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國色 作者: 幸福來敲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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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2013-4-20 19:3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5 456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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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幸福來敲門

【內容簡介】:

    隋大業七年,乍看正是盛世當年。
    隋煬帝征伐遼東,欲成萬世帝王;李淵在遼東前線督糧,籍籍無名;知世郎王薄,正在長白山唱著‘長矟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轉眼間,烽火四起。
    李世民躊躇滿志,李密牛角掛書,張須陀正要黃沙百戰。
    李玄霸,宇文成都,秦瓊,尉遲敬德,程咬金這一系好漢,亦要粉墨登場。
    江山如畫,河山萬丈;國色天香,美人傾國,一舞動天下。
    穿越千年之時空,在此波瀾壯闊的時代,自布衣而起,少林學藝,聚義瓦崗,睥睨天下!
    已有一近兩百萬字完本小說,人品保證。


【作者其他作品】:

「武田家的明國武士」、「殺透重圍」、「大志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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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手,直到夢想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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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0
第一章大隋盛世

轟隆隆!

    天空之中,電閃雷鳴,大雨從四麵傾盆而下。雨水劃破空氣,擦過高樓大廈的玻璃,劈啪啦地打在車窗玻璃上。雨刮焦躁地車玻璃上發出吱吱的聲音,座駕上的人一手托著頭,一邊看著閃爍變換的紅綠燈。

    這又是某個南方大都會中,無聊沉悶,因下雨而擁堵的下午。在城北cbd中心,一個擁擠交通道上,數列長長的車子,等待在那按著喇叭。

    叱!

    下水道井蓋旁淤積的汙水,陡然濺起了三米高,橡膠輪胎發出刺耳的抓地聲。一輛破舊的白色小麵包車,從疾衝上人行道,差一點撞到了一個垃圾桶。

    “車禍了吧!”不少撐著傘的路人如此幸災樂禍地笑著。

    正待這時車窗內,那個滿頭大汗,又麵色猙獰的司機,看了一眼交通燈,隨即雙臂誇張地打著方向盤,倒車,前行。

    “去死吧!”一個惡狠狠地聲音從車內傳出。

    麵包車上一名穿著西裝的年輕人直接飛出,噗通一聲道路旁的白色斑馬線上。積水飛濺,旁邊一名少婦見了這一幕,雙目瞪得渾圓,伸手遮住了嘴巴。隻見一把幾塊錢的水果刀,赫然鮮明地插在了那個年輕人的左胸上。

    雪白西裝的內衫上,隨即被鮮血從內滲透,頓時染得鮮紅。大雨嘩嘩地,落個不停,地麵混合著鮮血。

    見之這一幕血腥,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

    誰下得手?

    小夥子得罪了什麼人?

    他旁邊怎麼還有個小女孩。

    “打110,抓住那人販子。”

    這時倒在地上這名年輕人,掙紮爬起來,說了這一句。隨即他又地下頭,看了一眼胸口的傷勢,隻見血流如注。突然懷間一動,一雙烏黑明亮眼睛,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這是一個宛如天使般的小女孩,她臉上淚珠未斷,伸手推了推這名年輕人,急促地說道:“叔叔,叔叔,你千萬不要有事。”“叔叔,我有那麼老嗎?”

    現在在這平日繁華的交通路口,無數人圍在這個年輕人以及小女孩的身邊,手指著地上那一大灘鮮血,七嘴八舌地說著。群眾的想象力是無限的,隨即他們推斷出最接近事實的真相。這個小夥子,從人販子手救出了,這個美麗的小女孩,但是自己卻挨了致命一刀。

    多好的小夥子啊!

    打110抓那群喪盡天良的人販子。

    還有120通知了嗎?這樣熱心腸的小夥子,不能有事。

    人人心底都有一杠秤。

    多少人因為人販子,妻離子散,骨肉分離。不久前微博上還有一個報道,一家四口尋找六歲被拐兒子,不惜千萬,尋子五年,結果爺爺病故路上,父親遭遇車禍,奶奶則是在尋訪路上失蹤,母親一夜白發,卻仍在追尋。多少幸福美滿家庭毀之一旦。

    小夥子堅持住。不少人如此說

    “叔叔,叔叔。”小女孩清甜的糯音,也在低喚著。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

    那個躺在地上的年輕人,突然勉強小幅度舉了舉手中的手機,然後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之後有人在說,拍下來了,他手機拍下凶手了,是四個人。

    趕快通知警察,緝捕他們。

    對還有閉路電視,這群拐賣團夥的人,跑不掉的。

    這麼漂亮的小女孩都拐賣,這群人真是喪盡天良。

    有幾個人上前,用雨傘替他撐著,遮擋雨水,但擔心他傷勢過重,卻不敢輕易將他移動。

    他雙手合在胸前,平平地躺在地上,這個姿勢令他看得無比寧靜。為了公司上市的事,不眠不休勞碌了這麼久,眼下終於有個休息的機會了。

    長眠之後,當蓋棺定論。他今年三十二歲,在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後,本來既我不是富二代,那麼就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父母,讓自己變成富二代的想法,開始了事業的打拚十年沉浮,亦經過了感情上的分分合合。

    今天他剛從一家投行,商議完買殼上市的事。事情已大半談妥,以他一貫謹慎,不說十拿九穩,但不出以外半年後,在納斯達克將會迎來一位華裔的上市公司主席他的年輕,以及白手起家奮鬥經曆,都將為各大金融媒體,所津津樂道。

    正在春風得意之時,他在前往停車場的路上,碰到了一夥人販子誘拐這小女孩的事。不知道為何,當時一股熱血上湧,最後……

    年輕?

    熱血?後悔嗎?

    這仿佛不是自己這個年紀,這個身份該做的,還有更遠大的前景在等待著自己。最年輕的上市公司主席,同行業還有幾個巨頭沒有打倒,我還沒有成為華人中的李嘉誠。

    這一切今後都與自己無緣了,為了一個和自己毫無幹係的小女孩。

    值得嗎?我是不是正在後悔。

    正當他為自己的衝動找借口時,他陡然看見那個小女孩明亮的眼神,是那麼純潔,不含雜質,晶瑩剔透。幡然之間,他找到了答案。想到這,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叔叔,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懂了嗎?”

    看著對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嘴角揚起,向那救下的小女孩,努力一笑後扭過頭。小孩的童真是世界上最可貴的東西,是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希望這件事不要留下任何陰影。

    平日的視線傾斜了九十度,這個城市的鋼筋森林,從四麵筆直地插向因為汙染,而失去原來顏色的天空。漸漸的周遭的聲音離他遠去,眼睛開始一寸一寸地發黑,胸口痛得呼吸不過來。

    轟隆!轟隆!

    天空之中,雷聲滾滾。就當救護車尖銳的報警聲,由遠及近響起時。一道奪目的閃電從半空之中劈下。

    次日,英國的金融時報罕見的在頭版,刊登一位華人公司的ceo,為救一名小女孩而身故的事情。報中表達了不甚惋惜,並表示縱然對方已不在,仍持續看好對方公司在納斯達克上市後的股價。

    這位年輕人,身故之後,市政府為他舉行盛大追悼會,數萬市民前來相送。一時可謂哀榮無限,各樣十佳青年,各種榮譽市民,接踵而至。各大報紙紛紛轉載他的事跡。

    數日之後,在一處陵園之中,那個眼睛明亮的小女孩,手捧一豎鮮花,仰起頭問她身邊一個少婦:“媽媽,叔叔真的去了那個叫天堂地方嗎?那遠嗎?”

    “是的,很遠很遠……”

    ………………………………

    沉寂在黑暗之中許久後,他重新有了知覺,此刻他感覺那被人販子捅了一刀的左胸傷口上,此刻脹氣得格外難受,猶如一個大風箱被鼓得滿滿的一般。

    “咳!”

    他咳出這一聲後,突覺得喉嚨通暢許多,而這時……

    “看來薛神醫的藥真的有效,吐出這口血痰,小九的命算撿回來了。”

    “希望小九能,吃一塹長一智,還是多虧了四當家野山參。”

    另一個粗豪的聲音說到。

    “可不是,小九吃下的這幾顆遼東的千年野山參,可是夫君當年走了幾百山路,從靺鞨人手底買的。”

    “娘子,這野山參最多幾十年,何來千年之說……好吧,千年就千年。”

    一陣吵雜的聲音灌在耳邊,但是腦子之中,卻越發的昏昏沉沉,昏昏沉沉。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念叨,別在我的墳頭上講話,你踩到我了。生前每日大小公事,長眠後就不能安生一些嗎?

    我怎麼會有聽覺。

    但猝然發現這事實之後,困意再次襲擊了他。漸漸一些不屬於自己的原先的記憶,慢慢侵蝕了他的腦海之中。猶如一道道影子飄過,抓又抓不住,但是卻清晰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走。

    不對,這是哪?

    猶如千年一夢般,他倏然睜開了眼睛,一點橘紅色的日光透過窗棱縫隙投射而進,正照射在他的臉上。他舉起重如千斤一般的右手,擋住了日光,勉強支撐自己身子,半臥而起時,隻見身前四周皆是夯土而建的土牆。饒是他素來沉穩,但是此刻亦不由為眼前景象而一愣。

    他低下頭,身上鋪著是一張半舊的皮褥子,手撫上去這皮毛細密而柔軟,應該是狼皮。而他所在的‘床’,應該說來是北方的炕。四麵轉頭看去,角落有一個櫃子,大概是放置衣物。而牆上赫然掛著一個帶鹿角的鹿頭,看得頗似印第安人的屋子一般。牆壁上一角,還掛著一副黑漆漆豪不起眼的弓囊。

    “這似乎應該是個獵人山戶的家啊!”

    “這到底是哪,難道我居然沒死,現在的醫術也太高超了吧。”

    他心底猶疑著,伸手撫到胸口之處,揭開衣服看去,隻見胸口上有幾分仍未退散去的淤青,但除此之外那本應留下的傷口,此刻卻絲毫不見,而這個身體,亦並非原來自己熟悉的身體。三十二歲成年男子的身軀,居然換成了十四五歲少年人的身體。

    當下他重新坐在了床頭,他放棄了打盆水,看看現在容貌的打算,他現在需要定一定神。眼下的情況,最有可能的,就是發生了傳說之中的穿越,否則這不能解釋他,一下身體‘返老還童’的情況。他苦笑了一下,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是不是穿越,那麼必須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想到這,他不由掙紮起身子,站起身來,環顧屋中四周。頓時那張掛在壁上的弓,入了他的眼底。他走到牆邊,將毛茸茸的皮革弓囊取下。

    解開弓囊上的皮繩再看,隻見一張半米多長的角弓躺在細細的茸毛之間,顏色如墨玉般溫潤。這弓臂的兩末相稱為策,策端裝耳.耳是供掛弦用的,乃是上好的牛角所製。弓臂中央的弓弣,弓肩.則呈一個完美的弧線。

    他仔細看去,這應該是古老的製弓之法,絕非現代可製。弓臂上一角卻赫然刻著一行繁體字,開皇八年工部督製。如果自己是靈魂穿越時空,那麼依據此弓上這行字來看,這是開皇年所製的角弓。

    因為父母的關係,他大學時是曆史係的學生,雖後來事業不是這個方向,但對於曆史係的學生而言,辨別年號這並非難題。若按照奉正朔,年號乃是中華通用,以表示服從王化。開皇這年號,當然是隋文帝楊堅的年號。

    他心底砰砰直跳。此弓可以看出有一定年代了,但是不會顯得太久。至於從那把弓的樣色來看,保養顯然不錯。顯然此弓不會是古董,大概用了很久,真正年代亦無可推斷。

    那麼從弓的新舊上來推測,自己大概是穿越在開皇八年這個時間點之後。大約是在開皇八年,後推幾年,甚至二十年的範疇之內。

    他在房間之中踱步,那麼此刻應該是隋朝年間。隻是不知乃是開皇,仁壽,還是大業年間,距近也有一千三百年左右。他想著若是手邊有一本通書,就可以確認確切的時間了。

    他低頭看了下身上的衣服,一件粗布的半臂(坎肩)套在身上,此時應該正是夏季。看見衣服,他突然心底一醒,拖著身子,走到一旁的櫃子前。這櫃子乃是用楊木,簡陋搭蓋的,

    費力地拉開櫃門後,他鼓搗起來。半響之後,他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準確說來這是一個衣櫃,還有一些散物。

    衣櫃有數件男子衣物,如汗衫(當時乃男子內衣),棉,半臂。此外還有無腳襆頭,草鞋等等。衣物皆是粗布麻衣,連一件長衫長袍,絲綢錦緞都沒有。而且衣物都是白,皂二色,不見青綠,更不用說紫緋了。

    由此而見,這個穿越的對象,身份顯然不會太高。在櫃子底部,還收羅到幾枚錢幣。

    錢幣直徑和一元銀幣差不多,但略輕許多,錢幣中間穿有孔洞,外圓內方,孔洞左右上各書有五銖兩字。若這真是隋朝,那麼這錢幣當時隋五銖錢,當時又將此錢稱為肉好。

    肉指得是邊,好指得是孔,與以往缺斤少兩的私錢不同,這邊孔上皆有廓,所以民間將之稱為肉好。開皇五銖錢,乃是隋文帝楊堅混一南北後所製。

    為了杜絕南北朝地方發行之劣幣,天下之錢幣皆由中央而出。這是何等雄厚之氣魄。

    將這幾枚錢幣掂量在手中,他的腦海中不由出現一副栩栩如生的畫麵,好一個大隋盛世自畫麵中躍然而出。

    ps:我又回來了,大家想死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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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1
第二章誤打誤撞

他將五銖錢又放回衣櫃之中,這錢並不多,隻有二十幾枚。

    隋朝時,官方民間皆是以肉好和絹布,作為貨幣流通。而銀對於當時而言,還是稀罕物。整個帝國年產不過萬兩,不用說拿著官錠買東西了,即便是銀豆子亦是相當不易尋的。

    他舉頭四望去,從衣物,五銖錢,以及這張弓上。他仍是無法具體判斷出,現在的具體情況。這時他腦子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之前,幾個人說得話來。

    當時自己模模糊糊地躺在床上。隻覺得幾個人影在眼前晃動,之後他們在麵前,似乎在憂心的說著什麼。他們說的很多,但自己隻是隱約記得幾句。看著身體上觸目驚心的淤青,他猜測過去,自己大概是被什麼人打傷之後,灌下湯藥和人參,才救下了自己性命。

    真是一個悲催的小夥子。他揉著身上淤青,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這傷受得可不輕。

    到底何人打傷的?

    難道自己有什麼糾葛。

    他努力回憶起來,將那些話中,幾個關鍵地方記了起來。為這遼參夫君翻山走了幾百路,當年從靺鞨人手底買的……小九的命算撿回來了……四當家野山參……

    靺鞨人,沒錯,是女真人的祖先,更近一點,就是後世熟悉的愛新覺羅那家子人。靺鞨,活動範圍,就是在隋朝遼東一帶,也就是今天東北附近。如果說走了數百,還是翻山路,在靺鞨人手上買到遼東野參。那麼自己身在之地,就很好推斷了。

    遼東方圓數百,北麵大興安嶺,先排除,那是生番之地,絕非眼下的中土人情。至於東麵的棒子國,亦可以排除,方才的人口音雖奇怪,但是絕對是漢語一種。而南麵,嗯,從河北進入遼東,不一定要走那麼多山路。所以眼下最大可能,就是自己身在太行山以西,燕趙之中的趙,現在的山西。

    幸好,沒穿越到撒哈拉以南,拉美,這也是不幸之中萬幸,否則可就真是從石器時代,茹毛飲血起開始奮鬥了。意識到這點後,他心底一鬆,心思活絡起來,開始推斷的東西,亦越來越多。

    方才,這些人口稱四當家的說法。這天下好似隻有山賊土匪才使用的。

    而這屋子之中,那副角弓,絕對是上乘之兵器,在軍中製氏裝備,等閑軍士亦不能用,這絕非平常百姓可以用得起的兵器。當然自己身份乃是府軍,郡兵,亦說不定,不過府軍中不大可能有四當家這樣稱呼的。這點推斷,又距離山賊土匪,近了幾分。

    至於剛才所呼的小九,似乎聽起來是自己小名。能呼喚自己小名,一般是極親近的人才會,這些人不惜以遼參救治自己,顯然非親屬家人莫屬。那麼很顯然,自己絕非被山賊綁票的,而是與山賊是一夥的,並且有什麼重要家人是山賊一員,身份不低。

    這就是自己暫時能夠確認的一切。

    至於從窗欞向外望去,就是重重用茅草覆蓋的屋簷,以及顏色單調,土黃色夯土所鑄的土牆。一個簡單的院落,四麵土牆夯得高而實,除了幾顆參天大樹的枝葉,這就是窗外的全部景象,圍起來頗有幾分坐井觀天的味道。至於其他隻有似乎雞,羊的鳴叫聲,頗有幾分雞犬相聞之感。

    這時,他突然聽見幾聲,沙沙的腳步聲。院落的大門,吱呦一聲被推開。他眯住了眼睛,側開了半個身子,緊緊盯向門外。

    隻見門外出現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對方麵相頗為忠厚,單手吃力地提著一個類似一樣食盒的東西,走進了院落。看對方走路的樣子,似乎受過什麼傷,或者有什麼疾病在身。

    眼見這名老人走進院子,他隨即支撐著身子,返回坑上。正當蓋好狼皮褥子時,這名老人推門而進。他沒有睜眼,平靜了呼吸,繼續在床上裝睡,不過耳朵卻豎起來,聽著聲響。

    隻聽這名老人在屋中放下食盒之後,走到自己身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對方身上有一股羊膻味,不過並不重。

    過了半響,這老人沙啞地言道:“奇怪了,按理來說,小九傷勢已好了大半,今日就是會醒,為何還是昏迷?”

    聽著對方言語中的關心之意,他心底微寬。

    坐了一會,他又言道:“唉,那個小娘皮下手也忒狠了吧,將少當家打成這樣。”

    “什麼?”

    確認這一信息,此刻他終於一揭開被褥,從床上坐起。

    少當家,他的父親這麼說來,真是土匪頭子。

    “少當家,你醒了。”

    那個老人亦是驚喜交加。

    “嗯。”吃驚之後,他不動聲色點點頭,而那老人還是一副驚喜的樣子,喋喋不休地說著,顯然是驚喜難以自定。

    看著對方如此關切自己的樣子,他心底湧起了一絲暖意,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唉,瞧我這記性。”

    對方用左手一拍腦袋,當下將一旁食盒取過,才一揭開盒子。

    一股濃鬱的雞湯味道,已是飄來。這個老人先取出兩個黃澄澄的雞蛋,放在一邊,之後端出一黑色砂鍋來。之後對方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麵前,揭開砂鍋蓋子,頓時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雞湯麵,呈現在眼前。

    隋朝時將一切麵食製品,皆稱作為餅,比如饅頭,則稱為蒸餅。湯餅就是麵條,放在湯水撈過。油花浮麵,厚厚一層粘著碗壁,幾點青嫩可愛的蔥頭點綴在麵上。

    “趕快吃了,別涼著了。”

    看著他挑著筷子吃了一口,對方臉上皺紋頓時舒展起來,之後開始剝雞蛋殼。這位老人將雞蛋殼剝得很仔細,似乎生怕露了一點,甚至連蛋皮亦不放過,由此可見這並不富裕。

    正當他準備吃麵時,突然一股不屬於他的記憶,陡然之間侵襲了他的腦袋。而這時一副畫麵浮現在他的眼前。一個女子憐憫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自己。

    而一旁一名男子大聲說道:“三娘子,這群蟊賊,連我們唐國公府也招惹,這不是自取其辱麼?”

    這是什麼?前任殘留著記憶?

    啊!

    他覺得頭上一股劇痛。

    “少當家?小九?”老人起身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不,這並非是傷口疼痛。而是……而是。可惡,隻留給自己這一點線索,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確認身份,他凝思了一下,是否采用假裝失憶,這最常見的穿越方式。不過但見這位老人,似頗為憨厚,當下決定先套下對方的話。

    小九,嗯,已是第二次聽到這稱呼了。

    隋時,若是彼此隻見稱呼,一般是以家的排行相稱。比如李世民,乘著他未登基前,或者沒封秦王時,大膽點叫他一聲李二,恭敬的稱李二郎,至於世民兄還是免了。

    那麼小九,是不是行九呢?

    他頓時想到自己那八個兄弟姐妹,頓時有種狂汗的感覺。但是不對,既是少當家,就是繼位人選,那麼有前麵八個兄弟姐妹,怎麼會選到自己。

    “自我病後,這……這一切都好?”

    “還好,大當家為了你的傷勢,也不顧城牆上,還貼著他的緝捕告示,冒險去縣城為你買野山參。”

    “如此緊張啊?”他不由有些感動。

    “可不是,你可是李家的獨苗,大當家一輩子的指望都在你身上。少當家可需體會。”這老人說到這,亦有幾分動靜,渾濁的眼底,似乎差點流出眼淚。

    李家獨苗。

    “你出生那日,有一個相士恰好路經,上門言道,此子出生時,二九相重,紫氣東來,貴不可言。”

    “當時大當家聽了,十分高興。”

    “李重九!”

    他緩緩言道,眼見這老人,確認般點點頭。二九相重,即是重陽,又稱重九。當時百姓名字,還常以出生之日,胎兒產重為名,比如七七,初九,六斤等。

    嗯,朱重八,王重陽,幸會,幸會。

    李重九(正式更名)笑道:“那麼那相士的話,爹就信了,凡生下小孩,就上前說幾句吉利話,既討個彩頭,又有錢財入賬。”

    老人趕忙言道:“少當家,仙師的話,可不能不信。”

    李重九笑著摸著胸前的傷口,言道:“憑我這身手,現在被人打成重傷的樣子,還貴不可言,算了吧,對了,還是個女的,將我打成這樣的吧。”

    李重九記起記憶中那個畫麵,試探地言道。

    老人猶豫了一番,言道:“這是誰沒有想到的事情,誰料到點子那麼紮手。”

    “二十幾個弟兄,對方還隻有三個人,居然還失風了。”

    嗯,看來是半路搶劫,之後自己作為少當家率領二十多個人,準備將對方三個人給招呼掉。結果沒想到對方,扮豬吃老虎,三人皆是高手反擊,結果自己反而團滅。

    “對方很厲害,三個人就打敗了我們二十多人。”

    老人搖了搖頭,言道:“是一個人,就是那個與少當家比武的女子。”

    李重九,不由想起畫麵那個驚豔的女子,不由點點頭,看來就是對方下手,將自己打傷的。

    不好,唐國公府。

    李重九似明白了什麼。

    三娘,唐國公府。不會是這麼巧合吧。

    唐高祖李淵,李叔德,世襲唐國公,後以名爵為國號。所以唐國公府上,就是李淵府上。而打傷自己的那個女子,李三娘很可能,就是李淵的女兒,平陽公主。

    這時李重九亦不顧套問了,當下問道:“眼下那朝天子即位,已有幾年了?”

    那老人聽李重九這麼問,當下驚訝言道:“少當家,你不會得了失魂症吧!”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我好像睡了極久,故而昏昏沉沉記不清楚了。”

    那老人這才恍然過來,言道:“少當家,你昏迷足足有三日了,人世不知,唉,當今那個重瞳天子,即位第七年了。”

    大業七年。李重九下了斷語。開皇一共十九年,仁壽四年,大業七年。

    嗯,幸好,距離李淵晉陽起兵,還有六年。現在的局勢,還未最壞呢。此刻的朝廷,仍是那個乍看鮮花似錦,烈火烹油的大隋朝。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2
第三章臥虎藏龍

三天以後。

    重生之後的李重九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山頂上,看著對麵山腰雲霧繚繞的景象。李重九站起身來,深深地呼氣吐氣,呼吸了一番這個時代沒有任何汙染的清新空氣。不過山頂霧重,濕寒卻是不易再多留。

    他舉頭而望,四麵皆是山巒起伏,似一眼看不到盡頭。不同於南方,北地的山脈頗顯的蒼茫,樹木稀稀拉拉,透著一股廣袤和荒涼。山寨的所在之地名叫七千寨山,現屬於太原郡石艾縣治下。

    太原這個地名,對於千年之後的李重九來說,再熟悉不過。現在太原郡的治所在晉陽。在過去晉陽一度為並州,太原郡治所交替。在大業三年,恢複秦朝郡縣之製,此地由並州治所,改由太原郡治所。至於石艾縣距離太原郡,有數百之遙。

    李重九大步順著山坡向山下走出,一路下山,走了半個小時左右,正當李重九微微出了一身汗以後,下到七千寨的山坳,已到了一線天的所在。這一線天,乃是進入山寨的必經之路。道路仿佛如巨石從中被人一劍避開,分作兩半,中間隻留一條不可並行二人山道向上。

    山道被修葺了一番,上麵被劈出石階來。這條路,李重九這三日已走得熟悉。幾名手持著獵弓的山賊,正在蹲在石上戒備,一看李重九,便打招呼言道:“少當家!”

    “少當家!”

    李重九微微點頭。他看得出來,這些山賊言語上招呼,但是動作仍是懶洋洋的,對於他顯然沒什麼恭敬。甚至目光之中,有幾分嘲諷之色。顯然自己被一介女人打得重傷,險死的事情,傳入山寨中,讓人對他頗有幾分看待不起。

    沒有多想,李重九已到了山寨牆下。這山寨周近是用兩丈高,兩人抱圓巨木,一根根的碼下,深插在土。山寨沒有大門,憑日就靠著兩個吊籃出入。吊籃乃用結實的山木所製,麵積不小,就是一匹馬亦可以裝得進。

    城頭上兩名山賊,奮力地轉動著絞盤,咕嚕咕嚕之聲在李重九頭頂上響起。李重九不僅覺得有些好笑,每日做電梯上班的人,乘坐這原始電梯,別一番感覺。

    隨著絞盤的轉動,粗繩一寸一寸的拉高,七千寨的景色,亦攬在眼底。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好一座惡山!飛鳥尚不得過,猿猴愁攀越。

    而在山下,山寨朝南背山而立,身後一大排高聳入雲的峭壁,這乃是七千寨大山的主峰。若是有人攀爬必然摔死。在外周則是,方才所見用巨大山木對壘的外牆,將進出之路堵死。

    而外牆以及山壁的數畝之內,才是山寨核心居所。有此山勢所在,以及山寨之堅固,足以抵擋萬人大軍的來攻。才想的,李重九的父親,依靠此山寨,立足此地十幾年,不納絹不繳糧。當地官府在打點了一番後,對此不服王化的存在,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聽說眼下的隋煬帝,好大喜功,為了征伐高麗,弄得北方民不聊生,乃是一方慘劇。這時候那個自稱知世郎的男子,應已在山東高唱著,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莫向遼東去,迢迢去路長,聚集百姓,成為隋朝首義,躋身反王之列。而這七千寨,眼下生活雖是貧困,但是在這天下如沸的年代,已是猶如小桃源一般的所在。

    這就是李重九的家!

    李重九,以及他父親,七千寨大當家李虎,以及數百名七千寨的兄弟們,皆生活在此。與世無爭談不上,但是卻不受官吏欺壓。沒有所謂的近鄉情更怯。李重九從搖籃上跳下,下了扶梯,朝山寨中走去。

    山寨的格局雖小,但分布卻是錯落有致。在靠著山背絕壁的地方,乃是山寨中心聚義廳的所在。而聚義廳前空了一大塊空地作為演武場的用途。聚義廳四周有放置兵器的武庫,囤積的糧倉。其餘山賊的屋子,皆是圍著聚義廳排了一圈。

    由內至外,層層堆疊,每家的大門皆是朝北,朝南的一側皆是修葺有一堵夯土所築的土牆。這樣的建築,居然是為了巷戰設計。李重九走到土牆邊上,隨意用指甲一掛,隻有一道白印,如此夯土夯築之土牆,竟也是堅固。

    這區區一個小山寨,其防禦力度,簡直不遜色於邊郡的城寨。李重九一路行來,所遇見的山賊。不過這些男女老幼,見了李重九之後,皆是退避到一旁,或是轉麵就走。大家撲通撲通地關上窗戶。有一個婦人甚至潑了一盆子水到地上,轉麵就關門。

    聯係到方才一路上山的情況,這顯然十分不友好。怎麼說李重九也是山寨的少當家,如此對待,顯然是山寨之中,發生了什麼不利於己的事情。

    李重九想了下,當下走到一戶門外,隔著籬笆向內問道:“李二叔,借一步說話。”

    這李二叔,正是李重九穿越後,指點了他許多那名老人。他亦從他口中明白,對方原是山寨的老兄弟了,一次出差失了風,被衙門了抓了去,穿了琵琶骨後,硬是不肯招出同夥。之後七千寨上下打通衙門關節,將李二叔救了出來。因為李二叔已是被官府打殘,故而七千寨上下不僅將他供養著,並敬重他的義氣,上下皆是好酒好肉招待著。每一次出差遣得錢,皆是有他的肉好。

    而這一次李重九病重,他的父親李虎去縣城收購老山參時,李重九一直由他的照料。這三天來,李重九在這李二叔口,套到了不少消息。

    李二叔抬頭看了李重九一眼,當下走近一步,將手掩著口言道:“少當家的不好了。”

    “怎麼了?”李重九問道。

    “二當家這一次動了怒,要將這一次隨少當家出差遣,逃回來的眾弟兄們都拿去,吊在樹上穿花!”

    “什麼是掛甲,穿花?”

    李重九對於李二叔說的這些山寨切口,還是不太了解。

    披甲,穿花乃是山寨之中,對山賊內部實行最嚴厲的刑法。分別乃是不同季節使用。

    “掛甲”在冬天使用,先把人的衣服全部脫光,綁在樹上,然後向他身上潑涼水,太原郡冬天氣溫極低,隻一夜的工夫,那人就凍成了雪白的冰條。

    “穿花”則正是在夏季使用。也是把人衣服脫光,綁在野外大樹上。到了晚上山區,各種蚊子、小蟲、瞎虻特多,一到黃昏,象霧氣一樣,成群飛來,糊在這人身上,一宿間就把人的血吸幹。

    這兩等刑法,都是來懲處山賊中犯了大錯的人,方才如此。

    原來這一次李重九,被李三娘打得吐血倒地,身旁的山賊見此情況棄之而逃,實是一種沒有義氣的行為。進入山寨,眾人皆是盟過誓,喝過酒的,說要一道患難與共。貪生怕死,棄兄弟而逃,皆是被認為毫無義氣,故而在此情況下,往往要殺一儆百。

    李二叔講了大半天,李重九這才明白,當下一愣,心想這七千寨內部為了嚴肅紀律,一口氣就要殺十多人,還是因為自己之緣故。這就可以解釋為何山賊們,看見自己的神情如此古怪的緣故了。

    因為他們的家人,以及同伴都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要遭到滅頂之災。所以他們看見自己,才心有不滿。當然這十幾人一旦被處死了,他們的家人朋友,雖不敢明麵表示什麼,但定然也會因此而怨懟李重九。以後李重九在山寨之中,就難以立足了。

    李重九問道:“那十多人現在何處?”

    李二叔言道:“就在聚義廳前的演武場上。”

    李重九點了點頭,正走出了幾步。而這時李二叔急匆匆地追上來,在他耳邊補充了言道:“小九,切莫衝撞了二當家。”

    “我知道。”

    李重九當下笑了笑,表示寬慰。七千寨的演武場上,種著一排大棗樹,每到八九月份棗樹成熟的季節時,棗子樹上皆是沉甸甸的。山寨的人,都收獲時候,就打來作牙祭。不過現在大棗樹上,掛得並非是棗子,而是一溜子大漢,雙手反吊被掛在樹上。

    想必這些人就是那日跟著自己去打劫李三娘,雖大敗而歸,然後丟下自己一人的同伴吧。隻是可惜,現在他們認得李重九,李重九卻一個都不認得。

    李重九走到近處之後,這些大漢一見李重九來,便猶如紛紛言道:“少當家!少當家!”

    李重九沒有說話,亦沒有向他呼叫的漢子上看一眼,徑直走到棗樹下,對著一名男子,先是畢恭畢敬地道了一聲:“見過二叔!”

    這名男子身材魁梧,穿著一身惹眼的綠袍,即便是坐在石上,亦如山嶽一般。而在此人身後,一名山賊替他舉著兵器,赫然是一把長柄全身鐵的斬馬刀不用李二輸之前的指點,李重九關看對方相貌,亦猜得出來。

    好一位燕趙大漢!

    此人麵如重棗,掛著長須,不怒自威,正是七千寨二當家,王君廓(注1)。在來之前,李二叔拉過李重九,鄭重其事地交代了半天,說了這位七千寨二當家來曆。

    王君廓在四五年前入七千寨前,乃是駔儈(注2)出身。後官府橫征而顛沛流離,於是就半路行盜,他用竹笱製了個魚具,內置倒刺,看見路上有孤身商販往來,就將此魚具當作血滴子一般,罩在對方頭上,奪貨而逃。

    行盜多年,學了一身好武藝,聚集了一群好漢,劫掠長平縣殺了不少官兵,官吏。之後為官軍重兵所圍,王君廓率眾突圍,幾乎僅以身免,之後手下散去,身負重傷,卻正好為李重九之父所救。王君廓人雖是凶惡,卻懂得知恩圖報,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決定留在七千寨,當仁不讓地成為了二當家。

    李重九得知對方底細後,心底一凜。此人難道就是瓦崗寨大將,日後若非出了差池,絕對可躋身淩煙閣二十四將之一,大將王君廓。沒料到,如此一座小山寨之中,居然亦是藏龍臥虎。

    注1:《唐書》記載,王君廓,並州石艾人也。少亡命為群盜,聚徒千餘人,轉掠長平,進逼夏縣。演義,乃是瓦崗五虎大刀王君可的原型。

    注2:駔儈,即牙行,古時候的中介商人。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4
第四章恩威並濟

說實在的,重生之後,李重九本是不想扯上麻煩事的。但是一來,不忍這十二個人,因自己而死,二來,亦是若是自己不出頭,以後就無法在山寨立足了。

    聽李重九問詢,王君廓轉過頭來。兩道重重的棗眉之下,雙道精光赫然盯在李重九的臉上。不愧是後世成名一方的人物。

    王君廓就是如此平淡地看著,作為一個心黑手狠,手下人命無數的人物,自是不怒自威。普通的山賊們,不要說是對視了,對方眼睛一掃,就已是嚇得膽顫。

    李重九對視一會,便撤下目光,低下頭去,言道:“見過二叔。”這並非是畏懼,而是對於長輩的禮貌。

    王君廓一笑,言道:“小九,你來正好,看二叔如何替你出氣!”說完王君廓不知何時,手多了一根皮鞭子,一抖之後,居然有八九米長。

    倏地咻地一聲破空響過。隻聽啪地一聲肉響,然後就是一道淒慘無比的叫聲。

    聽著這聲脆響,不少沒有準備的人,皆是臉皮一跳。

    李重九不動聲色,仔細看去,隻見王君廓坐在石上,身子紋絲不動,隻有手腕抖動。而揮動這皮鞭子顯然甚長,足足有八九米長,但在半空飛騰挪動,十分靈動。掛在樹上的兩個山賊,被他鞭撻的皮開肉綻,渾身鮮血淋漓。

    “二當家,饒命!”

    “二當家,我知錯了。”

    “二當家,你來個幹脆的吧!”

    “二當家。”

    啪!

    李重九臉上微微生疼,原來是一點血沫,擦在臉上。這一幕分外有觸目驚心之感。李重九沒有擦拭,仍是站著。而這兩個山賊皮開肉綻,一旁山賊見了亦是一臉畏懼之色。

    在演武場的另一邊,早就圍上不少山賊的家人聽聞要被處決,皆是焦急不已,眼見這兩名山賊被抽打。這兩個山賊的家人,發出哀嚎痛哭之聲,更是令人聽之心酸。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對這二當家罵上一句。

    打完這一頓後,王君廓將鞭子一手,鞭頭咻地一聲,抽動空氣,回到了手。

    王君廓將鞭子遞給李重九,言道:“你來。”

    “是。”

    李重九接過皮鞭子拿在手中。這時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自己身上。掛在樹上的山賊們,一個個皆是怒目而視。

    “二當家英雄了得,打我們也就算了。”

    “少當家,嘿嘿,還是……”

    他們總算顧及到一點,李重九父親,大當家李虎的名聲,沒有惡言出口。李重九將這些話聽在耳,轉過身子去,眼睛中露出幾分厲色。

    “唰!”

    李重九一個鞭子抽去,抽在一個山賊身上,一道血痕赫然出現。

    “直娘賊!不疼!”

    這名山賊一臉紮胡子,反手高高吊在樹上,但亦是硬氣。

    又是一鞭!

    “哈哈!再打老子一下,我王馬漢叫一聲疼,就不利索。”

    這山賊以目光挑釁著李重九,顯然是個亡命之徒。見對方如此,李重九目光一厲,當下喝道:“取鹽水來。”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好狠。

    王君廓點點頭,當下一名山賊碰上一碗鹽水。李重九將鞭子在鹽水沾濕之後,當下反手一鞭,重重朝這王馬漢身上抽去。

    王馬漢麵色扭曲,當下仰起頭,雙目欲裂,嘴底下是緊緊咬住,但就是沒哼出一哼來。這鹽水沾皮鞭,豈是一般人受的。場下王馬漢的渾家,當下啊地一聲暈了過去,幾個人連忙攙扶在一旁。

    李重九當下連抽十幾鞭,王馬漢這時幾乎已是沒了聲音。

    李重九又了換了目標,對著這些山賊就是一頓鞭子,一個不落地,照顧所有山賊。此刻可以感受到一對對如刀一般的眼睛,向自己怒目而視,若不是忌憚於王君廓。一旁之山賊家人,早就衝上來,將自己撕成碎片了。

    “少當家,何必如此心狠!”

    當下山賊的家人之中,有人言道。不過李重九卻置若寡聞。

    李重九抽了一頓後,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將皮鞭子交換給王君廓,言道:“二叔,我傷勢還未全好,又武藝低微,故而隻到這個份上了。”說完這句話,李重九可以感覺到背後那一道道眼光的殺氣。

    王君廓滿意地接過鞭子,言道:“無妨,到了天明,他們皆要成了人幹。”

    此言一處,李重九看見山賊們皆是變色,仿佛看到一條條人幹掛在樹上,搖搖晃晃。

    李重九言道:“多謝二叔,二叔侄兒想這些人既已得到教訓了,不知可否向你討個人情,放他們一馬。”

    時間凝固在此刻。眾人更是沒想到,李重九這才抽完,馬上就向王君廓求情。

    王君廓雙眼一眯,臉色就要轉變,此人在未上山時,就是名聞太原郡的一個惡人,手下的人命最少也有百八十條。山寨之中除了大當家,甚至沒有山賊敢於在他麵前皺一皺眉頭。

    王君廓終於將臉色緩下來,緩緩地言道:“小九,這些棄你而逃,乃是無義之輩,按照七千寨的規矩,當是處以披甲,穿花之刑法。我這麼做,也是替你爹,大當家的管教弟兄們。”“若是以後人人如此,山寨規矩何在?”王君廓最後一聲,轉而嚴厲。

    身旁之人,皆是為李重九瑟瑟發抖。正所謂誰不怕死,在此關頭,年紀最小的一各山賊,竟嗚嗚哭了起來。此刻任誰也沒有出聲斥責於他。

    演武場之上,一片靜默,吊在樹上之山賊,皆是汗顏低下了頭,似已經認命。在王君廓的氣勢的威壓之下,李重九抬起了頭,誠懇地言道:“二當家所言的極是,山寨的規矩不可以破,正所謂掉了腦袋不過碗大塊疤,頭斷了可接不回來,可否暫且記下,先饒過他們一死,讓他們以後將功贖罪。”

    當下李重九拱手,向下深深一拜。

    “求二當家,高抬貴手!”

    聽聞李重九這麼說。演武場外的眾山賊家人們亦是嚎啕大哭,一個個撲通撲通地跪下,大聲哭喊,喊聲震天。

    “我是替你服眾!既是你不領情,就算了。”

    說完,王君廓哼一聲,拂袖就走。數名跟著王君廓的山賊,亦是一並離去。掛在樹上山賊們,本以為必死,但是此刻絕處逢生,不由是大喜過望。

    “多謝二當家,多謝二當家。”

    山賊家人們見王君廓送走後,皆是立馬上前,七手八腳地替山賊們鬆綁。不過期間動手,或輕或重,觸碰到這些山賊的傷處,令這些人不由的‘直娘賊’大罵出口。眾山賊們從樹上放下後,皆是衣裳襤褸,鮮血模糊。

    當先一人,正是方才那王馬漢,此人在山賊之中,素有資曆,為人又有義氣,脾氣亦是最倔強不過。方才亦是他被李重九抽得最狠。

    眼下對方人高馬大站在李重九麵前,一身結實的肌肉,渾身血痕,更是說不出的可怖。突然之間,他舉起了沙包大的雙拳,在前麵一握,言道:“少當家,之前大夥棄你而逃的事,是我們不對,大恩不言謝,此恩以後再報答。”王馬漢當然不蠢,李重九方才抽他們鞭子的用意,正是為了從王君廓手底救下他們。

    正如家父親動怒要教訓兒子,母親先上去蓋一個巴掌,大聲數落。否則父親一旦動手,絕不會一個巴掌那麼簡單。

    王馬漢如此一說,其後的眾山賊們亦是齊聲附和。

    “不錯,少當家,不計前嫌,以德報怨,我小六在此謝過。”

    而一旁山賊的家人們,亦是一邊抱著自己的兒子,丈夫垂淚,一麵言道多謝少當家不計前嫌。見此李重九微微笑著。

    而在另一旁,山寨聚義廳。聚義廳中央用寬敞子的中堂,左右皆是小廳,廊房。中堂自是乃是山賊們議事,歡慶的地方,容納五六十人沒有問題。

    五張交床,其中兩個男子,各是坐在交床(注1)之上,其餘三個交床上皆是空。王君廓坐到了一張交床上,笑著言道:“小九做得不錯,給大當家你長臉了。”

    坐在上首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平八穩地坐著,麵容和藹,乃是李重九生父,李虎。

    李虎聽王君廓如此說,微微一笑,言道:“小孩子懂什麼事了,不過經此一事之後,總算能有幾分擔當了。”

    王君廓點點頭,言道:“大當家,此事急不得,鷹要慢慢熬。”

    說到這,李虎站起身來,感慨言道:“這一番失手,他本人被對方一個女子打成重傷。”

    “顏麵大失無所謂,日後可以找回來,武功低微亦無妨,日後可以練回來,可是眾兄弟當時棄他而去,無一人返身相救,可見平日他待眾人也是恩情不濟,這山寨之中有幾個人將他真正看待成少當家。”

    說到這,李虎唏噓不已。

    王君廓亦是不作聲,李重九平日如何,他是最清楚不過。七千寨的眾兄弟,能夠叫李重九一聲少當家,以及眼下的敬畏,全是看在李虎的麵子上。若是李虎不在,這山寨之中,真正能將之正視的能有幾人。

    “隻怪我以往太寵他,對他的提點少了點。”

    王君廓言道:“大當家放心,譬如今日之事,他處理不錯,還算是可以造就一番。”

    李虎點了點頭,言道:“希望如此吧,此事亦是我對他一個考驗。”

    “若是此刻,他不站出來替眾兄弟說話,以後山寨的人心也就散了。沒有人望,沒有武藝,如何能夠接替我成為大當家,還不如乘此機會,早早打法於他,讓他下山改頭換麵作一個踏實本分的百姓。”

    “若逢上太平時日,出路遠比咱們出沒本錢沒賣的踏實。”

    王君廓聞此不由默然,言道:“大當家所言甚是。”

    李虎笑道:“二弟,你不為人父,不知為人父的用心,到了此刻,我不希望將來小九能夠出人頭地,大有出息,隻能他能平平安安過這一世,傳宗接代,不要斷了我李家的香火,就可以了。”

    “至於這少當家,當或者不當,又有何幹係,說來不就是一個賊罷了。”

    注1:隋唐時,將交椅叫作交床,《長幹行》中,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李白詩中的繞床,乃是椅子,而不是進入姑娘閨閣中,坐在她床邊。

    本書中,以習慣見仍以交椅稱呼。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5
第五章古武術

此刻,坐於王馬漢家中的李重九,尚不知李虎對他這番父子之情。不過他亦是明眼人,聽聞二當家要鞭打眾人時,就明白了其中玄關所在。在管理學中,講究的就是恩威並用,有恩亦有威。七千寨之中,小四百號人。拋去老幼婦孺,傷殘,真正青壯,亦不過百來號的人手。這一口氣殺了十幾個,豈不人心大亂,但是不顧義氣,棄同伴而逃,又不能不明正典刑,否則以後就沒有威信可言了。

    故而必須將板子高高舉起,再輕輕放下。這當然必須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的人。這出戲唱黑臉的人,當然就是王君廓,而唱紅臉的人,還有誰比自己這少當家更合適。

    否則為何早不處置,晚不處置,非要在數天之後,自己養好傷以後再處置。李重九心底暗暗佩服,這厚黑學王君廓,用得高明,自己若是不能從中領會意思,也就是太沒有眼色。如此愚笨,自是不配當這少當家。

    如今之下,李重九看著眼下被救下的十二個山賊。他們對自己看法雖未必改觀多少,但是無論如何說,都是欠下自己一條人命。人情債最難還,何況還是救命之恩。

    現在為了感激,李重九的相救之恩,由王馬漢做東,十二個山賊們皆是聚在王馬漢的家。王馬漢家住在山寨的東頭,搭蓋了三間屋子,甚是寬敞。要知道七千寨之中,生活並非富裕,不用受官吏盤剝,不用服徭役,也就是比普通百姓好上一些。

    但是為了答謝李重九救命之恩,故而王馬漢的渾家,就是之前哭昏過那個女人,亦得做了大方,又向左鄰右舍動東接了一些,西挪了一點食材,來拚這宴席。一人一張桌子的分食宴席,並非寒門貧家辦得起的。故而所有人攏在一起合食,亦是當時常見之事。

    眾人在王馬漢家中,圍成一圈,胡坐在地上。宴席之中,自是無酒不歡。王馬漢的渾家,去家後院一大酒缸子,舀了一大桶酒來。這一桶子,看去乃是粟米釀製的黃酒。

    而王馬漢的渾家先是將網眼篩子,將酒篩過一遍後,之後用放火上溫熱。溫熱之時,一股濃鬱的酒香即撲鼻而來。一麵溫酒,一邊在廚房那邊,三個別家婦人亦來幫手,下手整治著酒菜。

    李重九見山賊眾人,聞著酒香,皆是一個個饞蟲大動的模樣。而王馬漢倒是沉靜,與眾人閑聊。不久之後酒已是溫熱,王馬漢的渾家,用竹勺將酒舀出。王馬漢先是給李重九倒了小半碗,再給自己倒了小半碗。至於其餘各人皆是,倒上半碗。

    王馬漢先將碗舉起,開口言道:“少當家,某是個直性子,有話直說,以往多有得罪。”

    “今日,唉,啥也不說了,敬你。”

    說完王馬漢亦不顧酒尚且溫熱,就一口氣咕嘟咕嘟地喝下去,顯得人甚為豪爽。李重九見此微微一笑,這些山賊雖是粗鄙,但是都是直性子,容易打交道。在上輩子,商場上見慣了西裝革履,文質彬彬,但是背後卻下刀子的人,眼下與這些人相處,卻別有一番輕鬆自在之感。

    李重九心底亦漸漸適應了,山賊的身份,當下言道:“王兄弟,言重了。”

    說完李重九接過酒碗,亦是緩緩喝幹。

    “少當家,好酒量!”

    眼見李重九露出碗底,眾山賊們皆是響起了暴天價的喝彩聲。

    “來,少當家,我牛二進敬你一碗!說實話,以往看你不過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今日之事,俺記在心底。”

    “真不會說話。”

    當下幾個山賊出口罵道。

    這牛二與李重九年紀相仿,他亦是這十二個山賊中,年紀最小的,方才王君廓鞭撻時,所有山賊中就屬他一人哭了。

    王馬漢眼睛一橫,言道:“就屁大的小子,也站起來敬酒,小心你家大人錘你。”

    “耶娘(注1)才不錘我呢?”

    正當牛二進滿臉通紅,要和王馬漢理論時。李重九卻站起身來,倒了半碗黃酒,言道:“來,我們幹。”

    說罷李重九將酒碗放在唇邊喝幹。

    一旁的山賊,低聲交談言道:“我從來不知道,少當家是如此豪邁,酒量如此好。”

    “是啊,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見得。”

    “哈哈,王馬漢,可不要舍不得你的酒啊。”

    李重九兩杯酒下肚,微微一笑,商場征戰多年,論起喝起酒,還未見誰是他的對手。

    特別這種未蒸餾過的酒,酒味甚淡,喝得猶如白水,不過他亦沒有故作豪勇,隻是將酒一口口緩緩吞入。

    三杯吐然諾,五嶽顛倒傾。雖皆是山賊,但亦是有血性的燕趙男兒,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眾山賊見李重九,喝酒幹脆,不由皆是豎起大拇指。若說方才李重九救下他們,隻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現在皆覺得少當家頗有幾分豪氣幹雲的味道。眾人皆是在心底奇了怪了,怎麼這少當家與以往全然不同呢。李重九酒量甚豪,當下十二個山賊皆是個個站起敬酒。李重九則是酒到杯幹,一個不落喝完。眾山賊們已由之前的驚歎,到現在的欽佩了。酒量高,則氣更狀,古來英雄那個不酒量過人。

    眾山賊皆是放下了酒碗,偷眼打量王馬漢,本來一番戲弄的心思在也不見。而王馬漢現在亦是心服口服。就在眾人吃酒時。王馬漢的渾家先端上了一大盤豬下水。

    豬下水都在湯撈過,算是白煮。三個豬心,片片被切成八瓣,上撒了一些蔥花,至於腸子肚子亦在碗旁圍了一圈。在北方羊肉常見,但豬肉卻甚少。故而眾人有豬下水,開葷皆是大喜。

    眾山賊們亦是都是早已相熟了,各不客氣,自取了蒜泥,沾來吃。要吃羊肉,最好是配胡椒,但胡椒需從外進口而來,十分貴,而吃豬肉卻不需那麼講究,直接用蒜泥一沾就好。之後一盆盆熱菜端出,葷的有豬羊魚,嫩雞釀鵝,素有藕菘(注2)韭,香蕈口磨。

    三杯酒下肚,菜肴雖是粗糙,但卻是肉管飽。正是山賊們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的生活。不多時,眾人已是麵憨耳熱,鬧了個關公臉,李重九臉上亦有幾分酒色,不過一雙眼睛卻愈加清亮。

    當下所有人皆打開了話匣子,天南地北地聊起。一群粗魯漢子聚攏在一起,所聊的除了女人以外,就是棍棒拳腳。對於李重九而言,上一次敗給李三娘之事,大家皆是以之為恥,故而皆是不談。

    說起拳腳棍棒上的功夫,自是王君廓居首,而李重九父親數年前一次劫掠中交手,傷了肺尖後,撈下病根,故而之後就很少動手。接下來,就是其他三位當家,亦各自有一身不凡的武藝。

    李重九一直詫異時,既然穿越到隋唐之時,這時候中國古武術,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李元霸,宇文成都,羅成之驍勇,到底幾分演義,幾分史實。秦瓊,程咬金,尉遲敬德他們的武術到底到何地步?力敵百人,萬人之猛將,到底有沒有。當下李重九將話題,不動聲色扯到王君廓武藝。

    王馬漢表麵上人雖粗豪,但是心思卻細密,說起武藝更是門兒清,言道:“二當家的武藝,自是不用說,雙臂數百斤的氣力,等閑十幾個人,近不得身子。”“不過若說到百人敵,恐怕就難了。”

    “這百人敵嘛,當世或許是有的,但若是千人敵,某家是不大信的,萬人敵更是別提了。”

    李重九聽王馬漢這麼說,當下點點頭。在他看來,這比較貼近事實。但從幾位山賊話中,他知道論氣力,山寨之中王馬漢,僅次於王君廓。

    此人慣用兩柄宣花大斧,遇上官兵時,逢人就劈個兩半,也是一個狠人,放在水滸,也算是一個小李逵。王馬漢說完,當下又幾個人,七嘴八舌言道。他們是不信王馬漢之言,隻是對王君廓武藝比較推崇。聊天之中。李重九還打探到,王君廓加入七千寨後,李虎曾有意,讓李重九拜下王君廓為師,學一身好本事。記得王君廓當時很猶豫,先是全身捏了一番自己的筋骨後,命自己紮一個馬步,若可支持兩個時辰,則可拜入他的門下為徒。可惜是,當時自己堅持不到半個時辰,就不濟了,故而沒有收錄。聽到此,李重九點點頭,對古武術有了個估摸的大概。首先王君廓肯定是練就某種古武術,否則李虎不會讓自己拜師。其次,這種古武術對人的資質,有著嚴苛的要求並非等閑人可以練就,需要附和條件之人方可。

    而李重九顯然資質上,並未達到王君廓的要求。這令李重九有些失望,但是以他想來,這也沒什麼,天下古武術應該不隻王君廓這一家。既到了這個時代,無論如何亦要見識一下,方才不枉費走了一趟。

    注1:隋時,平民家稱呼父母為耶娘。

    《兵車行》:“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

    不過還有將父親稱為哥哥的叫法,為免怪異,本書不采用。

    注2:菘,即白菜。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6
第六章左右開弓

一夜之後,李重九發覺微微有些頭疼。這幾日也不知陪了那些漢子,喝了多少酒下肚,自己亦有些醉了。畢竟不是上輩子那個身體,若是如此,絕對灌不倒他的。

    但這幾天也是很有收獲,與王馬漢等幾個山賊,打成了一片,閑聊中獲知了不少山寨的消息。現在李重九站起身來時,卻格外輕鬆,經過數日來的修養,身體已恢複了完全的康健。胸口那觸目驚心的淤青亦已經是退散,隻留下一道紅印。

    “喔!”演武場的方向,陡然響起了震天的號子聲。這樣遒勁有力的聲音,令剛剛睡醒李重九,不由內心一顫。李重九當下已經披衣而起,起床走出院門之外。

    “第二式!”

    “喔!”

    此刻天色還未亮,不過才五更天。隻有一點晨曦,掛在天邊。但是李重九看著演武場上,已有上百名上身赤裸的大漢,擺出了一招黑虎掏心的招式。

    而一旁王君廓,豎著重棗眉凝目看著。他督促著眾人練武,若是有任何人懈怠,他手中的鞭子可是不饒人的。

    “第三式!”“轟!”

    眾山賊變拳為掌,整齊一劃。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照射在山賊們古銅色一般肌膚上,汗水顆顆從結實肌肉上滾落。百人之呼嘯喊,李重九聞之,不由心頭振動。

    這種簡單的套路,來來去去就幾個動作,顯是一套拳法。看了許久,李重九亦摸了清楚,微感失望。這樣的拳法,類似後世的軍體拳,強身健體有之,但若說一門古武術,卻不是。按照李重九這幾日來的打聽,以及與王君廓閑聊。亦是明白,這個時代確實有古武術的存在。不過修煉古武術,正如李重九推斷的那樣,對練習者的身體,資質,悟性要求極為苛刻。並且皆是秘藏家傳的形式傳授,絕對不會對外公布。

    這些古武術的精通者,太平盛世時,不顯山不露水,如儒士一般以耕讀傳家。但是一旦天下大亂,烽火四起,他們即挺身而出,以一身武藝為資,報效各路諸侯,以馬上覓軍功。

    比如王君廓作為七千寨武技最強者,負責教督眾山賊們之武藝。但是李重九明白,王君廓傳授的不過是一些粗淺的功夫,而真正能夠那種貨於帝王家的武功。除非是父子相傳,否則即便救命這樣天大的恩情,亦不足以讓王君廓傳授。

    想到這,李重九不由對古武術,心底有幾分熱切。上輩子於商場打拚,平日坐辦公室,背著筆記本,乘飛機天南地北地跑。幾乎沒有清閑時間,這令他大學時候那一副好身體,到了三十多歲時,早早的就是肌肉鬆塌。

    若是他勤快一點,報個跆拳道,泰拳什麼速成班的,亦不會被幾個毛賊送到這個時代來。不過現在……

    看著小麥色肌肉沐浴在陽光下,李重九不得不慶幸,這輩子自己擁有了一個不錯的身體。盡管隻有十五歲,身體還未完全長成,但是已有了近一米七的個頭。

    四肢肌肉雖沒有如王馬漢那般,誇張地墳起,但是亦是蘊含著不小的力量。遠遠勝過上輩子,坐辦公室,坐飛機的身體。從他人口打探的消息。李重九在自小六歲開始練習粗淺武藝,打下根基,也算打熬出一身不錯的脛骨。

    加之平日,王君廓亦是盡心點撥過他,李重九也算有點根基。但是僅僅限於七千寨中,李重九的武藝勉強上算是一把好手。

    不過縱然如此,李重九亦心知自己遠遠不是,王君廓,王馬漢的對手,甚至那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李三娘,亦可以一掌將自己打翻。這些人已如此了。那秦瓊,程咬金,尉遲敬德,這些尚在草莽之中的好漢,不知道他們的武技又是如何?

    古代是否真有,百人敵,千人敵,甚至萬人敵這樣的絕代猛將。他不知道。

    那麼既然因為自己資質低劣,而王君廓不傳授武功,那麼重活一次的李重九,就此與武功絕緣,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上輩子,李重九會些拳腳,那麼他很可能會保住性命,不會如此輕易枉死,如果這輩子,李重九武功好一點,那麼碰上李三娘時,亦不會一個照麵給她打得吐血倒地,險些身死。

    這個時代,憑著一身好武藝,封王晉爵,出入廟堂的人,不知凡幾。一身好武藝貨於帝王的武將,在亂世之中,更勝於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儒生。這不僅僅是世家如此,甚至北地民風亦是如此。

    燕趙好漢,血性好武。因自古處於對抗北方遊牧民族第一線,亦有燕趙之兵為天下雄之說。胡漢混雜,民風彪悍.大隋朝開國以來,東征西討,幾乎每一年都在打戰。今年又為了平高句麗,天子調集了各地的府兵。

    故而邊塞的人家皆是家中子弟,學習弓馬,刀劍,以一身武藝。若應召從征,可以博一個功名,在家,若是山賊來打劫,這些子弟亦可以聚集一處,進行防衛。燕趙的北地男兒,自是打小習武,這皆是習以為常之事。

    李重九仔細想了想,上輩子武藝不用說了。這輩子,他可不能再窩窩囊囊地死於宵小之手,無論如何,亦不能辜負這幅好身板。當下李重九想到了那掛在家牆壁上,開皇八年所製的角弓。

    從李二叔口得知。這把弓乃是隋軍中將領所用之弓,力三石,乃是隋軍之中的難得的利器,乃是旅率(注1)一流的將尉使用的。乃是四當家蘇素,跑遼東時,從牙行的手,輾轉從靺鞨人那,花了三匹絹,加五吊自錢買下的。據說是開皇年間,隋軍征伐遼東時,不知哪個將領沒在異鄉,故而而來。

    如此的強弓,亦隻有大隋工部的工匠才製得出,民間則是不要想了,靺鞨人製弓之道更是拍馬不及。要知道隋軍步卒所用之弓,乃是一石半,健卒可開兩石,而南方步卒則較弱,一般隻能開一石弓。

    拉得動三石弓的都是可當一方的壯士,要麼精通古武術,要麼就是天生大力,必能在隋軍中獲得重用。當然再往上,還有六石弓,九石弓。

    能拉得動六石弓的,據說隻有楊爽,韓擒虎,賀若弼,魚俱羅,史萬歲這樣的開國大將。當然還有一箭雙雕,威震突厥的長孫晟。

    說起這些人的時候,一貫武藝甚高的王君廓,都是一臉的敬畏之色,他言道這樣的大將,都乃是一時之選,乃是高祖開國時,龍運匯聚,自然有一幫不世出的良臣猛將相助。承平年間,要想碰到真是千難萬難。高祖當時就是憑著這一幫猛將,平南陳,北擊突厥,吐穀渾,這才定鼎了天下。

    當然對於王君廓這樣的說法,穿越後的李重九,自然是另一種看法的。所謂開國之時,必有龍運匯聚。不過是天下更替時,革舊布新,各國人才機製競爭,選拔激烈,自然是有能者脫穎而出。若換在太平盛世,機製僵化,大多是一個拚爹的時代,這樣的猛將可能亦不過是一介馬夫罷了。

    論及當今英雄人物,王君廓說除了以上那些名將,此時多已是早亡,健在在世,亦早已是年老,氣力不在。說起六石弓,當世可能隻有齊郡丞張須陀能開得動。此外唐國公李淵,亦是難得的神射手,但能不能開六石弓,卻不知道。

    最後王君廓講到是九石弓。

    李重九心道,天下能開六石弓的已是一代猛將了,難道還有九石的不成,那可是千斤神力,對於正常人而言,就算是想一想也覺得是天荒夜談。可是王君廓當時鄭重其色地告訴自己。世上之事自己想象不到,不等於沒有,隻是運道不夠,沒有遇見。能開九石弓這樣的好漢,曆朝曆代隻不過一二人罷了。

    李重九將這些聽了一遍後,決定還是放眼當下。

    他回到房間內後,從皮囊子,將這三石弓取下,擱在手掂量了一下。之後,李重九雙臂貫力,左右手一緊,用盡氣力推弓。

    “呼!”

    李重九放下這三石弓,果真還是力道不濟,隻能開得一小半。這三石弓,能將弓拉得如同滿月的人,在整個七千寨之中,亦隻有王君廓一人拉得動。可惜王君廓不愛用弓,故而不用。

    所以李虎將此弓就給李重九,當然亦不是李重九能開這三石弓的意思,隻是作為激勵的作用更大,一番望子成龍的心意。反正山寨之中,亦無人用得此弓,故而就暫時擱在李重九那了。

    這數年來,事實上有著這把三石弓,以及王君廓講的弓馬封王拜將的激勵,對於李重九而言還是大收成效的。雖說山賊沒有野望的。穿越前的少當家李重九,整日是一根筋的打熬氣力,並且苦練射術。

    到了現在,李重九繼承了這個身體,開得是二石弓,至於射術,雖隻算上山寨之中一般水平,亦可達到十不離六七的程度。這對於李重九而言,是相當驚喜的。要知道穿越前,他能夠挽起一石弓,就差不多了,而弓箭之術卻更是不知從何談起。總算是一個大收獲。

    而最難能的,據說李重九居然能夠左右手都能射箭,即左右開弓的天賦。

    注1:隋兵製,校尉轄三百人.旅帥,轄一百人.隊正轄五十人,火長轄五人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7
第七章遊獵

左右開弓之技,乃是騎射之道。即便最擅長馬上作戰的突厥人,亦很少有人可以左右開弓的。這絕對是難能的本事。

    到了這一步,李重九才暗暗叫屈。如此想來,當初敗給李三娘亦是不冤枉了,這李重九原本主要練的就是弓術。要一個弓箭手與人肉搏,這不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嗎?

    不過想可以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因為當時北地的燕趙男兒,是弓術與近身肉搏,皆需掌握的。

    怎麼說,看看古代唐軍。背負箭囊,腰挎長弓,手捉橫刀,遠戰能張弓,近身敢爭先,這才是橫掃天下的精銳。唐軍士兵皆是每人一弓。

    《兵車行》開頭就是,車磷磷,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這就是唐軍出戰的陣勢。

    故而李重九即便有一手好射術,但是敗給李三娘,就是敗了,毫無疑問。如若狡辯太多,隻是給自己找借口而已。

    不過眼下三石弓,李重九亦隻能開個一小半,勉強可以射之,但是卻不能發揮起最大威力。更別說,一口連珠箭了。

    李重九惋惜地將這三石弓收入皮囊之內,轉而去取了自己日常慣用的二石弓。這張弓自己用老了,平日皆是用此弓來練習,上麵的絲麻絞線亦有幾分失去彈性。

    不過無論如何,這亦是穿越前李重九,最適合的兵器。當下李重九將這弓掂量在手中,心道穿越之後,隻是繼承了這身體,不知那先前練下的箭術,還有幾分。

    於是李重九不由動了一試自己弓術的念頭。李重九想到就做,背上半壺箭,並取了一柄短刀防身,就一個人下山去了。

    七千寨的大山之中,參天大樹,比目皆是。往西南而望,那猶如蒼龍一般的太行山山脈,延袤千,百嶺互連,隔斷了東西交通。

    莽莽大山之中,天穹籠罩,這才剛剛是清晨。此時正值盛夏,鳥鳴蟲叫。地上青草剛剛沒過腳腕,晨間的露珠順著壓低的草葉,滲入褲管,浸得滿腳皆是濕漉。撥草上山,負著長弓的李重九眼前皆是一片原始的景色。山間隱然有樵夫,獵戶出沒,放歌的山號子,不時飄蕩在山間。

    李重九一路走來,開始還有一條附近樵夫踩踏而成的草徑,但隨著入山已深,草徑早已是不見。山間多有山兔跳脫,期間還有一二野豬穿梭其中。馬上進入秋季,山間的活物,都在積攢肥膘,準備過冬,若是打一隻回去,肯定能夠大飽口福。

    待見到眼前一隻脫兔,從麵前跳縱。李重九看準了目標,當下解開弓囊。他並未直接將二石弓取出,而是先取出一個銅扳指戴上。

    此銅扳指,乃是坡形,後露出指蓋(注1)。扳指是為了射箭時保護拇指所用,古代扳指還有弦槽。當時的控弦之法分中國法及胡法(注2)。中國法,乃是拇指勾弓弦之控弦之術。中國法因以大拇指勾住弓弦,徒手施射容易受傷,故而皆必須戴上扳指。

    當下李重九,從背後的箭壺取出一支箭來掛弦。恍然之間,以往從未操過弓箭的李重九,在這一刻卻對弓箭,感覺分外熟悉。這一刻的感覺,就猶如久別重逢的初戀情人一般,熟悉又陌生。

    隻見李重九三指撚箭,加於弓,左手指受之。而李重九整個人,正是端身如幹,直臂如枝,其肘可措杯水。李重九看準脫兔之後,弓弦在他手中徐徐推出,一時拉得滿弦,卻並不十分吃力,可見其臂力之強。

    嗦地一聲,箭羽脫弦而出。卻射在了那頭脫兔的一步之外,而脫兔受此驚嚇,跑得更快,一溜煙沒草叢不見了。

    李重九搖了搖頭,見此一箭射偏,他並不訝異,意識乃是千年後的意識,箭術乃是這個時代的身體,兩者的融合並非輕易。自己是不可能一步登天,這其中的融合,需要一個過程。

    當下李重九將箭頭從草泥之中拔出之後,將之收入箭壺繼續上山。

    一路跋涉,又翻過一個山頭。李重九路遇了數隻山羊,決定追獵。追獵有幾分慌不擇路之感。李重九取了一根枯木代作為長杖,一邊走一邊用長杖抽到兩旁的野草。因為深入山林,身上腳上不免被草割到,刺刺生疼,山石羈絆,路遇山溪,還需跋涉而過。不過李重九卻覺得樂在其中,這其中樂趣,甚至比以往,在電腦前,手指動動,賺個幾百萬還來得高興。

    穿行至正午,日頭正好深到最高處。不知不覺一路不斷穿山爬山,漸漸已遠離了山寨甚遠。李重九一路跋涉,額頭身上皆是汗如泥漿,緊緊地貼著身上的衣服上。深入山林之中,山風襲來,李重九濕衣卻是感覺一片涼快。

    待他舉頭四望,眼前嘩嘩的流水聲,一道山泉直掛於前,盡頭卻是一麵高聳入雲的峭壁。隻見山泉水清澈,流淌而過,李重九顯然已將獵物追丟。不過他本意不在於捕獵,而是用過遊獵這樣的手段,盡快鍛煉自己的身體,早日熟悉箭術,以融入這個時代。眼見泉水甚淺,李重九當下脫去衣服褲子,一頭鑽進了山泉麵,大搓身上老泥。這一番沐浴,頓覺得痛快淋漓,雖沒有追獵成功,亦是不負此行。十分不利索地束紮上發髻後,李重九穿上衣服,突聞到一陣輕歌笑語。

    隻見三名二八年華的少女,手端著一盆子衣物,來到山泉邊上。這三名少女,上穿短襦,下著長裙,雖沒有什麼豔麗的美色,卻皆有一股樸素之意。她們顯然是本地鄉的女子,來這漿洗衣服,陡然見到自己時,臉上皆抹過一絲羞色,低垂下頭,一時難以進退。

    李重九當下哈哈一笑,向幾名少女一抱拳。而這三名少女見李重九笑得坦蕩,身材挺拔,亦紛紛靦腆的還禮。

    有一名少女臉頰暈紅,見李重九似大有好感,大膽相詢,言道:“這位大哥哪人,為何從未見過?”

    李重九回答言道:“附近之人,進山射獵。”

    對方輕輕哦地一聲。當下李重九向他們告辭,背上長弓箭袋,開始返程。身後那幾名少女看著李重九的背影,耳語了一番,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那名向李重九相詢的少女,顯然被兩名女伴狹促了一番。

    來時匆匆,返程卻是輕鬆多了。李重九辨路的本領,還是不錯,沿途別草刻樹做了記號,並且通過以往學來一些野外求生的知識辨識方向。而返回的沿途之上,更是繼續鍛煉箭術。

    李重九向野兔,子,山雞,飛鳥,接連放空了十餘箭,全部未中。眼見射術如此,至於半路碰上的野山豬,李崇還是暫時不去招惹,躲避為上。

    穿梭在大山之中,李重九突然想起,他在書上看過所有人的祖先都是獵人,獵人是人類在這世界上扮演的第一個角色,也是扮演時間最長的一個角色。遊獵,既是遠古人探尋自己生存空間的過程,又是搏殺求生存的一個本能,為人類千古傳承。李重九手持一張弓箭,於山中飛奔行獵。行到半途,李重九突然發現了目標,正是方才他追丟的那群山羊。

    現在這五六隻山羊,將李重九兜了一圈戲耍了一番後,正在一個山穀,伏下快速地吃著草。

    山羊是一種警惕多疑的動物,方才李重九早有領教。現在他所處的距離山羊有八十步遠的距離,高半個山坡,山羊貪戀這一片的嫩草沒有抬頭,故而李重九挨近了亦沒有察覺。

    八十步正是二石弓的殺傷射程之內。

    此刻正值無風,李重九調勻了呼吸,將手中的二石弓置於頭頂,之後緩緩平落,漸漸與肩平行。持弓之前手以指托箭,以定獵物之位,而箭矢在於弓右,目光在於弓左。這正是射術中所雲,簇不上指,必無中矢。指不知簇,同於無目。

    這一次李重九卯足了氣力,弓崩得如同滿月。箭離弦而出,咻地一聲破空而去。

    伏地吃草的山羊似有所察覺,豎長了耳朵,口銜著嫩草,瞪大了眼睛,警覺地抬起頭來。箭矢疾如閃電,倏地貫入。

    呲!

    無比血腥的聲音,箭矢貫通羊皮,幾乎皆沒,隻餘下一個雪白色的箭羽。待鮮血噴濺出的一刻,其餘的山羊轟然炸開,各自沒有義氣地逃命了。而那隻背上中箭的山羊,低鳴了一聲,後腿一蹬,盲不擇路的亂竄。

    李重九哪肯,讓獵物脫手,當下背起弓,抽出短刀,快步向亂跑的山羊追去。

    注1:不同於清宮劇看的圓筒形扳指,坡形扳指乃是我們漢人一直沿用的。

    因為扳指不同,所以漢人滿人,控弦手法亦是不同。

    注2:《射經》有雲:凡控弦有二法:無名指疊小指,中指壓大指,頭指當弦直豎,中國法也;屈大指,以頭指壓勾指,此胡法也。

    中國法,即現代常說的蒙古式射法,而胡法,即地中海式射法。

    中國法利於步射,力強,胡法,則是利於騎射,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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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7
第八章羊大為美

呼!呼!

    奔行追蹤了小半路,李重九氣息有些微喘,那隻中箭負傷的山羊,早已跳脫的不知何處而去。不過草叢,樹林之間,鮮血一路滴落,這倒是給了他最好的路標。快步跨越一條山澗,李重九終於尋到了目標。

    在一處樹下,這隻中箭的山羊,臥倒在地上,四肢卷曲,身子劇烈著隨著呼吸起伏,伸吐舌頭,抖晃短尾,而脖頸上鮮血則是泊泊冒出。見之痛苦掙紮,李重九上前合住山羊眼睛,一刀往之喉頭放血。沒想到,第一次行獵,就打到這麼個大獵物,才亦相當不易。

    從方才的遊獵之中,李重九亦感覺自己的弓術,有所進益。看來行獵,果真是有效提高武技的方法,難怪草原部族都乃借遊獵,操練兵法戰陣。

    低頭看向這頭山羊,好家夥!李重九估計了一下,這山羊最少七八十斤,可謂是豐收。但是若要拖著返回山寨,一路肯定耗費體力。於是李重九將腰間短刀取出,就地殺羊取肉。

    短刀充當了屠刀的角色,李重九先卸下幾個羊腿,之後從羊骨上解肉。去內蒙時,曾吃過當地牧民做得手抓羊肉,故而李重九亦是知曉個一二。這頭山羊,鮮肥膘壯,拋棄內髒外,可供食用的肉塊仍是甚多。

    “羊大為美(注1),”李重九一麵割肉,一麵笑著自言自語道,“古人定然也是在狩獵之中,如我這般,收獲到美食,故而喜悅,才有了美字的詞意。”李重九一麵說著,一麵將頭紮入,用刀剔骨。

    此刻已是天色見晚,夕陽斜照。山林之間,老鴉呱叫,正吹促幼鳥返巢。李重九拿著短刀,在山坡上露出一個背影,一邊一下一下地切肉,一邊抹去手底的血水。

    這動作十分血腥,同時充滿了美感。這是生與死之間的流轉。正如那部美國大片。獵手屠殺獵物時說著,你的靈魂將與神同在,你的肉體將變成我們的一部分。不過李重九卻沒有那麼多的廢話。

    將山羊差不多收拾妥當後,李重九取出草袋包住切下的羊肉,剩餘的用剝下的羊皮盛住,之後將用幾根樹藤將兩個羊後腿紮結實後,一並掛在後肩開始返山。這七千寨入夜之時有狼出沒,就算白日之間猛虎,豹子亦可偶爾見得。此乃一千三百年前,山西多還是猛獸出沒,看來李廣當年並沒有將虎,皆殺絕。故而李重九不肯冒險再作逗留,留下部分殘餘,扛著獵物直上山寨而去。

    莫約到了快入夜時,天色已是暗沉,李重九終於搶在這一步摸回了七千寨中。山寨的大門上點了兩罩氣死風。雖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燈籠中卻泌出淡淡的亮光,李重九眼中一片明亮,透著照耀遊子返家的溫馨。

    就如同以往回家時,無論多晚,父母都會在廳給你留盞等一般。穿過一線天後,在山寨前空地上,李重九看見昏暗的燈下,一個背影,在來回踱步。對方頭發漸漸發白,身子亦有幾分佝僂。

    “阿耶(爹)!”

    李重九不由湧起了一陣溫馨,這股親情之意不由自主地叫出。而七千寨的大當家李虎,聞言轉過了身,看見李重九臉上的憂慮,化成了喜色。李虎向李重九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後,未有絲毫斥責之意,隻是溫和而平靜地,言道:“以後記得早些回來。”李重九知道父親在此等候了許久,當下低下頭心底一片溫暖,又有幾分愧疚地言道:“是,爹說的是。”李虎笑著搖了搖頭,與李重九一道坐吊籃返回居所。

    隨著搖籃緩緩升起。李虎看了一眼李重九背後的羊腿,笑道言道:“今日獵到的?”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正是,新鮮的羊肉,正好可以作羹,能去風寒咳嗽。”

    李虎那次自傷了肺以後,這幾年常常夜半咳嗽。李重九打來羊肉,正是一片孝敬之心。聽到這,李虎點點頭,其欣慰之意更盛,不複再說話了。

    當夜,回到山寨後,李重九先將一隻羊腿扛到張二叔的家中。之後按照山寨的規矩,李重九到那些家沒有青壯的,或者為山寨立功,而傷殘山賊的家,給是送上一塊好肉。一路送來,七千寨的人,皆是喜笑顏開,感慨於少當家少有的慷慨大方,回贈些臘魚臘肉,香蕈口蘑。李重九不好推辭,當下一一接過。李重九帶著小部分羊肉,和另外一堆食材,到王馬漢家,請王馬漢的渾家收拾。李重九與王馬漢二人,就著蠶豆,花生吃酒。吃了一會,一向酒量甚豪的王馬漢已是醉倒床上,李重九這才微微有幾分醉意。王馬漢的渾家已端出,一大瓦罐的羊肉羹,李重九拿過之後,留下一些臘魚臘肉,這才回家去了。

    不過家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李重九站在房門沿上,看見李虎正與一名手持虎撐的男子,坐在一起。

    虎撐,又稱作串鈴,乃是遊方郎中所攜,乃是一個銅環內裝有鐵彈丸。遊方郎中行醫四方時,用食指中指插入銅環中央,之後上下晃動,如此所經之處百姓皆知有遊方郎中到了,家中有病人的,可尋此看病。

    這手持虎撐的男子,不用多想,李重九已知對方乃是山寨之中的三當家,薛神醫了。薛神醫形相清臒,豐姿雋爽,麵上三縷長須,猶如神仙中人一般。當然賣相上佳的薛神醫,並非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據說他得到一位半仙醫師的真傳。

    這位半仙醫師是誰,隻是薛神醫知他姓孫。世人皆好牽強附會,既說姓孫,薛神醫醫術又如此高超,那位半仙肯定是藥王孫思邈了。但實際上,李虎卻深明他的底細,薛神醫乃是家傳的醫術,醫術甚高,但是父親有一次醫治郡守夫人時,不幸誤診,害了郡守夫人的性命。故而薛神醫一家皆被拿下,薛神醫父親被打了八十板子,一命嗚呼。而薛神醫雖才成年,尚未行醫,亦被判了往嶺南的流刑。

    薛神醫不想死在嶺南,故而沿路逃脫,為七千寨收留。這一留就是十五六年,於七千寨,薛神醫亦有了深厚的感情,對於李虎的救命之恩,更是感激。因為那次父親誤診,故而他即便自身醫術高超,亦不敢說是家傳,故而托言是孫思邈的真傳,以此來堅他人之信。當然薛神醫本人醫術十分了得,救下了山寨不少人的性命,故而大家亦是將他薛神醫,薛神醫的叫著,反而將他本名給忘記了。

    這一次李重九為李三娘打得重傷嘔血在床,當然薛神醫遊方在外,本來不及叫回。但是李虎拿出一顆當初薛神醫給他的救命藥丸給李重九服用,這才救下了李重九的性命。

    李重九站在一邊,隻見薛神醫正給李虎診脈。隻見他眉頭緊皺,不住地捏著下顎的長須。

    凝思半響後,薛神醫將手放開,言道:“大當家,你之病疾乃是與人動手時傷了肺,破了功不說,經年調養不利,故而積累下來,難以根除。我當初留給你這三枚救命藥丸,乃是治標不治本,可以解一時之急。”

    說到這,薛神醫瞟了進來的李重九一眼,繼續言道:“此藥丸做之不易,需要采納遼參,千年何首之物,雖不說可以生死人活白骨,但是其功效亦可強留三魂七魄個一時半刻。”

    “當初窮三年之力,一並隻做了十丸。手上所剩餘最後三丸皆給了大家,以備你病發之時,有救命藥丸可以服用。眼下大哥你將三枚藥丸皆給了小九服用,那麼病發之時,隻能靠自己苦挨了,並且還會大大縮短壽命。”李虎亦是看見了李重九,當下連忙言道:“薛神醫,我身體還未到此地步,近些年來,我不與人交手,不近女色,亦是好了很多。”

    薛神醫不住地搖頭,言道:“你之病我已無能為力,除了我那陟岵寺出家的……,恐怕能……唉,我盡力即是了。”

    李重九聽在心底,已明白了,那次自己被打得重傷,為了救下自己的命。

    李虎將三枚本該自己服用,延長壽命的藥丸給了李重九服用。

    李重九沒說什麼,當先上前向二人問詢,言道:“爹,薛神醫。”

    李虎笑著點點頭,而薛神醫卻是輕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李虎見此情況,連忙言道:“三弟,趕了一天山路,還未吃飯吧,來一起吃羊肉。”

    李重九當下去取了兩副碗筷來,將王馬漢渾家給自己燒得一大瓦罐放在桌上揭開。頓時黨參,薑片,混合著羊肉的味道,四下飄逸而出。王馬漢的渾家果然是整治的一手好廚藝,湯麵上泊著一層金燦燦的油膏,而羊肉燉得是香味四逸,卻又不爛。

    登時薛神醫忍不住了,亦忘記了給李重九使臉色,當下笑著言道:“不錯,不錯,黨參歸脾、肺經,補中益氣。雖對你爹的病,沒甚幫助,但是吃之有益。”

    當下李重九給李虎,薛神醫分別端上兩碗。薛神醫吃得是讚不絕口,直接一碗羊肉羹吃得碗底朝天後,臉色略顯紅潤。而李虎亦是十分開懷,羊肉鮮香,主要是李重九一片孝敬之意,故而更感到高興。

    李重九看向李虎的臉色。李虎的病情,他是方才才知道的,沉積了數年之久。除了薛神醫外,亦‘請’了不少附近的名醫上山寨醫治,卻一個個束手無策。對於薛神醫,對自己的憤怒,李重九亦是明白了,這些年薛神醫一直穿行於漠北,遼東就是為了,給李虎找一些可君臣相輔的藥材,醫治他的頑疾。不過此事一直未辦到,卻給李重九先一步糟蹋,救命之藥。

    李重九當下言道:“薛神醫,你方才說,有一位在陟岵寺出家的人,或許可以醫治我爹的頑疾嗎?”注1:‘美’這個字,在說文解字中釋為“羊大則美”。

    ps:今天將前麵修改了一天,對一些細節進行調整,看過前文的,有興趣可以看下。

    但是大體上劇情不變,可順暢閱讀。

    鋪墊馬上結束,就要進入本書第一個小高潮了,請大家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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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19:48
第九章意外收獲

薛神醫看了李重九一眼,摸著額下的山羊胡,言道:“你倒是耳尖。”

    “不錯,我爹的醫術乃是他傳授的,後出家為僧,世上或許還有其他名醫,可以根治大當家的頑疾,但我所知的人,唯有其一人。”

    李虎聽了言道:“三弟,我看此事不妥,令尊的醫術乃是他傳授的,那豈非有八九十歲的,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薛神醫搖了搖頭,笑道:“他雖傳授我爹醫術,但年紀卻不甚大很多,據他爹說他習之一套養生功,身體一貫康健,想必應該還健在才是。”

    李重九言道:“薛神醫,既然如此,我前往陟岵寺一趟,無論何種方法,都請這位高僧來醫治我爹的頑疾。”

    薛神醫聽了點點頭,笑道:“未料到,少當家你卻是孝心有嘉。”

    “但若有這辦法,我還不知的去用,前幾年,我托人去陟岵寺打聽這位高僧的行蹤,卻聽聞他去遊方了,這才拖延下來。我已派人叮囑了陟岵寺的僧人,若是有他消息,立即報之於我。”

    李重九聽了當下心底有了計較。

    正所謂盛世信皇帝,亂世信神仙。

    自東漢起,佛學東傳,北魏北周一度滅佛後而興佛。

    而至隋文帝之時,天下歸一,佛家終而大興。

    隋文帝崇佛,李重九是有所知曉的,至於陟岵寺的名字倒是奇怪,一時沒有聽說過。

    洛陽附近,有釋源之稱的白馬寺,隋文帝即位之後,更是在五嶽勝地各修一座寺廟,以及大興城的大善興寺,皆天下有名的珈藍。

    至於陟岵寺,名字如此難記,李重九倒是一時沒有聽說過。

    薛神醫撫著長須,言道:“陟岵二字,出自詩經,乃是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

    “為何寺廟要取得如此之名,有何典故?”李虎不由問道。

    薛神醫笑道:“這我是略知一二的,當年周武帝,以求武器於塔廟之間、士兵於僧侶之下之名大舉滅佛。其皇後見之不忍,勸阻之,遭其之惡。周武帝當時要娶突厥可汗之女阿氏娜,要廢除皇後,皇後見之當下答允,不過言明必須立其子為太子。周武帝答允之後,皇後當下出家為尼。”

    “之後武帝暴斃,太子即位,為宣帝。宣帝感念母親之恩,當下將他出家之寺,名為陟岵寺,以表其孝心。”

    李重九聽後,沒想到還有這則典故。不過曆史上佛家所謂三武一宗之厄,他還是有說聽聞。

    這時薛神醫話鋒一轉,言道:“不過前些年,先帝已將其名由陟岵寺,改回本名,稱作少林寺。”

    “少林寺?”李重九不由有幾分失聲。

    “少當家,你聽說過?”薛神醫絲毫不以為意言道,“少林寺雖並非什麼名,但亦有薄名。”

    李重九搖了搖頭,定了下神。

    雖在他眼底,現代的少林寺已變得商業化氣息濃厚,少了當初很多底蘊,但是任這個時候的誰也想象不到後世少林寺的名氣,實已蓋過那時候任何一家寺廟。不用拜托各種武俠小說的宣傳。

    達摩,慧可,僧副,道育,十三棍僧都是存在過的人物。

    等等,十三棍僧救唐王。

    李重九身軀一震,這不正是曆史上要上演的橋段。想到這,李重九雙目微凝。應當正是如此,若自己想要學習古武術,那麼少林寺或許會是一個不錯的途徑。

    而一旁薛神醫,李虎二人仍是在細細交談著,卻不知此刻李重九心底,已有了新的打算。

    次日清晨,在七千寨的大山之中,那層薄霧已收去。濕衣沾身,汗透重衣。

    李重九身在密林之中,目光盯向了山坡下,正快速咀嚼樹葉的一頭麂子。麂子乃是最擅長跳動的動物,對於深山獵手而言,其難捕獵的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山羊。

    李重九這十幾日來,數次射獵此動物,都被它們靈巧的躲避開。而今日,李重九再次碰上這頭麂子。

    這頭麂子李重九認得,其大眼淚窩旁赫然有一個明顯的白斑,之前射獵過兩次都失手了。由於馬上就要準備過冬,麂子的皮毛非常的好,黑油油的,顯然平日在山間過得十分滋潤。

    麂子的皮毛一貫是上等貨。李重九揣測,若是將這麂子的皮毛買了,最少可換得百五十個肉好,若是換成新皇的白錢,就更多了。手底的銅扳指,輕輕扣著弓弦,李重九沒有貿然取箭射去。

    出沒山林間的獵戶不止他一個,而豺狼亦是不少。這隻麂子活得如此滋潤,肯定十分機警。前兩次射獵的失敗,就給了他最好的教訓。

    現在李重九默默地站著樹叢之中,呼吸平緩,甚至連山蟲咬在身上,亦不顧的。整個人猶如磐石一般,一動不動,他在等待一個機會。

    大山真正的獵手,並非是射術最好的,而是耐性最佳的。這亦是一個人與自然的博弈。

    漸漸時間慢慢過去,吃了數叢樹葉,隻見那麂子的肚子微微鼓起。不過麂子貪婪的食欲,仍讓它繼續吃著。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吃飽之後,反應動作都會下降許多。而這就是李重九所等待的機會。

    現在李重九已勾起弓弦,張弓搭箭。

    咻地一聲破風聲響過!

    秋季正是豐收之時節,太原郡的農人們,正查點著他們一年一季的收獲。

    今年氣候還不錯,算是一個小豐年,不過任誰都知道,明年當今天下要大規模征討遼東,抽丁服役,到時明年會很艱難。故而農人們都估摸著,想多攢一些糧食來。但無論如何,今年的冬天已是無憂了,至於明年暫時無法顧上。

    日已偏西,綿延起伏的七千山中。李重九亦是一身收獲,背上還負著一頭射下的麂子,手提著兩隻錦雞。

    習獵實際上,是最好鍛煉武藝之法,以當朝的主力部隊府兵而言。

    天下十二衛四府之府兵在家皆是習射,而到了每年冬季時,則由折衝都尉率五校兵馬,進行行獵,以此來訓練兵馬。而府兵上番(注1)之時,亦是教以射技,而冬春講武之舉。

    講武,即是校閱;而練習射技則常以狩獵,稱之為校獵。近半個月的深山入獵,李重九的箭術通過融合,差不多恢複了以往正常水平,百分百中,尚不敢說,是十中五六亦是可以有的。

    待返回山寨時,從搖籃上落到實地時,李重九眼見身旁幾個山賊臉上具都是喜色。不待李重九詢問,一名山賊即開口言道:“少當家,四當家,五當家回來了。”

    李重九聞言後這才明白,為何如此欣喜。在北地,正值前往漠北往返行商,返回中原的高峰期。

    這些行商們,快入秋時即一起搭夥,即組成一個大商隊,翻越長城,到塞外於突厥,奚,霫等部族進行貿易。這些來自中原的行商,將綢緞,茶磚,布匹運往這些部族交易,之後在初秋時乘著草原人,這時候為了節約過冬草料,大量屠宰牛羊的時候,換成大量生皮子,以及突厥良馬返回中原。

    通過商貿,在中原粗製的綢緞,布匹,茶磚,賣到草原都能翻上十倍的利潤,而生皮子,良馬亦是中原的稀缺貨。兩下轉手,可謂是暴利。

    李重九當下笑著言道:“這一趟四當家,五當家下山,應該撈到了不少油水吧!”

    “這是當然!”眾山賊們皆是開懷大笑。

    乘秋季時,劫掠商隊,亦是七千寨的慣例。後來打通了路子,大的商隊,亦和這些山寨土匪們攀上交情,以過百抽一的方式,交納一筆孝敬錢,當作過路費。

    因此這一趟,四當家,五當家率山賊過去,亦不過是走個過場。形勢猶如地主到佃戶家催租一般。當然對於拖欠的,一般少不得一番棍棒教育了。

    牛二自那日與李重九攀上交情後,當下對其酒量甚是佩服,喋喋不休地言道:“今年官府收生牛皮,故而關內的牛皮,亦是漲到了天價。你說那些剝皮的商販們,出一趟漠北,從奚人那收來牛皮,還不大賺一筆。”

    牛二說完,大家都是哈哈大笑,臉上充滿了喜悅。確實四當家,五當家有了收獲,自然是七千寨人人沾光。這也是七千寨的規矩,不準任何人吃水。

    吃水,也就是不能私吞劫來財物,所有七千寨的山賊,由大當家的分配,雖按照功勞多寡分配,但亦是人人有份。

    “少當家,聽說還四當家,五當家,還有給你另外的驚喜。”

    “驚喜。”

    牛二臉上好不掩飾,充滿對李重九無比羨慕,又是無比妒忌的神情。

    李重九暗暗奇怪,當下沒說什麼,直接大步向山寨走去。

    “少當家,早!”

    “少當家,精神真好!”

    “少當家,又打來獵物了。”

    “少當家,我家老母雞下崽了,今晚給你燉雞湯!”

    走入七千寨,李重九一路彬彬有禮的與,寨的男男女女們打著招呼。

    李重九每次打獵皆有收獲,按山寨規矩分給孤寡老孺,故而一改七千寨眾山賊們之前對他們的影響。現在已是人人在麵前背後,稱道他的好處。甚至不少七千寨的未嫁女子,亦是站出門來,打量李重九。

    這小門小戶的自沒有什麼深閨的說法,又是相熟,未嫁女子沒有什麼羞澀。

    “少當家,我給你補補衣服。”

    “少當家,明日能給我弄點兔血來嗎?聽說可以補身子……什麼,不要問了嘛,人家來那個了。”

    李重九看著那些女子,對他有意無意的暗示,隻能是笑笑。他亦不知何時,他的女人緣變得如此好,看來被李三娘打敗之事,絲毫沒有讓他有所影響。

    李重九笑了笑,照著規矩將錦雞,麂子,來到王馬漢家,準備丟給她的渾家收拾。才到了門前,王馬漢即急匆匆從外走來,截在李重九門前言道:“少當家,終於找到你了。”

    “王兄弟,慢慢說。”

    王馬漢緩了口氣,突然神色興奮地,大聲言道:“少當家,那個打傷你的小娘子給四當家,五當家他們,聯手抓到了!”

    什麼?

    哪個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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