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改變命運與空虛
阮楠並不知道在方才的一瞬間在夢淵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吃驚於自己的「分身化影」絕世身法,發起的一擊,居然沒有能夠殺死對方,而被對方神乎其神的一記手刀擋了下來。
然後便是危險,如果說先前的夢淵還有些兒戲,那麼現在的夢淵就是一柄顯露出了鋒芒的刀,刀上的鋒芒和森寒,不僅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還令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寒冷,就像是沒穿衣服站在無人的雪地裡,望著那鵝毛大雪不斷飄落一般。
「你也接我一招,接不住,會死。」
臉上透風的傷口讓夢淵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古怪,但那如怒龍一般咆哮的殺氣,卻讓他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阮楠盯著對方,就看到夢淵取下了背後的那口長劍,左手平握劍鞘,呈一字水平,右手虛虛地扣握在了劍柄之上,劍的卡簧已經被鬆開,冰冷的劍炁從那露出的一分不到的劍身上散發出來。
對方的下一擊,將是驚天動地的一擊,而十有八九,自己接不下來,接不下來的後果,則會如對方所說的那樣,唯死而已。
他驟然間張大了眼睛,隨著他張開的雙手,大股的氣機,像是原野上的風一樣翻騰了起來,在這驟然而起的風中,阮楠的一雙衣袖獵獵飛舞,連帶著整個身子,都抖動起來。
「疾風勁草功」
這是阮楠閉關數十年中,視草原上風向變換,蜻蜓於草葉尖端迎風飛舞,所創造出的絕世身法,乃是應付無所不在殺機的絕佳手段,如今阮楠被夢淵氣勢所迫,將這壓箱底的玩意兒,也毫無保留地使了出來。
阮楠全力以赴準備應接夢淵的一擊的時候,夢淵卻將雙眸閉了起來,毫不在乎對方的異動,只是腳下輕輕挪動著,讓自己保持著面對阮楠的方向,還有那森寒的劍炁,像是一團冰冷的火焰,越發地明亮。
「斬」
夢淵陡然間開口,呵斥出一個字來,在這光線暗淡的長廊之中,似乎有一道藍sè的閃電劃過,將這一片黑暗撕裂,而那一個字所帶起的聲音,像是焦雷一般滾滾而過。
風停了,一切都回歸到了寧靜,夢淵持劍當胸,雙眸已然睜開,凝視著劍尖滴落的那一點鮮紅,他的神sè之間,一片寂寥,好像對什麼東西,都失去了興趣一樣。
阮楠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似乎要裂眶而出,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血sè,除了驚訝與恐懼之外,便只剩下了深深的絕望。
在黯淡的燭光下,阮楠高大的身軀仰天倒下,只有眉心位置的那一點殷紅,述說著方才發生了什麼。
「必殺之劍,當者無赦!」
當夢淵使用這一劍的時候,心中頗有幾分古龍作品中那位一代劍客燕十三創出第十五劍時的觸動,這是純粹為了殺戮而生的劍,一旦被使用,便必然有人要亡在這一劍之下。
刀劍者,凶器也,一旦拿起了刀劍,就是拿起了殺伐之器,除非是楚留香那樣始終貫徹不殺之道的奇人,否則難免沉溺於刀劍帶來的血腥之中。不過有的人能夠走出來,帶著滿身的血腥,而有的人則溺亡於其中。
夢淵知道自己終究不能避免殺戮,所以他重現了這一絕世殺招,當自己殺機難扼的時候,便通過這一殺招將殺機盡數宣洩出去,並進入到jīng神抑制階段。
如今的夢淵,正處於一個非常微妙,又非常重要的階段。首先是他的各項武功,包括掌法,輕功,內功,兵器等等,都達到了瓶頸或者巔峰的程度,常規的練習,甚至戰鬥,都不能再為這一階段的他帶來提升。但他卻很明白,自己還有前進的空間。而這不足之處,便在於戰鬥的經驗和心境的突破。
夢淵好謀,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因為擅長使用yīn謀詭計,夢淵少有那種生死邊緣的捨命搏殺,他並不缺乏勇氣,也不缺乏拚命的意志,他缺乏的是習慣。
他也曾經火拚過移花宮主,挑戰過密宗法王,力戰曹秋道,與浩然隊相互廝殺。但是他卻沒有去挑戰東方不敗,這固然是因為他想要借刀殺人,卻也失去了和絕世高手一戰的機會。後來聽白起描述當rì一戰東方不敗的絕世風采,心中很是耿耿於懷,為沒有能夠與如此人物一戰而抱憾。
直到他回到不樂島,遇到了高立,他才找到了令自己繼續前進的路,那就是不斷地與各個世界中的巔峰高手對決,尋找那種生死之間的一點光輝。
不過這樣一來,危險也大大上升,生死之間的交鋒,聽上去似乎很美,但是說穿了就是拿自己的腦袋出來玩,一不小心玩崩了,那就直接掛了。就像這次和阮楠的交鋒一樣,明明夢淵的實力在阮楠之上,卻差點yīn溝裡翻船一樣。能夠和現在的夢淵一戰的,哪個不是有一兩手壓箱底的絕活的?
這就是江湖,或者在不斷地挑戰生死,最後在某一天善泳者溺,或者停滯不前,被後來者淹沒在江湖之中,今天是阮行,明天可能是水紅芍,再明天便可能是夢淵自己。
「不,這不可能,你怎麼也會這一招?」
夢淵抬起頭,見到尹劍平捂著左肋,驚恐而絕望地叫道。
甘明珠雙劍反握,向前徐徐逼近道:「我與你交手已有十招,在這十招中,你連續用了七八招克製丹鳳軒的招式,所以我可以推斷,你對丹鳳軒的招式相當瞭解,並且學到了對應的克制手段,但是有一點你忘了。」
「什麼?」
「和你相比,我更瞭解丹鳳軒的招式!」甘明珠冷冷地道:「我瞭解丹鳳軒的招式,自然知道,每一招最大的不足在何處,所以當我故意用出方才那一記伏波三殺劍的時候,我已經猜到了你會用什麼招式來破解,而我要做的,僅僅是把原先的實招變成虛招,再使出對應的殺招就是。」
尹劍平的心冷了下去,阮楠的敗亡,打破了他心中最後的僥倖,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可笑的杯具,當他信心滿滿地想要報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仇家,已經成長到自己不可企及的程度,自己的所學,自己的倚仗,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悉數地破碎了。
「難道,這就是天意麼?」
尹劍平的眸中,不知不覺有了淚光,他默默地舉起劍,擺出了岳陽門的起手式。
「丫頭,他能夠堅持到現在,也算是個好對手,對這樣的人物,要認真點,含著敬意,送他上路。」夢淵神sè寂寥地道。
「我知道了。」甘明珠應了一聲,望向尹劍平的雙眸之中,已沒有了絲毫的遲疑,只剩下了凌厲的殺機。
她手中的劍揚起,擺出了一個十字擺蓮的架勢,雙腕一振,一朵由劍芒織成的蓮花,豁然綻放。
尹劍平神sè凝重地平胸推出了長劍,整個身子忽然像是蛇一樣一扭,已經轉過了一個大弧線,改以左手握劍,斜斜一劍斬出。
甘明珠伸出了她的右手劍,如繡女挑針一般,新月劍劍尖微微挑起,像是一把鉤子,鎖住了對方的劍身,左手劍劍尖巧點天星一般,點向了對方面門,劍上的光輝,如一輪明月墜下。
尹劍平大駭,左手運金剛鐵腕之功,扣向甘明珠脈門,卻不想後者的短劍,忽然變點為劈,劃出一道半月。
「啊」
血光閃過,尹劍平左手四指,已被斬落下來,而那奪命的劍鋒,恰如一條驟然躍起的鯉魚一般,一躍而起,從尹劍平的下頜朝上刺入,直貫入腦。
「你勝了,我好不甘心。」
尹劍平身子僵了一下,倒了下來,雙目中有不甘,更多的卻是解脫。
「收徒任務,獨力擊殺尹劍平完成。」
「師父,這人如何處置?」甘明珠取出一方輕紗,擦拭著劍上血痕道。
「先擒下吧,阮楠和尹劍平既然已死,銀心殿垂手可得,下面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另外把銀心殿失陷,我們進逼清風堡的消息放出去吧。」夢淵意興闌珊地道。
說著,他一手一個,抓起了尹劍平和阮楠的屍體來。
「師父,你這是?」甘明珠問道
「江湖之中,又少了兩個人物,有些空虛而已。」夢淵笑道,「當你邁過那條線的時候,你會發現前面的人越來越少,當一個個原本高不可攀的人物,在你的眼前倒下的時候,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他說著指指兩人道:「他二人落得如此下場,怎麼的也該有入土為安的待遇,算是對得起他們的身份。至於其他人,也一併埋了吧。」
說著,他邁得兩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