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國色 作者: 幸福來敲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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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2013-4-20 19:3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5 455402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06
第三十章官窯脫身

河內郡郡治河內縣。

    河內縣原名野王,即史記上所言,白起伐韓野王,野王降秦,上黨道絕之野王。

    隋開皇十六年時,野王更名為河內。

    河內指得是黃河以北的意思,間隔一河之渡,往南就是大隋朝的東都洛陽城。

    靠近京畿重地,河內縣乃是天下中心所在,故而人口鼎盛,車馬絡繹不絕。

    一大早趕路的,李重九,王儒信一行於下午之際,已來到了河內縣城之外,等待入城。

    一路之上,翻越太行道,眾人一麵提心吊膽,一麵路途艱辛。

    眼下到了河內縣之後,李重九大是鬆下一口氣,到了這,再過一條黃河就是司州,總算是離開了並州的地界了。

    在城門交納公驗之後,城兵不疑有他,當下放眾人入城。

    來到河內縣之後,眾人不由心情一鬆,王儒信更是主動向李重九攀談起來。

    王儒信算著這一群草莽大漢之後,唯一一個讀書人,之前是科舉屢次不中,因而放浪形跡,整日吃喝遊玩。

    在東郡韋城時,整日與翟讓,邴元真,賈雄,王君漢等人喝酒把玩,故而接下深厚的交情。

    這一次翟讓怒上瓦崗寨,王儒信請命到並州招攬燕趙俠士,翟讓允之。王儒信去山西之後,卻是聯絡了不少好漢,這一次先招納了吳黑闥等豪傑來。

    對於王儒信主動閑聊,一路之上,若有意無意地試探李重九底細。

    雖然王儒信說得隱晦,但是如何瞞得過李重九。不過到了李重九這個份上,隨口說話,亦不會令人覺得自己是在敷衍的份上。

    一路之上二人說得是談笑風生,王儒信與李重九往往長篇大論之後,卻發覺說這麼多,自己想要試探的,卻什麼也沒有挖掘到。

    反而是一不留神之際,自己的底細被對方抽絲剝繭,了解到許多。

    當初他不過以為李重九乃是一介亡命之徒,後又自己城門口看到的通緝告示上,見此人居然犯下了六條人命案。

    朝廷現在懸賞一百吊錢來抓拿此人,無論是生擒還是如何,不過王儒信也隻是將他當作吳黑闥一般人來使喚,但後來試探之中,卻發覺此人談吐清奇。

    王儒信心覺得,對方仍是對自己隱瞞了許多,但是從其中露出的一絲半點來看,對方絕對是深不可測。王儒信對於李重九現在暗暗忌憚,此人乃自己不可掌握,若是一心一意投奔瓦崗寨還好,但是萬一心懷不軌,卻是瓦崗寨兄弟的大患。

    想到這,王儒信看向李重九目光不時閃過幾分寒徹來,但麵上仍是十分殷勤。

    王儒信如此表不一之神情,如何瞞過李重九,他心底已有幾分了然,也依舊是不動聲色,他未想到上輩子商場征戰多年,這輩子轉來轉去,仍脫不了勾心鬥角這份。

    不過比起他後世鬥慣的那些行業大鱷而言,李重九眼下雖身在險境,卻並未太在意。

    當下王儒信對李重九,言道:“到了河內縣大夥總算可以歇息一口氣了,李兄弟可知下一步,如何去東郡嗎?”

    又來試探了,李重九心底暗暗言道,他雖早有打算,但對於這古代地理知識,還真不如古人。

    李重九當下問道:“王兄所說,莫非是過黃河?”

    王儒信笑了笑,言道:“沒想到,也有李兄弟不知的事情,不錯,從盟津(注一)渡河可直往洛陽,但往東郡卻繞了好幾百路。”

    “我們到了河內之後,是準備往西走,經汲郡黎陽津渡河,到了白馬津(注二)即是東郡了。”

    盟津,白馬津。

    這兩個地名李重九都聽說過,盟津乃是當年周天子會盟八百諸侯之地,而白馬津在三國時,則是袁曹兩家戮戰之地。

    不過從白馬津至瓦崗寨並非是李重九此行的目的。

    眾人忽聽到一陣絲竹之聲,原來市井一座官窯,正在招攬生意。

    正是夜色朦朧,燈火闌珊時,門口站著不少女子,拉著眾人進入其中。

    眾大漢見此一幕,皆是露出色於神授的表情,吳黑闥等眾豪傑,上路來已是許久不知女人味了,當下鼓動一起入內銷金。

    王儒信喝止了一番,看向李重九言道:“李兄弟,你幫我勸一勸,眼下我們尚未脫險境,尚不可大意。”

    李重九卻言道:“眾弟兄一路辛苦了,今夜就算消遣一下,亦不算什麼大事,你說哪路的官兵會來搜查官窯,這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聽李重九這麼說,眾人皆是大呼有理。王儒信當下拗不過眾人,往一處客棧寄了行李,一同前往官窯之中。

    臨去之前,李重九隱隱看見王儒信朝兩個心腹耳語了一番。

    進了官窯子後,一旁龜奴即上來拉客,問他們是否有相熟的姑娘。見眾人一副風塵仆仆,又是一副粗麻短衣打扮,龜奴的眉頭上就皺起幾分,神色更淡了許多,默默地引人入內。

    一旁的官窯妓女們,見到李重九一行,亦是紛紛皺眉。

    似如此身穿布衣麻衣,皂白二色的市井田舍之輩,自是最不待見的。

    作為妓女他們最中意的,還是身著長衫,頭戴冠巾的男子。就算是窮酸書生亦是大受歡迎。可惜這樣的讀書人世家子弟,隻會去檔次更高一些的私窯。

    但是窯子自沒有將客人往外趕的道理,一群臉上撲著白(和諧)粉的官妓已是迎了上來,一陣鶯鶯燕燕之聲。

    官窯雖不待見,但對於吳黑闥他們而言,這卻又比一些鄉土娼卻好很多了。

    吳黑闥等人顯然是十分熟絡,一群平日板著臉的江湖大豪,居然都露出色於神授的神情來。

    不一會兒,就有幾人談好價錢,摟著身旁女子,進入一旁的小屋子。李重九相貌斯文,雖是穿著布衣,卻自有一股卓爾不群的味道,當下幾名女子看向李重九皆是眼放出異光。

    王儒信笑道:“李兄弟,可是囊中羞澀,為何遲遲不動?”

    李重九點點頭,他心知這些官妓,都是家父兄長輩遭罪,固而被充入官窯。平日接客大半得資皆要充入老鴇,或當地官吏之手。若是年老色衰,則命運更慘。

    隋煬帝東都中設立教坊,其中官妓多是獲罪官宦的女子,對於很多大富人家而言,能去教坊狎妓,嫖那些以往那些隻能遠觀,高不可攀的大家女子,亦是人生成就。

    王儒信話音才落,一名妖嬈的女子,即盈盈下樓。

    李重九見對方身量高挑,胸前渾圓飽滿,幾欲裂衣而出,那對柳眉鳳眼,直勾勾地勾人魂魄,一見即知對方並非良家女子。

    老鴇在一旁笑著言道:“我家柳媚可是好人家的女兒啊,客官還需憐惜啊!”

    李重九心道名字都叫這麼浪了,還是好人家的女兒,當下笑道:“好吧,就是她了。”

    李重九當下攙著這女子進一旁的屋子,在摟著柳媚之際。

    他借著一旁鏡子的反光,分明看見王儒信方才耳語的兩名大漢,緊隨在自己身後,正跟隨而來,顯然是作監視之意。

    “客官,在想些什麼?”

    柳媚見過不少嫖客,他們見了自己,多是一副急色鬼的模樣,一見麵即急迫得上下其手,但這位年輕的男子,卻將視線轉移到別處,這倒是令她訝異。

    李重九回過神來,當下毫不客氣一手捏住對方右胸。

    眼見李重九揉捏力道適合,柳媚麵上飛過一絲紅暈,吃吃地笑道:“客官是老手呦!”

    李重九聞言登時哈哈大笑,他分明看見王儒信見後,嘴邊對自己浮出嘲諷的冷笑。

    關門入屋,柳媚一改浪色,避開了李重九之手,正色言道:“客官乃是雅人,外頭那田舍漢我柳媚是看到不看一眼的,既是如此算你一個好價錢……”

    李重九未等她說完,轉手將一袋子錢丟給柳媚。

    柳媚一見錢袋之內,具是肉好沒有一個白錢當下大喜,言道:“官人好生大方,奴家包你今晚滿意。”

    李重九將手一止,言道:“今晚你性命要還是不要?”

    柳媚聽李重九,媚笑言道:“當然還是要的,官人你要饒了奴家。”

    李重九將手掙開言道:“外周之人,都是手上幾十條人命的江洋大盜,我乃是朝廷捕快,奉命緝捕,適才打探清楚。”

    柳媚聽李重九說得肅然,不由言道:“客官……”

    李重九言道:“不要作聲,這些人殺人不眨眼。”

    當下李重九從懷中亮出短刀,柳媚見了乍然色變。李重九言道:“你聽我吩咐一切皆是無事,否則我們二人皆無性命。”

    柳媚聽李重九之言,當下連連點頭。交待完畢,李重九提刀奪窗而出。

    待聽得後方響起了柳媚佯裝嬌吟的喘息聲,而那木床亦是咯吱咯吱的搖動。李重九微微一笑,當下快步從柳媚指點的小徑出了院落。

    李重九辨路返回客棧之後,當下拿了行李包裹,牽馬疾走。

    而這時,街道四麵火把通明,衙役官兵四處亂走,不時傳來呼喝之聲,言道:“快來人,莫讓官窯的賊子走脫了。”

    登時大股大股的官兵圍向官窯而去。

    次日,李重九單人匹馬已來到黃河之畔。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07
第三十一章白馬寺前一布衣

嚴冬已至,天空已是飄落在層層白雪。

    李重九駐馬黃河河頭,水波流滔滔,濁浪排空,千雪盡染。

    在古時江河,江乃長江,河指黃河,而其他河流則是川,水名之。

    一睹這千百年前黃河之波瀾壯闊,不由心情起伏,難怪李太白以黃河之水天下來,而形容此波瀾壯闊之景象。

    不過黃河雖是壯麗,卻屢次泛濫不止,夏秋之末,黃河大水,橫灌下遊三十餘郡,山東之地既為澤國。

    隋煬帝為了征伐高麗,在山東大幅征調民夫,更使得民不聊生。

    王薄,孫安祖,高土達,張金稱,竇建德,翟讓等屠狗輩,販馬徒,胥吏豪強各自呼嘯山頭,起兵造反。

    想到這,李重九不由想起了前幾日,困在河內縣的王儒信,吳黑闥,不由低笑幾聲,當下策馬渡河。

    一路過河陽浮橋,又經河陽三城,再往前即是天下中心大隋朝的東都洛陽。

    亦已是接近,李重九此行終點,李重九眼下雖有心一睹這千年帝都的風采,但無奈自己無公驗在身,若被官府拿住了,隻有徒刑流放的命運。

    當下李重九一轉馬頭,向東駛去。

    黃河奔流在側,北芒邙山,蒼鬆覆雪。

    洛陽以東盡數皆是伽藍,白馬古,洛水環繞,雖是大雪之中,僧侶善信卻不絕於道。

    北魏人所載的洛陽珈藍記中所述,佛教鼎盛時,洛陽內外凡有一千餘寺。

    李重九一路但見殿閣崢嶸,焚煙氤氳,寶塔高聳,鍾聲洪鳴,梵音法樂,好一派北魏之後,佛教再度太興的氣象。

    待李重九再往前行時,卻發覺走不通了,原來前方幡幢遮蔽,寶蓋橫舉,無數僧侶手捧著佛像,口念梵音,從白馬寺方向步行而出。

    而這時寬闊的街道之上,無數信眾跪伏於道旁,口誦佛號,虔誠頂禮。

    這盛大法事,頓時將道路堵得滿滿當當,令李重九一時不能進退。

    李重九見一旁有個飯館,當下就係了馬匹,在一旁垂柳下見之有一輛頗為精致的牛車。

    李重九當下直入飯館後,發覺店內桌案上皆擺放著飯食,但卻是隻有幾人在座。

    李重九想來必是食客都去路旁跪拜頂禮了。

    李重九叫來夥計,讓他上胡餅和麵湯,當下坐下。隻見對麵,亦有一人仍坐在未動,反是在此飲酒。

    此人所在之處用一屏風所隔,看不清容貌。

    隨即夥計上來飯食,李重九正要用食,這時卻突聽聞門外,馬蹄聲響起。

    此刻僧侶雖是離去,但是道路之上,仍有許多參拜的信眾香客未離去,甚是擁堵,居然有人在此熱鬧之地騎馬。

    李重九第一個反應是暗暗握刀,以為自己泄露了行跡。

    少頃,馬蹄聲在飯店之外停下,李重九轉頭看去,原來是一群衣冠子弟,與道上騎馬。

    這七八人男女皆有,男子皆是一臉彪悍之色,炫耀騎術,倏然而停,驚得路人紛紛避讓。而女子們卻是不用麵紗遮麵,披風遮體,反而大大方方坐在馬上,露出身體的曲線來。

    李重九見了心知,這東都所在,似殷開山那般的世家子弟不知多少,平日在城內稍好,但一出了城外,即露出自身的紈本色來了。

    不過這群人與自己沒什麼相幹,李重九亦不理會。

    當下這群人地進了飯店,為首之人左右張望了一番後,領著眾人直朝自己這走來。

    李重九見這群人來到麵前的屏風之處後,那為首之人,笑著言道:“法主兄,讓賢弟我好找啊!”

    李重九本是在喝著麵湯,聽到法主二字,不由心底一凜,心道難道這也太巧合了吧,居然在此碰到了,自己一直要見的人。

    屏風後麵之人,不平不淡地,言道:“幸會,幸會。”

    聽到對方姓獨孤,李重九不由釋疑,獨孤二字在隋朝尊貴無比,這李法主十有八九是自己要找之人。

    那名獨孤三郎哈哈笑道:“當然是與法主兄一醉,我與你介紹這些人,都是我的好友,久仰法主兄大名。”

    正欲開口,獨孤三郎突然眉頭一皺,言道:“如此聚會之雅興,如何給這坐此的田舍漢,市井徒所攪擾。”

    “此店已給我包下了,所有人都給我出去,酒食算在我身上!”

    對方一喝之下,夥計尚未開口,當下店鋪之內,一時嘩然。

    有幾名大漢待要起身爭論,卻立即被一旁人拉住。

    這獨孤三郎哈哈大笑,言道:“還愣著做什麼,要等著吃我獨孤三郎的馬鞭嗎?”

    店內眾人聽到此人姓獨孤,哪還敢再坐,當下離座,往店外而走。

    站在獨孤三郎身後的世家子弟,皆是哈哈大笑。獨孤三郎將馬鞭一握,言道:“好了,法主兄,我們今日在此暢飲……嗯?你這窮酸怎麼還在這,難道沒聽得我話嗎?”

    見對方仿佛未有聽聞,反而將手中胡餅沾著麵湯吃得津津有味。

    這等忽視的感覺,頓時令這獨孤三郎大怒了。

    “三郎不可動手,難道你還想被家大人禁足嗎?”一旁之人上前勸道。

    這時一名世家子弟站出,掏出一個頗為精致的錢袋子,擲在此人桌前,喝道:“拿了,快滾!”

    對方依舊不理會。

    “嘿!”這回這幾名世家子弟倒是樂了。

    獨孤信待要動手,當下屏風後那名男子亦是站出,言道:“獨孤賢弟,不可怠慢。”

    李重九一直等的就是屏風後此人出現,他抬起頭隻見對方,三縷長須掛麵,羽扇綸巾,正是風度翩翩。

    當下此人將手中黑白羽扇一舉,作揖言道:“在下李法主,不知足下如何稱呼?”

    李重九站起身來,對之作揖,言道:“在下不過一介布衣,賤名不足掛齒。”

    李重九此言一處,在場之人紛紛大笑。獨孤三郎笑道:“一介布衣,安敢坐此,瞧你這田舍漢,連官話都不會說,第一次來東都吧,鄉下地方連尊卑都不知道嗎?”

    “告訴你,若是今日爾不下跪求饒,決計殺了你。”

    一旁有女子笑道:“獨孤三郎,何必與一個田舍漢計較,也不怕失了你獨孤家的身份。”

    李重九斜看了對方一眼,微微冷笑。

    這時一旁李法主勸道:“足下初到東都,亦不識此地風情,不如看在區區的一點麵子上,向這位獨孤兄賠個罪,此事就暫且放下如何?獨孤兄你看呢?”

    那獨孤三郎言道:“既是法主兄開口,就便宜了這田舍漢吧!”

    李法主當下斟了一杯酒,親自奉在李重九麵前。

    一旁那勸慰的女子,亦對李重九這不亢不卑的氣度有幾分好感,嫣然言道:“你就飲了此酒,一會大家一起坐下再聊。”

    獨孤三郎聽憤然言道:“誰要與這田舍漢同席。”

    見李法主奉到自己身前的酒,當下李重九卻推之,言道:“好意心領了,在下不善飲。”

    此言一出,眾人臉上皆是變色,李密和那女子皆想,這人如此不識抬舉,如此獨孤三郎豈會善罷甘休,恐怕會丟了性命。

    李重九微微一笑,長吟道:“不是樽前愛惜身,”

    聽了這一句,獨孤三郎不怒反笑,言道:“這田舍漢居然還會吟詩,好啊!”

    眾人聽之亦直笑,皆不認為李重九這一介布衣能說出什麼名句來。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聽到第二句,李法主不由眼神一亮,大聲叫了一個好字。

    他一貫是個有大抱負的人,因被當朝太公楊素所賞識,可謂年少成名,但仕途上卻一直鬱鬱不得誌,一番抱負不能施展,難免年少輕狂。

    固然這句佯狂難免假成真,正合了他的心意。

    聽到李密稱讚,一旁獨孤三郎麵上有幾分掛不住,幹笑兩聲言道:“哪道聽途說,而來的斷句,田舍漢也會作詩,不是笑煞人了嗎?”

    眾人亦是皆聽李重九上兩句頗為不凡,但亦不稱得上什麼出奇,隻能言道尚可罷了,但是一介布衣能吟此詩已是極為不凡了。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李重九重吟了一遍,但見他斷在此處,不接下去。

    當下獨孤三郎以為李重九真的黔驢技窮,笑道:“我說對吧,肯定是哪摘抄而來的。哈哈。”

    李重九微微一笑,看了獨孤三郎一眼,一口作氣吟道:“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話音一落,那名勸李重九的世家女子,不由呀地一聲,身子輕搖了一下,待醒悟過來,見眾人見看著自己時,當下麵似紅坨,紅唇輕咬,看向李重九的眼神之中有幾分迷離之色。

    眾人見之一幕,皆知這女子已是芳心可可,在場男子本有幾人對這女子,暗中喜歡,展開追求攻勢,一直無法得其芳心。

    但是眼見這李重九一詞而動,當下都不由吃味。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為何,為何自己做不出這樣的好詩。

    但是現在再也無人懷疑李重九乃是剽竊了,畢竟此詩對詞對景,絕不可能抄襲。

    眾人現在看向李重九,表情各是不一。

    那女子當下抽身離去,言道:“奴家身體不適,先行告辭。此生能得此詩足以。”

    而李法主卻對李重九重新深深一揖,言道:“兄台大才,密深服之,嗯,恕我冒昧再問一句,兄台不會真是布衣吧。”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07
第三十二章天下大勢

聽李法主自稱密,李重九心底一,心道此人果然是李密。

    正是相逢不如巧遇,李重九計劃之中,雖未想這麼早碰上他,但是二人提前相逢,亦是不錯。

    見李密詢問,李重九笑了笑,言道:“一介布衣有何需要冒名頂替,不過方才之詩不過偶爾得之,若是要在下再做,亦不可能了。”

    李密見了一捋長須,笑著言道:“有兄台這一詩足以。”

    眾人皆素信服李密之能,此人年少盛名,在洛陽子弟之中,有很高的名聲。現在見李密亦佩服對方之詩才,不由對此人皆是高看數眼。

    當下李密請李重九於獨坐飲酒,看得眾人皆十分羨慕。

    殿內雅座,店家上齊酒菜後,李密讓別人皆是離去,別打擾了別人談興,那群世家子弟從原先逐客則成了被逐者,當下皆是丟了大臉,而那獨孤三郎更是尷尬。

    此刻店內隻有李重九,李密二人,連店家也不準在旁。

    李密與李重九喝了數杯酒,席間更是縱談闊論。

    除了李芷婉外,李密算是李重九所見第一個世家子弟,其見識之廣博,實在令人佩服。

    世家門閥已統治天下數百年,士族子弟,絕對是這個時代的精英,棟梁,有著平民所沒有的優勢。

    以一個普通家的士族子弟而論,自小學禮記,左傳,詩經,周禮,儀禮;易經,尚書,公羊傳,轂梁傳,孝經,論語,這隻是打個基礎。

    之後再學武功,弓馬騎射,刀槍劍槊,這也還是基礎。

    而孫子兵法,尉繚子,司馬兵法之類兵書戰策,這也仍然是個基礎,乃必學。

    此外農耕之術,種桑麻五穀,養牲畜,木工,鐵匠活,雖不要去操作,但多少都要懂得,若是有一方麵欠缺,都要被人嘲笑。

    這些基礎都打好後,方在各自所長上鑽研精深。

    當時隋朝兩代帝王皆對士族壟斷有所擔心,故而開科舉,在民間辦官學,鼓勵寒門子弟讀書,但是士家在知識與學問上仍處於一個壟斷的地位。

    李重九不由慶幸自己以前讀過曆史係,雖是父母的安排,或者說是一種強迫,實際上大學大部分時間都在理工科的計算機機房渡過。

    但是到了現在李重九不由感謝起這環境的熏陶,以及當時的耳睹目染,他與李密閑聊,亦算不上言之無物。

    可惜即便如此,李重九仍是與李密仍是差距懸殊。

    兩人聊了半個時辰,當下李密早就對於李重九方才的震驚之意褪去,笑道:“李兄之詩才,可謂震古爍今,可是四書五經上,駢文儷句上的功夫,卻尚乏可陳。”

    “此……此倒是少見,或許李兄之詩才真乃是偶爾得之吧。”

    李密話中甚至連李重九詩才亦開始懷疑了,這點李重九倒是釋然,反正自己也是抄來的,是否華實亦不在意。

    李重九哈哈一笑,將手杯子一舉,言道:“是與不是有什麼分別,不過駢文儷句之流確實並非我之所長。”

    李密舉杯與李重九,不由笑問:“那李兄所長何在?”

    “天下大勢!”

    李重九口中吐出這四字來。

    李密聞言麵色不變,將舉起酒杯放下,笑道:“李兄,實在太巧,吾心中所學千道,亦隻有此道,不謙虛的說一句,堪稱翹楚。”

    李密說到這,拿起手中羽扇輕搖,自有一股油然的自信之意。

    無論從古至今,天下大勢都可是個大命題,否則諸葛孔明的隆中對亦不會千古流傳。

    對於古代信息嚴重缺乏,對地利,朝廷,民間各方麵有一個總的認知,能對此中說上個通曉一二的人,都是曠世奇才。

    難怪李密看自己,一副覺得自己牛皮吹破天的模樣。

    李重九微微一笑,心道李密入自之圈套了,他怎麼會不知道李密之所長,曆史上楊玄感謀反,李密給他獻上著名的上中下三策了。

    而翟讓的瓦崗軍不過山東一個小勢力,李密投之後,獻上‘攻取滎陽,爭雄天下’之策。

    瓦崗寨因此掌握勢力,終於而登上爭奪天下的舞台。

    “願聞李兄之論!”李密開口言道,他既是挑明自己在這方麵乃是所長,若是李重九回答不好,那無疑就是班門弄斧了。

    若是答個不對,以李密這個時代士族傲慢的性格,隨時可能翻臉不認人。

    李重九當下不緊不慢地,言道:“也罷,那我就指點一下法主兄吧。”

    李密當下冷笑一聲,顯然覺得李重九太過了。

    李重九言道:“此番我從上黨郡,經太行道,至河內,有盟津渡河,而至東都。”

    李密訝然言道:“李兄是上黨人,我聽閣下口音,還誤以為是河北一地。”

    李重九聞言不置可否。

    李密笑道:“我冒昧了,李兄請講。”

    李重九笑了笑,拿起一個倒蓋的酒杯,放在桌子中央,以手指道:“此乃是我們所在東都,天子駐蹕之地,此位於天下之中,總八方而為之極。東都這所在,東壓江淮,西挾關隴,北通幽燕,南係荊襄,山河拱戴,形勢甲於天下。”

    李密微微一笑,對於李重九此言,不置可否。李重九言道:“天子駐蹕東都,還有一個原因,當世內門閥士族之勢,盤根錯節,故而當今天子建東都,多有取代大興,以擺脫關隴士族對朝廷影響力。”

    聽李重九之言,李密臉上換上了異色,心道:此人倒是不學有術,一介布衣,亦能對朝堂上局勢,如此了解。

    對方今日見我難道別有用意,陡然之間李密想到近來他籌謀的一件大事,不由汗流浹背。

    李重九之後拿起兩個碟子放在酒杯左右兩邊。

    李重九指得酒杯左邊的碟子,言道:“此乃關隴!”複又指向右邊的碟子,言道:“此乃山東!法主兄以為,天下形勢當以何為重。”

    李密見李重九在考校自己,當下想也不想,笑著言道:“這還要問嗎?當年張良有雲,關隴阻三麵而守,獨以一麵東製諸侯;諸侯安定,河、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天府之國也。”李重九笑了笑,拱手言道:“法主兄真博學多才,但是若以地利之分上,法主兄所言即是,但以天下形勢卻不可如此論之。”

    李密手捋長須,雙眼微眯問道:“李兄,請講!”

    李重九當下言道:“法主兄,在此我先大逆不道的問一句,你覺得我朝還有幾年國祚?”

    李密聽李重九之言,登時雙目森然。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若是李兄覺得我胡言亂語,大可報官,將我緝拿,我當束手就擒。”

    李密熟視李重九良久,笑了幾聲,言道:“若非我為天子免官,此刻定然將你拿去官府,不過眼下我白身在家,你說什麼,我隻當不在其位,亦不謀其政好了。”

    當下李密言道:“天子一意孤行,征伐遼東,以我看難以取勝,若是大敗,百萬精兵喪師遼東,那麼我大隋天下最多支撐不過五年。”

    李重九當下不由鼓掌,李密果然是卓識之輩,這時間與曆史上說得分毫不差。

    李重九言道:“法主兄待我推心置腹,那麼我也直言了。正所謂夫起事者,必先起於東南,而收功於西北。”

    李密聞言點頭,言道:“不錯,以秦漢論起,確實是劉邦,項羽作事於東南,而最終西上攻陷鹹陽滅秦,成就大功。”李重九笑著言道:“這就十分容易了,法主兄,你看隴西乃是士族門閥之地,亦是我大隋朝根基所在,此並非起事之地。而山東,眼下我大隋朝如日中天之時,已是群豪並起,若是將來革鼎天下,必是以東至西。”

    李密讚許言道:“甚是。不過門閥勢力深厚,即便慢上一步,亦不由落後於山東。”

    李重九點了點頭,取過兩個碟子,言道:“法主兄所言即是,將來可期,爭奪天下者,必是由山東或是關隴而出。山東乃是寒家子弟,地方豪強,關隴乃是士族門閥以首。”

    李密目光閃閃,言道:“那麼李兄,以為哪一邊可以獲勝?”

    李重九言道:“實不可預料,但是毋庸置疑,豪強要成就漢高祖般,布衣而終有天下的霸業,就必借助士族之望,而門閥要奪取天下,則必借重豪強之力量。”

    李重九話音一落,李密頓時霍然而起,酒水被他震得滿桌皆濕。

    李密對著李重九深深作揖,言道:“李兄,真曠世奇才,一語道破天機。”

    李重九聽此不由神秘般的笑了笑,作為掌握曆史大方向所在的穿越者,這一切的知識對於他而言,就是後世出八百塊錢,請人代寫曆史論文的水平。

    李重九方才所談的基調,實際上就是曆史上李唐奪取天下的路線。

    若是去網上看下資料,隨隨便便都可以掰出一大堆,折服這些曆史名人。李密當下言道:“我願請李兄為幕僚,不為師,持弟子禮,懇請李兄輔佐於我。”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08
第三十三章李密之異心

聽李密之言,李重九笑道:“法主兄太言重,在下年紀輕輕,不過一點山野村夫之淺見,何來當得讚賞。”

    李密搖了搖頭,言道:“李兄過謙了,這若是淺見,天下再無人敢在李兄麵前語爾。”

    李重九微微一曬,朝窗外看了一眼,言道:“今日良晤,雅興不淺,天色已是不早,也當到了作別的時候。”

    李密聽李重九要走,當下站起身言道:“李兄為何匆匆要走,在下還要與足下把臂詳談,請教一番才是。若是閣下有心,我可以引薦一二朝廷重臣於李兄相見。他們聞之李兄高才,必然賞識。”

    李重九笑著言道:“多謝法主兄好意,在下閑雲野鶴慣了,無心仕途,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將來你我會有再見一日。”

    李重九經曆商場多年,言談之間,自有一股令人不容拒絕的決斷。

    李密雖有心想要挽留下李重九,但是終還長歎一聲,言道:“好一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李兄大才。”

    李密臉上雖是一片十分不舍之意,當亦隻能送李重九至門外。

    到了白馬寺門外。

    李密突然問道:“李兄,我在有一事請教,以你之見,若取天下,東都該當如何?”

    李重九指著腳下,言道:“法主兄,東都確實守不如雍,戰不如梁,而若不得東都,則雍、梁無以為重。東都不可為基業之根本,但是若決天下之歸屬,則在於東都。”

    李密凝思了一會,決定再勸言道:“李兄,以兄之才具,功名榮華如探囊取之,青雲之路唾手可得,為何屈身為布衣,不將一身抱負施展,而空老於林泉之下?”

    “法主兄,人各有誌,不能強求。”李重九笑了笑,當下深深一揖後,策馬而去。

    李密遙看李重九離去之背影,露出不甚惋惜之色,言道:“士家門閥之中多乃屍位素餐,庸庸碌碌之輩,如此真見識之大丈夫,卻屈身田舍之中,委實可惜。”

    當下李密想了一下,對一旁牛車上的車夫,言道:“立即挽車,往楚國公府上一趟。”

    “是。”車夫回答言道。

    上了牛車之後,李密眼中浮出一絲森然之色,自言自語言道:“若有此等人傑所在,何愁楚國公大事不成,必要強留此人,為楚國公效力。”

    再說李重九待離李密視線之後,當下奮力一抽馬鞭,催動坐騎,於官道之上策馬狂奔。

    一路之上李重九不肯停歇,直向南行了近四十路之後,自己的坐騎已是吃不住,口吐白沫,無力再奔。

    李重九就棄了馬匹,自己扛著了包裹,獨步棄了官道而走。

    當夜李重九沒有投客棧,也沒有去農家中休息,而在官道旁一座棄廟之中歇息。

    李重九沒有點火取暖,而裹著厚厚的皮襖子,在廟休息。

    入夜之後,但聽聞不時有健馬從官道之上飛馳而過。李重九聞此當下點點頭,心道李密果然還心胸狹隘了一些,自己展露才華之後,對方招攬不成,就起了強留之心。

    這乃是梟雄本色,沒什麼好憤怒的,換做李重九易位處於李密的份上,亦斷然會采取此舉,甚至會做得更過。

    對於李重九眼下而言,他確實有心借重於李密,但是時機卻不對。

    這時候的李密,仍在楊玄感麾下做事,若無意外,再過兩年楊玄感會趁著隋煬帝第二次征討高句麗時起兵謀反。

    這次謀反的結果,眾所周知,楊玄感兵敗自殺,李重九是斷然不會在這時候,去找這個晦氣的,甚至連火中取栗的念頭也不會有。

    楊玄感的敗亡不可避免,李密所獻的上中下三策,哪一策都救不了楊玄感。

    原因無他,而楊玄感謀反,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都無法推翻仍然強盛的大隋帝國。而計謀乃是實力相差不會懸殊時才有用,這時候謀反,就算李密有三百策,也隻是自尋死路。

    更何況,大隋征伐高句麗,乃是國戰。兩邦正爭,爭奪彼此民族氣運之戰。無論李重九是否喜歡隋煬帝,都不會趁此機會做出任何事來。

    至於李密嘛,李重九更看好的是他的以後,而非現在。

    不生火的一夜,在此寒徹入骨的初冬,實在是自找罪受。

    李重九半凍著半醒來,在棄廟之中睡了半夜之後。

    次日天未明,李重九就出發,一路之上不時李重九聽到有快馬在道上疾馳,一到這時李重九就避入道旁。

    至於路遇之鄉村更是不敢進了,洛陽天下腳下正是封建統治最根深蒂固的區域,當地正若見了不明陌生人,搞不好即擒拿之,或者抓之見官。

    待到蒙蒙大亮時,李重九這才進入深山。

    洛陽所在三川河穀,乃是山河四塞之地,但其內卻是一馬平川。李重九進入山地,即明白距洛陽遠了一分,距離自己所往之地,卻又近了一分。

    行了半日,才遇到一個山中獵戶。

    李重九向他問詢了去軒轅關的道路後,又花了五百文買下了他身上的虎皮獸衣,以及兩塊稻餅,一串幹肉後,擇行向東。

    進入山區之後,四麵皆是莽莽重山,李重九有些不辨其路,之後路上所遇藥農,獵戶,樵夫待看見李重九操持陌生口音,更是對他心有懷疑。

    期間有一名樵夫甚至將李重九引入別路,引鄉民來抓。

    李重九一見如此,將自己二石弓取出,對空連射三箭。對方見李重九露出如此驚人的一手箭術之後,這才放棄了打算。

    之後李重九掏出肉好問路,重金誘惑之下,這才找到了出路。

    山間無日月,天氣亦越來越寒。

    茫茫大雪之中,李重九跨著長刀,背負重弓,一身蓑衣於山林之中穿行。

    待出了洛陽八關之一的軒轅關後,李重九立於山上,向難而望,方見南方大山巍峨,合四野之勢,猶如中天梁柱聳立。

    一問路人乃知眼前乃是中嶽嵩山,當下李重九喜不自勝,此行從上黨郡跋涉千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09
第三十四章少林寺的真相

嵩山位於河南郡崇陽縣,有少室山,太室山之分。

    現在乃是大雪紛飛之時節,天氣甚寒。

    少室山上但見三兩披著蓑衣的僧人,踏雪而行,在山道台階上留下一行長長足印。

    五峰聳立,石碑如林。

    少林寺方丈普勝,已是四十多歲了,因其生性沉穩,善於組織,故而在寺內威望很高,無論是寺內修持多年的僧人,還是新進的僧人對他都是十分信服。

    眼下一貫平和,處事有條不紊的普勝方丈,卻麵容緊皺,似有重憂。

    此刻在方丈精舍之中,數名穿著褐衣的僧人,正盤膝坐著似在爭論著什麼。

    一名三十多歲,甚為年輕的僧人看向方丈普勝,言道:“師兄,眼下天下流民四起,行打劫之事,我聽聞轅州那邊已鬧開了,聚集了一夥數千的流賊,當地官府拿之毫無辦法。”

    “這群流賊,四處打劫富戶,我看終有一日,會來到少室山來,方丈師兄我看敝寺上下應早作防備。”

    “師弟過慮了,”一名五十歲左右的白眉僧人,雙手合十,言道:“芸芸眾生,皆乃平等,你說那些流賊,我看不過乃是實在為饑餓所迫的百姓,若是他們來寺,我們自當救濟,何談驅之。”

    “師兄你有所不知,”那年輕僧人搖了搖頭,心道這位師兄整日參禪,絲毫不通事務。他如何知道這些數千流賊,萬一若是殺上山門來,豈是幾石幾鬥米可以打發的。

    這名年輕僧人看向方丈,言道:“師兄,自先皇賜下百頃田來,本寺有此食田供應,故而上下三百僧眾方能不事辛苦,專心於佛事。但是這百頃良田雖好,但亦遭流賊所眼紅。他們以為我少林寺多有積糧,到時候恐怕會上門來搶奪。”

    “而師兄你說施予,但是這點糧如何夠分,全寺僧眾還指望著支撐到明年秋季,那時若動起來手來,就是一場法難。”

    方丈普勝聞言點了點頭,他師弟說的不錯,當年隋文帝篤信佛教,故賜給少林寺百頃良田。故而少林寺僧人,從此不必如其他僧人般,辛苦地出行乞食,討來殘羹剩飯下肚。

    僧人們甚至不必親自下田勞作,雇下佃農耕地,全寺上下都過得頗為富裕。而眼下倒是成了流民眼紅之處。

    一旁那年老僧人,猶自言道:“師弟,實在可笑,流賊怎麼會騷擾這佛門清靜之地,再說就算來了,敝寺自有佛法護持,怎會懼這些流賊。”

    這年老僧人不通事務也罷了,還一副想當然的樣子,普勝實在有幾分聽不下去,當下問道:“師弟,你有何辦法?”

    當下那年輕僧人,言道:“方丈師兄,眼下這天下不太平,我看這官府一時是指望不上了,以我之見,還是令敝寺僧眾操練一些棍棒,萬一流賊殺上山門來了,也好護持佛法啊!”

    “師弟此言差矣,”一旁老僧人連忙反對,言道:“佛門清靜之地,豈可言打打殺殺,若此不是耽誤了修行。”

    那年輕僧人苦笑幾聲,幸虧方丈普勝,是個明白人,言道:“師兄,性命都不在了,何談修行佛法。”

    “此時不可,萬萬不可。”老僧人猶自反對。

    普勝想了想,這位師兄資格甚老,自己一時也無法反對,當下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言道:“不如如此,若是師兄擔心操練棍棒,耽誤了修行,不如讓師兄弟們操練時,念誦佛經,如此……如此可叫作禪武合一吧!”

    正在這幾名僧人商議如何對付外頭的流民時,一名沙彌來到精舍門外,合十稟告言道:“方丈師伯,外頭有一位少年,說是從太原郡而來,來尋覺遠師叔!”

    “太原郡!”普勝方丈回憶了下,問道,“覺遠已歸寺了嗎?”

    那年老僧人,言道:“方丈師兄忘了,這都快大雪了,覺遠該早回寺內坐臘了。”

    普勝笑著言道:“多謝師兄提醒,我差點都忘了,既然這少年遠道而來,來見覺遠必有要事,就讓他見一麵吧,不過不可耽擱太久,以免攪擾了佛門清靜。”“是,方丈師伯。”當下這名小沙彌退下。

    而方丈普勝則一捋僧袍,接下方才的話題,言道:“以我之見,除了僧眾之外,山下的佃戶也可以召集起來,要知道若是流賊一來毀了田地,他們沒有地耕,也是與我們一同受苦。”

    這個意見,這兩名僧人都紛紛點頭,表示讚許。

    這時那三十多歲的僧人,開口言道:“皆是佃戶可以召集,那麼我們亦可以,從流民中找些強壯,擅長武藝的人來,給他們飯食,由他們出麵替我們訓練佃戶,倒是抵禦流賊。”

    普勝方丈聞言,笑道:“不錯,這也是一個好辦法。”

    就在方丈精舍之中,幾名少林寺的僧人,還在商量如何抵禦這即將迫近的流賊時。

    跋涉千的李重九,此刻已身在了少林寺之中。

    大雪簌簌地在身旁落下,雪花撲麵而來,李重九的蓑衣氈帽之上,皆是細密的雪粉。

    在這白雪皚皚的五乳峰下,李重九踱步而上,與後世那想象之中,規模宏大的少林寺不同,眼下的少林寺,曆史上少林寺幾興幾廢,現在不過是一個位於嵩山少室山之下的普通寺廟罷了。

    來到一間頗為簡陋僧房之外,李重九除下氈帽蓑衣,懸掛於外,小沙彌對李重九合十,言道:“居士,覺遠師叔,正在羯摩,請你在此稍待。”

    見這小沙彌頗為伶俐乖巧,李重九笑著言道:“多謝小和尚。”

    聽李重九這麼說,小沙彌反而是慌了,連連揮手,言道:“我不是一個小沙彌,怎麼敢當此尊稱呢,敝寺上下亦隻有方丈一人可當此稱呼。”

    聽小沙彌解釋,李重九這才記得不同於後世的泛稱,和尚這時乃是一種尊稱,隻有一定資格的僧人,才可以稱得。

    如佛教中,不到二十歲的出家眾稱作為沙彌,受過比丘戒後,方可稱做比丘,至於和尚可視作,沙彌比丘戒時的受戒師。

    李重九鬧了個大烏龍,倒是令這小沙彌,看向李重九目光之中,多帶了幾分警惕審視的味道,似乎覺得此人如此亂戴高帽子,難道來寺中有什麼歹意,或者是盜賊來偷盜的。

    李重九當下無奈,隻得在僧房之中盤腿坐好。

    不久之後,隻聽凸凸之聲響起。

    李重九看去,隻見一名上了年紀,身形瘦小的老頭陀,手持一根木杖,走到了僧房門口。

    這名老頭陀雖十分老邁,但眼神卻不渾濁,與李重九的目光對視在一起,言道:“是你來此找貧僧嗎?”

    李重九當下不敢怠慢,站起身來,雙手合十言道:“在下李重九,敢問乃是覺遠大師嗎?”

    這名老頭陀一笑,搖了搖頭,言道:“不是,我不是覺遠大師。”

    李重九聞言愕然,當下看向那小沙彌。

    隻聽那老頭陀,走進了僧房,盤膝坐下後,言道:“覺遠不過是一個苦行頭陀罷了,哪敢稱得大師,太過了,太過了。”

    說完伸出幹枯的手指,往地上一點示意李重九坐下。

    李重九臉上露出笑意坐下,心道自己總算沒有找對了,隻是沒有想到薛神醫,一直念之的師公,居然是一位頭陀。

    李崇不由暗自打量,這位覺遠頭陀,穿著一身糞掃衣,手腳上皆是土灰。

    頭陀又稱森林比丘,與聚落比丘相對,原因是頭陀除了帶發修行外,一年多數時間皆在外遊曆修行,不與人居,孤身一人,這亦是一種苦行。

    而聚落比丘,則是廣泛意義上的僧人,乃是眾多比丘居住在寺廟之中,共同修行。頭陀一年四季之中,隻有結夏安居時,返回僧團之中,一同修行,而在禪宗之中,將之稱為坐臘。

    故而李重九這次來尋這位覺遠頭陀也是正好,眼下正好的冬季,若換做其他季節,覺遠就要起身離寺苦行。

    這也解釋為何薛神醫數度來差人來找覺遠,都沒有碰上的緣故,因為時間不對。看來凡事都必須親曆親為。

    李重九揣測到,按照歲數而言,這位頭陀應該有九十歲了,隻是沒有想到,對方雖看去老態龍鍾,但是實際上,對方的身體行動,看去也隻是七十歲左右的樣子,看來對方果真有不凡之處。

    當下李重九開門見山地言道:“覺遠頭陀,我此是從太原郡而來,遠行千,乃是為了向你來求醫的。”

    “我許久不在世俗行醫了,何人介紹我的?”

    “是一位姓薛的神醫,他說他的父親,曾是你的學生。”

    “嗯,我的弟子之中,確實有一人姓薛。”“所醫者何人?”覺遠頭陀雖九十歲了,但仍是耳聰目明。

    “父親。”李重九如實回答言道。

    ps:梁啟超作《中華新武術棍術科》所記。

    隋大業末,天下亂。流賊萬人,將近少林寺。寺僧將散走。有老頭陀短棍衝賊鋒,當之者皆辟易,不敢入寺。乃選少壯僧百人授棍法。唐太宗征王世充,用僧眾以棍破之。敘其首功者十三人。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10
第三十五章流賊將至

覺遠微微點頭,突問道:“你練過武?”

    李重九言道:“打下過一點根底。”

    “殺過人?”

    李重九點點頭,坦然言道:“我乃山賊出身,殺過幾個官兵。”覺遠露出一絲笑意,言道:“很好,你沒有瞞我,你這一路風塵仆仆之色,雖是衣上雖是整潔,但卻掩不了其中幾分血腥味。”

    李重九看了自己身上衣物一言,笑道:“我這身獸衣乃於獵戶所易,也可能沾染是獸血。”

    覺遠將手一擺,言道:“獸血與人血氣味決然不同,隻不過你不知罷了。”

    李重九當下有幾分驚訝,這覺遠都要八十歲幾了,仍是耳聰目明,實在是難得。

    說到這,覺遠坐回原位之上,緩緩開口言道:“既你如此坦誠,又千而來,我就不好拂你麵子,病人不在眼前,說一說病症吧,也不知道我如此老邁,當年的醫術還記得多少。”

    李重九點點頭,當下將薛神醫親手所書李虎的病症,從懷取出,遞給老頭陀。

    那老頭陀接過這‘病曆’之後,仔細看起。

    李重九關切地看著這覺遠的神色。隻見這覺遠對著這病曆,熟視良久,眉頭乍而皺起乍而舒展,倒是令李重九頗有幾分提心。

    不過許久這老頭陀,才看向李重九,言道:“我那徒孫也算是名醫了,但仍治不好你爹的病,實話說此病難啊。”

    李重九聞言,點了點頭言道:“若是頭陀亦沒有辦法,這當世之上就再也無人醫治得我的父親了。也罷。”

    這老頭陀見李重九話語之中,並不甚感傷,不由詫異,笑著問道:“那你千而來,尋訪無果,豈非徒勞無功。”

    李重九搖搖頭,言道:“怎會是徒勞無功,生死有命,不能強求,我隻是盡一份人子之心意。”

    老頭陀讚許地點點頭,言道:“正是,正是,不過我並未說你爹的病無救,隻是難辦了一些。”

    “給我幾日斟酌一下藥方,你先不忙離去,暫且在山下住下,待藥方寫就,你速速拿去救你爹吧。”

    李重九當下大喜拜下,言道:“多謝頭陀相救,大恩銘記在心。”

    覺遠裂嘴哈哈一笑,言道:“不要謝我,要謝也需謝你自己之孝心,而今如你這般能盡孝道的人,已是不多了。能幫就要幫之,快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

    見有覺遠這句話,李重九當下放下心事,從少室山下山。

    在後世少林寺似乃是武學聖地,不過親到了一趟,李重九饒有興趣,一路觀察。

    隻是一路所見的僧人皆是平平,與一般寺廟之中所見沒有不同,沒有一座座坑坑窪窪的練武場;沒有拿著棍棒習武之僧人,也沒有挑著兩大桶水,上下健步如飛的僧眾。而寺廟內,幾名弓著身子拿著掃帚,一絲不苟掃地的僧人,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老僧,李重九更是對之肅然起敬,不敢有一絲怠慢。

    相送自己的小沙彌,在一旁噗哧而笑,言道:“這位居士,為何走路如此小心?”

    李重九笑了笑,當下發問言道:“請恕冒昧,不知道貴寺藏經閣在哪?”

    那小沙彌一愕,言道:“敝寺並無藏經閣。”

    李重九一愣,當下又問道:“無藏經閣,難道貴寺之中佛經典籍,都無擱置之處麼?”

    小沙彌天真爛漫地一笑,言道:“這位居士,佛經典籍不過是幾本書罷了,敝寺上下亦不過百本,各位師叔師兄都是隨身攜之,何必找個閣樓安置。”

    李重九當下嘩然,又問道:“那麼貴寺高僧都沒有著書立作嗎?譬如達摩祖師……”

    說到這李重九一愕,他突然想到達摩有言過,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別傳。這也是禪宗之意,所求就是不立文字,開示頓悟。

    “嗯,沒有藏經閣,那麼達摩院總有吧!”

    “嗯,沒關係,羅漢堂?”

    “好吧,般若堂就更沒有了吧,果真如此。”

    李重九不由哈哈一笑,心道果然是武俠小說害死人。

    但是李重九隨即又想到,不過十三棍僧的故事,卻應該是真的,隻是此寺上下卻絲毫不見習武之風,那棍僧又從何而來。

    陡然之間李重九,不知為何腦間掠過了覺遠頭陀的影子,這位老頭陀似乎倒有幾分門道,但是對方年事已高,就算是會武,必然也不能再如何了。

    想到這,李重九已一路出了山門。

    少室山之下,有寺僧與雇來佃戶,混種了幾百畝菜田,在這聚成了一個小村落。

    李重九在菜田外一座破落寺廟住下。這破落寺廟,乃是當年少林寺初修時所蓋建。

    這是因為在達摩未至時,少林寺上下僧眾信奉乃是小乘佛教,與達摩理念不和,故而達摩遷至五乳峰中峰上的石洞內修行,這一修行就是九年,即乃麵壁九年影入石中的典故。

    之後少林寺上下僧眾漸漸信服了達摩,改修大乘。達摩的佛學這才在少林寺盛行,終而使之成為禪宗的祖庭。

    後麵少林寺寺廟經周武宗滅佛之事後,山下寺廟為毀壞不少,在隋文帝崇佛時,這才在山上重修寺廟,而山下的寺廟僅存半壁。

    李重九是隨處皆可居的人,不介意所住之簡陋,簡略收拾了一番後,掃去灰塵蛛網,再去農人家討來幾大捆幹稻草後,即作為自己的臨時居所。

    安頓之後,李重九往村買來一頭肥雞,半鬥米,一大串臘肉,還有一壺濁酒,回住處置辦。李重九殺雞,切肉,煨上濁酒,登時在寺內散發出陣陣香氣,頓時引來幾名在村中不事生產的破落戶。李重九也是豪爽,故而也是請來一起做伴吃酒。

    山間無日月,聽著少室山上,悠然而響的鍾聲,屋簷之外則是大雪漫地。

    屋內倒是酒香肉香蒸騰,雞肉與黃米飯亂燉,亦是噴香撲鼻,盡收故人具雞黍的妙趣。

    對著篝火,李重九裹著皮衣,在此雪景下,與幾名破落戶閑談趣事。

    於是一連數日,李重九皆是在破廟之中住下,一麵等候山中覺遠頭陀的消息,一麵自己也與幾名破落戶一起閑聊,被這些破落戶拉著,漸漸於村中人家亦慢慢相熟起來。

    此地農人純樸好客沒有心機,而李重九又善於接人待物,為人又是慷慨,頓時與認識不少村中之人,甚至還到村長家吃了頓飯。

    雖是談不上什麼交情,但是也算混了個臉熟。

    這日夜,李重九正在破廟歇息,突然聽聞到破廟之外,傳來了轆轆的車輪聲。

    李重九聽聞這聲音,陡然坐起,暗暗納罕是誰在半夜之中,趕車這不太危險了嗎?

    他所在的破廟,間隔的菜田與村子有半地的間隔,又偏偏處於山下上山的必經之道上,所以這馬車必是衝自己而來。

    李重九頓時心一提,翻身而起,將枕下的短刀抄在腰間,又從隨手處將自己二石弓,三石弓一並捉在手上,背上半壺箭走到廟前的窗戶警惕地觀察。

    隻見黑夜,一輛馬車沿著山道,七扭八歪地顛簸上山,馬車上點著兩盞氣死風燈。

    一名車夫正奮力的抽著馬鞭,催趕著馬車上山,在這馬車不遠處隻見是四五叢的火把,從火把前進的速度,以及清晰可聞的馬蹄聲來看,應該是追擊的騎兵。

    李重九見目標不是自己,當下心底一鬆,至於馬車中何人被追擊,他倒是覺得無關緊要,眼下他自然還是小心藏匿行跡最重要,這路見不平的事多了,自己也管不上。就在李重九拿定決定,默然旁觀時,突然異變而起,馬車在山道中行駛一個不穩,突然車轆一下間撞到了山石,整個馬車墜地拖行。

    李重九暗道這幾人好命,若是一不小心,馬車一歪他們就要墜落山澗之中了。

    不過這時李重九卻暗道一聲不好,馬車之中頓時出來三人。

    三人之中有一人是名女子,另外兩名則一名則是丫鬟打扮,一名則是持刀男子,三人連同車夫一起居然跑向自己廟退避。

    李重九暗罵一聲,不過身後那幾名騎馬之人見此更是高興,隻聽有一人高呼一聲跑不掉了,頓時蹄聲更加急促。

    這幾人皆是臉色劇變,那中央的女子,似體弱不能快行,需別人攙扶才可。

    那丫鬟與持刀男子一人一邊攙扶在旁,而車夫則是不顧了,眼見追兵趕上當下拋了這幾人,向田邊奔去。

    而這時隻聽地一聲響,這名車夫慘叫一聲,原來背上釘上了一枚箭羽,直接滾到在地。

    那持刀男子見此不亦悲憤,大聲呼道:“流賊殺來了,流賊殺來了,大家救命啊!”

    流賊!

    李重九眉頭一皺,這幾日他在村中,亦打探到些許消息,說是山下不太平,崇陽縣附近似乎有一夥從河南來的數千人的流賊出沒。

    聽聞這些流賊皆是黃河發了大水,無家可歸之人,他們聚攏一起,過境而食,後不少人手沾了血腥,就演變為暴民流賊,甚至敢攻打官府的縣城搶糧。

    現在這些流賊猶如蝗蟲一般,越境而過,難道他們這一次的目標,乃是少林寺。

    待想到這時,那幾名騎馬的流賊,已是揮刀砍向了那奔跑中的女子。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11
第三十六章蛇蠍女人

黑夜下的鬆軟雪地之中。

    丫鬟的神色已露出極度的驚恐,頭上的簪子都掉在雪地之中,而那攙扶的女子那火把映襯下,臉上亦盡是慌張。

    李重九見到那女子手腕底下已多了一把裙刀。

    流賊們舞著刀,口中發出嗚嗚地呼聲,充滿了淫曖的味道,手舉著火把之下,目光森然仿佛如同餓狼一般。

    就當流賊快要追上時,那女子突然對身旁男子,高呼言道:“賊子殺上來了,不要管我,快走。”

    那護衛女子的男子,麵色漲紅,反而將那女子奮力一推,喝道:“二娘,快跑到廟躲避。”

    說罷,這名大漢回過身,雙腳站定,顯然要決死一搏。

    可是馬蹄聲隆隆,李重九見那大漢身子發顫,不要說迎敵了,連刀子都握不穩,隻聽砰了一聲。

    快馬飛撞到這男子身上,對方猶如沙袋一般飛出。

    砰!雪泥之中被砸出了一個坑,那男子登時難知死活。

    眼見卸除了最後一層阻礙,流賊們紛紛發出夜梟一般猙獰的笑聲,驅馬向那主仆二人奔去。

    而這時那女子手中的裙刀翻動,正要揮刀而起。

    就在這時地一聲嗡嗡響動,馬嘶聲乍然響起,一匹健馬陡然之間人仰馬翻。

    眾流賊還看不出發生了何事,這時又是地一聲響,眾人隻見一道影子從廟中飛出,一名流賊已喉貫長箭,頸噴鮮血!

    流賊翻身落馬一隻腳仍勾在馬鐙上,馬匹嘶鳴,頓時拖著這流賊四處亂跑。

    呼吸片刻之間,四名馬賊已被殺了兩人。

    兩名馬賊頓時膽寒,而這時村頭之處,火把通明,吆喝之聲傳來,顯然是村子的人發現這有動靜。

    兩名馬賊不知廟有多少人,頓時伏低身子,貼在馬背上,拔馬便走。

    隻聽又是一聲弓響,第三箭擦馬而過,這兩名馬賊逃得更快。

    李重九呼地長出一口氣,將弓從窗戶之中收回,這二十步內的距離以他箭術難有失手,何況又是敵在明我在暗之偷襲,否則他亦無法在麵對四名有防備的流賊麵前,出手救下這二人。

    當下李重九提弓而出,奔到雪地之中,他先奔到那大漢麵前。

    隻聽那大漢雙眼圓凸,喉頭乃是咯咯有聲,有進氣沒有出氣,李重九心知對方受傷已重,活不了了,當下搖了搖頭。

    隨即李重九走到那女子和丫鬟麵前。

    此刻墜落在地的火把噗噗而響,照得那女子臉上忽明忽暗,李重九見去這女子雖是臉色蒼白,卻是難掩那一份明豔之色。

    雖是未見有李芷婉那般國色,但是亦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令人分外覺得憐惜。

    不過李重九卻暗自冷笑,他方才在廟中可是看得清楚,待馬賊追近時,那女子手中的裙刀,並非要朝自己身上刺去,自殺已保清白,而是準備刺向自己身邊的丫鬟。

    其目的不用說,可以揣測,他本待不願意救之的,但是卻不忍那無辜之丫鬟送死,固而放箭。

    李重九指向那馬上斃命的男子,問道:“此是何人?”

    女子見之這才連忙起身,奔跑到那男子的屍身上嚎啕大哭。李重九聽這女子哭泣雖是大聲,但全無哀然之意,心下了然為這名男子暗暗不值。

    丫鬟麵露哀寂之聲,言道:“那是小姐未過門的夫婿。”

    李重九點點頭,待聽得那女子哭聲雖大,但是全無悲傷之意,當下心底雪亮。

    這時候村口狗叫聲不住起伏,一片火把而來,李重九看去隻見是村中青壯大約三十多人皆拿著鋤頭,木棒湧來,顯然是聽聞有流賊而來,故而一起來抵抗。

    李重九暗讚這些人反應不慢,在這個年代,村之間結戶自保乃是常有事,就算是太平盛世亦有流賊出沒。

    官府能自保到縣城,州城就不錯了,至於其下村落還是要靠村民自保。

    為首之人,乃是村中長(注一)。

    正姓周,叫周獨眼,在當初隨越國公楊素征突厥時,被突厥人射瞎一隻眼睛,回村後即擔任正。

    周獨眼手持一張弓看到雪地四具屍體,又看看李重九問道:“方才是你喊得流賊?”

    李重九搖了搖頭,指著地上那剛剛咽氣的男子,言道:“是他喊的。”

    周獨眼看了一眼那撲在雪地之中男子,以及孤伶伶打轉著一匹無主戰馬,登時猜出了幾分。周獨眼走到躺在地上雪泥的流賊屍首前蹲下,檢查了流賊的兵器,頓時眼中浮上幾分焦慮之色。

    當下周獨眼對眾人言道:“不是一般流賊,乃是逃兵,應是往遼東的逃役。”

    眾人一聽皆是一驚。

    周獨眼走到那女子,丫鬟麵前,問道:“我是長,小娘子是哪人家?”

    那女子伏在男子身上似悲傷過度,並不答話,倒是那丫鬟開口言道:“回稟長,我家小姐是崇陽縣戶槽袁府的千金。”

    周獨眼一驚,戶槽在地方上已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了。

    當下周獨眼轉起身來,當下正色言道:“小娘子受驚了。”

    那名跪在雪地中的女子,站起身來言道:“正不必如此有禮,眼下已沒有崇陽袁府之說了。”

    “沒有崇陽袁家了?”周獨眼一驚。

    隻聽那丫鬟嗚咽地言道:“長有所不知,崇陽縣已遭流賊攻破了!全縣被洗劫,老爺亦不幸亡在流賊手中。”

    說到這這女人,丫鬟更是悲傷不止,不住痛哭起來。

    這回連李重九亦是驚訝,心道這流賊未免也是太勢大了,連縣城都被攻破了。

    眾村民們亦是嗡嗡地交頭接耳,深感這一次流賊不同以往。

    當下一名大漢向周獨眼,言道:“長,這可如何是好,連縣城都攻破了,那下一步流賊不是可以洗劫周邊,萬一殺到這來,我們如何是好?”

    “慌什麼?”周獨眼當即喝道:“不是還有朝廷嗎?流賊攻破崇陽縣這麼大的事,朝廷肯定會派兵來圍剿的。”

    “可是……”

    眼見周獨眼獨目一瞪,眾人皆將話吞回肚子。李重九心知眾人心底想說,眼下朝廷正在征討遼東,這周邊縣城哪有多餘兵丁,就算是派大軍來圍剿了,一時三刻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了。

    當下周獨眼言道:“李大牛,你立即上山將此事稟告方丈,就說一夥流賊已到了山下,人數還不少,請他早作準備。”

    “還有就如何安頓這倆姑娘。”

    方才來時,所有小夥子的眼睛皆是盯在這袁家小姐的臉上,個個是目不轉睛,他們何時見過如此的美人。

    周獨眼獨目一掃似察覺了眾人的意圖,當下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爭來爭去的,我們殺了流賊的人,這夥必然會來報複,大家還有這心思。”

    眾人一聽頓時驚若寒蟬。

    當下周獨眼將目光轉到李重九的身上。

    李重九拱手言道:“長,是我不是,射殺了兩個流賊。”

    周獨眼瞪起獨目,喝道:“你這是混賬話,這般欺淩女人的流賊,若是不出手,還配叫有卵蛋的人。”

    聽了周獨眼之幾句話,眾鄉民皆是紛紛叫好。

    對於李重九,周獨眼亦是有所了解,當初這個年輕人,斯文文雅,又在一起吃過飯,眼下見他射殺了流賊,保護了村子的安全,當下大生好感。

    這時那袁姓女子,盈盈上前,向李重九下拜言道:“蒙難之際,蒙壯士相救,不甚感激,請受我一拜。救命之恩必然重報。”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舉手之勞,不必介意。”

    當下李重九別過身去,向長言道:“既是有流賊來,還請長加派人手多加防備。”

    周獨眼聽了不住點點頭,言道:“正是,正是。”

    那袁姓女子見李重九一言化之,轉過頭去,當下不由詫異,雙眼中微眯,似乎詫異對方不為自己所動。

    正待這時,突然山下傳來呼呼風聲,似將一片吵雜的聲音灌來。

    一名鄉民突然將手朝山下一指,言道:“不好,是流賊!”

    李重九轉頭看去,果真山下點燃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頃刻之間不知是多少人正在上山。

    周獨眼獨目一睜,大叫一聲不好。

    李重九當即言道:“別愣著,隨我們退到少林寺去!”

    說話之間,村民們轟地一聲,開始撒開,各人各自奔回家叫喚家人。

    李重九看了,當下一翻身躍上山賊的戰馬,當下直奔山上而去。

    而那袁姓女子連呼幾聲,李重九卻似沒有聽到一般,驅馬直入山上。

    這袁姓女子見之對方不理,頓時惶然。這時倒有幾名貪圖他美色的村漢過來幫忙,袁姓女子這才又換回楚楚可憐之色,連忙一同上山。

    山下一片兵荒馬亂。

    而此刻山上少林寺亦得知消息,鍾聲咚咚而鳴。

    注一:北魏時鄉乃是五家一鄰,五鄰一,五一黨,各設鄰長,長,黨長。

    隋朝在地方州縣則是五家為保,設一保長,數保為一,設一長,再數為一黨,設黨長。

    黨長,長工作,一般乃是檢查戶口,監督耕作,征收稅畝,征發徭役和兵役。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11
第三十七章力挽狂瀾

鍾聲咚咚地響起。

    少林寺方丈普勝,待得知山下流賊聚攏時,光油的額頭之上,冷汗已是直落。

    而寺廟之中的僧眾亦是亂作一團,到處是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方丈,方丈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啊?”

    一群光頭僧人團團圍著普勝問道,希望普勝能拿出一個主意來。普勝這時雙目一瞪,言道:“我還能有什麼主意,敝寺僧人平日隻識念經,手無寸鐵之力。如何抵禦得過流賊?”

    “還是從後山跑吧!重要是留得性命在。”聽普勝這麼說,眾僧人皆是長歎,還有一二人大哭起來。

    不過眾僧也是無可奈何,當下四散而去。

    就在李重九,周獨眼等人帶著鄉親們,來到少林寺之後,本是希求庇護的,沒有想到卻是大門洞開。

    寺內僧人四處而走的景象。眼見此處,眾人心底倒是心涼了半截。

    李重九亦沒想到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少林寺,居然如此不堪一擊,連賊人數目多少都不知,就全寺而逃,這實在是武俠小說的恥辱啊!但眼下對於李重九而言,少林寺的存亡實無幹他事,最重要乃是覺遠頭陀的安危。

    當下他獨自一人快步在寺廟內直去,按照那日小沙彌帶著他的路線,向寺內覺遠住處奔去。

    眼下少林寺之內,已是人心惶惶,李重九所經之處,看見僧人們皆是在匆忙收拾東西逃竄。

    李重九心道這才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流賊一來,僧眾們可以躲過,可寺內一切都要被洗劫一空了,連廣袤的僧舍,佛像,皆是要保不住了,劃為灰燼。

    不過這一切李重九並非太放在心上。穿過大殿,李重九來到覺遠所住僧舍前,正要開口說話之時,突然一陣勁風襲來。

    李重九霎那之間,隻感覺背後寒毛一陣豎起,立即向後退了一步,不,不是後退,而是打滾。

    隻聽鏗地一聲重響,一鐵棍般的東西,砸在放在李重九站立之地的石磚上,片片碎裂。

    眼見麵前數尺之地的這一溜的大青磚幾乎化成粉末,李重九翻身而起,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暗呼:“好大的臂力。”

    不過隻見眼前黑影一閃,李重九當下貓下身子,往旁邊一跳。

    隻聽見轟一聲巨響,李重九身旁一個碗口粗的楊柳樹,登時被此鐵棍,打了個對折。

    哢嚓!

    聲音清脆至極。

    李重九從未覺得性命就在此交替呼吸之間,瞬時之間以為自己遇到什麼怪物,但見使鐵棍之人,卻是一副光頭和尚打扮。

    李重九心知誤會,當下後退,口中喝道:“不要動手,我是來找覺遠頭陀的。”

    對方正要欺身在上,這時卻停了下來。

    “曇宗住手!”

    覺遠的聲音終於從僧舍之中傳來。李重九汗流浹背,氣喘籲籲,隻覺得自己在這兩棍,用盡了全部氣力。

    覺遠上前一步,認出是李重九,問道:“流賊馬上要殺來了,你如何到這來了?”

    李重九當下言道:“擔心大師的安危,故而特意來此。”

    覺遠聽李重九這麼說,平和地言道:“好一個孝子!”

    李重九心知覺遠所指,當下一笑並不答話。這時一旁那叫曇宗的弟子,言道:“師父,流賊馬上要殺來了,我護你殺出去。”

    覺遠歎了口氣道:“我八十多歲的人了,能跑到哪去,身在少林寺已有三十多歲了,眼下寺廟蒙難,我如何忍心。”

    曇宗頗是焦急,言道:“師父,方丈他們都走了,我們留下又有何用。”

    覺遠雙手合十搖了搖頭言道:“你們走吧。”

    就在曇宗急得團團轉時,李重九見了也不說話,直接上前將覺遠背負在身上。

    曇宗見了以為李重九要對覺遠不利,又驚又怒喝道:“你要做什麼?”

    李重九當下言道:“曇宗,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我背著覺遠師父,你在前護衛,我們一起衝下殺去。”

    覺遠搖了搖頭,言道:“不可,不可。”

    當下曇宗敬重覺遠本是萬萬不敢如此,可是李重九卻沒有這麼顧慮,言道:“還不快在前麵帶路。”

    “是。”曇宗大喜道了一句,當下舞著鐵杵在前帶路。

    衝到大雄寶殿之時,前方正是一片人聲喧嘩。

    十幾名流賊正巧阻擋在前麵,正擒著兩名女子正要劫辱,李重九看見這十幾人皆是披著皮甲,顯然不是一般的流賊,而當中為首之人,更是鐵甲在身,顯然是頭目。

    李重九剛要喝止,言道快退,但曇宗是個莽漢不知避走,大喝一聲衝突前去。

    再說流賊頭目郭三斤,乃是本地人,本是府兵要去遼東服兵役的,但是覺得一路之上路途辛苦,於是殺了校尉帶了幾十名弟兄,半路逃亡。

    郭三斤回到家鄉附近時,正好遇上了上千名從滎陽而來黃河水災,無處可去的流民,於是兩邊正好聚攏在一處。

    郭三斤心道反正逃役是死,自己還不如乘死前風光一回,於是率流民攻破了崇陽縣,將以後欺壓在自己頭上的縣令狗官殺了,並在附近大肆搶掠。

    眼下郭三斤率眾殺上少林寺,是本想搶過冬的糧食的,這樣皇家供奉的佛寺本就有不少囤糧。結果郭三斤他們一到,僧眾們連抵抗也沒有,就四散而逃。

    郭三斤也覺得應該如此,縣城都被攻破了,何況一個寺廟,當下不以為意,正好這時手下將那袁家的女子救下,送到自己麵前。

    對郭三斤而言,造反所為何事,不就是保住性命後,再日日吃得飽飯,最後玩一玩以前覺得高不可攀的女人。

    這袁家小姐在崇陽縣之中,也算得是絕色。郭三斤早就聽聞過她的名字,以往自己連看她腳指頭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但是眼下自己就要上她,而且還在莊嚴的大雄寶殿。

    郭三斤已是將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玷汙佛堂算什麼,越是如此他越有一番快意。

    當下他令四下兄弟看住,自己抓著這袁家小姐,就要進入大殿。反正少林寺和尚都逃了,還什麼可擔心的。

    而這時候,曇宗舞著鐵杵,翻身上前,幾名流賊原本皆是府兵,也有點身手,見一個大和尚舞著鐵棍上前,也沒太放在心上。不過這一下倒是叫他們瞎了眼。

    “曇宗,不可傷人!”覺遠在李重九背後大聲喝止。

    隻聽砰地一聲,流賊的腦袋猶如西瓜般爆裂。“阿彌陀佛!”覺遠搖了搖頭,開始念誦佛經。

    曇宗手下不停,砰砰地連響,那流賊好似李重九以前看得那打地鼠遊戲,個個是腦袋開裂,無一回合之將。

    流賊頭目郭三斤,從大雄寶殿內,精赤著兩條腿而出,對著曇宗大喝言道:“你要作甚?”

    話音未落,又是砰地一聲!

    郭三斤也被曇宗開了瓢。

    “不好,大當家的死了!”

    四周流賊一看,又見曇宗這等猛人,當下哪敢再戰,四下沒命地逃了。

    李重九見了到時,凝思一想,當下放下覺遠。曇宗對李重九嘿嘿一笑,言道:“我已殺散賊子,乘亂逃出去!”

    “不急!”李重九笑了笑,當下拔出短刀,來到大殿門前那郭三斤的屍體麵前。

    一旁那袁姓女子正摟著衣服,正縮成一團。

    李重九當下對那女子喝道:“閉眼!”

    袁姓女子茫然地點點頭,閉上雙目。李重九向佛祖告罪一聲,當即手起刀落,向郭三斤砍去。

    當下李重九提著郭三斤滴血的頭顱,用盡全身氣力吼道:“敵酋已被我所殺,還不束手就擒!”

    曇宗見李重九此舉一愣,覺遠倒是喊了一句妙計。

    李重九連聲作吼,正巧碰上周獨眼帶著五六名村漢,被幾十個賊人圍攻。

    那群賊人見李重九凶神惡煞一般,提著自己頭目頭顱,當下腿部發軟,一哄而逃。

    這群流賊人數雖眾,但是卻都是百姓,一聽自己頭目被殺了,一會兒有聽有官兵殺來了,當下亦是不明所以。

    混亂之間,群龍無首,又無人組織,眼見前方的人驚恐的退出寺外,當下亦是跟著一哄而下,直往山下退卻。

    一夜將盡,次日旭日躍然而上,天色已明。

    本已是作不勝悔恨之狀的方丈普勝,以及幾名少林寺的長老,正在後山一處一起抱頭痛哭。

    待聽聞消息時,卻一個個露出不可思議之色,當即普勝方丈懷著一種失而複得之心情,返回寺中。

    他們看到卻是另一番景象,原本以為的殘垣斷壁,熊熊燃燒的僧舍,以及劫掠一空的糧倉庫房皆未出現。

    莊嚴的大雄寶殿依然聳立,金剛力士作怒目而視,僧舍一切完好,而糧倉庫房大門皆是緊緊鎖閉。

    而一路之上,不斷陸續返寺的僧人,被統一分發下棍棒,指定他們巡邏各個位置。

    流賊的俘虜皆是被雙手負後,被繩子緊緊捆綁,關押在一間大殿之內。寺廟內大門緊閉,各處皆有人把守,一切井然有序,一絲不亂,絲毫不見任何刀光血影。

    普勝與幾位少林寺的長老,幾乎以為昨夜自己是做了一場大夢般,今日剛剛醒來,這少林寺居然絲毫無損。

    普勝當下是咄咄稱奇,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陡然湧上心底,一起向佛堂下拜感念佛祖保佑。

    當下普勝等人截住一名幫手的鄉民,問道:“昨夜是哪位英雄擊退了山賊,救下了寺廟?”

    那鄉民亦不懂得說話,隻是將手朝大堂方向一指。

    普勝等人連忙快步登上台階,隻見大堂之內,一名穿著麻衣的少年,正指點幾名僧人說話。

    隻見對方雖年輕,卻自有一股沉穩之氣度,說話雖是簡短,但卻自有一股不容拒絕,令行禁止之意,隻見吩咐下去幾名僧人無不認真聽命。ps:今天上三江,求三江評價票,求推薦票,晚上還有一更,拜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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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12
第三十八章真人不露相

普勝等少林寺幾位長老,在台階下看見對方操持井然有序,而自己等人此刻卻不在寺中,皆是不甚汗顏。

    當下普勝上前對那麻衣少年,言道:“這位居士,老僧乃是少林方丈普勝,多謝閣下昨夜救我少林於危難之中。”

    這麻衣少年自是李重九了,他當下連忙言道:“原來是方丈大師,實不敢當,實不敢當,昨日擊殺匪首的乃是這位曇宗大師。”

    普勝轉過頭看見那曇宗正憨憨地笑著,當下點點頭,這時一旁僧人上前,將昨夜之經過講了一遍。

    待聽聞李重九乘亂,舉起山賊頭目人頭呼喝之事,普勝當下言道:“居士太謙虛了,敝寺上下足感盛情。”

    李重九再三謙虛,之後言道:“昨夜山賊退後,一麵慌亂,我擔心有人趁亂打劫,又加之山賊卷土重來。故而擅自調度僧眾,在此做了防備,並查封庫房,眼下多虧方丈大師回來主持,還請查點示下,但希望不怪我昨夜擅越,指揮僧眾之事就好。”普勝聽了,當下訝異言道:“這些居然都是你辦的?”

    李重九點了點頭。當下普勝麵上雖是沉靜,但內心卻是波瀾起伏,方才他入山時,見寺廟內一切井井有條,井然有序,居然都是出自這少年之調度。

    如果方才斬下流賊首領頭顱之事,可見其急智決斷,那麼這調度之能,少林寺三百僧人皆不可勝任。這樣的少年,真是人才了得。

    當下李重九行了一禮,自施然而起。

    “居士慢走!”普勝在後言道。

    李重九回過頭來,普勝言道:“還勞煩居士在敝寺先行住下,讓老僧一盡地主之誼。”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方丈盛情,不敢有違。”

    普勝聞言當下大喜,麵上卻平靜言道:“立即備一間上好的僧房,給居士住下。”

    “不敢勞煩,方丈大師,請讓我在覺遠大師的精舍附近住下即可。”

    普勝突然想起原來此人就是那日,從太原郡千來尋覺遠的少年,當下他心底有數,有了這一層緣法,就好辦多了。

    當下普勝痛快答允。

    李重九卸下重任之後,直往覺遠的住處走去。一路之上,少林寺的僧眾們看見李重九,皆是避讓在一旁行禮,絲毫未因為他並非乃是佛門弟子,以及他的年輕而有所怠慢,任誰都知道昨夜就是他一人,智退山賊,並將寺廟內整治的井井有條,才使得寺廟上脫此大難。

    至於跟在李重九身後的曇宗,雖才是昨夜真正立功之人,但看著對方憨頭憨腦,拄著鐵杵摸著光頭的樣子,眾人就相應忽略了。

    不久之後,李重九來到了覺遠的精舍之內。

    覺遠頭陀正是盤膝坐在竹製的茵褥(注一)之上,盤膝打坐。

    覺遠頭陀聽到門外腳步聲,一睜眼看見是李重九微微笑了笑,示意曇宗留在屋外,李重九一人進來。

    李重九見麵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當下坐在覺遠對麵的茵褥之上。坐下之後,李重九打量麵前的覺遠,對方的神情很平靜,絲毫不見一夜辛勞後的疲憊之色,或許方才的那一會坐禪已令他恢複。

    覺遠微微一笑,將茵褥下一封信紙抽出,推到二人麵前中間的空地。

    覺遠指著那信封言道:“這是醫治你爹病症的藥方,我已揣摩了數日已是寫完了,拿去治病吧。”

    李重九接過信紙,當下大喜言道:“多謝頭陀。”

    覺遠笑著言道:“我還未謝你救命之恩,你倒是先謝我了。”

    李重九連忙言道:“頭陀,這可不敢當。”

    “當得!”覺遠的聲音擲地有聲,隻聽他言道:“你不僅救下我的性命,還救下闔寺上下,令之不遭祝融之劫,不僅是我覺遠,敝寺上下都足感你的盛情。”

    李重九點點頭,這時候再推諉即顯得太虛偽了一點。李重九當下笑道:“頭陀,何必如此說,我爹之病我憂心久矣,你這一副藥方,對於我而言,已是千金不易。”

    聞言覺遠讚許地點點頭,言道:“難得,難得。”二人說完,又閑聊幾句,李重九即從覺遠房內告退而出。

    方走了數步,曇宗即從背後趕上,湊在李重九耳邊,言道:“李居士啊,你就是這樣從師父房內出門啦!”

    曇宗是個渾人,即便是故意壓低聲音說話,亦猶如洪鍾一般。

    李重九打了個哈哈,隨意言道:“曇宗,你說我該如何呢?”

    曇宗當下言道:“當然是乘此機會拜師啊!”

    “拜師?”李重九頓時詫異。

    曇宗搖了搖頭,言道:“也是,早知道就提點你一番了。你覺得我師父如何?嗯,算了你肯定沒這眼色,看不出了。那你覺得我武藝如何?”

    李重九想起曇宗那呼嘯生風的鐵杵,言道:“很是厲害。”

    曇宗自得地笑了笑,不過又十分惋惜地歎了口氣,言道:“比起你來是不錯了,但不算厲害。我是個渾人,師父傳給我的本事,若能學十之二三,我早就下了這少室山,去朝廷尋一個大將軍當當了。”

    李重九不由訝然,言道:“未料到,如此厲害。”

    曇宗很滿意地看著李重九這表情,言道:“那是當然,我還不算,我所知師父之前一個得意弟子,可開六石弓,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將。”

    六石弓。

    聽到這,李重九終於色變了,三石弓他尚不可開滿,更別提六石之弓了。而覺遠的一個弟子,居然可以開六石之弓,這絕對是可以與長孫晟,韓擒虎齊名之將,這該是如何了得。

    當下曇宗言道:“我是遠遠比不過那個師兄了,師父說收我做弟子,就是喜歡我心眼實在,但人可是笨得緊。所以李居士我看你順眼,而且我也看得出師父,對你也是打心眼喜歡。你若拜在他的門下,定比我老曇出息多了。”

    耳聽曇宗自稱自己為老曇,李重九聞之一笑,待念及覺遠可授之一身本事,不由目光閃閃。

    這少林寺之中,還是真有高人啊!

    注一:茵褥即坐墊,當時也叫做地衣。

    ps:奮力求推薦。
genekyo 發表於 2013-4-20 20:13
第三十九章首席俗家弟子

少林寺這一劫之後,已近半個月,少林寺寺周,流賊已是漸漸退去。

    附近的幾個村落,皆是被流賊洗劫了一遍。流賊過境,其危害遠甚於蝗蟲,不僅糧食被搬得一空,房屋被燒,不少村民還死於流賊的屠刀之下。

    眼下附近幾個村落的百姓,皆是聚集到少林寺之中避難。

    佛門普渡,普勝方丈雖沒有什麼能力,但乃是真正有慈悲之心的高僧,對於落難失去家園田地的百姓,他都安排僧房收容,並命僧人供給衣食,照顧他們周全,得病受傷之人還給與醫藥。

    隻是少林寺之中,人一多,卻倍加覺得有幾分擁擠了,僧人們雖是疲憊,但總算大家慶幸少林寺仍在,最少還有一口飯吃。

    普勝方丈看得此情景,一麵不由心懷慈悲憐憫之心,一麵卻是慶幸少林寺得存。

    普勝方丈與幾名長老,仍舊在方丈精舍議事,討論起明年流賊過後春耕的事情。

    事實上,流賊在崇陽縣肆掠已有近半個月了,朝廷派兵來剿了一次流賊後,就匆匆走了,並沒有什麼駐兵,崇陽縣,少室山附近還有不少流賊出沒。

    如此明年的春耕,即已成了一個大問題,如何順利春耕,如何在此流賊襲擾之中,保住這少室山一方淨土,這成了普勝與幾名長老的難題。

    經過這一難後,那些長老亦懂得變通,不再以為讓僧眾操練之事,乃是耽誤修行。性命都沒有哪來得修行,沒有護寺之能,何來捍衛佛法,普渡眾生。

    “敝寺選取百名年輕力壯的僧人,操練棍棒,以抵禦流民之侵襲。”

    普勝之言當下得到了眾長老的紛紛讚同。

    一名長老言道:“我看曇宗不錯,可以讓他教習弟子們棍棒,當然師弟你之前所說的禪武合一,也必不可少。”

    普勝點點頭,言道:“師兄所言甚是,禪武合一,也是讓弟子修行棍棒之中,不忘慈悲之心。”

    見普勝如此說,眾僧皆是一起點頭稱是。

    “隻是,”普勝皺眉言道,“隻是若是抵禦流賊,戰場征戰,必要有調度之人,我等現在倒是缺少這樣的幹才,那夜你們也知道,流賊上山,本寺僧眾一哄而散,無人指揮調度,說來是師弟我的失職,我實在沒有統帥之能啊!”

    聽普勝這麼說,眾僧紛紛出言安慰。突有一名僧人言道:“方丈師兄,若是本寺之內,沒有這樣的人才,不如由外征調,你看如何?”

    普勝眼睛一亮,笑道:“師弟,莫非有好的人選。”

    “是啊,此人選實際上方丈師兄,早就心底有數了。”那僧人微微笑道。

    普勝搖了搖頭,言道:“其實,我亦有試探過此人口風,但他實已委婉相拒,我看此人雖是年少,但胸中錦繡,有青雲之誌,我看實非池中之物。”

    一旁的僧人言道:“師弟,無論他是否有青雲之誌,我們終得出言相勸,此人對本寺有大功,若是他能留下擔當,那就最好不過了。”

    “正是,正是。”普勝點點頭,卻露出凝思之色。

    不久之後,李重九聽聞乃是方丈相召,當下來到了寺內正堂。

    李重九本以為是普勝一人相邀召見的,卻未料到這一次卻是這麼大的陣仗,不僅是普勝連幾位與他輩分相當的老僧,一起是一同出麵,麵前的茵褥坐了有七八個僧人。

    李重九當下心底幾分有數,不過麵上十分恭敬客氣,向眾僧合十行禮之後,在茵褥上坐下。

    眾僧人見李重九如此知禮,當下對此人都是印象大好。

    坐定之後,普勝先與李重九寒暄一番,先問李重九這半個月來是否對寺內生活習慣雲雲,最後切入正題。

    普勝言道:“李居士,我看你對佛甚有慧根,不如受戒出家如何?”

    果真來了,雖早有料到,但李重九自是沒有理光頭,當和尚的打算。

    當下李重九言道:“多謝方丈大師一番美意,但我乃是家中獨子,爹有嚴令讓我數年之內,必須娶妻生子,所以恐怕無緣於空門。”

    聽李重九拒絕,普勝等人自是大感失望。

    不過這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李重九乃家中獨子,又尚未娶妻,若讓他出家為僧,實說不過去。

    但是總有數名僧人仍不甘心,當下又與李重九計較了一番,李重九卻其意甚決。眾僧不願意讓李重九就此下山,可惜李重九卻不願意為僧,這倒是兩難了。

    當下還是普勝懂得變通,他言道:“這麼說來,李居士願意暫留我少室山,又不願意受戒出家。”

    李重九當下點點頭,言道:“方丈大師,我亦有親近佛法之心,但父命如天。”

    普勝點點頭,言道:“那如此,老僧倒是有一個折中的辦法。”

    “請方丈大師說來。”李重九言道。

    普勝方丈笑了笑,言道:“李居士仍可為我少林寺之弟子,但可不用受沙彌十戒,日後亦不用受比丘戒,亦可留發,隻需受在家五戒(注一)即可。”

    一旁的一名白眉老僧皺眉言道:“方丈師弟,不受沙彌戒,不受具足戒,即不算出家,我少林寺豈有在家弟子之說。”

    普勝笑道:“佛渡眾生,何來在家出家之說,隻需有心親近,即可算是我佛門的好弟子,眾位師兄師弟,你們看是如何?”

    眾僧人們有心留之李重九,還管什麼在家出家之說,紛紛點頭稱是。

    普勝見眾人皆不反對,微微一笑看向李重九,言道:“李居士以為如何?願意不願意成為我少林寺之弟子。”

    在家弟子,也就是俗話說的俗家弟子,沒想到自己還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大弟子。

    李重九瞬時之間,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在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武鬆,嶽武穆,張三豐,方世玉,還有某位開國大將在向自己招手的樣子。

    李重九此刻倒是有幾分不可思議,這到底是曆史改變了自己,還是自己改變了曆史。

    聽普勝又再一聲詢問,李重九當下言道:“多謝方丈大師。”

    聽李重九這麼說,眾僧人皆是滿意地一起點頭。

    當下普勝親自與李重九念誦五戒。

    這亦是相當的殊榮了,雖非是正式的佛門弟子,李重九不需召集僧伽,亦不需受戒和尚和阿闍梨,更不需剃度,取法號。

    但是由方丈和尚親自替李重九念誦五戒,亦是少林寺破天荒的事了。

    方丈和尚念誦完五戒即完畢了,什麼五德,六念,十數,也就是全憑自覺了。

    注一:五戒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亦稱居士五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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