峽谷。

        一旦進了那里,宗鳴再想抓住它,難如登天!

        心頭泛起焦慮,宗鳴不禁生出一股悔意。然而離谷口越近,他就越不敢盲目加,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只蛤蟆連蹦帶跳從掌心溜走。

        最讓人惡心的是,眼下的距離,還不足以讓他施展神通加以阻攔。宗鳴畢竟沒有結丹,施法距離上天生短板,修為再怎麼深厚也無法改變。

        “如果師叔在此?”眼中泛起瘋狂,宗鳴下意識地想道。

        “不能如此!”

        他馬上將這個念頭驅逐出去,轉而安慰自己道︰“厲風他們在谷口,至少可以攔截片刻。只要稍有停歇,我就可以將它擒下。”

        “況且,這畜生雖有變形神通,想必也要付出代價,不能一直持續下去。”

        半是安慰半是開脫,宗鳴強壓心頭雜念,將度施展到自己所能掌控的極致。

        近了,更近了!

        果然如他所料,奔跑一段時間後,天心蛤就恢復到原來的體型,度也隨之減緩。宗鳴目睹這一切,精神為之一振,追擊與心情都越緊迫。

        此時的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因為分心幾用,還要持續對抗撲面而來的魔氣風暴,他的法力消耗極為巨大。這樣的追擊如果持續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他自己就難以維持了。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五十米……

        現在這個距離,縱然有著魔氣干擾,宗鳴也能施展法器或是神通。眼見那只蛤蟆離谷口越來越近,正當他忍不住提氣凝神,開始籌備攻擊時,異變突起。

        那只蛤蟆在谷口百米處,落地……突然陷了進去……

        在那里,竟然有一處挖好的陷阱!

        “呱呱……”

        叫聲只出半截,一條身影沖天而起,卷動漫天碎石煙塵。昏暗的天空模糊的視野,厲風的身形彪悍蠻狂,竟似一尊魔神。

        他雙手抓住那只蛤蟆,直竄到是玉米的空中,沒有半分停歇,徑直朝宗鳴“撞”了過來。

        沒等宗鳴從欣喜震驚中緩過神,厲風忽然大吼道︰“小心身後!”

        身後?身後怎麼了?

        宗鳴呆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去看。然後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同時感受到一股讓他靈魂顫抖的殺意,渾身頓時汗如雨下,泛起濃濃的恐懼。

        厲風……怎麼會有兩只手?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六章︰凶殺(五)
        百余米距離,宗鳴加上“厲風”的度相互對沖,不過兩息就會相遇。這麼短的時間,容不得任何愣或者思考,一切全憑本能。

        經歷了欣然、意外、焦躁、失望、狂喜等一系列心態之變,最後再來次震驚,等宗鳴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一切都晚了。

        戰斗中,哪容得有絲毫遲疑!

        之前與塔山一戰,宗鳴就已展現出與其修為完全不相稱的戰斗意識;之後他經過反思,最終認為是自己心性不夠堅狠所致。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原來戰斗這種事情,真的不是聰明就可以領悟。

        那是必須經過成千上萬次血腥搏殺、無數次生死間徘徊才能積累起來的本能!

        狂暴的殺意從背後傳來,宗鳴的眼中露出驚恐,驟然出一聲狂嚎。

        “啊……”

        來不及後悔,來不及回頭,他甚至來不及分辨對方究竟會用什麼手段,只能在最短的時間里講防護開到最大,先扛過這一擊再說。

        宗鳴的身體上,靈力護盾光華大放,同時有六色之光迅閃耀。此時的宗鳴,快向一只彩蛋的形態轉化。只要讓他施展出這道神通,縱然被人偷襲,他也夷然不懼。

        “噗!”

        “ !”

        “嗖!”

        三聲輕響接連而至,六色之光剛剛形成一道薄薄的光膜,四根手指,一條長舌,另外還有一記飛腿幾乎同時擊中。

        連塔山的飛劍都沒把握擊破的六色之光,被那兩根手指輕點後,如同深潭中落下一塊巨石,出一陣急劇的抖動,眼看就要破裂碎散。大驚之下宗鳴咬牙猛催,法力如同開了閘洪水洶涌而出,朝光膜中注入。

        他不明白生了什麼,六欲道法威力絕倫且攻守合一,耗費的法力也相當大。然而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大到如此程度!照這樣流法,不出三五息宗鳴就要被吸成人干,縱有千般手段萬種神通,又拿什麼去施展。

        偏偏這個時候,“厲風”說話了。

        “我是蕭十三郎,我來殺你。”

        他竟然還能說話?他一面施展出如此恐怖的神通,竟然還能開口說話?

        宗鳴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對方的身份,更因為對方的修為,還因為他那平靜冷漠的聲音中包含的殺意!

        他已經明白生了什麼,厲風大概已經死了,而且……而且被蕭十三郎扒了皮!

        所為的,就是要讓自己產生一霎拉的震驚,與遲疑!

        驚恐的情緒無法遏制,生死危機下,宗鳴顧不得憐惜法力,瘋狂的催動羽毛,朝空中急閃。

        光膜與手指接觸的地方,呈現出一幕詭異的情形。看上去,好似有一根吸管懸浮在水面,凌空將水從池中吸起;以至于附近的光膜現出喇叭的形狀。光膜仿佛有靈性一樣,竭力抵抗著手指的吸附,靈光璀璨,且待有陣陣爆響。

        蕭十三郎臉上泛著不正常的酡紅,手指同樣在劇烈顫抖。以吸靈指破除宗鳴的神通,原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然而此時宗鳴心志大喪,意識不到生了什麼,只能被動的猛輸法力。即便如此,蕭十三郎因修為不足,被山洪一樣的靈力沖入體內,同樣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如果不是他兼修煉體,肉身極其強悍,根本無法承受。

        就在這個時候,蕭十三郎左手探出,再次點在光膜之上。

        六色之光再次大放,一股與它格格不入的氣息透穿而入,那層堅不可摧的光膜竟然都無法完全阻擋。

        最終,一絲黑氣穿透光膜,如靈蛇般鑽進宗鳴的身體。

        “啊!”

        狂吼變成慘嚎,宗鳴又一次體現出宗門少主的“優點”,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

        “你是魔……”

        他忽然意識到,蕭十三郎之前用的是靈力,現在是魔力,分明是罕見靈魔雙體質修士。

        “廢物。”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重錘敲擊在宗鳴心頭。這個詞是他經常對別人用的稱呼,如今輪到自己享用,顯得格外刺耳。

        沒等他多想,蕭十三郎抬腿橫掃,如一條鋼鞭抽在宗鳴的腰際。

        這一次攻擊,沒有靈力也沒有魔力,只有力!

        簡單,彪悍,而且決絕。

        一聲脆響,光膜連同那面盾牌一起在哀鳴聲中碎散,宗鳴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彈丸飛到空中。此時的宗鳴,法力損失大半,體內還有一股魔氣肆虐,氣息紊亂堪比陰陽峽谷的風暴,幾無再戰之力。

        攻擊沒有完,那只狡猾的天心蛤蟆非常善于捕捉戰機;護盾剛一潰散、宗鳴身體飛出的那一瞬,胖胖的長舌如閃電般飛出,直取他的咽喉。

        宗鳴的瞳孔驟然收縮,顧不得多想,張嘴噴出一顆灰蒙蒙的圓珠。

        “金丹?”

        就連蕭十三郎也不禁為之一楞,在他印象中,修士不修煉到結丹之境,是無法將寶物收入體內的。宗鳴修為不過假丹,怎麼會吐出一顆珠子?

        灰珠並不起眼,卻恰好擋在天心哈的前面,二者相遇,轟鳴暴起。

        轟鳴聲中,一團蘑菇雲在空中升起,肉眼可見的波紋蕩漾而出,生生阻止了十三郎前行的步伐,將他彈出十余米,唇邊溢出一縷鮮血。

        他都如此,宗鳴更是如遭雷殛;身體如抽筋一樣縮成一團,氣色萎靡到極致。那顆珠子上呈現出幾道清晰的裂紋,雖然被他重新收入體內,但不經過長時間調養,絕難有所恢復。

        胖胖沒有落到好處,長舌足足短了半截,余下的部分也如被火烤過一樣,焦黑臭甚至冒起青煙。

        “呱呱,呱……”

        天心蛤偷雞不成還蝕了老本,性子卻變得更加凶狠,眼里帶著瘋狂與仇恨,縱躍如飛的朝宗鳴追過去。蛤蟆雖然善于跳躍,總不能一蹦幾十米,只能等宗鳴自己落下來。

        身體在空中尚未停穩,宗鳴的神智終于清醒過來,二話沒說伸手抓出一把藥丸,就要送入嘴里。他現在的情形很不妙,如果不趕緊補充法力壓制傷勢,怕是連飛行都不能維持。

        原本信心滿滿的二少爺,此時心志大喪且法力所剩無幾,這時候別說攻擊對方,連護盾都無法維持。他看出彼此的差距,知道自己過于低估了對手,一旦落到地面,只有被人蹂躪的份兒。

        好在,他腳下的那根羽毛甚為神奇,風暴之中雖然屢次搖晃,最終還是穩了下來,算是一種安慰。

        丹藥尚未入口,宗鳴愕然間現,蕭十三郎的攻擊居然還沒有結束。或者應該說,他真正的攻擊,此時才剛剛開始。

        一只奇形怪狀五顏六色說不上名字的東西被他拿在手里,如同扔石頭一樣,直接朝宗鳴砸過去。

        “這是什麼?”

        許是被接連的重創震壞了腦子,宗鳴嘴里竟然出疑問,聲音帶著恐懼,還有一絲荒謬。

        “啞鈴。”

        十三郎好心回答道,隨即猛催法力。

        宗鳴眼楮驟然間瞪圓,竟生出一種因遭受羞辱而生出的憤慨,好似被人當頭抽了一巴掌,還在臉上噴了口吐沫。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凝滯在眼中,幾乎當場瘋。

        那個東西居然是靈器?居然有如此丑陋、如此龐大、如此不倫不類卻又如此恐怖的靈器!

        它至少也有幾千斤重量!誰會使用這樣的靈器?它需要多少法力才能催動?蕭十三郎,他到底是什麼修為?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宗鳴出無奈絕望的悲嚎,再次祭出那顆灰珠。

        此時的他,沒有余力施展什麼大威力神通;至于法器,什麼樣的法器能與那個……啞鈴抗衡?那只玉簪品質倒是上佳,但是前幾日剛剛受損,怎麼能抵擋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那只啞鈴丑是丑到極致,品階也不高;問題是,它太大,也太重啊!

        如果放在平時,宗鳴連看都不會看它一眼。憑他的度與靈動,蕭十三郎的法力耗光也休想摸到他一片衣角。然而此時此刻,這個丑陋的大家伙,卻成了不折不扣的致命凶器,逼著宗鳴不得不用近乎自殘的方式,來對抗這一擊。

        一聲爆響,那個粗制濫造的雙頭大錘看似氣焰洶洶,實則一點都不經打。被灰珠一踫,竟然四分五裂,碎成七八塊廢鐵。

        東西是碎了,所附帶的力量卻無法消除。灰珠經此一擊,其上的裂紋更多,幾乎當場碎散。宗鳴的面色愈蒼白,趕緊將一把藥物拍入口中,同時張嘴一吸,將灰珠吞到肚子里。

        看起來,他對這顆珠子相當看重,如此情形下依然舍不得放棄。

        藥力迅在身體里蔓延,法力傷勢都以極快的度恢復著。宗鳴心頭稍安,目光轉向疾撲上來的十三郎,身體陡然一僵。

        他看到對方的眼神,憤怒、不屑,還有濃濃的嘲諷。

        與此同時,森寒的殺機再次于身後出現,比之先前的那幾次,竟還要濃郁數倍!

        來不及了,實在來不及了!

        宗鳴眼里剛剛露出驚駭,後心就遭受了致命一擊。

        仿佛被一根狼牙棒橫掃,宗鳴張口噴出血箭,身體再也難以控制,手舞足蹈的從空中跌落,正迎上十三郎而去。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仿佛拍蚊子一樣,扇飛十幾顆牙齒,和著鮮血飛濺到空中。眼前幾萬顆星星晃動盤旋,宗鳴哼都沒哼一聲,一頭撞到地面,砸起數尺高的泥塵。

        十三郎隨即落在他身邊,手里拿著一只小了幾百號的啞鈴;啞鈴光芒閃耀,比起先前那一只,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忘了告訴你,啞鈴都是成對的。”一腳踩在宗鳴的後頸,十三郎抬手抹與唇邊血絲,淡淡說道。

        “呱呱,呱……”

        胖胖嘶啞著嗓子,表情雀躍地撲過來,一屁股坐在宗鳴的頭頂。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7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七章︰凶殺(六)
        落在十三郎手里,宗鳴很快意識到︰塔山臨死前說的那句話,竟然是真的!

        “他比我強,也比我狠,更比我奸……”

        當時的那副畫面,慘絕中帶著淒艷的美,讓厲風俯視的同時也有種被震撼的感覺,因而久久無法忘去。不過他並沒有將塔山的話放在心上,斷定那不過是弱者所能享有的最後一項權利——叫囂!

        事後想起來,他還曾在心里自嘲說︰“自己道心不穩,竟然懷有雪月風花凡世俗情,當忌,當戒。”

        如今……怎堪回!

        宗鳴的四肢已斷,斷得非常徹底,血肉筋骨全部從內部被碾平;他的椎骨被敲成二十三截,他的牙齒被一顆顆擊落,不過之前那記耳光已經建功,余下的牙齒已經不多,倒是省了不少折磨。

        那顆灰珠被十三郎從他肚子里掏出來,直接扔進空間戒。十三郎給他下了重重禁制,還好心的替他止了血。

        那些禁制的水平粗糙,但是勝在數量多,如一道道枷鎖,將他牢牢圈在其中。

        現在的厲風,頭部以下沒有任何感覺,任憑十三郎抓著他的脖子拖到那個大坑前面,如扔垃圾一樣摔在地上,撲地而倒。

        然後,宗鳴看到了自己的幾名手下,幾名手下也看到了他。

        “這個坑,是他們挖的。”

        指著幾名護衛,十三郎對宗鳴說道︰“等你來,他們就可以死了。”

        說著話,幾道劍氣從他手里射出,卻沒有直接將護衛擊殺,而是射穿了他們的肩膀。

        “我說過,要活埋了你們。”

        說完這句話,十三郎開始填土。

        厲風只余下半口氣兒,談不上有何感觸;三名護衛見到宗鳴,表情如喪考妣,恐懼中透出濃濃的絕望。

        早知如此,何必挖坑!

        他們曾經無比期盼十三郎遵守諾言,在“擒獲”宗鳴之前不傷他們一分一毫,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幾人卻生出無窮悔意,恨不得時光倒流,讓自己可以展現英勇。

        至少,那樣還可以帶著希望而死。

        幾名護衛與宗鳴對視,除了瞎子,彼此的眼神都透出失望。不同的是,護衛們的失望純淨,宗鳴則多了一絲怨毒。

        十三郎沒有理會他們,自顧收拾周圍的碎石泥土朝坑中填埋。他的動作很慢,很穩,給人一種慢條斯理的感覺。

        胖胖眨了幾下眼楮,縱起身形撲到厲風身上,大快朵頤。幾名護衛呆呆地望著那副血腥殘暴的畫面,都沒有吭聲。

        耳邊聲音嘈雜,有風吹過的聲音,有泥土落地的聲音,還有石塊撞擊的聲音,和咀嚼的聲音。

        …

        “為什麼?”

        宗鳴的聲音突然響起,仿佛十幾只老鼠彼此撕咬在一起,尖利刺耳。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沒死?”

        之前他追蹤天心哈到此,雖有重重魔氣干擾,卻能勉強察覺到幾人的氣息。因其微弱,讓他誤認為幾人有意隱匿,手里的神通也猶豫著沒有出。如今他才明白過來,這些屬下早已被十三郎折磨得半死不活,氣息又怎能強悍得起來。

        然而宗鳴依然想不通,他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麼不去死!他們絕對有自殺的能力,為什麼不去死!

        只要他們死掉,哪怕只有一個死掉,也能讓他生出幾分警覺。這些人跟隨自己多年,耗費無算,竟然沒有一個能做出舍生護主的舉動,何其讓人憤恨!

        心頭如此這般想著,宗鳴不願意去想為什麼自己無法察覺到十三郎的氣息,他將僅余的力量集中在目光里,死死盯住幾名護衛,嘶啞怨毒的聲音說。

        “為什麼你們不去死!”

        護衛們望著他,包括那名瞎子在內,空洞的眼神望著宗鳴,無人開口。

        羞恥與怨毒一起涌上心頭,宗鳴再次嘶聲大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去死!”

        片刻後,瞎子護衛嘴角抽了抽,開始以頭撞牆。

        “ ! !”

        另外兩人痴痴地望著他,又彼此對視了一眼,學著瞎子的動作,用頭撞牆。

        “ ! ! !”

        戰靈的身體強悍,他們的力量太弱,雖經屢次撞擊,依然不得解脫。

        胖胖察覺到幾人的動作,仿佛受了驚嚇,縱身跳出深坑。蕭十三郎停下手里的動作,默默地看著幾名護衛,沒有做聲。

        宗鳴楞了一下,瘋狂嚎叫道︰“現在你們知道死了!現在死有什麼用!現在……”

        “閉嘴!”

        十三郎抬腳勾起一塊碎石,封住了他的嘴巴。宗鳴卻仿佛瘋了一樣,猶自唔唔連聲的叫喊著,似在詛咒什麼。

        一聲長長的嘆息,十三郎抖手放出幾道劍氣,依次刺穿護衛們的咽喉。

        不多的的鮮血涌出,三名護衛抽搐幾下,沒了聲息。

        宗鳴不再叫喊,也不再扭動,茫然地望著幾名護衛的尸體,眼中漸起恐慌。視野中,十三郎單掌輕揮,卷大片碎石泥塵,很快將深坑填平。

        隨後,他來到宗鳴面前,蹲下身子將他嘴里的石頭取出,說道︰“我想不通。”

        …

        宗鳴茫然抬頭,眼神恐懼而迷惑,不明所以。

        十三郎的平靜的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想不通,你這樣的廢物,怎麼能比趙四混得好?”

        宗鳴的臉色變了,紅漲紫,幾乎要滲出血來。

        “兄弟傾軋的事情多了,沒什麼好丟臉的。不過通常說,總歸是強者為尊才對,你們家怎麼這麼奇怪?”

        十三郎輕蔑地看著他,說道︰“連架都不會打,你說你是不是廢物?我實在看不出你比趙四強在何處,難道是因為你有點小聰明?”

        宗鳴的臉色再變,變得鐵青,眼中流露出憤怒,還有羞恥。

        “我沒有冤枉你,回來後的第一天,我就仔細研究了你的戰力。不得不說,你的實力比我強,而且不止一籌。單單是那道害死大哥的神通,我就接不下來。”

        宗鳴的嘴角抽動著,最終沒有開口。他當然知道自己神通的威力,只可惜與十三郎一戰,從頭至尾他連施展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威力越大,反倒顯得自己越沒用。

        十三郎沒管他怎麼想,伸手將宗鳴的戒指取下來,放在掌心里把玩,忽然說道︰“趙四被迫離開家門,應該有你一份功勞,我說的沒錯吧。”

        宗鳴一愣,隨後死死閉住嘴唇,不置一詞。如果他還有能力,一定會選擇封閉五感,不再听那個仿佛惡魔般的聲音。

        十三郎無聲地笑了笑,說道︰“趙四死前托我替他殺兩個人,當時我沒答應。現在我明白了,他知道你會來找我,也知道你會死在我手里,所以才會那麼說。”

        宗鳴陡然睜開眼,嘶聲大吼道︰“有種你現在殺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十三郎淡淡地聲音說︰“這麼大聲干嗎?我又不是听不見。”
deardracula 發表於 2013-9-15 15:37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四十八章︰凶殺(七)
        蕭十三郎能听見,宗鳴卻有些失聰。

        他的一只耳朵在流血,半邊腦袋轟轟作響,仿佛有千萬到雷霆在腦海中炸響。視線中,蕭十三郎的身體有三個,腦袋有七個,宛如窮盡想象都無法描繪的惡魔。

        “抽耳光這種手段很有意思,不算多讓人痛苦,但是很有勁。”

        十三郎似已完全放開,全身心投入到這場游戲性質的摧殘之中。唯一可以表露內心思緒的是他的眼楮,平靜中有暴戾的火焰在跳躍,足以燒毀一切。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沒錯,我不但要把你打落塵埃,還要毀掉你的心志,讓你從**到靈魂都變成一條死狗。”

        平靜的表情平靜的聲調,十三郎平靜地講述著自己的打算,仿佛和不是一場滅絕人性的酷刑折磨,而是某種解惑。

        宗鳴咬著牙床,說道︰“你可以試試。”

        “我會的。”

        十三朗說道︰“盡情展示堅韌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說著話,他將宗鳴留在戒指上的印記摧毀,神念探入橫掃。

        寶物很多,靈石丹藥法器樣樣俱全,十三郎本是隨意瀏覽,然而隨著神念的掃過,他的目光陡然收縮。

        一雙火紅的結、如同一對火辣椒的辮子,旁邊放著一面小旗。旗幟中傳出的氣息,十三郎極其熟悉,又異常陌生。

        他將小旗從戒指里取出,穩如磐石的雙手竟然有些顫抖,眼中噴射著帶有毀滅氣息的怒焰,還有濃若實質的哀傷。

        他看到了!也認了出來!

        那是傳聞中的魂幡,專門用于拘禁魂魄的魂幡!

        怨魂!全部都是怨魂!無數淒厲的怨魂被一道無形禁制圈繞在其中。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的身軀近乎透明,在彌漫的霧氣中漫無目標的盤旋,偶爾有怨魂相遇到一起,便如野獸一樣撕咬在一處。隨著這種撕咬,他們的身軀變得更加單薄,有縷縷灰氣從身體中溢出,匯聚到周圍的迷霧中。

        若有怨魂觸及到邊緣的禁制,身體頓時如遭雷殛,冒出大片白煙。一些來不及逃離的怨魂,會就此化作虛無,成為霧氣的一部分。

        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名批、頭頂扎著羊角辮的女子。

        她的身軀近乎**,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似覺得很餓,還很冷。她的眉頭緊皺,似在苦苦思索著什麼,或者回憶著什麼;她的臉上帶著迷茫與驚恐,眼里有一絲怎麼化不開的怨毒。

        正是這種怨毒,讓她與那些只余下本能的同伴區別開。周圍的怨魂一旦靠近到她身體附近,立即出驚恐的尖叫,倉皇逃離。

        魂幡的空間並不算大,怨魂的數量卻足有數千,不斷有茫然的怨魂靠近女子,又不斷尖叫著逃離。尖叫聲周而復始,女子雖不明白生了什麼,卻漸漸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她皺著眉,望著周圍恍惚的身影,嘗試著站起身走向其中一人。同時她抬起手,本能地朝那人一抓。

        那名怨魂竟然不敢閃避,又或則來不及閃避,就這樣茫然的被女子抓在手中。他甚至連掙扎都不敢,只能帶著迷茫與驚恐,無助的哀叫著。

        女子看著他,眼中有思索,更有一絲沖動,促使她做出進一步的舉動。最終,女子半是迷茫半是主動的張開口,用力一吸。

        怨魂出淒厲的慘嚎,無法阻擋身軀化作一團灰氣,被女子吸入腹中。

        女子吞了那個怨魂,身體多了些力氣,還感受到一絲溫暖。同時她眼中的怨毒與凶厲更甚了一份,也多了一絲迷茫。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像忘記了什麼,搖搖頭,轉而將目光投向下一個目標。

        就在這時候,十三郎的神念探入,與女子的目光生踫撞。

        “啞姑!”

        顫抖的聲音在女子耳邊回響。

        女子的身體猛然頓住,眼中凶光大放,帶著一絲令人心寒的凌厲!

        “啊!”

        她陡然出一聲尖叫,其聲如金鐵交鳴,又似乎千萬只惡鬼啃嚙殘骨,直刺人的心魂。

        十三郎一聲悶哼,身體連退三步,幾乎一頭摔倒。只是神念的一次交匯,竟然讓他就此負傷,鼻孔中溢出鮮血,面色也隨之變得慘白。

        “原來她叫啞姑?她是你的人?”

        宗鳴看到了這一幕,猖狂大笑起來,說道︰“怎麼樣?極怨之靈的味道如何?你想不想救她?想不想讓她恢復神智?告訴你,只有本少……”

        “啪!”

        一記越響亮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宗鳴愕然的望著十三郎,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

        “何需你教,我一定能讓她清醒。”

        十三郎抬手抹去鼻端的血跡,將魂幡仔細地收起來,用平靜地目光看著宗鳴,說道︰“原本我還沒決定該把你如何處置,現在不用想了。”

        說罷,十三郎不再說什麼,從地上把宗鳴提起來,走到之前厲風等人藏身的巨石之後。

        他把宗鳴的身體扶靠在一側,擺出一個剛好可以看到自己全身的姿勢。隨後他揮手布置了一個簡易的靈力罩,將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面。

        做完這一切,十三郎拍拍手掌,四下看了看,滿意點頭。

        “差不多了,咱們接著聊。”

        他從懷里拿出那把厲風品嘗過滋味的小刀,蹲下身子開始在宗鳴的腿上“施工”,嘴里說道︰“這是我在一部電影里學到的……呃,別問我電影是什麼,說了你也不懂。”

        “你……你要做什麼?”

        望著十三郎有條不紊的動作,宗鳴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寒意,忍不住開口道︰“我連知覺都沒有,你能拿我怎麼樣?”

        “沒有知覺才好,以我對你的估計,如果有知覺的話,恐怕會支撐不住要暈過去。雖說我有辦法讓你再醒過來,畢竟有些麻煩。”

        十三郎頭也沒抬,一邊說著話,一面劃開宗鳴的小腿,把皮膚朝兩側拉,開始為他剔骨。

        他說道︰“這個活我只是看過,頭一次在人身上做,估計手藝有點糙,你不要介意。”

        刀光閃動,一條肉絲從宗鳴的腿上飛出,胖胖剛想有所動作,卻被十三郎阻止。

        “不要急,一會兒都是你的。”

        隨著話音,一條條肉絲接連飛出,十三郎手上的動作不停,嘴里說道︰“看來你和妖獸也差不多,我十二歲以前經常干這個,功夫還沒拉下。”

        …

        隨著時間的延續,宗鳴很快現,十三郎說的很對,自己遠遠不如想象中那麼堅強。

        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慢慢變成一堆疊放整齊的肉絲,這種煎熬絕不是誰都能承受。他比趙四承受的更多,趙四不行,他更不行。

        身體失去知覺不能讓他覺得安慰,反倒顯得更加陰森。對手根本就沒有問過他任何問題,仿佛他的目的就是這麼簡單,純粹是為了讓他體驗恐懼。

        他沒辦法不看,也沒辦法暈過去,對方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他保持清醒。當然,最最要緊的是,宗鳴不想死。

        “酷刑不是萬能的,這個道理我懂。”

        十三郎手上動作不停,說道︰“比如信仰堅定的人,再嚴厲的酷刑對他們都沒用。”

        他回過頭,朝宗鳴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說道︰“你的信仰很堅定。只不過,你唯一的信仰就是你自己;所以我斷定,對你來說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酷刑。”

        宗鳴望著已經變成白骨的小腿,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沒有開口。

        “趙四托我殺兩個人。以他的出身地位,竟然要托一個殺死他的仇敵幫他殺人,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要殺的人——就是他的家人!”

        “一個看來就是你,還有一個是誰呢?是你大哥,還是你那個爹?”

        十三郎思索中自語,聲音很溫和;听在宗鳴耳中卻無比尖利,宛如刺刀屢屢挖在他的心頭。

        他將宗鳴另一條腿擺放好,重復著之前的動作,說道︰“趙四說他曾經是修士,修為就算比你差點,估計也弱不到哪里去。如果你大哥也是這種水平的話,冉雲的難題可不小。”

        “一個狠辣執拗不懂隱忍,一個眼高手低自以為是,你大哥……繼承人難選啊!沒有特別突出的一個,剩下的辦法就不多了。”

        沒有一字提到復仇,也沒有問宗鳴任何問題,十三郎興致勃勃地沉浸在推斷之中,仿佛他做出眼前的一切,就是為了對宗鳴說出這些話,得到某種驗證。

        “磨刀石,你和趙四都是磨刀石,甚至連你大哥都是磨刀石,只看最後誰能勝出。這才是你爹做出的選擇,也是他所認為的唯一選擇。”

        “這樣的家庭,故事一定很多啊!”

        “不要說了!”

        眼里看著自己的小腿慢慢向骷髏轉化,耳邊傳來十三郎平靜卻更顯惡毒的話語,宗鳴再也無法忍耐,嘶聲大吼道︰“不要再說了!”

        “啪!”

        “被我說中了?”

        十三郎反手抽了他一擊耳光,如同抽在他的心上。感慨了一聲,說道︰“你看,小聰明不是你一個人有。我對你知道的不多,但是可以猜得出來,你活得很不容易。”

        “你可以殺了我,休想壞我道心!”宗鳴想忍,但是終究忍不住,怒吼起來。

        記憶的防線被面臨肢解的恐懼所摧毀,一些本該遺忘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宗鳴很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後果,依然禁不住要去想。

        看似寬厚實則冷漠的大哥,狠倔中帶著魯莽的弟弟,嚴厲卻總流露出失望的父親,還有那個……那個被烹殺的女子……

        “啪!”

        又一記響亮的耳光。十三郎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嘲諷道︰“想激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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