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幕殺機
先前的烏雲散去了,那一輪滿月,又出現在雲空上,將那銀白的色光輝,就那麼灑下來,大船上的一切,都是清晰在目。
似乎是迷迷糊糊打著盹,剛剛醒了過來。掌舵的那個斗笠漢子,微微站直了身子,斗笠那雙眸子,向四周打量著。
水道開始轉窄,一層陰影,居高臨下地,向船後方掩了過來。
朱翠睡得很輕,一覺有異,呼地坐起來。
“什麼人,說你呢,看見你了。”船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喊,朱翠一驚之下,枕邊的三尺青鋒握到手裡。
“小姐,出什麼事了?好像是那個小海盜的聲音。”內艙一陣響動,朱翠為了保護家人,自己占了最外邊的艙室,史銀周和新鳳的艙室,則緊挨著她,最裡面才是小王爺和娘娘的居室。
“我去看看。”朱翠關照一聲,玉手輕推,人已向船後方掠去。
“嗬,一看你就不是好東西,還敢拿箭射我。”
只見那個斗笠漢子,一邊拔下釘在身旁的兩隻白羽箭,一邊指著岸上跳著腳罵著,一邊奮力把一隻箭丟了回去。
朱翠認出,他丟出去的那支箭是一支“蛇頭白羽箭”,一種憑指力捻發的獨特暗器。
這個斗笠漢子顯然對這種暗器是個不折不扣的外行,那支箭被江風一吹,才丟出兩三丈就一頭栽江裡了。
“媽的,什麼破玩意兒。”斗笠漢子怒罵著,隨手丟下另一支箭,有意無意的,這支箭居然滾到了朱翠腳邊。
“王八羔子,看老子的泰山壓頂。”那漢子一矮身子,居然搬起了一塊足有大半個腦袋大小的壓艙石,雙手一用力,呼地投了出去,那塊石頭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向了岸上的一塊大石頭背後。
朱翠剛把那支蛇頭白羽箭拾起來,就看見一條人影從那塊大石頭後面跳了出來,一抬手,又是兩支箭向斗笠漢子射去。朱翠哪裡還會客氣,五指一捻,手裡的白羽箭也暗中放了出去。
斗笠漢子卻是滑溜之極,石頭丟出,人已經縮回到了那張充當盾牌的桌子後面,那兩支白羽箭又走了空招。
放箭的可沒這麼幸運,斗笠漢子的石頭當然砸不中他,卻把他給逼了出來,朱翠的那一箭,雖然沒射中要害,也夠他受的了,正中左肩窩,疼得他悶哼一聲,落地後轉身就跑。
怎耐船上這兩位可沒想要放過他,朱翠一箭出手,縱身一躍,已向岸上落去。而斗笠漢子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匕首。
“卟”這一刀可不像前面的那支落空的箭了,這一匕首,直將那傢伙左邊小腿肚子刺了個通透,腳下一軟,撲倒在地。凌空撲到的朱翠已經落到了他身後。
這漢子卻是了得,身子就地一滾,右手揮處,西瓜大小的一團銀光,往朱翠身上砸來。怎耐他腳上,肩頭都有傷,扯動傷口下,這一錘就明顯低了,朱翠只是輕輕一躍,這一流星錘就從腳下掃過。
朱翠可就不再客氣了,腳下用力一點,把鏈子靠錘頭那一截,硬是踩到了地上,任那漢子使勁一拉,卻是紋絲不動。
藉著月光,朱翠看清了這個傢伙,一身絳色緞袍,胸背處卻有杏色絲條系的一個十字結,一排白羽箭,一根根斜插在胸前。矮個子,一副有把子力氣的樣子。
他忽然打了個呼哨,一雙三角眼中,閃爍著狡詐和恐懼的目光。
“是誰叫你來的,這路上還有什麼埋伏,說了就饒你不死。”朱翠問道。
“我,小人周平,只是奉命行事,這裡也沒什麼埋伏。
“曹羽那個老頭子呢?”
“曹大人的行蹤,小人哪裡會知道。”說著,周平低下腰,似乎要躬身行禮。
“姑娘當心,他身上有火yao暗器。”身後船上,忽然傳來一身喊。
朱翠大驚,只見這個周平一躬身,兩顆雀卵大的硫磺彈就向著朱翠射了過來。
好在聽到示警,朱翠一個旱地拔蔥騰身而起。就聽腳下一聲轟鳴,激起大片火光,只是一點火星,落到了朱翠背後短披上,就燒了起來,乍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火鳳凰。
“又有敵人來了,下殺手。”船上再次傳來那個斗笠漢子有些焦急的聲音。
朱翠這次可真的不客氣了,一手扯下背後著火的披風,另一手已經拔出了青鋒長劍。周平只覺得一股無可阻擋的風力從上方撲下,以及那張美麗臉上的那凌厲的殺機。
這是他這輩子所看到的最後一幕了,那冰泉直落般的一劍,狠狠地劈在他的面門上,犀利的劍氣,幾乎把他的頭顱給分成了兩半。
說是遲,那時快岸邊的蘆葦塘中,一左一右,串出了兩條人影,兩口雪花長刀,刀尖破風,直指朱翠兩肋。
然而,對他們來說,面前的這個敵人,是傳說中的無憂公主時,這樣的襲擊,實在是不值一提。
手中那件起火的披風一個盤旋,已經裹住了兩口長刀,那口長劍,當空劃出了一道銀色的半月。
血光頓現,那凌厲的一劍,就這麼平平地劃過了兩人的喉頭,那赤色的噴泉中,兩具屍體已經倒了下去,那兩口長刀,也被卷上了半空。
同時,吆喝聲,打鬥聲,也從前艙處傳了過來。
“謝謝姑娘的刀,你的同伴和人打起來了。咦,好功夫,真厲害。”朱翠轉過身,卻看見那個斗笠漢子,撿起一把落到甲板上的長刀。招呼了自己一聲就想要往前艙衝,只衝了一步,卻停了下來。反而叫起好來。
朱翠心頭大驚,使出“凌空虛度”的輕功。趕回船上,卻見到了奇特的一幕。
前艙艙口,一臉慘白的史銀周,撫著胸口,半靠在艙門上,在他的對面不到亮尺處,是兩個站著紋絲不動,手握長劍的紅衣武士。朱翠一眼認出,那正是隸屬於內廠的大內武士。艙門外面,卻面對面站著兩個人。背朝自己的,是一個藍衣人,一頭黑色散髮披在肩上。看不清樣貌。而他的對面,是一個身著紫衣,頭戴銅冠的武士,手中握著一柄厚背紫金刀。露出一個驚駭欲絕的表情,看著那個藍衣人。朱翠心細地看到,在他的胸前,是兩顆閃爍著金光的金星。
出身皇族,朱翠自然很清楚,這兩顆星,代表了這位紫衣人是當今大內的“二品”帶刀侍衛,這種帶星的侍衛,連曹羽本身,一共只有二十四人,每個人都是具有著一身傑出的功夫,絕對不是方才那被自己斬殺的嘍囉可以相比。星數越少,品級越高,一星一品,二星二品,最低也是個四品。任意一人,都可以號令州府,地方官鮮有不從。
但以他堂堂二品的身份,看前方藍衣人的神色,那麼此人功夫之高,簡直是出神入化了。
“你是誰?”那個紫衣人似乎是受了極重的傷勢,語聲不僅沙啞,在朱翠聽來,一腔真氣都散了。
“你不該來送死的。”藍衣人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向後退了一步,伸手推開一旁的邊艙門。他轉身望了朱翠和斗笠漢子一眼道:
“公主此行艱難,不如改道向東,或有可為。”
他也不多話,就走入邊艙,關上了艙門。
“哼,還是當年那副臭脾氣,一點都沒變。”夢淵心中小小地貶了某個藍衣人一句,露出一個有些得意的笑容。這是原著中前篇最凶險的一段情節。朱翠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被調離了大船,以紫狐玄化為首的三名大內高手闖了空門,結果海無顏出手相救,開始了與朱翠頗有些曖mei的相識。
他當然不能讓情節像原著那樣進行下去,於是故意出聲驚醒了朱翠和史銀周,更是點破了周平的埋伏,並暗中誘使朱翠速戰速決,痛下殺手,並及時趕回。不過他沒料到的是史銀周完全不敵玄化,還受了點內傷,好在海無顏終於出現了。
如果海無顏因為顧忌他的存在不出現,那麼他自然只好再掀開一層偽裝,拖住三人,讓朱翠來對付玄化了。好在海無顏雖然身上有傷,還是及時出手,擊殺了玄化三人。但經他一攪,海無顏對朱翠的影響力,朱翠對海無顏的感激,無形中降低了不少,反而成了他的一大助力。
“這是‘定海神針’。”指著三具屍體的眉心,那淺淺的一道朱痕,朱翠向史銀周和匆匆趕出來的新鳳解釋道,前者已經被朱翠用深厚的內力,鎮住了傷勢,只要修養調息幾個時辰,就能恢復戰力。“這種玄奧的內家功夫,比內功中的“乾陽一元指”還要厲害幾分,練到精深處,只要點中對方任何一處穴道,就可以憑著本身的真力,將對方全身血液聚集一點,炸開血脈而亡。這種死法,唯一的現象,就是這眉心的淺淺一道朱痕。
“好厲害”新鳳咋舌道,“如不是公主指點,我們是萬萬認不出的。”
“更厲害的是他對每個人都幾乎只用了一招。”史銀周嘆道:“當時我被玄化震了一下,以為是凶多吉少了,就看見那個藍衣人出來,兩指點倒了兩人,身子往玄化一撲,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兩人就分了生死。”
“也虧了那個夢先生,如果不是他出聲提示,史叔也不會起來,如果真被他們三人衝進房裡,那可就是什麼都完了。而且,剛才一瞬間,我感到他也有出手的意圖,如果不是那位藍衣俠客先行擊殺了三人。可能他也會出手相救吧。”朱翠回頭望瞭望手握舵把的夢淵,低聲道。
“嗯,如果不是他,我們恐怕在前面就遇到麻煩了,要是船被撞沉了,娘娘和小王爺掉到江裡,那可真的是太危險了。”新鳳道。
“不管怎麼說,他們兩個應該都是友非敵,那位藍衣人身手高得可怕,我們注意不要去招惹於他,至於那個夢先生,倒是不妨試著結交一下。”朱翠沉吟了一下道。
“叮,完成第二波攔截任務,獎勵精元點數500點。”夢淵翻看了一下腕上的記錄,這次他幾乎沒有直接出手,獎勵明顯少了許多。但看到公主府的聲望條已經快到了尊敬,還是滿意的。
相信再攔截最後一波,聲望就能夠達尊敬了。心中盤算著,夢淵叫出老金接過了舵把,自己沿著帆索,爬上了桅桿。四處張望起來。
不消片刻工夫,夢淵已經看到了他所尋找的目標。那是兩艘平底虎頭快舟,船頭部位是兩個大型孔明燈座,此時尚未亮起。這兩艘船沿著兩邊江岸,走走停停,時而隱入岸邊蘆葦蕩中,一會又似乎旁若無人地開出來,吊在大船的後面。
“夢小子,你在上面幹什麼?”史銀周跑了出來,身後還跟了兩個佩劍的侍衛。
“呵呵,我在看後面的船?”夢淵揮了揮斗笠道。
史銀周一拔身子,跳上了船頂,站到了夢淵身旁。
“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當然有,我們又被綴上了。”夢淵用指尖點了點兩船道。
“陰魂不散的東西,我去告訴小姐。”史銀周咬了咬牙道。
“嗯,現在一動不如一靜,這裡江寬水深,要摸過來也沒那麼容易,我們輪流休息,別睡太死就好。”打個哈欠,夢淵揉了揉眼睛道。
“嗯,你休息會吧,我叫艙裡馬裕,杜飛兩個小子來放哨。那兩個小子今天沒怎麼出力,又睡了大半宿,也該派點用場了。”史銀周嘀嘀咕咕地道。
讓兩個侍衛盯著江面上的動靜,史銀周進艙不久就出來道:“小姐吩咐,在江心下錨吧。”
撲通一聲水響,夢淵把大鐵錨望江裡一扔,正是水最深的地方。然後,除了老金兩個頗有點忐忑不安,夢淵等人,紛紛睡覺去了。
這正是朱翠高明的地方,這場追與逃的遊戲,到了現在,已經是雙方都處於明處,開始翻底牌的時候了。先前的兩次對決,在夢淵和海無顏的攪局下,讓大內方面很是吃了點虧,連帶著開始有些疑神疑鬼起來,看這後面的態勢,內廠廠督曹羽肯定尚未到來。這種情況下,雙方正處於一種兩頭害怕的狀態,反而帶來了難得的安全。
“真是誘人,但這是個陷阱啊。”
夢淵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從水下動手,搞掉那兩隻船,但這樣的動作,很明顯將會打破現在這種微妙的平衡,更是會將自己直接拋到刀鋒浪尖上,所以一番思量,還是打消了這個誘人的念頭。作了這個決定,夢淵覺得心中一陣輕鬆,知道自己終究是作了正確的決定。
“不過,如此一來,對方要麼不來,要來就一定是高手啊。”小憩片刻,體內真氣流轉,這些天趕路累計下來的疲勞,迅速地消退著。
“金烏訣”進入第八重,這門金烏門的內功,開始逐漸進入到最後的瓶頸,基本完成了真元的液態化後,陽和的金色真元逐漸充盈全身,如同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待到真元滿盈,突破最後瓶頸,就到了十成通海的境地。如今,夢淵每當調息內力,就能清晰地聽到體內那如江流般的內力,在各處經脈中流動的嘩嘩聲。
依然是斜斜地倚靠著,但完成一個大周天循環的內力,已經將他的五感能力,成倍的擴大了。在他的傾聽下,百十步內的蟲行蟻走,乃至江中魚兒擺尾的聲音,俱皆清晰可聞。
忽然,他耳朵一動,已經站直了身子。
抓起來一根長竿,再取出一柄匕首,用一根細細的繩索,牢牢地將匕首綁到了長竿一端,一根簡易魚叉就這麼做好了。他就拿著這跟魚叉,輕輕地走到舷邊,兩眼默默地凝視著水面,就像是一隻魚鷹。
“夢先生?”見到夢淵的舉動,馬裕也站起身,走過來問道。
“噓”夢淵趕忙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手中的魚叉已經高高地抬了起來。
“嗨”似乎是使出全身的力量,夢淵猛地將魚叉刺入了水中,牢牢地按住。水底下,泛起一股殷紅,像是有一條大魚在使勁地撲騰,掙扎著。
夢淵連神色都沒有絲毫改變,就這麼按著長竿,動也不動。過了半盞茶功夫,水下又恢復了寧靜。他才慢慢地拉回了魚叉,在竿尖上,赫然是一具穿著黑色油綢水靠的屍體。
向馬裕兩人使了個眼色,把屍體放在甲板邊上。夢淵將魚叉往肩上一扛,又慢慢走回艙後,打盹去了。
馬杜兩人看看地上的屍體,再望向船尾那個消失的背影,欽佩之餘,只覺得背後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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