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匹夫的逆襲 作者:驍騎校 (連載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7-20 21:13
第三十五章 學籍不好辦

  劉漢東覺得小腹很疼,這種感覺就像當年他上初中的時候被街上的混混用檯球桿狠狠搗了一下那樣,這一刻他知道,自己中彈了。

  駕車的男子驚慌失措,並沒有繼續開槍,而是掛倒擋倉皇離開,劉漢東強忍著劇痛拔出七七式手槍,槍沒上膛,他知道這種槍是可以單手扣動扳機護圈上膛的,以便增加實戰中的效率,搶得先機,可是扣下去之後只覺得護圈回彈的力度很大,手都打得疼,連續開槍,砰砰砰,子彈打中了汽車的引擎蓋,因為子彈威力太小,大概只是打到了風扇,汽車的行動並未受到影響,怪叫著逃離。

  工廠裡衝出戰友,端著自動步槍向汽車射擊,可是距離已經很遠,沒打中關鍵位置,汽車在開闊處一個甩尾擺正方向,加大馬力逃竄了。

  因為車不停在附近,同事們沒法追擊,只能恨恨收槍,耿直過來查看劉漢東,只見他坐在地上,背靠著電線桿,防彈衣的半圓形下擺上,嵌著一枚已經變成蘑菇狀的手槍子彈頭,青煙裊裊,子彈頭陷進去一半,要不是這件防彈衣規格較高,劉漢東就得重傷。

  「奔雷手,怎麼樣?」小方上前要攙扶劉漢東。

  「別動他,先緩一緩。」耿直制止小方。

  這顆子彈打穿了車門再打中防彈衣,動能被消耗了許多,但依然強勁無比,小腹又是人體最柔軟的部分,裡面是腸子,經不起重擊,劉漢東臉色很難看,扭頭嘔吐起來,吐了幾口才舒服,解開防彈衣,慢慢站了起來。

  「車號我記下來了,是江Cwz235,車型是老款別克君威,右車門上有彈洞,大概三十來歲,戴眼鏡,藍色豎條紋襯衫,三七分頭,大眾臉。」

  劉漢東慢慢說道,耿直聽完,立刻請平川同行進行協助,全市緝拿這輛別克君威,並且請當地公安機關提高警惕,這是窮凶極惡的毒販!

  方正要攙扶劉漢東,被他拒絕:「屁大點事,又沒打著。」自己拎著防彈衣走了回去,找個地方坐下,從防彈衣上摳出蘑菇彈頭,又拿出昨天的手榴彈保險銷,不禁苦笑。

  「剛到禁毒大隊不足一天,就收到兩份禮物,怎麼樣,開心吧?」小方坐過來,遞給他一支煙。

  「簡直爽死了。」劉漢東說,他也是戰場上過來的人,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但是對緝毒警這種整天遊走在死亡線上的生活還是有些不習慣。

  方正抽了口煙,悠悠道:「其實我也遇到手榴彈,是耿大隊救了我,他一腳把我踹開,撲在冒煙的手榴彈上……」

  「怎麼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劉漢東不解。

  「那是一枚啞彈,二戰時期的傢伙,失效了。」方正拍拍劉漢東的肩膀,「奔雷手,放寬心,越是不怕死的,子彈越是繞著你走,也活該你倒霉,我們攻堅的一個案子正到了衝刺階段,最近特忙,平時也不是天天槍戰來著。」

  遠處耿大隊和當地緝毒中隊的警察發生了爭執,大概是關於管轄權的問題,耿大隊要把人犯和罪證都帶走,當地警察說他們也盯了這個地方很久了,堅決不放。

  「好吧,我讓禁毒總隊的領導和你們領導打招呼。」耿直拿起了手機,可是打了幾個電話未能奏效,因為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找不到大領導進行協調。

  協調需要時間,耿直留下看守的人員,讓弟兄們進城吃飯。

  民營工業園很蕭條,方圓幾公里沒有賣早點的地方,方正帶著劉漢東和幾個夥計,駕車在附近轉悠,發現一處賣包子胡辣湯的攤點,於是停車吃飯,點了幾斤包子,每人一碗湯,劉漢東四下打量,這裡是平川市郊,時間尚早,街上門面開得不多,對面是一所學校,掛著平川第一高級中學的牌子。

  咦,浣溪不就是這所學校出來的麼,都說平川一中是北清學子的搖籃哩,窮地方的學生就知道拚死學習,升學率比省城這些名牌高中都要高,基本上九成學生都能上大學,每年都有好幾個被北清大學錄取的好苗子,不過真沒聽說這些學生畢業之後有甚麼大成就,估計是過於刻苦的學習耗盡了靈感和想像力吧。

  早點攤開在一所旅社的樓下,這旅社是面對陪讀的學生家長的,平川一中校風極嚴,學生談戀愛的情況幾乎沒有,所有並不像其他學校附近的旅館那樣,名為旅館,實為學生廉價炮房。

  旅館是24小時開門營業的,此時從裡面出來兩個人,劉漢東不由得站了起來:「梅姐,浣溪。」

  真是巧,梅姐和浣溪就住在這家旅館,想必是到平川一中來辦事,昨晚來不及了先住一夜今天早起吃飯去學校辦事。

  「哎呀大東,怎麼你也來了。」梅姐看見劉漢東,滿心歡喜,浣溪只是在一旁靜靜站著。

  劉漢東招呼她倆坐下,又點了兩份包子辣湯,方正也不搭話,只顧自己吃飯,他是刑警出身,梅姐一身風塵氣怎麼瞞得過他,為避免尷尬,還是別問的好。

  劉漢東倒沒這些顧慮,他問起浣溪的學籍問題,梅姐立刻憤憤然起來:「現在的老師和我那時候真沒法比,眼睛裡只有錢,不給他們上供就不給辦學籍,說是甚麼怕往屆生影響升學率。」

  「往屆生不佔升學率的吧,只計算應屆生。」方正插了一句。

  梅姐說:「我也鬧不清楚,反正是老師也找了,教導主任也找了,校長也找了,就是不給辦事,我還不知道,這幫道貌岸然為人師表的,就想著佔便宜哩,要不然給錢,要不然給人,簡直就是禽獸!」

  浣溪咬著嘴唇低下頭。

  「還有半拉月就高考了,再不辦學籍怎麼行,白耽誤一年,我找他們去!」劉漢東一拍桌子,盤子碗亂晃。

  「我看行,你穿警服去,有面子。」在梅姐心裡,警察就是最大的,社會上不管是誰,都得給警察面子。

  劉漢東沒說話,畢竟他還在執行任務之中,私自跑出去算怎麼回事,無組織無紀律啊。

  方正拿起手機,打給了耿大隊:「耿大,奔雷手有點事兒要辦,能不能給他一上午的假?嗯,好,知道了。」

  掛了電話,笑呵呵道:「行了,幫你請了一上午的假,抓緊辦事。」

  劉漢東左顧右盼,乾咳一聲道:「把傢伙給你吧,我帶著不方便。」

  他指的是配槍,那把七七式。

  「沒事,你帶著吧,別弄丟就行。」方正吃完了一抹嘴,拎著外賣的包子上車走了。

  七點鐘了,平川一中的早自習鈴聲響起,三人吃了早飯,前往學校再次為浣溪申請學籍,重點中學的大門沒那麼容易進,門口站著倆保安,還有一位很負責的老大爺。

  劉漢東的警服果然好使,大爺和保安都對他客客氣氣,簡單登記後進入學校,浣溪高中就是在這裡讀的,熟門熟路,帶著他們來到高三年級組辦公室,找到了自己曾經的班主任。

  這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戴著近視眼鏡,她的態度很不熱情,一口回絕:「老師管不了這個,上教務科找去。」

  於是又前往教務處找領導,路上劉漢東問浣溪:「丫頭,你老師看樣子不喜歡你啊。」

  浣溪說:「俺家太窮了……」

  「窮不窮有甚麼關係,老師不是喜歡成績好的麼?」劉漢東奇道。

  「我去年落榜了,耽誤了學校的升學率。」

  「哦,這倒是有可能。」

  來到教務處,一位國字臉的中年教師正準備出去,襯衫雪白,西褲筆挺,還打著領帶。

  「王主任,我們又來了,藍浣溪的學籍還得麻煩您。」梅姐上前攔住此人。

  「我說過了,不好辦,學校有學校的政策,再說這都甚麼時候了,報名都截止了,沒法辦,我要去教育局開個會,你們有事找別人吧。」王主任看看手機,匆匆走了。

  「等等,需要甚麼條件,您儘管開口。」劉漢東叫住了他。

  王主任看看劉漢東:「你哪個單位的?」

  「近江刑警。」劉漢東頗為驕傲的報出自己的單位。

  王主任顯然對近江的警察沒甚麼興趣,如果是平川的警察他或許還能利用到,搖搖頭道:「不是甚麼條件不條件的,是政策不允許,政策是學校定的,你們有意見就找校長去。」

  說完繼續下樓,劉漢東束手無策,難道掏槍威脅王主任不成。

  一個瘦瘦的男教師路過,扶了扶眼鏡道:「這不是藍浣沙同學的姐姐麼。」

  浣溪的弟弟今年上高一,也在平川一中,學習成績極好,老師們對他都有印象,因為姐弟同在一個學校,所以老師們對這對姐弟有些印象。

  梅姐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這位老師請求協助,老師搖頭道:「我幫不上忙,學籍的事兒都是教務處管理的,高三年級組的還能說上話,我是高一的,挨不上邊啊。」

  梅姐問:「到底有啥政策不讓往屆生考學啊?」

  老師說:「往屆生當然可以參加高考,不過平川一中很重視升學率,應屆生還管不過來,哪有精力管往屆的。」

  梅姐說:「妮兒學習可好了,絕對能考上重點,不給學校丟人,還能給一中張臉哩。」

  老師說:「一中最不缺的就是好學生,再說往屆生不佔升學率,她就是考上哈佛牛津也沒用啊。」

  梅姐都快急哭了:「妮兒苦讀了一年,不能白搭工夫啊。」

  老師說:「你急的啥啊,高考不一定要有學籍啊,有同等學力的社會人員都可以報名參加,哪怕你八十歲了呢,只要願意就能去考。」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9-22 20:35
第三十六章 熟人好辦事

  一語點醒夢中人,梅姐忙不迭地表示感謝,老師擺擺手說沒甚麼,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一句話的事兒,可就是沒人願意說,班主任、教務處主任,都懶得答理他們,真是愧對老師這個神聖的稱號。

  梅姐說:「再請問一下老師,上哪兒去報名。」

  「教育局招生辦公室,帶著相關證件,高中畢業證,身份證戶口本甚麼的,到地方再問吧。」老師說完就走了。

  梅姐拉著浣溪就要走:「妮兒,去教育局。」

  浣溪說:「姐,我想去看看小弟。」

  自從春節後離家,一晃幾個月過去,浣溪沒見過父母和弟弟,想得很。

  梅姐說:「既然來了就去看看,二小子在哪個教室?」

  「我知道。」浣溪像個歡快的燕子一般在前面帶路,劉漢東和梅姐在後面跟著,教學樓上書聲琅琅,各個教室內都是正在自習的學生,小弟在高一五班,到底是重點高中,沒有老師看著,教室內一點都不亂,大家都在認真看書背誦單詞甚麼的。

  一個妙齡少女和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官出現在門口,教室裡的讀書聲頓時停頓下來,六七十雙眼睛盯過來,浣溪的臉有些發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劉漢東眼尖,一眼瞅見藍浣沙,喊了一聲:「藍浣沙,你姐來看你,出來一下。」

  藍浣沙急匆匆出來,走到門外,一臉的驚喜:「姐,你咋來了。」

  「姐來看看你,都餓瘦了,過的咋樣?」浣溪上下打量著弟弟,小弟個子不高,比浣溪略高一點,白皙,顯瘦,秀氣,兩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姐弟,倒像是姐妹倆。

  「過得挺好,我享受希望工程待遇的,有好心人每月給學校匯款,包我的學雜費和伙食費,不用家裡掏錢。」浣沙幸福地說道。

  「嗯,養好身體,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浣溪平時是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在弟弟面前卻是穩重的大姐姐,她從兜裡掏出一張五十塊錢的鈔票塞在弟弟手裡,「買文具用。」

  「姐。」浣沙喊了一聲,眼睛濕潤了。

  「姐就來看看你,姐走了。」浣溪嘴上說走,腳步卻挪不動。

  正好高一五班的班主任來了,見狀過來搭話,浣溪臉皮薄,在母校老師面前期期艾艾說不出話,梅姐也是個上不了大檯面的人,倒是劉漢東侃侃而談,向老師詢問了浣沙的學習情況。

  老師說:「這孩子很聰明,成績在班裡名列前茅,穩定在前三,在全年級也是排名前十的,就是還沒用全力,沒發揮出潛力,另外和同學關係不是很融洽。」

  劉漢東也是經過學生時代的,他看得出浣沙是個老實孩子,所謂和同學不融洽,肯定是個別同學嫌他學習好,家境貧寒,所以經常欺負他,這事兒很常見。

  既然來了,就得給浣沙架著點,劉漢東攬著浣沙走進教室,站在門口沖全體同學說:「我叫劉漢東,是浣沙的哥哥,我是幹什麼的,你們也能看出來,我就一句話,誰敢欺負我弟弟,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身材高大,穿著警服,本身又有一股經常殺人形成的戾氣,制服的威嚴加上個人的氣場,立刻震懾了這些高一的娃娃,平川一中到底是重點高中,雖然也收一些高價贊助生,但不成氣候,總體風氣還算良好,劉漢東這一頓威懾,作用相當大,從浣沙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去吧,好好學習,給你姐姐爭臉。」劉漢東拍拍浣沙的腦袋,打發他回了座位,三人和老師打了招呼,轉身離去。

  浣沙的同位問他:「那人誰啊,沒聽說你有個當警察的哥哥啊?」

  「是……是我姐夫。」浣沙撒了個謊,其實也不算是謊言,他很期待這個大哥哥能真正成為自己的姐夫,有當警察的姐夫撐腰,自己不受同學欺負不說,家裡的日子也會好過,爸媽的病也能治了……

  劉漢東帶著梅姐和浣溪出了校門,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教育局。

  「去老教育局還是新教育局?」司機問道。

  「去教育局招辦。」劉漢東道。

  「那興許是新教育局,在新城區市政大樓裡面的。」司機說著,逕直向前開,筆直的大路兩側是造型優美的路燈,車流不多,兩邊綠化挺好。

  司機是個碎嘴,開著車也不閒著,嘮叨著:「建設新城區,這幫當官的可沒少撈,這麼多的路燈桿子,等民主了怕是都不夠掛的。」

  很快到了市政大樓,這是一片宏偉壯觀的建築區,主樓極其龐大,立方體建築,前面是佔地頗廣的噴泉,兩側有副樓,上萬平米的大理石廣場,高高的旗桿上,五星紅旗獵獵飄揚。

  市政大樓的正門非常氣派,是一座雄渾的穹頂,門前是電動伸縮門,掛著市政府通行證的車輛開近,門禁系統收到車上的ECT信號,自動開啟,節省人力,門前有哨兵,是穿著禮服配著綬帶的武警,手持鍍鉻的五六半自動步槍,威嚴神聖。

  出租車開到門前,三人下車,付了車資,登記進門,大概是因為劉漢東的警服緣故,進門還挺順當的。

  教育局在市政大樓內,進了大門,是寬敞無比的大廳,地面鋪著大理石,正面是萬里長城的油畫,門旁擺著一張桌子,坐著保安人員,問清楚他們要去的地方,指明樓層,有專門的電梯小姐送他們上樓。

  梅姐見人就喜歡嘮嗑,和電梯小姐攀談起來:「小姐,在市政府上班待遇咋樣?」

  電梯小姐滿臉倨傲,隨口答道:「工資一般,福利還行。」

  梅姐說:「像你們這樣在市政府工作的年輕人,家庭背景都不得了,手眼通天的。」

  電梯小姐露出一絲笑容,似乎很自豪。

  到了三樓教育局,走廊裡靜悄悄的,空蕩蕩沒有一人,辦公室沒有表明職能科室的牌子,只有門牌號碼,推一推門,出了廁所,每一扇都是鎖死的。

  劉漢東從第一間開始敲,咚咚咚的敲門聲迴響在走廊裡,沒人應聲,他狐疑地問梅姐:「今天星期天?」

  「不是啊,今天上班的日子。」梅姐也很納悶。

  繼續敲,還是沒人答應,劉漢東敲門的力氣越來越大,終於有一個人從走廊盡頭的屋子出來,很憤怒地喝道:「敲甚麼敲!這裡是政府機關!」

  劉漢東也怒了:「政府機關沒人上班,這是你們養老的地方麼!」

  男子看清劉漢東身上的警服,語氣立刻和緩許多:「不是沒人上班,現在都去開會了,你們找誰?」

  「找招辦。」

  「哦,招辦不在這兒。」

  「那在哪兒?」

  「在老局機關,市區裡面。」

  「哦,謝了。」

  出師不利,三人心裡都不大舒坦,出了市政大樓,外面寬闊的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這是新城區,開發程度還不足,出租車都沒有。

  不過先前載他們來的哪輛出租車並沒開走,遠遠地停著,司機拿著雞毛撣子在車上掃著浮灰,見他們出來就笑了:「我就知道你們過不了十分鐘就得出來。」

  劉漢東奇道:「為啥?」

  「你們是來辦事的吧?」

  「是啊。」

  「這不就結了,這是給老百姓辦事的地方麼,除非認識人,要不然十分鐘就得出來,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兒難辦,別管事情大小,起碼折騰你一兩個月。」

  招生辦在市區老機關大院內,這裡的建築也是嶄新的,教育局是一棟獨立的辦公樓,門口一樣有保安站崗,進去之後轉了一圈,終於找到招辦,裡面一幫年輕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問誰是領導,答曰領導不在,我們都是臨時工,來幫忙的。

  等了半個鐘頭,領導終於來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聽說是社會人員報名高考的事情,立刻搖頭:「不清楚政策,我們平川招辦很少有社會人員參加高考的。」

  劉漢東說:「很少有,那就是有了,麻煩您,我們跑好幾趟了,就給辦一下吧。」

  婦女說:「上面沒政策,我也不好辦,這樣吧,你們到局機關去問一下領導。」

  「局機關在哪兒?」

  「在新城區市政大樓。」

  踢皮球啊,劉漢東惱火了,可是一點辦法沒有,這幫尸位素餐的官員就是屬算盤珠子的,領導撥一下,就動一下,在群眾面前就是穩如泰山,天崩地裂都不動的。

  只能再想辦法,出了教育局往外走,考慮著去教育局直接找局長解決,忽然劉漢東注意到路邊停著一輛朗逸轎車,車牌號碼很眼熟,仔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想起來是那天來接被拐孩子的家長開來的。

  這裡是機關大院,來辦事的社會車輛只能停在外面,朗逸停在固定車位上,說明此人是政府工作人員,再看風擋玻璃,確實有機關大院通行證,還有市政府家屬院的出入證。

  可是不清楚姓名,這裡這麼多機關,怎麼找?劉漢東有辦法,向門崗咨詢,可是門崗很有警惕性,推說不知道。

  劉漢東急了,猛拍車身,朗逸的警報器叫起來,樓上匆匆下來一人,打扮考究戴著眼鏡,正是被拐的「小寶」的父親。

  「喲,是你啊。」他認出了劉漢東,轉怒為喜。

  「來平川辦點事,看見你車了,問保安車主在哪兒他也不說,我就出此下策了。」劉漢東笑道。

  「怎麼叫下策,這是最好的辦法,中午別走,我安排!上回真是太匆忙了,沒來得及感謝你,劉警官,中午不許走啊,到了平川就是我的地盤了,你要是走了,就是不給我面子。」

  劉漢東道:「不走,我還有事想麻煩你呢。」

  「哎喲,你這話就是罵我,甚麼事你只管說,能辦的我給你辦妥,不能辦的,我找人給你辦,歸口哪兒管的,直接找局長,局長不行找市長,市長不行找書記,平川地面上,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9-22 20:35
第三十七章 平川的酒局

  經過交談,得知被拐小孩的爸爸叫高啟文,是平川市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在本市可以稱得上呼風喚雨,沒啥辦不成的事兒。

  劉漢東把浣溪準備以社會人員參加高考的事情說了一下,高啟文面露失望之色:「就這個事兒,太簡單了吧,我給教育局老鄭打個招呼就行,不過我建議不以社會人員身份參考,隨便找個中學辦個學籍,跟著大家一塊兒考,也方便,不然啥事都自己跑,太麻煩了。」

  「高主任,這事兒就拜託你了,我還有任務,下午要返回近江。」劉漢東和高啟文握手道。

  「下午走啊,那中午必須安排。」高啟文拉著他的手不放。

  「我還有同事。」劉漢東婉言謝絕。

  「一起喊上,吃頓飯而已。」高啟文豪氣萬千。

  劉漢東看看手機,已經臨近中午了,自己的一上午假期快結束了,如果不按時歸隊就是違紀,如果再續假期就是心裡沒數,眼裡沒水,多少同事連天加夜的奮戰,家裡事兒一點都照顧不上,自己為了朋友就請一天假,說不過去啊。

  此刻他深深理解了緝毒警察們的辛酸與無奈,家裡的事兒一點照顧不上啊。

  可是再看看浣溪期盼的臉,他還是不能忍心撒手不管,高啟文看的是自己面子,如果自己不留下吃飯,就是不給他面子,萬一再出點紕漏就麻煩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給耿大隊打了個電話,把事情說了一下,沒想到耿大隊很通情達理:「好啊,中午吃飯是吧,我去。」

  平川人都好面子,官場中人更是如此,高啟文得知江東警界有名的耿直大隊長要來赴宴,覺得倍兒有面子,工作暫時先放一放,全力以赴安排中午的酒局。

  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是正科級的幹部,任誰都得給點面子,高啟文一通電話,聯繫了不少各方面重量級的朋友來陪客。

  酒場上,陪客人的身份也很重要,級別太高太低都不妥,要和客人對應才行,要在當地有身份,能談政治,能說段子,最重要一定要能喝,能陪客人喝盡興才好。

  至於酒宴場所,這個不需要低調,因為是高啟文自己私人宴飲,和公務招待兩碼事,人家找回他被拐的孩子,屬於救命恩人,隆重招待那是應該的,任誰也挑不出理來。

  相比起來,浣溪的高考學籍問題,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高啟文平時在新市政大樓上班,今天碰巧來老機關大院辦事,索性也不回去了,開著朗逸載著恩人和梅姐浣溪,直接來到一家裝潢豪華的大酒店,大堂經理迎上來招呼:「高主任來了,有甚麼安排?」

  「一號大包中午有空麼?」

  「必須有啊,訂了也能給高主任騰出來。」

  「那行,我們先上去坐坐,泡壺極品龍井。」

  「好勒。」

  高啟文帶著大家上樓,包間就在二樓,面積極其寬敞,擺四張桌子都夠,裡面有自助微型KTV,有洗手間,鋪著厚厚的地毯,窗簾桌布都是嶄新的,液晶電視足有七十寸,硬件設施在整個平川市都算一流的。

  梅姐見的世面多,倒也無所謂,浣溪從沒來過如此高檔的場合,有些手足無策,不過高啟文沒注意她,光忙著招呼劉漢東了。

  服務員泡了一壺茶,又拿了兩盒蘇煙擺在茶几上,高啟文一看就說不行,換九五至尊來,自己先從包裡拿出軟中華請劉漢東抽,做辦公室主任的人都是很有眼色的,高啟文察言觀色,看出劉漢東對浣溪挺關心的,立刻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打完了才說:「一個朋友,是民辦中學的校長,都是自己人,這些小事兒一句話就辦了。」

  浣溪和梅姐對視一眼,欣喜萬分。

  過了一會兒,陪客們陸續來到,有治安大隊的中隊長、城管局的大隊長、政府機關的一個科長,基本上都是高啟文圈子裡的人。

  「都是自己人,隨便坐。」高啟文嘴裡說隨便坐,大家還是很有眼色的坐了下首。

  又過了一陣子,耿大隊和平川當地緝毒的中隊長來到了酒店,大家寒暄一陣就坐,在座的政法口的居多,光警察就四個,城管大隊長勉強也算國家暴力機關的人,也能說上話,大家有共同話題,談的就開心,關係也就迅速拉近了。

  十二點左右,一個男子送來四瓶酒,兩瓶部隊特供茅台,兩瓶五糧液,高啟文介紹說這是市政府小車班的小王,招呼他坐下一起吃,小王很勤快有眼色,給大家倒酒點煙,忙前跑後的。

  冷盤端上,大家杯中酒滿,梅姐和浣溪倒了果汁,正要舉杯,劉漢東說:「要不等校長來了再開席?」

  「我打個電話催一下。」高啟文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沒人接,只聽走廊裡傳來手機鈴聲「今天好運氣,老狼請吃雞……」,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夾著皮包拿著手機,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學校裡有點事耽誤了。」

  高啟文說:「這是我哥們,育才中學的肖漢,肖校長,老肖你來晚了,自罰三杯。」

  肖校長找了個位子坐下,自己倒滿了白酒就真要罰酒。

  「過會再喝你的罰酒,我給你介紹一下……」高啟文又重新介紹了一遍,順便提了一下浣溪參加高考的事情,肖校長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

  人到齊了,酒宴正式開始,大家一起乾了三杯,然後各自展開,平川的規矩多,喝酒也比較猛,一輪下來,一瓶白酒就見底了,大家酒意也上來了,梅姐見狀起身說話,端著果汁要替浣溪敬肖校長一杯。

  「換白的,果汁哪行。」高啟文說。

  梅姐爽快人,直接換了大杯子,白酒光光光倒滿,一仰脖干了,亮出杯底,博得一片叫好聲。

  這場酒喝的痛快,四瓶白酒喝光,又拿了四瓶紅酒,兩箱雪花啤酒,喝的是昏天黑地,起初大家還互相稱呼頭銜,到最後就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好的宛若一母同胞的兄弟,一直到下午三點鐘,肖校長喝的出溜到桌底下,其他幾個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唯有高啟文、劉漢東和耿大隊還比較清醒。

  「沒陪好省城來的領導,真是過意不去。」高啟文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

  「下回去省城,我安排。」別看耿大隊平時板著一張臭臉,該說場面話的時候一點也不含糊。

  高啟文送他們下樓,讓沒喝酒的小王開車送一下。

  平川之行順利結束,浣溪的事情圓滿解決,下午直接去育才中學辦手續即可,高考在即,浣溪也不用再回近江,直接住在育才高中宿舍裡和同學們一起複習,等待高考的到來。

  緝毒警們押著疑犯和罪證踏上歸途,劉漢東和耿大隊一輛車,坐在麵包車後排休息。

  「耿大,你酒量不錯啊,今天你喝的最多,一點不見醉啊。」劉漢東道。

  耿直說:「大部分都被我吐了,這種場合,都是萍水相逢,犯不上豁出命來喝。」

  劉漢東奇道:「那你為啥還去應酬啊,再說那都是好酒啊。」

  耿直說:「不是正和平川緝毒中隊爭案子管轄權的麼,借花獻佛了,酒桌上談事兒,效率高,這不就解決了麼,那兩瓶茅台,未必是真的。」

  「假酒啊。」劉漢東笑了,高啟文堂堂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居然拿了假茅台來充數。

  「不真,但也未必是假酒,茅台每年出廠就那麼個量,哪能供得起全國市場,尤其是這些帶特供、軍供字樣的,其實都是茅台鎮周邊廠子生產的,質量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可以放心喝。」

  「耿大隊懂得真多啊。」劉漢東笑道。

  「你這個馬屁拍的沒水準,駁回重新拍。」耿直笑笑,調整座椅靠背,躺著睡覺了。

  三小時後,車隊抵達近江,剛進院子,一個同事就急匆匆過來報告說,出事了,林小武在押往看守所的路上跑了!

  「怎麼辦的事兒!有傷亡麼?」耿直大怒。

  「一個同事被打成腦震盪,還有一個鼻樑骨斷了,汽車也差點報廢。」

  耿直鬆了一口氣,沒有犧牲就好。

  「全力搜捕。」

  「是!」

  緝毒警察們再次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去,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劉漢東作為隊裡的實習人員,更是忙得連軸轉,甚麼都得向前輩們學習。

  大家正在忙碌,一輛警車駛入大院,車上下來三個警察,藍色警服襯衫的胸口掛著銀色的盾形督查徽章,夾著公文包匆匆上樓,迎面遇到端著茶缸子的耿直。

  「甚麼事?」耿直一愣。

  「耿大隊,我們是來找劉漢東的,他在麼?」

  「找他幹什麼?」

  「涉嫌違規使用警械,現在人家都鬧到市局來了,我們要帶他回去調查。」督查客客氣氣地說道。

  「胡鬧,不就是打死兩頭藏獒麼,緝毒人手這麼緊張,還要抓我的人,不像話,我給你們隊長打電話!」耿直拿出手機直接撥到市局督察隊,經過一番交涉還是無果。

  劉漢東被叫了出來,耿直拍著他的肩膀說:「早去早回。」

  「知道了。」劉漢東坐進了塗著警務督察的字樣的警車,離開了緝毒大隊駐地,同事們都停下手頭的活兒駐足觀望,默默看著曾並肩戰鬥、生死與共的戰友被督察帶走。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9-22 20:36
第三十八章 我就是她媽!

  警務督察並沒有給劉漢東戴手銬,只是例行詢問調查而已,不過這種感覺總歸不好,劉漢東很憤怒,耍起了態度,不但不配合調查,還質問起督察來,問他們怎麼不去抓縱容猛犬傷人的壞蛋。

  「態度端正一點,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讓你脫衣服。」負責調查他的督察嚴厲的訓斥他。

  劉漢東當即將警服襯衫脫下甩過去:「脫就脫,這樣的警察不當也罷!」他氣得脖子上青筋乍現,兩眼都紅了。

  沒想到督察的態度立刻和緩起來,說:「劉漢東你不要有情緒,我們也是按照程序辦事,群眾投訴公安人員,我們就得出警,就得調查問訊,並不是說就要處理你,事情的經過我們已經初步瞭解過了,現在就需要你的口供了。」

  劉漢東情緒穩定了一些,開始敘述當日事發經過,說到自己擅自開槍的時候,兩個督察疑惑的對視了一眼,問他:「你沒接到分隊長的開槍命令?」

  「沒有,姬揚沒有下令,是我先開的槍,然後其他同事才跟著開槍的。」劉漢東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吧,下一個問題,你為甚麼要開那麼多槍,把子彈都打光了。」督察繼續做著記錄。

  劉漢東想了想說:「那兩頭藏獒非常凶悍,體形龐大,而且我懷疑有狂犬病,如果只開一槍的話,很可能無法將其制服,反而激怒它,周圍群眾很多,衝進人群,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開了五槍,然後又用手槍射擊,打了十五發子彈,也未能使第二頭藏獒徹底喪失行動能力,是同事們補了幾槍才解決問題的。」

  督察點點頭,寫了一段話,合上記錄本,關了攝像機,對劉漢東說:「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這樣就完了?」劉漢東很納悶。

  督察笑了:「你還想留下來吃飯啊?走吧,再不走,耿大隊該來要人了。」

  劉漢東起身撿了衣服離開,走到門口督察又說道:「說句不該說的,你沒給警察丟人,換了我也會開槍。」

  「謝了。」劉漢東陰霾籠罩的心靈終於透入一絲亮光,還是好人多啊。

  他走出督察辦公室,手機就響了,是林連南打來的。

  「小林,啥事?」

  「找你好久了,你手機怎麼關了?廢話不說了,你攤上大事了,打死那兩頭藏獒,我操價值上千萬,人家天天堵著支隊的門鬧事,你是一走了之,大家可都倒霉了,跟著你開槍的幾個夥計都離崗了,姬揚也停職了,聽說狗主要起訴你呢。」

  「起訴我?這貨當法院是他家開的啊。」劉漢東氣笑了。

  林連南說:「哥們,你說錯了,這個李隨風能量很大,要不然支隊能讓人堵著門還不敢出聲麼,現在網上都是不利於咱們的帖子,你有空搜搜看。」

  「行了,我知道了。」劉漢東掛了電話,長吁一口氣,天上艷陽高照,他卻有一種烏雲蓋頂的感覺。

  ……

  宋欣欣從解剖室出來,長吁一口氣,點燃了一支香煙,靜靜地抽了幾口,壓制著心中的憤懣。

  她是江東醫科大學的法醫學碩士,畢業後考入近江市公安局,四年後破格提拔為刑偵大隊法醫鑒證中心的副主任,晉陞三級警督,穿上這身制服已經五年了,見過各種各樣的屍體,殘殺的,肢解的,腐敗的,到現在基本免疫了,不會產生心理上的波動。

  但今天解剖的這具屍體,卻讓宋欣欣動容了。

  死者叫王鳳霞,六十歲,市政環衛處臨時工,一個月八百元工資,屬於外地戶籍務工人員,兩日前早上工作的時候被兩頭藏獒咬成重傷,送醫後不治身亡,傷痕纍纍,觸目驚心,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被畜生撕咬至死,整個過程竟然沒人過問!警察來到現場也無能為力,又拖了半個小時,直到防暴警趕到擊斃惡犬才救出傷者。

  解剖的時候,宋欣欣看到死者一雙粗糙的手,指甲縫裡都是黑泥,臉上皺紋溝壑縱橫,這是一張樸實的、卑微的農婦的臉,像極了自己的外婆。

  宋欣欣是孤兒,從小被外婆帶大,這也養成她孤獨而偏執的性格,總是呈現要強的一面,第一次參加工作,刑警隊的同事譏諷她是嬌小姐,幹不了活,宋欣欣硬是穿著裙子下到污水潭裡,將裝著腐屍的編織袋拖了上來,親手打開,已經巨人化的腐屍因為內壓巨大,腐敗物質從嘴裡噴出來,所有人都吐了,唯獨宋欣欣紋絲不動,當時就把全部人給震了,從此不敢小覷這個年輕美麗帶著神經質的女法醫。

  死者的胃裡有食物殘渣,是白水麵條,連鹹菜都沒有,這再次讓宋欣欣想起了外婆,外婆沒有工作,在街上擺攤賣些針頭線腦養活自己,自己高考那年,外婆整天吃白水掛面,卻給自己買肉補充營養,每每問外婆為甚麼只吃麵條,她就笑呵呵地說,外婆不喜歡吃肉。

  解剖完畢,死因確定,並不是因為藏獒撕咬直接致死,而是過度驚嚇導致的突發性心臟病,宋欣欣在死因鑒定報告上簽了名字,出來抽煙,她本來不會抽煙,只是為了壓制屍臭才學會的,每次只抽半支。

  抽了半支煙,將煙掐滅在手中的煙灰缸裡,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著自己,身上衣服髒兮兮,兩條麻花辮很蓬亂。

  「小妹妹,怎麼在這裡?」宋欣欣蹲下來問道。

  這裡不是公安局,而是醫科大附屬醫院的法醫鑒定中心,因為設施比較齊全,公檢法都喜歡借用這裡做鑒定工作。

  小女孩吸了一下鼻涕,說:「奶奶在裡面。」說著指了指解剖室的大門。

  宋欣欣想起來了,王鳳霞重傷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就帶著個孫女,民警詢問過,她們祖孫倆相依為命,平時掃大街,孫女就幫奶奶的忙,如今陰陽兩隔,小女孩卻不知情,以為奶奶還活著,還在搶救,所在守在冷森森的解剖室門口。

  「你叫甚麼名字?」宋欣欣鼻子一酸。

  「我叫毛丫,阿姨,奶奶啥時候好啊。」

  「毛丫,奶奶受傷了,要住院,住很長時間。」

  「你騙人,奶奶說明天帶我去吃粘玉米的,一塊錢一個,我不用奶奶掏錢,我自己有,我攢的錢,好多呢。」

  毛丫說著,從兜裡掏出一把零錢,都是毛票和硬幣,忽然她發覺不對勁,歪著頭看了看宋欣欣,「阿姨,你怎麼哭了?」

  「阿姨沒哭,迷眼了。」宋欣欣將毛丫抱在懷裡,淚水撲簌簌落下。

  「奶奶說,迷眼吹吹就好了。」毛丫很認真地說。

  宋欣欣強忍著不哭出聲來,但眼淚卻如同開閘的洪水氾濫,這裡是醫院最僻靜的角落,偶爾經過的工作人員都好奇地看著這個穿著白大褂的女警察抱著髒兮兮的小女孩在哭泣。

  遠處走來幾個人,是負責此案的民警,以及社會福利院的工作人員。

  「宋警官,這是怎麼了?」民警很納悶。

  宋欣欣立刻收起淚水,站起身來,卻依然緊緊拉著毛丫的手,冷冷道:「沒甚麼。」

  「毛丫,跟這個阿姨走吧。」民警指了指福利院的工作人員。

  毛丫搖頭:「不,我要奶奶。」

  福利院的工作人員過來牽毛丫的手,她嚇得躲到了宋欣欣背後。

  「你們這是幹什麼?」宋欣欣質問道。

  「是這樣,這個孩子是被王鳳霞收養的棄嬰,沒有戶口,也沒有親人,現在她奶奶死了,就只能送社會福利院了。」民警解釋道。

  毛丫哇的一聲哭了:「胡說,奶奶沒死!奶奶住院了!」

  宋欣欣惡狠狠瞪了那警察一眼,抱起毛丫說:「她哪兒也不去,和我在一起。」

  民警很尷尬,福利院的人卻說:「收養孤兒也要走程序的,不能說收養這就抱回家去,要審核條件,辦理領養手續。」

  宋欣欣說:「我會辦的,但孩子絕不能跟你們走,她有家,有親人,有媽媽,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她媽!」

  眾人很為難的彼此看了看,決定妥協:「好吧,就暫時寄養在你這兒,手續等你有空了再補辦。」

  等人走了,毛丫才問宋欣欣:「阿姨,你真是我媽媽麼?」

  宋欣欣嚴肅地點頭說:「是的,我就是你的親媽媽,你小時候媽媽有事出差,現在才回來,奶奶有病住院,現在媽媽來照顧你。」

  毛丫半信半疑,不過宋欣欣白大褂裡面穿著警服,小孩子也知道警察是好人,是不會騙人的。

  「那我以後能喊你媽媽麼?」毛丫想了半天才問道。

  「能,我就是媽媽。」宋欣欣再次淚奔,她也是孤兒,從小最大的願望就是喊一聲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毛丫喊個不停,似乎很興奮,宋欣欣卻淚流滿面,不能自已。

  毛丫身上的衣服鞋子全都是撿來的,小孩許久沒洗澡,一身的餿味,臉上儘是污垢,只有一雙眼睛是亮晶晶的,宋欣欣不嫌她髒,帶她打車來到中央大街的帝豪商廈,直奔童裝櫃檯。

  銷售小姐見到這麼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登時一副嫌惡的樣子,宋欣欣才不理會她們鄙夷的眼神,掏出帝豪鑽石貴賓卡和工商銀行公務員信用卡往櫃檯上一拍,指著幾件最貴的女款童裝說:「這些我都要。」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6-12-20 15:24
第三十九章 放鬆操

  宋欣欣是穿警服來的,這麼漂亮整潔的女警官和髒兮兮的小乞丐肯定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大商場的銷售小姐都是察言觀色,極其擅長辨別顧客身份高低的人精,她們立刻說可以,但不能試穿只能直接買走,因為髒了就影響二次出售。

  宋欣欣在公安局內部有個「冰山」的稱謂,但實際上她平時並非冷若冰霜,反而很平易近人,只是別惹到她,不然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可以瞬間從溫柔可親的大姐姐變成冷酷無情的女法醫。

  這幾個童裝櫃的銷售員就惹到了宋欣欣,話雖然對,但態度實在讓人不爽,何況宋法醫本來就不是通情達理的人,她也用不著和她們廢話,買了衣服直接走人,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打了個電話給帝豪商廈的總經理進行投訴,去年春天,帝豪商廈的地下停車場發現一具女銷售員的屍體,造成極大恐慌,是宋欣欣憑著蛛絲馬跡破了案,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抓住了兇手,這張鑽石貴賓卡就是總經理代表商廈送給她的謝禮。

  「宋警官,我馬上處理,把她們辭退掉,不尊重顧客就是不尊重上帝。」總經理當即做出承諾,不管是真是假,這個態度就讓人滿意。

  宋欣欣說聲謝謝掛了電話,毛丫問:「阿姨,去哪兒?」

  「喊媽媽,咱回家。」

  出租車司機狐疑地看著後視鏡中的這一對「母女」,怎麼看也不像一家人。

  宋欣欣在市區買了一套小戶型的酒店式公寓,只有三十平方,廚房洗衛俱全,復合地板,板材傢俱,收拾得乾乾淨淨,窗簾、床單、還有牆上的畫,都是黑白色調的,就是衣櫃裡的衣服,除了牛仔褲,其他的襯衫外套風衣褲子也都是黑白灰三種顏色。

  髒乎乎的毛丫不敢進去,她從沒住過這麼豪華的房子。

  其實宋欣欣是有些潔癖的,尤其是從事法醫之後,容忍不了任何骯髒的存在,她將毛丫的舊衣服全都扔了,把她放在淋浴頭下好好地沖了半個鐘頭,本來以為毛丫會抗拒洗澡的,可事實上毛丫很喜歡洗澡,因為奶奶很少帶她洗澡。

  宋欣欣決定,明天就去訂購一個浴缸,天天給「女兒」洗澡。

  洗完澡穿上嶄新的童裝,一個小髒猴變成了可愛的小蘿莉,令人眼前一亮。

  現在是中午,不慌忙著回去上班,宋欣欣打開冰箱,拿了一罐斯帕姆午餐肉,打開用油煎了,煮了兩個白水雞蛋,下了兩包統一日式豚骨拉麵,又開了兩罐冰鎮可樂,做飯可不是法醫的強項,這已經是她能拿出手的最強陣容了。

  可是毛丫吃的狼吞虎嚥,小嘴吧唧吧唧響。

  「好吃麼?」宋欣欣有些忐忑。

  「嗯!好吃!」毛丫猛點頭。

  手機響了,是鑒證中心領導打來的,詢問她驗屍結果,宋欣欣躲到陽台去打電話,說致死原因是心梗,當然這是猛犬撕咬過度驚嚇導致的。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領導歎了口氣,「本來說今天開新聞發佈會的,看來開不成了。」

  「怎麼?」

  「藏獒的主人,背景非常之大,手眼通天,市裡已經打過招呼了,要和諧,不能掀起盲目的仇富思潮,總之錯綜複雜,這個新聞發佈會一開,警方里外不是人,很被動啊,算了,等你來了再說吧,掛了。」

  手機裡傳來忙音,宋欣欣才醒悟過來,社會上的醜惡與黑暗力量竟然如此龐大,簡單無比的案情搞得極其複雜,無辜的群眾被藏獒咬死,不但正義無法伸張,惡犬的主人竟然反客為主,氣焰囂張,將警方往死角里逼。

  宋欣欣在陽台抽了半支煙,定一定心神,出來說:「毛丫,媽媽要上班去了,你在家待著。」

  「嗯。」毛丫點點頭。

  宋欣欣覺得孩子很可憐,想了想從抽屜裡拿出iPad給她:「會玩麼?」並且演示了一下。

  毛丫兩眼放光,興奮萬分,大概她從沒見過這種東西。

  「你慢慢玩吧,尿尿的話這裡是洗手間,想喝水自己倒,有事就打電話,會用電話機麼?」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宋欣欣才出了家門,打車回市局。

  ……

  淮江波濤蕩漾,兩岸建築聳立,江中沙洲鬱鬱蔥蔥,綠樹掩映中是一座白牆灰瓦的徽派建築,這是李隨風名下的「名流」會所,近江最高檔的娛樂會所之一,因為只有乘坐遊艇才能登上沙洲,所以高度安全,官場中的朋友都喜歡到這裡消費。

  水榭亭台中,瑤琴輕彈,陳設古色古香,黃花梨的圓桌上擺著各色佳餚,一瓶極品花彫已經喝掉了一半,來赴宴的都是近江黑白兩道的頂尖人物,娛樂大亨李隨風做東,黑道天王龍開江作陪,請的是市局一把手的公子詹子羽和市政府副秘書長周暨。

  菜品都是無污染的綠色蔬菜和特供肉食做的,所有的輔料也都是精挑細選的,廚師更是高價聘請來的頂尖人才,這樣的一桌酒宴在市面上花錢都辦不來,不過酒桌旁的四人並沒有大快朵頤,他們是來談事情的,不是來飽口福的。

  「老五的事兒,就拜託子雨老弟了。」龍開江點燃一支哈瓦那雪茄,慢條斯理地說道,李隨風是他的拜把子兄弟,今天請他出馬幫著說話,自然要盡力。

  詹子羽不過三十歲左右,論輩分比龍開江和李隨風都低,但是人家尊稱他一聲老弟,給足了面子,心中得意,拍著胸脯說:「市局這邊沒甚麼壓力,我能罩得住,就是社會輿論方面,得周秘書長出馬了。」

  周暨說:「好辦,我給宣傳部打個招呼,封帖子查論壇,不過只能局限在近江內部,微博上咱們沒有力量,鞭長莫及啊。」

  李隨風道:「那怎麼辦,最近微博上的消息對我很不利,這幫窮逼,就知道仇富,他媽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兩頭藏獒上千萬損失,我找誰說理去,我一年貢獻國家多少稅款,她一個掃大街的還吃社會救濟呢,咬死她那是為國家清理負擔,子羽老弟,周秘書長,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詹子羽笑道:「李老闆邏輯分析能力很強嘛,對,就是這個道理。」

  周暨笑了笑:「道理是道理,但是這話只能咱們私下裡說一說,決不能公開,畢竟公眾習慣同情弱勢群體,這件事在社會上影響很大,李老闆要變被動為主動才好,不然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李隨風說:「對,我聽說已經有人在人肉我了,還想查我的稅務帳甚麼的,簡直就是找死,等我找出來是誰幹的,我弄不死他!」

  周暨說:「少安毋躁,不宜站在群眾的對立面,我有一個辦法,能扭轉乾坤。」

  「周秘書長請賜教。」李隨風拽了句文縐縐的詞兒。

  「其實很簡單,找專業的水軍公關公司,在微博上發帖支持你,將火力引到警方身上,矛頭對準亂開槍的事情,當然你也要做出一些表率,比如慰問一下死者家屬,隨便打發幾萬塊錢,這樣主動權就到手了,微博上都是些智商為負數的盲從分子,誰聲音大,理直氣壯,他們就信誰的。」

  李隨風撓著頭:「行麼?」

  「怎麼不行,方舟子那樣的都有人信,何況李老闆還佔著理,也是受害者呢。」周暨狡黠地笑了笑。

  「那行,我這就找水軍公司!來,咱們走一個。」李隨風舉起酒杯。

  大家喝了一個,詹子羽道:「老李,堵門的事兒得繼續啊,不能虎頭蛇尾,這回堅決把石國平給扳倒。」

  李隨風說:「必需的!石國平仗著省廳的關係不服詹局長,就是和我過不去,辦他!」

  酒足飯飽,李隨風拍拍巴掌,來了三個貌美如花的旗袍女子。

  「陪老闆們放鬆放鬆。」李隨風說。

  「我就免了。」龍開江道。

  「是老了腎虛了還是覺得小弟我這裡不安全,放心,絕對沒有針孔攝像頭,放鬆,放鬆操,哈哈哈。」李隨風肆意地大笑起來。

  龍開江不好這一口,周秘書長行事謹慎,借口下午還有重要會議,於是李隨風派遊艇送他們上岸,這下便宜了詹子羽,來了個一拖三,三飛!

  ……

  巡特警支隊打死兩頭天價藏獒的事情也傳到了宋劍鋒的耳朵裡,沈秘書將相關資料都送到了他的案頭,開槍責任人居然又是劉漢東,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個惹禍精,不過能惹禍也能立功,說明精力旺盛,這是好事。

  「宋廳,要不要下個指示?」沈秘書道。

  宋劍鋒搖搖頭,省廳一把手不能事無鉅細全都插手,這件事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李隨風不是傻瓜,不會為了兩頭藏獒和警方叫板,他背後一定有人,所圖的目的也不是賠款,而是要扳倒某人。

  「省裡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弘毅,你跟了我這麼久的秘書,也該放出去鍛煉一下了,趁我還有一些能力,我想把你放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上,你看平川的市委副書記怎麼樣?」

  平川是省管縣級市,市委副書記也是副處級,但屬於地方官,在個人發展方向上,秘書外放是必經之路,從警界進入政界,向上的路子更寬了,沈弘毅沒甚麼不滿的。

  「宋廳,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沈秘書一如既往的沉穩。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6-12-20 15:25
第四十章 大狀出馬

  宋劍鋒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新來的省委徐書記表現得很弱勢,朱省長似乎掌握了大權,開始重新部署人事,收復失地,而作為前任省委書記嫡系的宋劍鋒就在被清理之列。

  清理需要過程,畢竟是省公安廳長,不能說免就免,這個窗口期,宋劍鋒也要進行博弈,不會輕易就範,讓他退下來可以,但必須有個交代,不能虧待了下面的人,安排好下屬的歸宿,就是宋劍鋒下台的交換籌碼。

  在宋劍鋒的這份要照顧的名單裡,劉漢東的名字排在最後。

  ……

  劉漢東從督察隊出來,先給耿直打了個電話,報告說自己沒事了,耿直讓他立刻滾回來,一大堆事等著呢。

  打車趕回大隊,就聽到會議室裡的掌聲,走過去一看,表彰會結束了,一位穿白襯衫的三級警監在眾人簇擁下走來,看見劉漢東停下腳步道:「這就是奔雷手劉漢東?」

  「報告,我是劉漢東!」

  「小伙子很有幹勁嘛,好好幹。」領導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點點頭走了。

  劉漢東問後面出來的方正:「那是誰?」

  「支隊長。」方正小聲答道。

  領導走了之後,耿大隊又召開小會議,話就一句:「大家辛苦了,回頭到內勤那領獎金。」

  一陣歡呼聲。

  耿大隊又安排了幾個人值班,宣佈散會,過來問劉漢東:「督察那邊怎麼說?」

  「例行公事,把事兒說清楚就行了。」

  「行,你也辛苦了,今晚上別值班了,放你一晚上的假。」

  劉漢東苦笑,進了緝毒大隊,自己的時間都不是自己的了,比在防暴那邊還辛苦。

  因為破了一樁大案,搗毀了製毒工場,市局獎勵了一筆錢,分到每個人頭上也有二三百元,劉漢東領到了二百塊錢,到了下班時間,耿大隊倡議大家一起吃烤串去,幹警們紛紛響起,讓耿大隊請客。

  「沒問題,我請!」耿直拍了拍錢包。

  忽然手機響了,耿直看了看來電號碼,趕緊畢恭畢敬接了:「領導好,領導辛苦,有甚麼指示?」

  大家就都竊笑,劉漢東拿胳膊肘搗了搗方正:「誰的電話?耿大隊這麼嚴肅。」

  「嘻嘻,還能有誰,他媳婦唄。」

  耿直打完了電話,一臉苦相:「對不起同志們,晚上吃不成烤串了,得回家一趟。」

  大家又起哄,說耿大隊多久沒交公糧了,嫂子空虛寂寞冷了,再不回去,頭上就得綠了。

  耿大隊也不生氣,拿起皮包下班回家,劉漢東今晚不用值班,也跟著出去了。

  「小劉,你住哪兒,我送你吧。」耿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因為緝毒工作的特殊性,他開的是公車,但上的是民用牌照。

  「我住鐵渣街。」劉漢東說,自從前天趕到緝毒大隊報到以後,已經兩天兩夜沒回去過了。

  「正好,我住黃花小區,上來。」耿直打開了副駕車門。

  劉漢東上了車,兩人驅車回家,一路上也沒說甚麼話,到了黃花小區門口,耿直忽然降低車速衝著路邊一群小孩喊道:「耿楚涵!」

  路邊蹲著玩耍的小男孩回過頭來,興奮萬分:「爸爸,爸爸!」撲過來拉開車門,要拖耿直下去。

  耿直熄了火,下車,被兒子拖到一群小朋友面前。

  「這就是我爸爸!我是有爸爸的,你們相信了吧。」小男孩驕傲地說。

  小朋友們點頭如搗蒜。

  「兒子,咱們回家。」耿大隊抱起兒子回到車裡,劉漢東已經下來了:「耿大隊,我先走了,很近了,我走過去就成。」

  「行,明天見。」耿大隊發動了汽車。

  ……

  宋欣欣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打開門一看,酒店式公寓的房間裡黑漆漆的,沒有毛丫的蹤影,嚇了她一跳,到處找了一下,發現毛丫躲在桌子底下,很惶恐的樣子。

  「毛丫,怎麼了?」宋欣欣蹲下柔聲問道。

  「我弄壞東西了。」毛丫低著頭說。

  「弄壞甚麼了?」宋欣欣左顧右盼,家裡整潔如初,沒看到壞了甚麼東西。

  毛丫一指iPad,「這個壞了,不亮了。」

  宋欣欣拿過來點了下圓鍵,根本就沒壞啊。

  毛丫很納悶,宋欣欣卻明白了,平板電腦自動黑屏,被毛丫認為自己弄壞了昂貴的東西,惶恐不安,所以躲在桌子底下。

  「沒壞,好好的,看媽媽給你帶的甚麼好吃的。」宋欣欣拿出肯德基外賣,和「女兒」吃起來,毛丫顯然沒吃過這麼高端的垃圾食品,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還要舔手指。

  「好吃麼?」

  「好吃!」

  「還想吃麼?」

  忽然毛丫不說話了,將手中的漢堡小心翼翼用包裝紙包好,放進紙盒子裡蓋上。

  「你這是幹什麼?」宋欣欣奇道。

  「明天去醫院,帶給奶奶吃。」毛丫很認真地說道。

  宋欣欣覺得嗓子眼發堵,想說些甚麼卻說不出來。

  吃完了飯,毛丫收拾桌子,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會拿抹布擦桌子,勤快的不像她這個年齡的孩子,這也難怪,毛丫一直跟著奶奶干環衛,別說是家裡的清潔衛生,就是大街她都掃過。

  宋欣欣開始考慮怎麼睡覺的問題,從外婆去世後自己就單身居住,家裡忽然多了個人,真有些不習慣。

  「我想回家。」毛丫小聲說。

  「這裡不好麼?」宋欣欣奇道。

  「好,可這不是我的家。」

  「你家在哪兒?」

  「在街上。」毛丫也說不出個具體地址,但宋欣欣知道,毛丫心中的家,是王鳳霞租住的房子。

  「行,媽媽帶你回家去看看,拿些東西,然後再回來住,好不好?」

  這回毛丫點頭了。

  宋欣欣打了幾個電話,查到了王鳳霞的暫住地址,帶著毛丫打車前往鐵渣街,毛丫的「家」就在這兒的一處出租屋,雜亂的院落門口擺著兩個簡陋的花圈,是環衛處的同事以集體名義送的。

  院子裡坐著兩個人,筆挺的西褲一塵不染的皮鞋,一看就不屬於這裡,他們正在和王鳳霞的兒子、媳婦談善後處理事宜,宋欣欣沒有上前打斷,在一旁靜靜聽著。

  「張先生,你母親已經去世,人死不能復生,不如把精力放在活人身上,這樣,我的委託人答應先給你三萬塊慰問金,如果你能盡快火化屍體,另外再給你五萬,一共是八萬塊,你考慮考慮。」

  王鳳霞的兒子張小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媳婦卻很精明的樣子,代替丈夫進行交涉:「我婆婆才六十,還能再幹好幾年,她老人家省吃儉用,每月工資都貼補我們的,我苦命的婆婆啊,讓畜生活活咬死了……」

  媳婦說著就抹起眼淚,給對方施加壓力。

  「這樣吧,火化後再加兩萬,不過你們要簽署一個東西,承諾不再追究。」律師見慣了這種農村刁婦,才不會被她壓制住,所謂的讓步不過是策略而已。

  「再加兩萬,一共才十萬……」媳婦嘀咕道,「婆婆每月工資千把塊,一年就是一萬多,再干個十年,也有十萬,干到八十,就是二十萬……」

  律師冷笑:「賬不是這麼算的,你婆婆每月工資六百元,加上各種補助和加班費,才八百出頭,還要付房租,還要養撿來的孫女,吃喝上再節約,一個月也要三四百吧,再說王鳳霞已經六十歲,患有各種慢性病,且不說環衛處不能讓她干到七八十歲,就是能,到時候也是滿身傷病,住院看病可是大頭,你能負擔得起?現在人走了,一了百了,喪葬費不讓你出,你還想甚麼去?還不如拿十萬塊回家,一點力氣不花,反正這麼媽你也是三兩年不來看一回的。」

  媳婦在鄉下也是個角色,聽了律師的話就開始瞪眼:「你們城裡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十萬塊就要買一條人命,太不把俺們農村人當人看了,十萬塊,絕對不行!」

  律師摘下金絲眼鏡,慢條斯理的擦著,和顏悅色道:「好啊,你去告啊,你儘管去告,李老闆在近江的勢力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他是省政協委員,省裡市裡關係多著呢,再說他也是受害者,兩頭藏獒價值千萬,就這麼說沒就沒了,他也正一肚子火呢,你們要是去打官司,一分錢也撈不到!」

  旁邊另一位年輕律師負責唱白臉,「大姐,何苦呢,民不與官鬥,你看法院、政府門口那些上訪的,有用麼?再說就算你告贏了,你媽已經六十歲了,每月工資就這麼點,法院判下來的賠償金,指不定還沒十萬呢,聽我一句勸,拿著錢趕緊回去吧,何苦鬧這些沒用的,這樣吧,我幫你支個招,告環衛處,絕對能弄一筆賠償金,我可以給你當律師,費用可以打八折,公家的錢麼,和私人的錢不一樣,這個官司好打。」

  金絲眼鏡見對方有退縮的意思,立刻加碼:「你不是有個兒子在上技校麼,如果你同意簽署文件,李總會考慮給你們的兒子安排工作。」

  張小柱兩口子對視一眼,覺得差不多了,一起點了點頭。

  律師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讓他們簽字畫押,然後拿出三萬元現金來遞過去,媳婦接過來蘸著唾沫一張一張地點著,發現不對勁的票子還拿出來對著亮光看水印,檢查的一絲不苟。

  鈔票點完之後,張小柱拿起筆,在協議書上歪歪扭扭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寫了一張收條。

  「那我們就先走了,火化後再付餘款。」律師完成任務,起身告辭。

  律師走了,張小柱兩口子竊喜不已,媳婦說:「值了,上回咱村老徐家的三姨,被車撞死才賠了七萬,咱娘死的不虧。」

  忽聽旁邊一個聲音冷冷道:「十萬塊就把你媽給賣了,你們還是人麼!」

  「你是誰?」張小柱兩口子看著這個陌生的黑衣高個子女人,她身旁的小女孩倒是認識,正是母親撿來的孤兒毛丫。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6-12-20 15:25
第四十一章 抄了李隨風的場子

  「我是毛丫的監護人。」宋欣欣凜然道。

  張小柱想了想,雖然搞不清楚監護人是個甚麼玩意,但可以確定,這個小孩不用自己負責任了,這倒是好事一樁。

  不過他媳婦卻不這麼想,眼珠一轉道:「憑啥你就監護了,這是俺婆婆撿的孩子,按理說該跟俺走。」

  宋欣欣鄙夷道:「你是不是也想把毛丫賣錢?」

  婦女道:「俺不是這個意思,可你也不能就這麼把孩子領走啊,讓俺怎麼和死去的婆婆交代?起碼給個三五萬的。」

  宋欣欣打開提包的拉鏈,從裡面找東西,張小柱兩口子眼巴巴地等著拿錢,哪知道拿出來的是一個黑皮工作證,上面是警徽。

  「訛人訛到我頭上了是吧?」宋欣欣亮出警官證,兩口子頓時啞口無言。

  宋欣欣拉著毛丫進了房間,這是一間九平方的小屋,屋裡亂糟糟的,堆積著各種撿來的破爛電器、衣服、廢紙,床鋪是兩塊木板搭在椅子上,鋪著草蓆,一床薄被,枕頭上繡著鴛鴦,看樣子有年頭了,枕頭皮已經被扯開,大概是為了尋找老人留下的存折現金等物。

  毛丫拿了一個黑乎乎的布娃娃和一個鉛筆盒,這是僅有的幾樣屬於她的東西。

  「媽媽,咱走吧。」毛丫說。

  「走。」宋欣欣和毛丫目不斜視地走出了屋子,張小柱的媳婦還想檢查一下娃娃和鉛筆盒,被宋欣欣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剛出院子,就看到劉漢東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抬著花圈過來。

  「咦,這不是緝毒大隊的小劉麼,你怎麼在這兒?」宋欣欣很驚訝。

  劉漢東說:「我就住這兒,剛知道被咬死的環衛工人也住這條街,我和她也算有緣了,就買個花圈送過來,這是我女朋友,馬凌,這是公安局的宋警官。」

  馬凌伸出手,落落大方:「宋警官您好。」

  宋欣欣和她握了握手,很客氣地打了招呼,又問劉漢東:「你認識王鳳霞?」

  「不認識,那天出警我在場,藏獒是我開槍打死的,這不還惹了一身騷,上午被督察大隊叫過去審了半天呢。」劉漢東說。

  「原來開槍的是你啊,好樣的,我挺你!好了不說了,我們要回去了。」宋欣欣點點頭,帶著毛丫走了。

  劉漢東不由自主的回頭去看女法醫頎長的背影,忽然感到耳朵火辣辣的疼,原來是馬凌在痛下殺手:「盯著人家看甚麼?」

  「放手放手,我不是看她,我是看那個小孩,好像是被咬死環衛工人的孫女,怎麼和冰山在一起啊?」

  「甚麼冰山?你們管她叫冰山啊?我看一點也不冷啊,挺熱情的。」馬凌也瞅著宋欣欣的背景,狐疑萬分,不過她看的是宋欣欣的身高,這位女警官大概有一米七六的樣子,比自己還高幾個厘米。

  「人家這麼叫,我也跟著叫,聽說她是法醫,整天解剖屍體甚麼的。」劉漢東道。

  馬凌倒吸一口涼氣:「哎呀,我剛才和她握手來著。」

  劉漢東嘲笑道:「切,那又怎麼了,照你這麼說,人家都沒法吃飯了,再說解剖都是戴手套的,算了,跑題了,送花圈去。」

  將花圈擺在門口,劉漢東和馬凌進去慰問,張小柱兩口子沒料到還會有人來弔唁母親,趕緊擺出一張苦大仇深的臉來應酬,劉漢東給了二百塊燒紙錢就離開了。

  「馬凌,今天晚上我有空,到我屋裡看書去吧,我買了幾本郭敬明的書,你一定喜歡。」劉漢東心懷鬼胎地說道。

  馬凌哼了一聲:「你咋知道我喜歡郭敬明,我喜歡的明明是韓寒。」

  劉漢東道:「韓寒的書我也有,大把的,走,看看你,喜歡就借給你兩本。」

  兩人來到108號,上了四樓,一進門,馬凌四下張望,一間破屋,有個屁的書。

  「書呢?」

  劉漢東攔腰抱起馬凌,橫著丟在床上,然後撲了上去。

  ……

  連續數月的忙碌,耿大隊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他伸了個懶腰,在家裡的沙發上躺下,他倒是想躺在床上,不過媳婦不讓,只能在客廳裡棲身。

  還沒一分鐘呢,手機就響了,是巡特警支隊打來的。

  「老耿,劉漢東在你那兒吧,讓他回來,這小子捅了大婁子,人家要告他。」

  「咋回事?」耿直皺起眉頭。

  「還是打死藏獒的事情,李隨風一定要一個說法,現在市局給我們很大壓力,頂不住了,劉漢東雖然調到緝毒去,但還是巡特警的人,得讓他回來接受處理。」石支隊長似乎很憤怒。

  「能怎麼處理?」

  「搞不好要判刑的,聽說檢察院都介入了。」

  耿直從沙發上翻起來,在客廳裡來回走著,心中怒火熊熊。

  「石支隊,李隨風要說法,那就給他一個說法,我們緝毒大隊準備在全市娛樂場所開展一次突擊檢查,想請巡特警支隊給予支援。」

  石國平答應得很爽快:「沒問題,我們巡特警堅決支持禁毒工作。」隨即掛上了電話。

  「這個老狐狸,明明自己能處理的事兒,非得拉我當墊背的。」耿直嘀咕道,給二拿打了個電話,「今天晚上搞個突擊檢查,掃一下市區的幾個娛樂場所,查吸毒為主。」

  二拿奇道:「這種低端的事兒咱們也做?」

  耿直道:「沒辦法,撬了人家的牆角,就得幫人家擦屁股。」

  二拿問道:「具體怎麼搞?」

  耿直說:「李隨風找巡特警支隊的麻煩,他們不方便出面,咱們上,姓李的名下好幾家夜總會酒吧歌廳甚麼的,這些地方少不了溜冰的,先派人進去偵察,確定有人涉毒,直接進去抓捕,封門,要不了一星期,李隨風就得求饒。」

  二拿想了一下說:「最近事兒挺多,實在抽不出人手來。」

  耿直說:「我知道,可是李隨風是衝著奔雷手來的,這小子在防暴大隊惹下的禍,得咱們幫著善後,沒辦法,誰讓他是緝毒大隊的弟兄呢。」

  二拿:「懂了,我馬上安排人手。」

  耿直說:「你打算讓誰去?」

  「誰惹的禍誰去。」

  「可以,事不宜遲今晚就得行動。」

  打完電話,耿大隊起身穿衣服準備出去,媳婦剛洗了澡,香噴噴的從浴室裡出來,正要打發耿直去洗澡,卻看見丈夫起身欲走,氣得渾身發抖道:「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進這個門!」

  耿直進退兩難。

  ……

  劉漢東和馬凌兩人打鬧了一陣子,剛糾纏在一起熱吻,手機就響了。

  「媽的!誰啊這麼不長眼!」劉漢東拿起諾基亞1110,惡狠狠地按下接聽鍵,聽筒裡傳來二拿的聲音:「小劉,趕緊回隊裡,有任務。」

  劉漢東說:「知道了。」

  旁邊馬凌掠了下亂糟糟的頭髮,不滿道:「緝毒這麼忙啊,連正常生活都沒有。」

  這話被二拿聽見了,質問劉漢東:「你旁邊說話的是誰?」

  「是我女朋友。」

  「正好,一塊兒帶來,今天的任務比較簡單,帶你女朋友去夜總會玩。」

  「酒水飲料甚麼的報銷麼?」

  「別扯那些,趕緊的,這是任務。」

  掛了電話,劉漢東說:「馬凌,走,帶你瀟灑去。」

  「甚麼?哪兒去?」馬凌忙著系胸前的扣子。

  「去夜總會玩兒。」劉漢東一頭霧水,手中的諾基亞被馬凌看見。

  「咦,怎麼換手機了,我給你買的酷派呢?」

  「掉臭水溝裡,報廢了。」

  「好啊,我買的東西都不知道珍惜,我打!」

  ……

  半小時後,兩人來到緝毒大隊駐地,馬凌是警察的女兒,從小就在派出所長大,要不是學習不好,當年也想考警校來著,這次要配合警方執行任務,別提多開心了。

  耿大隊不知道為甚麼遲到了,二拿主持大局,他對參加行動的兄弟們說:「今天晚上的目標是鉑樂門夜總會,查吸毒的,有一個查一個,有兩個查一雙,奔雷手和小馬先進去偵察,獲取證據後大隊人馬進去抓人。」

  方正舉起手來:「二拿,百樂門可不好硬來,起碼養著幾十個打手,咱們這幾個人鎮不住場面。」

  二拿說:「這個你不用擔心,兄弟單位會有支援,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技術人員在馬凌胸前裝了一個偽裝成胸針的微型無線發射攝像頭和麥克風,試驗了一下音效和影像效果,緝毒大隊用的技偵設備和國家安全局是同樣的,電子部件都是軍用品級別,絕非世面上隨處可見的普通貨色。

  馬凌興奮萬分,跟著劉漢東上了白色富康,直奔近江最豪華的娛樂場所,鉑樂門夜總會。

  鉑樂門夜總會是李隨風的產業,夜夜笙歌,門庭若市,去晚了都擠不進去,每天晚上門口停滿了各色豪華汽車,有人曾說,在近江想看車展隨時都可以,只需夜間到鉑樂門就行,除了過於逆天級別的布加迪威龍,甚麼勞斯萊斯賓利邁巴赫保時捷法拉第樣樣俱全。

  夜,十點半,一輛風塵僕僕的白色富康駛入鉑樂門夜總會的停車場,崗亭裡的保安趕緊跑過來擺手:「沒有車位了。」

  富康裡的男青年指著盡頭空蕩蕩的車位道:「這是甚麼?」

  保安說:「這是預留的貴賓車位。」

  「哦,不好意思。」劉漢東開始倒車,可是此時後面燈光猛閃,一輛阿斯頓馬丁堵在了後面,一人探出頭來喊道:「傻逼,給爺讓開!」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1-22 15:07
第四十二章 猛警緝毒

  劉漢東和馬凌都不是善男信女,遇到這種囂張跋扈的富二代,只有一個對策,就是砸車揍人!

  不過今天不適合發飆,因為肩負著艱巨的緝毒任務,所以劉漢東輕拍馬凌的手,低聲道:「淡定。」

  馬凌點點頭,很鎮定地說:「我明白。」

  兩側的車位已經停滿各式豪車,前面一個空車位是人家的預留貴賓車位,只有倒車出去才能讓後面的阿斯頓馬丁進來,但這就需要阿斯頓馬丁先倒出一段距離。

  劉漢東伸手向後指了指,示意後車先倒,哪知道阿斯頓馬丁竟然熄火停車,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男的個子不高,從髮型到服裝都是相當的時髦,翠綠色的褲子大紅色的板鞋,女的倒是打扮的相對清純,清水掛面的長髮,身段窈窕,至少能打九分。

  兩人下了車,居然徑直就要離開,這意思是要把富康堵在裡面。

  「哎!說你呢,你甚麼意思?」劉漢東下車吼道。

  男子聞言止步,奔著劉漢東就過來了,走路八字步,很拽,很囂張,女孩挽著他的手臂跟著過來,嘴嘟著:「老公,又要打架。」

  抗少嘴裡嚼著口香糖,上下打量著劉漢東,問道:「你誰啊?這白車你的?」

  劉漢東比他高了整整一頭,居高臨下瞪著這小子:「怎麼了,有意見?」

  「操,這是誰的地盤你知道不!」抗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李抗的地盤,還他媽跟我咋咋呼呼,道歉!馬上給我道歉!」

  保安過來勸架,當然是拉住劉漢東不讓他傷到抗少,不過也是出於好心,停車場的保安不是那種打架的特保,而是招募的一些下崗中年人,兩個大叔一邊把劉漢東往後拉,一邊勸他:「年輕人,別衝動,鉑樂門是抗少家開的,快給抗少道個歉,不然你今天走不了。」

  劉漢東明白了,這位李抗是李隨風的兒子,黑二代!他的拳頭不知不覺握緊了。

  馬凌也下了車,她知道劉漢東這頭蠻牛脾氣容易衝動,平時也就罷了,打就打誰怕誰,今天有任務在身,必須低調。

  「對不起抗少,是我們錯了,不知道這是預留車位,一不小心就開進來了。」馬凌拉住劉漢東的胳膊,低眉順眼地說道。

  抗少看了馬凌幾眼,覺得很對自己的胃口,心情好了一些,但還是指著劉漢東的鼻子說:「不行,這逼還沒給我道歉。」

  馬凌悄悄掐了劉漢東一下,劉漢東只得忍氣吞聲,低聲道:「對不起抗少。」

  「大聲點,聽不見。」李抗誇張地將手攏在耳朵上。

  「對不起抗少!」劉漢東加大了音量。

  「傻逼一個,以後別讓我看見你。」李抗挽著小女友,掉頭走了。

  劉漢東強壓下怒火,也挽著馬凌進了夜總會。

  馬路對面停著的麵包車裡,二拿叼著煙說:「奔雷手這脾氣還得改改,動不動就喜歡揍人可不好,要不是小馬跟著,李抗鼻子就開花了。」

  ……

  鉑樂門夜總會一共五層樓高,迪廳、酒吧、KTV於一體,能容納上千消費者,這種地方必定少不了搖頭丸、K粉之類玩意兒,緝毒大隊早就從一些癮君子那裡掌握了情況,只是懶得查而已,畢竟這些終端消費者抓起來也沒甚麼實質意義。

  劉漢東和馬凌是來取證的,很湊巧,一進門就遇到了譚帥等人,大家一起上樓進了包間,點了一堆酒水,輪流點歌唱。

  過了十分鐘,劉漢東借口屋裡太悶,帶著馬凌出去溜了一圈,上上下下轉了一圈,在迪廳裡拍攝到了有人交易搖頭丸的畫面,舞池中一群男的圍著個女的在跳舞,女的瘋狂地舞動著頭髮,歇斯底里,看這樣子就是吸毒之後的高潮樣子。

  聽方正說過,在這種地方,幾粒麻古就能讓女孩心甘情願的跟你到洗手間的隔間裡去打一炮,果然,燈光黯淡處坐著幾個叼煙的少女,眼神迷離,精神恍惚,來了個小痞子附耳說了句甚麼,就拉了個少女往洗手間方向去了。

  回到樓上,忽然在走廊裡見到了剛才停車場裡陪著抗少的女孩,她面色潮紅,叼著一支香煙,正在打電話,聲音很大:「你有事麼?沒事不要打我電話,我已經有老公了。」說完狠狠掛了電話,回了包間,開門的一瞬間,劉漢東看到屋裡茶几上擺著好幾個插著吸管的依雲礦泉水瓶子!

  他知道,這是烤食冰毒的工具「冰壺」這個包間裡有人吸毒!

  劉漢東使了一個眼色,馬凌會意,快步上前推開門,胸前的微型攝像頭將包間內的一切傳輸到了通訊車上。

  這是一個豪華大包,環形真皮沙發,大液晶電視,巨大的大理石茶几上擺滿了洋酒、啤酒、自製冰壺,錫紙,切粉用的卡片,花花綠綠的藥丸子,一幫男女正陶醉在毒品帶來的虛幻興奮地感覺中,角落裡甚至有一對野鴛鴦當眾就幹起來,女的騎在男的身上左右搖晃,前後聳動,喉嚨裡發出嘶吼。

  忽然有人闖入,包間裡的人都扭頭看過來,李抗認出了劉漢東,當即站起:「靠,你還找上門了,不服咋地?」

  劉漢東的藍牙耳機裡傳來二拿的指令:「他就是李隨風的兒子,控制住!我們馬上就到!」

  就等這句話了!劉漢東對馬凌說:「你守住包間門。」

  馬凌點點頭,退到了門口。

  「你有病吧,知道這是那兒麼,這是鉑樂門!」抗少抄起酒瓶子就上來了,被劉漢東一記重拳掏在胃部,疼的蹲了下來,其他人等趕緊放下手中的冰壺和酒瓶子,張牙舞爪衝上來,吸了毒的人精神亢奮,但這幫醉生夢死被酒色掏空的傢伙豈是劉漢東的對手,被他一頓亂拳全都放倒在地,角落裡那對野鴛鴦,依然在閉著眼睛做著運動,包間裡音樂聲太響,他們也太投入,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劉漢東將抗少提了起來,兩隻手指捏著他的下巴大聲說:「抗少,知道我是誰不?」

  抗少晃了晃腦袋。

  「我是你爹的剋星!給老子跪舔!」劉漢東一腳將抗少踹飛,人橫著砸在沙發上。

  忽然門開了,一個服務員端著托盤進來收拾,發現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人,抗少也疼的佝僂著身子在沙發上翻滾,頓時尖叫一聲跑遠了。

  馬凌緊張起來:「怎麼辦?」

  劉漢東示意她將音量調小,面對門口坐下,自己將李抗揪過來,左手攬著他的脖子,靜靜等待鉑樂門的特保。

  但凡娛樂場所,都養著一批打手,鉑樂門也不例外,常年備有數十名特保,聽樓上呼叫說是有人鬧事,立刻上來十幾個人,一水的黑襯衫黑褲子,都拎著橡皮棍,進門一看,嚇了一跳。

  居然有人單槍匹馬到鉑樂門來鬧事!

  特保們正要衝進來,劉漢東手腕一翻,亮出一把77式手槍。

  靠!噴子都出現了!鉑樂門的特保都是社會上招募的狠角色,區區一把小手槍威懾不住他們,真正能嚇住他們的,是劉漢東的話。

  為首的特保面色不改道:「朋友,有甚麼梁子咱們慢慢解決,動了噴子對你我都不好,你覺得你有把槍,就能活著走出鉑樂門麼?」

  「都他媽別動!誰過來我開槍打誰,我是警察!緝毒大隊劉漢東!」

  特保們面面相覷,劉漢東的名字在近江道上也算小有名氣了,他的事跡和其他道上好漢有所不同,四個字可以形容:殺人如麻!

  一般道上好漢,拿刀捅過人就能吹個十年八載了,如果手上就人命,簡直就是一輩子的光榮,劉漢東才到近江不滿一年,手上八條人命,還全都是合法殺人,和這樣的煞神對陣,令人不寒而慄。

  這貨絕對敢開槍,而且絕對一槍爆頭。

  但特保們不能後退,一來抗少在人家手上,二來後退名聲就完了,所以他們站在原地,怒目而視,妄圖向劉漢東施加壓力。

  與此同時,一樓湧入了十餘名身穿緝毒警察背心的便衣,夜總會的保安人員立刻湧出來擋住他們,緝毒警雖然有槍,但人家根本不怕槍,因為吃定了你不敢隨便開槍。

  幾十名黑衣特保吵吵嚷嚷,氣焰十分囂張,絲毫不將警察放在眼裡。

  「閃開,警察查毒品!」二拿喝道。

  「查你媽逼,搜查證有麼?誰讓你來的!」特保們罵罵咧咧,寸步不讓。

  耿大隊長拿起對講機:「出動!」

  夜總會周邊忽然警笛四起,深夜的街頭閃耀著紅藍警燈,運載著大批防暴特警的警用大巴直接開到夜總會大門口,大批身著凱夫拉防暴服,頭戴全封閉防暴頭盔,手持玻璃鋼盾牌和警棍的特警衝了進來。

  兩下裡只對峙了不到一分鐘,氣焰囂張的特保們就主動發起了進攻,防暴特警們以盾牌陣推進,警棍狠狠揮舞下去,防暴槍裝填疼球鎮暴彈,不要錢一般往人群裡猛射。

  鉑樂門豢養的打手在國家暴力機器的強力打擊下潰不成軍,警方的援軍還在陸續趕到,數十名黑色反恐打扮的特警手持衝鋒鎗衝入夜總會,帶隊警官用大喇叭宣佈:「鳴槍警告無效後可以擊斃!」極大的震懾了犯罪分子們。

  夜總會的抵抗很快被瓦解,轟鳴的音響停止下來,鐳射燈關閉,大燈開啟,舞池中的人們都停了下來,疑惑不解地看著大隊特警衝進來。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許動。」特警們嚴厲的喝止一些人趁亂逃走的企圖。

  緝毒警們走進來,走進人群直接揪出來幾個販賣毒品的拆家,他們都是在緝毒大隊掛號的癮君子,一眼就能認出來。

  二拿在人群中走來走去,時不時挑出一個人,讓特警給他(她)戴上頭套押走,他選中的人,都是吸毒溜冰玩K的,基本沒跑。

  樓上,對峙還在繼續,忽然有人上來對特保隊長附耳說了一句,特保隊長一擺手,弟兄們有序撤離,隊長臨走前不忘惡狠狠指著劉漢東說一句,姓劉的你等著,我記住你的臉了!

  「慢走不送。」劉漢東笑道,用槍管拍打著李抗哭喪著的臉,「抗少,剛才在停車場你不是挺牛逼的麼,繼續啊。」

  抗少的女朋友撲過來哀求:「求求你不要傷害我老公,要甚麼我都給你。」

  劉漢東剛想說這女人真賤,抗少就一腳踹了過去,將女孩踹了個四仰八叉,底褲都被人看光光了。

  「操!不許求人!」抗少的氣性還挺大。

  劉漢東抽了他一記耳光:「我讓你說話了麼?」

  抗少嘴角流血,用手背抹了一下,不屈地瞪著劉漢東。

  劉漢東反手又是一記耳光,脆響。

  抗少再次扭過頭來,狠狠看著劉漢東,如果目光能殺人,劉漢東這會兒都死八次了。

  「媽了個逼的,堵老子的車是吧,給我道歉!」劉漢東又抽了他一個嘴巴,緊跟著翻來覆去的猛抽,力道不大不小,不一會兒抗少的嘴巴就被扇爛了,滿臉的血。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1-22 15:07
第四十三章 撈到大魚

  李抗很硬氣,臉都腫了就是不道歉。

  「挺倔啊,等到了緝毒大隊,我看你能硬多久?」劉漢東停了手不再打他。

  鉑樂門夜總會徹底安靜下來,只有樓道中警察急促的腳步聲,警方動用了數百警力,三隻緝毒犬,徹底搜查每一個房間,只要發現有涉毒跡象,包間內所有客人都要帶走尿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要拘留。

  一樓大廳內,數十名鼻青臉腫的黑衣特保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手持防暴槍的特警在一旁監視著他們,每一個樓梯口都站著警察,從頂樓開始,一層層的往下押人。

  外面馬路上的汽車都停了下來,欣賞只有香港電影裡才有的景象,夜總會的客人們排成長龍,後面的人扶著前面人的肩膀,依次登上警用大巴,其中不乏衣衫不整的男女。

  也有一些吸毒吸嗨了的人,被警方上了手銬,戴了頭套,直接提到警車上去的。

  夜總會豢養的打手們,基本上都是警方掛了號的刺頭,治安拘留的常客,他們也被單獨押走,嚴肅處理,暴力對抗執法,就這一條罪名就夠他們受的。

  樓上包間,劉漢東點燃一支煙,蹺著二郎腿等著,緝毒大隊的同事們走了進來,舉起單反相機啪啪地拍照,將桌上的吸毒用具全都裝進塑料袋,抗少和他的夥伴們被戴上手銬,蒙上黑頭罩帶走。

  「奔雷手,你逮了條大魚啊。」二拿臉上一絲笑意若隱若現。

  「領導指揮的英明。」劉漢東得意地笑了,別看他表面上一副愣頭青的樣子,心裡有數得很,緝毒大隊突然抄了李隨風的場子,肯定是因為李隨風派人堵巡特警支隊大門的事情,黑社會想和警方鬥,還嫩點。

  涉案人員被押了下去,劉漢東發現桌上放著阿斯頓馬丁的鑰匙,撿起來放進口袋和馬凌也跟在後面下樓,忽然看見譚帥等人也被警察押著,愁眉苦臉的一幅倒霉相。

  「哎,那是自己人。」劉漢東上前說道。

  他現在是緝毒的人,但在巡特警這邊更熟,弟兄們都認識劉漢東,當即就把譚帥等人給放了。

  「以後別到李隨風的場子來玩,不安全,趕緊走吧。」劉漢東說。

  「謝謝東哥。」譚帥等人如蒙大赦,趕緊跑了。

  劉漢東帶著馬凌來到停車場,看到阿斯頓馬丁依然當著富康的路,拿鑰匙開了車門,心念一動,拿出手機喊了一個緝毒大隊的同事,戴上手套鑽進車裡搜索了一番,果然頗有斬獲,座位下面藏了上百粒麻古,甚至還有幾顆高純度的「緬麻。」

  「這下夠槍斃那小子的了。」同事拍拍劉漢東的肩膀,大有讚賞之色。

  這次行動動靜很大,交警總隊也派了大隊人馬配合,其中有兩輛拖車此時正好派上用場,將阿斯頓馬丁作為證物拖走,劉漢東指揮拖車倒車:「倒倒倒,好了。鎖住,拖走!」

  停車場的保安目瞪口呆地看著劉漢東。

  「其實我是警察。」劉漢東凜然道。

  馬路對面一輛臨時指揮車裡,石國平滿意地笑了:「今天差不多了,明天去掃李隨風的洗浴中心,一天一家,我就不信他不肉疼。」

  ……

  江心洲名流會所內,李隨風正在聽取手下軍師吳興發的匯報。

  「大哥,公關公司已經找好了,是國內水平最高的,策劃炒作過好幾個著名的案子,旗下幾十萬水軍,在微博、貼吧、天涯、貓撲、人人上都有大批賬號,造勢鏟事兒甚麼的對他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不錯,要價多少?」

  「五十萬。」

  「我靠,他們怎麼不去搶!」李隨風大怒,「在網上發幾個帖子就要我五十萬!宰人也不是這個宰法。」

  「大哥,人家說了,咱們這個案子比較難辦,藏獒咬死環衛工人,這地太難洗了,一般的大V、公知都不願意接招,開價再高都不行。」

  李隨風想了想說:「不是還有自干五麼,聽說他們洗地的本事比公知還厲害。」

  吳興發苦笑道:「大哥,自干五洗地也分對象的,不是甚麼地都洗的。」

  李隨風說:「好,五十萬就五十萬,得把地給我洗乾淨了,他們有甚麼方案?」

  吳興發說:「公關公司還真有不少高人,他們制定了一套迂迴戰略,不直接洗地,而是從死者方面入手,把這個死掉的環衛工人說成是在農村釘子戶,漫天要價勒索政府的刁民,而且年輕時候生活不檢點,是個破鞋,她不是撿了個女童麼,其實不是撿的,是她五十多歲的時候跟拾破爛的老頭子生的……」

  李隨風一拍大腿:「高,實在是高!媽了個逼的,五十萬真不是白拿的,人家有這個本事!」

  吳興發笑道:「就是,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除了這一招,還有其他的呢,從技術角度進行剖析,王鳳霞的死和藏獒一點關係都沒有,純粹就是訛人!然後再大力渲染警察濫用警械的事情,這樣三管齊下,把水攪渾了,網上這幫吃飽了沒事幹的傢伙就會各取所需,自動撲上去咬,公知幫咱們罵政府,自干五幫咱們罵王鳳霞,網上輿論一邊倒,我就不信咱們贏不了。」

  李隨風興奮起來:「五十萬值!馬上給錢簽合同,辦好這件事,請他們到我會所來坐坐,大家交個朋友,以後有用得到的機會。」

  忽然電話響了,吳興發幫著接了,捂著聽筒道:「大哥,出事了,鉑樂門讓巡特警和緝毒大隊給抄了,抓了幾百人,李抗也進去了。」

  李隨風勃然大怒:「操他媽的石國平,敢陰我!打電話給詹子羽,讓他把我兒子先弄出來。」

  吳興發點點頭,拿著電話說:「你們幾個出去避避風頭,錢會打到卡上,就這樣。」掛了電話,又打給詹子羽:「子羽老弟,我老吳,出點事得麻煩你……」

  ……

  從鉑樂門抓來的人經過甄別,只留下三種人,涉嫌吸毒的,涉嫌賣淫的,以及夜總會的打手,他們的罪名是阻礙執法和襲警,吸毒人員從戒毒所,賣淫的送派出所罰款,打手交巡特警支隊處理,緝毒大隊只留下了李隨風的兒子李抗,罪名是涉嫌販毒。

  這一招打到了李隨風的七寸,第二天巡特警支隊門口的示威人員煙消雲散,好像從沒來過一樣。

  李隨風是老江湖了,這一次也不免膽寒,兒子車上發現大批麻古,如果真的立案處理,那可是槍斃的死罪!他開始後悔和警察叫板了,但是騎虎難下,眼下只有請詹樹森出面往下壓。

  近江市公安局長詹樹森,就職只有不到一年時間,人事部署還沒理順,下面有些人很不服他,所以想藉著這次機會扳倒幾個人,可是事情發展到一半的時候就覺察不妙,不但無法打壓到對手,還激起了反彈,巡特警支隊和緝毒支隊聯手行動,掃了鉑樂門夜總會,還把李隨風的兒子給抓了,表面上是針對李隨風,其實打得是自己的臉。

  「備車,我要去緝毒大隊視察。」詹樹森對秘書說。

  所謂視察,就是施加壓力,大發雷霆,台詞都想好了,緝毒警察不去抓毒梟,反而盯著一些本市娛樂場所,這是沒有主觀能動性的表現,也是沒有大局觀的表現。

  秘書立刻著手安排,打電話給緝毒支隊說詹局長今天要過去看看,對方回答,是不是和宋廳長一起過來?

  「沒有啊,稍等一下吧,我再確認一下。」秘書掛了電話,問詹樹森:「詹局,宋廳今天到緝毒那邊去調研,咱們要不要一起過去?」

  詹樹森頓時明白了,宋劍鋒肯定是去給他們撐腰打氣的,雖然姓宋的快下台了,但目前還是廳長,還不能和他正面交鋒,去了只能跟他當陪襯,自找難堪。

  「不去了。」詹樹森冷冷道。

  秘書點點頭,回復了緝毒支隊。

  可是電話又響起來,是省廳辦公室打來的,說宋廳長下基層調研,請詹樹森局長陪同。

  「我沒有時間!」詹樹森憤怒的一揮手。

  秘書小聲勸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好吧,我去。」詹樹森從善如流。

  ……

  省廳一把手宋劍鋒在詹樹森等廳局領導的陪同下視察了緝毒大隊、巡特警支隊等單位,對幹警們一不怕死而不怕苦的頑強精神給予了高度評價和充分肯定。

  巡特警支隊的操場上,兩個大隊的備勤幹警靜靜肅立,聽宋廳長講話。

  「同志們,你們辛苦了,我代表省廳、市局機關來看望你們……」宋劍鋒講話從來不念稿子,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他先提到了昨晚的多警種聯合行動,大力讚揚了這次行動,說打得好,打掉了犯罪分子的氣焰,對近江的社會治安有著積極正面的作用。

  「像這樣的娛樂場所,涉黃涉毒涉賭,從而成為犯罪的溫床,警方必須嚴加管控,不能眼睛只盯著經濟效應,我們需要一個良好的投資軟環境,但是不需要毒品!」

  下面一片掌聲,石國平微笑著鼓掌,瞟了一眼詹樹森,詹局長臉色如常,笑容可掬,果然是厚黑高手。

  宋劍鋒伸手四下壓了壓,又說:「最近一段時間,烈性犬傷人事件頻頻發生,我們不禁要問,是誰允許這些人在市區豢養藏獒、杜賓之類的烈性犬,市區禁止豢養大型犬,烈性犬的規定早就制定出來,為甚麼有人能鑽空子?前幾天巡特警支隊擊斃兩頭傷人的藏獒,這槍開的好!」

  下面一陣熱烈無比的掌聲,民警們這些天憋屈壞了,昨晚上才揚眉吐氣了一把,今天又得到省廳領導的肯定,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我聽說,藏獒的主人還僱傭了一些社會閒散人員,打著橫幅在巡特警支隊門口示威,網上也發佈了一些顛倒黑白的帖子,這很不正常,公安機關的正常工作秩序被嚴重影響,這屬於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一定要嚴肅處理!我還聽說,狗主人之所以這麼猖狂,是因為有背景,有身份,有錢,但我要說,任何人都不能逃脫法律的嚴懲!」

  又是一陣掌聲,石國平慢條斯理的鼓著掌,心裡在考慮是不是以「過失殺人罪」把李隨風給辦了。

  偶然間注意到,宋廳長身邊似乎少了一個人,以往如影隨形的沈秘書這次沒有出現。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1-22 15:08
第四十四章 伶牙俐齒女法醫

  宋劍鋒來巡特警支隊調研之前,沈秘書已經在省委組織部的一位處長陪同下前往省直管縣級市平川履新去了,他的新崗位是平川市委副書記,不入常委,排名最末,主管維穩。

  這是宋劍鋒能給沈弘毅爭取來的最好的位子了,擔任地方官比繼續留在公安系統內要強,平川是省管縣,憑沈弘毅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很久就能脫穎而出。

  當然,這只是宋劍鋒的美好願望,政治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而且不是以實力論英雄,決定政治前途的,往往是站隊的方向。

  收回思緒,宋劍鋒再次注視著面前數百名幹警,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以公安廳長的身份檢閱下屬了,不禁有些唏噓,眼角掃過詹樹森,立刻收起感慨之情,說下面讓詹局長講幾句吧。

  宋廳長已經定了調子,詹樹森還有甚麼好說的,照本宣科地講了幾句套話就結束了。

  ……

  李抗的倔脾氣完全是慣出來的,從小出生在黑道家庭,無論闖多大禍事都有人替他擺平,上小學的時候因為毆打同學,被老師批評,結果李隨風派人把老師打得住了半個月的醫院,上初中的時候,打死了外班一個男生,因為未成年免於法律懲罰,家裡托了關係弄了個醫學證明,連少管所都不用進。

  長大之後,李抗更加囂張跋扈,在近江地面上橫著走,與其他幾個惡少並稱近江四少,開豪車,泡嫩模。出沒於夜店歡場,身邊的妞兒走馬燈一樣的換,也收攏了一幫跟著他混吃混喝混逼日的小弟,年紀輕輕,已經有乃父三分之一的風采了。

  這回折進來,李抗一點都不害怕,他考慮的不是如何脫罪,如何出去的問題,那些都是老爹的事兒,他想的是出去之後怎麼報復劉漢東,是殺他全家,還是零刀子剮了他。

  一整夜,李抗被關在羈押室裡沒人提審,甚至沒有人答理他,期待中的律師並沒有出現,沒人來撈自己。

  李抗有些小小的擔心,不會是外面出了甚麼事吧?

  羈押室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戶,蹺起腳來都夠不到,灰色的水泥牆潮濕陰冷,天花板的角落裡,攝像頭對著李抗,他知道那後面一定有警察在盯著自己,脫下鞋砸過去,連聲痛罵,罵的嗓子都啞了也沒有人來。

  李抗頹喪地坐在地上,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潮水般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抗正蜷縮在地上打盹,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睜眼一看,兩個高大的警察走了進來,將自己從地上提起來,腳不著地地往外拖。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李抗憤怒地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脫警察鐵鉗一般的大手。

  李抗被帶進了審訊室,關進一個不銹鋼做的半人高的籠子,手銬是固定在籠子上的,警察給他戴上手銬,關上籠子,坐在對面欄杆後面的是兩個警察,其中一名帶三級警司肩章的正是昨晚抓捕自己的劉漢東。

  「姓名?」

  「李抗。」

  「性別?」

  「男」。

  「年齡?」

  「二十一。」

  李抗沒有耍橫,經過一夜的羈押,他有些惴惴不安,而且對面坐著的是劉漢東,昨晚十幾個耳光抽腫了自己的臉,和他對抗,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劉漢東拿起一個塑料袋說:「李抗,你知道這是甚麼?」

  李抗猶豫了一下答道:「不認識。」

  劉漢東冷笑:「你搞搞清楚,這裡不是治安大隊,不是派出所,是緝毒大隊!你這點伎倆沒用的,這一包是冰毒製品麻古,一共五十六粒,冰毒是甚麼你知道吧,我給你科普一下,這是甲基苯丙胺類毒品,屬於硬毒品,危害相當之大,這些麻古,每一粒淨重是0.09克,五十六粒的總重量是五點零四克,販賣毒品五十克以上可以槍斃,你說五克能判多少年?」

  李抗失聲叫道:「那不是我販賣的,我就是自己用的!」

  「你自己用的!你用的了這麼多麼!從哪兒進的貨,你又賣給誰了!」劉漢東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李抗冷汗都下來了,他開始狡辯:「這不是我的貨,你們少栽贓陷害我。」

  劉漢東指了指旁邊的攝像機:「你剛說的話就往回吞,你覺得法官會信你麼?好吧,我就讓你死個明白,這些毒品是從你的車裡搜來的,上面有你的指紋,你的同夥已經把你賣了,你向他們兜售毒品。」

  李抗咬牙切齒道:「我要見律師,我要打電話給我爸爸。」

  劉漢東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這會兒你爸爸恐怕不能接電話,他因過失殺人罪被捕了。」

  李抗一聽這話,脊樑骨一股冷流通過,如同爛泥般癱軟下來,額頭冷汗直冒,不停舔著嘴唇,開始招供,一五一十的。

  劉漢東暗笑,這小子的猖狂勁兒都是充話費送的吧。

  ……

  其實劉漢東是在嚇唬他,逮捕一位省政協委員級別的企業家沒這麼簡單,此時市公安局正在召開案情發佈會,會場上雲集各路記者,長槍短炮密佈,大家都憋足了勁準備提問。

  台上坐著五個人,有公安局政治部的領導,新聞發言人,法醫鑒證中心的法醫,以及巡特警支隊的一位大隊長等。

  發言人敘述案情,說兩頭藏獒在無人看管的狀態下自行從犬捨中走出,因為天氣炎熱導致犬類性情暴躁,在受到攻擊的情況下對環衛工人王鳳霞進行了撕咬,雙方都有責任,最終傷者送院就醫,死因是心臟病突發,而藏獒則被我警方當場擊斃,為避免再次傷害群眾,警方發射了多發子彈,鑒於藏獒體形巨大,這不屬於過度使用暴力。

  記者們一聽就明白了,這是和稀泥啊,誰也不得罪,紛紛舉手提問。

  新聞發言人並不急著回答問題,而是向大家播放當天事發現場治安攝像頭拍下的場景,兩頭藏獒在路上溜躂,忽然環衛工人王鳳霞用大掃帚揮舞,做出擊打的姿態,藏獒被激怒,撲倒了王鳳霞進行撕咬,鏡頭似乎經過了剪接,有些不太連貫。

  有記者提問:「王鳳霞為甚麼要主動攻擊藏獒,我們要看完整的視頻。」

  發言人顧左右而言他:「警方採取了適當的措施,擊斃藏獒,及時將傷者送醫,經過解剖分析,死者的主要死因並非撕咬,而是心肌梗塞,下面由法醫鑒證中心的宋警官來回答大家的提問。」

  宋欣欣穿著筆挺的警服,頭髮挽起來,顯得幹練而冷艷,她先出示了法醫鑒定結果,列舉了一些專業名詞,然後接受記者提問。

  「請問法醫,死者的死亡和藏獒攻擊有沒有直接聯繫?」一個男記者大聲問道。

  「當然有,雖然藏獒沒有對死者的咽喉部位進行撕咬,但是身上肌肉筋腱多處嚴重撕裂,失血過多,心臟病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宋欣欣坦然答道。

  「我不太明白,你剛才說死者是死於心臟病,現在又說和藏獒攻擊有直接聯繫,那麼為甚麼送醫院後這麼久才死?」一個女記者提了個愚蠢的問題。

  宋欣欣說:「我想請問你,比如我捅了你一刀,你到醫院挨了三天才死,那麼你到底是死於刀傷還是醫院的救治不力?」

  一陣肆無忌憚笑聲響起,隨即是熱烈的掌聲,笑聲為女記者的無知,掌聲是讚美女法醫的伶牙俐齒。

  宋欣欣完全脫離領導的授意,自行發揮回答,讓發佈會有些失控,領導們面色鐵青,因為他們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差,只能一言不發,倒是有些經驗的發言人趕緊草草收場,宣佈發佈會結束。

  離開會場的時候,政治部的領導冷著臉,沒和宋欣欣打招呼,不過宋法醫的臉比他還冷,宛如一座冰山。

  發佈會後,藏獒飼養員投案自首,警方依法對其進行了刑事拘留,罪名是過失致人死亡。

  由於有關部門打了招呼,近江的媒體對這起案件沒有過多報道,倒是網絡上頗多微詞,有人爆出原始視頻錄像,證明王鳳霞為為了保護孫女才主動向藏獒揮動大掃帚的,而這兩頭藏獒,也沒有辦理養犬證,屬於無證飼養。

  不過與此同時,不一樣的聲音也出來了,有人爆出死者王鳳霞的私生活極不檢點,所謂撿來的小孫女其實是她和一個拾荒老頭生的,而且王鳳霞在農村是釘子戶,耽誤國家重點工程好幾年之久,開出五百萬的天價訛詐政府甚麼甚麼的,言之鑿鑿,立刻有大批的轉帖和跟帖,對王鳳霞瘋狂攻擊,說她死有餘辜,藏獒為民除害,當然也有很多人反駁,雙方戰成一團,從一邊倒變成了一潭渾水。

  又過了一天,李隨風被警方傳喚。

  前段時間圍堵巡特警支隊大門的社會人員,警方早已掌握了他們的個人資料,一聲令下,全部抓捕歸案,罪名是圍攻政府機關,妨礙司法。

  警方自相矛盾的各種做法引起了社會輿論的嘩然,各級有關部門的輿情管理機構迅速介入,刪帖洗地,盡量消除負面影響,連新上任的省委書記徐紅兵都做出批示,處理相關責任人,嚴禁市區豢養大型烈性犬。

  一場轟轟烈烈的打狗行動展開了。

  李抗被緝毒大隊正式立案調查,鉑樂門夜總會因消防設施不全等問題被有關部門查封。

  正當一切事情向正軌靠攏的時候,一則爆炸性消息突然傳來,宋劍鋒被免去公安廳長職務,擔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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