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怪事與怪人
就在夢淵回到安慶後不久,湘地武林中出了一樁怪事。三湘第一條好漢,愛才如命鐵無雙,為了調解三湘鏢聯和兩河聯鏢的梁子,在四海春酒店擺了一桌和事酒。
席上,兩河聯鏢的趙全海,指責三湘鏢聯的厲峰搶生意,斷人財路,壞了武林規矩。厲峰則以做買賣講究貨比三家相譏,意思是兩河聯鏢的人沒本事,比不過三湘鏢聯。兩人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
身為厲峰長輩的鐵無雙在這時了話,讓厲峰讓出這趟鏢,不與趙全海相爭,並要讓出自己名下的一座茶園,來彌補三湘鏢聯的損失。
鐵無雙這話說出來,雙方都感到了慚愧,結果兩人從方才爭得劍拔弩張,轉變得相互謙讓起來。
鐵無雙大喜,立刻進行調停,便提議這趟鏢由雙方聯保,眾人一齊贊同,這便化干戈為玉帛。
突然間,趙全海說話間突然倒地,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竟是中了劇毒的模樣,眾人又驚又怒,但中毒的卻不僅是他一人,隨同他來的幾個漢子也紛紛毒倒地,面如死灰。
鐵無雙和厲峰等人大驚,如趙全海一行全都毒斃此間,那三湘鏢聯必定名揚天下,連鐵無雙也難免聲望大損。
便在此時,中毒倒地的一個趙全海隨從,掙紮著從懷裡摸出幾枚丹藥服下,不消片刻,面色變得紅潤起來,竟然有力氣說話了。
他不准別人近身,單指著鐵無雙,讓他找來金針,在他的指點下,給每個中毒的人紮了幾針。
緊接著,在禁止在席任何人離席的同時,他又報出了一連串藥名,讓鐵無雙立刻找來,經他一一分辨後,當面熬藥。
就這樣,趙全海等人的性命,被他針藥齊施,就那麼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
更神奇的是,他一口咬定,這下毒的人,乃是同席中人所為,並要求相互搜身。
鐵無雙,厲峰等人在這等形勢下,當然是對他言聽計從,結果是鐵無雙親手從他的那名弟子身上,搜出了空的毒藥瓶來。
鐵無雙的門下出了這種事,這還了得?但更讓人吃驚的是,那個少年很有死士之風,一見事蹟敗露,竟然咬碎嘴裡的毒牙自盡了!
如此一來,雖然主謀沒有暴露,但無形之中,這人把鐵無雙以下的兩河三湘的英雄,算是得罪了個死。
經趙全海介紹,那位揭破奸謀的奇人,乃是南天大俠路仲達的侄子,名叫路飛,自小跟一個老中醫學習醫術,這次也是跟趙全海出來遊歷,結果就遇上了這等事。
眾人這才知道,趙全海等人中的毒,乃是天山「雪魄精」,如果不是他正好知道這種毒藥的解法,趙全海的小命固然難保,而厲峰,鐵無雙的這口大黑鍋是背定了的。
這種毒藥的可怕,不僅是因為它的珍稀,還在於它的難解,即使是路飛知道解法,也花了足足七八天,才把毒素化淨。
經這事一耽擱,段合肥的這趟鏢,便落到了雙獅鏢局的頭上,同時落到他們頭上的,還有兩河三湘所有關心此事的武林人物的目光!
當然,夢淵知道,那位神秘的路飛,便是小魚兒了,憑著這個機會,小魚兒的身份,得到了兩河三湘人物的一致承認,也把他的計畫,大大地向前推了一步。
夢先生得意了,江別鶴自然就頭疼了。孔先生的計謀自然是好的,儘管半路出個程咬金,打亂了原先的計畫,但結果並沒有變,雙獅鏢局如願以償,得到了這趟鏢。原本的名利雙收的計策,也依然可以繼續實行。不過這就好像是原來的乾乾淨淨的飯桌上,多了只死蒼蠅,讓江大俠很是不安啊。
夜色已經深了,江別鶴獨自一人站在後院裡,不知不覺,露水已經浸透了衣領。
忽然,一條人影如飛絮般,落到他前方,這人輕功之高,御勁之巧,就是夢淵也要甘拜下風。
江別鶴一愣,但旋即就恍然了,輕功高到這種程度的,天下絕無僅有,而偏偏他卻是認識這個人的。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晚輩參見前輩。」
那個人半轉過身,他的臉上,帶著個青銅面具,他的目光很冷,又充滿著高人一等的驕傲,似乎江別鶴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隻螻蟻一般。
「你找我有什麼事?」
「這些天,晚輩聽到了傳言。」江別鶴謙卑地說。
「什麼傳言?」
「燕南天並沒有死,他又出現了。」
這本是個驚人的消息,任誰聽到了,都要吃一驚的,但這人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燕南天的名字,對他來說,不過是阿貓阿狗一般,連說話都是淡淡的:「他不死最好,他若死了,反倒沒趣了。」
他對自己像是自信得很,一副就是燕南天當面,也敢上去較量的樣子。
「我讓你注意的那個人,有沒有消息?」
「江小魚?這個人自從在峨眉山露了露頭以後,就消失了,像是上了天,入了地一樣。」
「峨眉山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繼續注意江小魚的消息,一旦他出現,立刻設法讓花無缺知道。」那人說起江小魚,興趣好像要比燕南天還大的樣子。
「是,晚輩知道了。」江別鶴滿頭是汗道,只是站在這個人的身前,他都感覺到一陣陣的冷,那種撲面而來的威壓,讓他幾乎不敢抬起頭。
一陣風吹過,他的面前已經沒有了那個怪人的影蹤。他摸出塊手帕,擦了擦臉,鬆了口氣。
夢淵默默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夜空,江別鶴到後院的響動,並沒有能夠瞞過他,但他並沒有跟去。江別鶴是個很謹慎的人,而夢先生,卻比江別鶴更謹慎。
第二天早晨,餐桌上的江別鶴臉色有些難看,像是一夜沒有睡好。
夢淵微微一笑道:「江兄,今天你有些心神不寧,但不知在下是否可以為你分憂。」
江別鶴點了點頭,皺起眉道:「我昨晚得到個消息,那雙獅鏢局的李明生極是荒唐,在外面強搶民女,被人狠狠教訓了一頓,丟了大人還出了大名,讓我有些猶豫,是否要繼續與他們的合作。」
夢淵露出吃驚的樣子道:「竟有此事,不過既然他們如此扶不起,也就沒什麼可惜了。」他冷笑一聲道:「我們後面的打算也沒他們多少事,不如把日子往上提上一提。」
江別鶴道:「我也是這個打算,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人手有些不足了,我昨夜考慮過,有幾個朋友應該能幫上點忙,這裡有兩封信,要麻煩你到龜山去,請他們來一趟。」
夢淵收起信道:「這是小事一樁,算起來那趟鏢也應該差不多時候經過那裡,如果時機合適,我就直接下手。」
江別鶴道:「嗯,以那對夫婦和我的交情和手段,加上賢弟的智慧,此事必然可成。」他沉吟了片刻又道:「那段合肥是個人物,賢弟事後不妨賣個人情給他,日後我們打起交道來,也是我等一大臂助。」
夢淵應承道:「知道了,這事便交給在下了。」
待得夢淵離去,江玉郎問道:「爹爹,你真的相信這人?」
江別鶴笑笑道:「這個人現在還有用,待到老虎夫婦辦完了事,再把他處理掉好了。」他在「現在」兩個字上出了重音,讓江玉郎會心地笑了。
夢淵收拾了行裝,大模大樣地從東門出了安慶。半天以後,一個中年落魄文士,從西門走進了安慶,正是改扮後的夢淵。這半天功夫,他已經留下了孔立離城的假象,從完全相反的方向又重新溜了進來。
他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安慶是江別鶴的居所所在,十幾年下來,絕對算得上是十足十的地頭蛇了,夢淵也分不清,這城中有多少人是江別鶴的眼線,但絕對不會少。他這樣的做法,恰好是利用了這一點,用江別鶴本身可能有的眼線,來製造出他離開的假象。
果然,當他再次進城後,原先在城裡時那種若有若無的被人關注著的感覺消失了。
他這次不急著去龜山,而是先留了下來,乃是他需要一兩天時間,對安慶進行觀察。他灑下了足夠多的種子,埋下了足夠多的因果,只需要不出意外,江別鶴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他所要做的,只是因勢利導而已。而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則是江別鶴身後的勢力,尤其是龜山的魏無牙和移花宮。
他從來沒有小看過他們,即使現在他手中捏著像燕南天這樣的王牌。但是燕南天只有一個人,而移花宮主是兩個人,這其中的差距,自然是需要彌補的。不僅有他自己和何芸夢,還有他早先留下的一步暗棋,但他並不知道,那個時機將會何時到來。
他坐在「玉樓東」的大堂一角,轉動著手中的茶杯,一邊聽著那來來往往的人流,說著些江湖的瑣事,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計畫。那些雜亂無章的消息,到了他的耳中,自然就被分門別類地整理,再從中抽絲剝繭般整理出需要的東西。
他的眼神忽然跳了一下,落到了剛進店落座的兩個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