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昇》 作者:三分微光(終)

 
三分微光 2013-5-13 20:12: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 20786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7-20 02:35

51.少林僧人來

徐達與常遇春回到應天城,沒料著城內竟然來了一批少林僧人。這些少林僧人見兩人受傷,二話不說替兩人療傷。

少林寺為天下第一名剎,世人只知其武功博大精深,卻忘了其醫術與佛理亦是天下翹楚,徐達與常遇春是內外傷而非中毒,況且劉基已替兩人護住根柢,對這批少林僧人而言尚不成難題,只是徐達身上的傷恐怕還得多加治療。

朱元璋也曾入過同屬佛門的皇覺寺,對這些僧人以上賓之禮待之,亦常與他們一同打禪,靜思朱文正究竟為何背叛。劉基曾對他提過,這應是周國設計,可是對朱元璋而言,不論有無設計,朱文正之背叛已是莫大的打擊。

況且,雖然他有意護姪,但屬下們意見卻偏向對朱文正正法,以一名正派元帥而論,若因為朱文正為親姪便不鍘,日後便難領導眾多屬下了。

這到底該如何是好?朱元璋這回靜坐之時,突然聽見啪啪落地聲,那聲音擾著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拍打他腦袋,他不禁打開眼睛一瞧。

原來是牙牙學語的朱標貪玩,將球丟進這廳房來了。

馬玉環從朱標背後走來,朱標卻走到入定僧人後頭,跟母親玩起了捉迷藏。

朱元璋輕聲道:「快將標兒抱走,末打擾了大師們功課。」手指比著朱標躲著的位置。

馬玉環點頭,放輕腳步入廳房。就在離朱標只有三丈之時,皮球悄悄滾了出來,馬玉環踩中皮球,腳下一個不穩,跌進一位骨瘦如柴的僧人懷中,尖叫一聲,花容失色。闖禍的朱標還笑嘻嘻的。

朱元璋立即起身,向那位大師道歉:「這位大師,失禮了。」

那位師兄眼未開,手合十,不動如山,繼續唱經。

朱元璋揮手要馬玉環快點離去,馬玉環狼狽的從僧人懷中站起,一手抓起朱標衣襟,像拎隻小貓似的將他拎出廳房。

那位僧人道:「施主,何來失禮?」

朱元璋道:「方才內人不慎倒入大師懷中,壞了大師修為。」

「何來壞貧僧修為之說?」

「佛門中人不近女色,內人破了佛門規矩。」

「貧僧何時近了女色?」

「方才內人……」

「相由心生,施主所見未必如我所見。」

心中無女色,馬玉環又怎麼會是女色?朱元璋豁然開朗,問道:「問大師,如何見得原相?」

「執著假相,便不得原相。」

「……大師,我對親姪背叛耿耿於懷,下屬們更認為他罪該萬死,我究竟該當如何?」

「相由心生,他人所見未必如施主所見。施主所見為何?」

「我所見為何?……我什麼都沒有見到。」

「既然未見,何來原相?既是假相,執著又如何得到原相?」

陽光照入廳房,光芒之下,朱元璋如醍醐灌頂,忽覺通體舒暢,雙手合十行禮道:「多謝大師解惑。」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朱元璋緩緩念著,細細品嘗著句話之中的智慧。但這智慧若是三言兩語便能頓悟,這世道也不會有那樣多人活在困苦之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嗯,這是禪宗六祖惠能所做的偈。」如鶯出谷的聲調伴隨著輕妙的腳步聲緩緩傳入廳房。

「是冰女俠。」朱元璋雖然不清楚冰玉潔與劉伯溫的關係,但瞧兩人交往密切,也就任她在城中走動了。

僧人嘆道:「唉,業障。」另一名僧人同時道:「劫數吶。」

幾乎所有僧人都不住打開眼睛。有臨危不亂的修為是因為沒遇上冰玉潔。

冰玉潔說道:「一清和尚,我來找你們打禪機,你們怎麼當作是業障與劫數呢?」

一清僧人外貌瞧來四十餘歲,容光煥發,額上燙著十二戒疤。聽聞冰玉潔所言,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但偶爾也開開玩笑。」

當年武林盟主一真曾當眾掀白蓮教主韓山童的台,冰玉潔從此便對少林僧人反感,況且少林僧人突然來訪,自然是有要事要請劉基幫忙,咱們的冰大小姐對他們自然更沒有好臉色。

冰玉潔道:「算你識相。對了,方才說道哪了?唉呀,是說到六祖惠能所說那段偈了。那段偈實是佛門道統誤傳的悲劇之始呀。」

另一名僧人一如道:「悲劇?六祖惠能的大智大慧是凡夫俗子所能領會的嗎?由修得正果的惠能祖師來帶領佛門,何來悲劇?」

冰玉潔嬌笑一聲,道:「正是因為凡夫俗子無法體會,所以道統傳承錯了呀。」

一如怒道:「莫名其妙,妳這豈不是連五祖弘忍法師都一齊責怪下去了?」

冰玉潔「嘖」了好幾聲,問道:「和尚何需動嗔念?莫非和尚心胸狹隘,以為謗佛者死?」

「你!」一如站起身子。

一清道:「一如師弟,姑娘所言甚是,我佛慈悲,渡有緣人,且聽冰施主如何分說。」

冰玉潔道:「一清和尚倒底說話圓融了些,這『渡有緣人』是暗指我與佛無緣了?呵,沒關係,本姑娘心胸寬大,不與你計較。嘖嘖,剛剛又說到哪了?喔,說到五祖弘忍做錯決定,將道統傳給了惠能了。一清和尚,你可知道為什麼禪宗五祖當年會將六祖位傳給惠能,而非神秀?」

一清道:「弘忍法師年事已高,欲傳宗師之位,令座下弟子作偈一見修為。神秀法師寫道:『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洗,莫使惹塵埃。』弘忍一見,認為他未見本性,並未將六祖之位傳給他。惠能祖師知曉此事後,寫下:『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偈,弘忍便將六祖位傳給惠能了。惠能祖師還曾受唐中宗追諡為大鑑禪師。」

冰玉潔笑道:「最後一句多餘了。是了,一清大師可知弘忍法師所做的偈?」

一清也不知為何冰玉潔如此問,但是他又怎麼會不知那偈?回應道:「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冰玉潔說道:「現在弘忍、惠能、神秀的偈大家都清楚了。那麼本姑娘便該說說,為什麼弘忍所做的決定是錯誤的了。第一,神秀所作之偈並非描寫自己之修為,而是說道入佛的法門,這就好比一位武功高手在傳教給不懂武功的弟子也得要從攔腰紮馬開始一樣,但這當然不能代表那位高手只會紮馬了。」

一如急道:「這什麼話?神秀法師寫入佛之道給五祖弘忍做什麼?」

冰玉潔嘆道:「這當然並非是寫給弘忍,而是寫給天下蒼生的。他心中有蒼生,自然時時都掛念著蒼生了。」

一清不禁睜目道:「有理!」要知道一清之修為喜怒不見於色,此時是真讚賞了。

冰玉潔又道:「第二,惠能為什麼能寫出那段偈呢?答案自然是因為見過神秀偈了。為什麼要在神秀偈上延伸呢?這正是因為惠能的較勁之心。」

一如臉紅脖子粗,道:「你這是在褻瀆惠能祖師!」

冰玉潔嘆了口氣,道:「惠能和尚已逝世五百年,小姑娘何需褻瀆他?其實權謀較勁乃人之常情,我所見到的遠比兩位法師之爭還要來得殘忍太多了。」她不給一如打斷,直道:「第三,弘忍法師偈中寫道:『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可見其認為若人無情,則人間無生。其心中對天下蒼生的慈悲在偈中表露無遺,弘忍心中掛念著蒼生,神秀心中也掛念著蒼生,惠能卻只是在偈中寫出自己的修為,高下自是立判了。」

一如臉紅脖子粗。一清道:「女施主之慧根,令在下大開眼界了。不知施主可欲剃渡欲入佛門?」

冰玉潔又好氣又好笑,道:「本姑娘聰明伶俐,不也代表想出家呀!」

一清眼角漾出皺紋,又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但偶爾也開開玩笑。」

冰玉潔笑道:「你這就不識相了。」

朱元璋在一旁聽著。他並不認為惠能與神秀之間有著高下之分,只是惠能偈所說「何處惹塵埃」的是佛理終點,而神秀偈寫的「莫使惹塵埃」是佛理起點罷了。聽冰玉潔把惠能祖師與神秀法師做比較,卻聯想到張三丰與劉基了,一者在意自身心性修為,一者在意天下蒼生,兩者相較,究竟是誰高誰低?或是兩人之間也本就沒有高低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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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廢話:

不要問我法力為什麼突然這樣強,少林寺就這樣很用力的刺進劇情之中了。

我的故事特點之一,就是常常會有雙線出現,當然雙線都會有關聯存在滴。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7-22 23:29
52.協尋少林經

另一間房廳,劉基正盤腿而坐與少林寺一靜煮茶互品。

一靜五官鮮明,額上亦有十二疤,雖有年紀,但任誰也瞧得出他少年之時,必定是頗有氣概的男子。他剃度入少林之後,除了修練武功之外,還以佛理入茶,別開茶藝新境,引來福建茶客的爭相拜訪,數十年相繼不絕。

爐火映照,他眼神發光如捻花般提壺將茶倒入劉基身前的杯中。

劉基提杯一喫,如見無數蘭花現於眼前,道:「清香勝幽蘭,飲茶如賞花,好茶,好茶。大師的心境一如往常,每回一飲大師茶,總覺得心曠神怡。」

「施主讚繆了。」

劉基提起身前茶壺,倒入一靜身前的杯中。

煙霧飄起,茶柱平穩未濺一滴。

一靜微笑道:「先生舉手投足沉穩如山,修為更甚以往。」拿起茶杯,靜如山嶽輕輕一飲,卻見一靜眉頭一緊。

劉基歉然道:「大師,在下失禮了。真要論起煮茶功夫,在下還不及那煮飯第一潔兒呢。」

一靜慈祥笑道:「玉潔姑娘打禪機的功夫也是天下無雙,但煮茶卻必定煮不出如此大闊大闔,多彩多姿的味道呀。」

「大師過獎了。」

「先生之茶苦澀異常,極難入口,若一旦入喉,卻別有生韻,如見大海如見藍天,非甘非甜,如聽真言恍然大悟。若非熬過多災多難,又怎能有如此高操的心境?」一靜語氣一變道:「……但……非甘非甜的茶味之中,為何又有暗藏一絲枯澀?莫非施主心中有放不開的仇恨?」

慘然一笑,劉基腦海中閃過與妻子在青田茅屋之中的過往情景。

每回回家路上,劉基總會帶個幾條新鮮黃魚回去,因為那是劉嫂最喜歡吃的。可是劉嫂明明很喜歡吃黃魚,劉基每回回去還是會見著劉嫂多做了一些黃魚乾。這倒不是吃不下,而是想要提醒劉基要常回家一些。

劉璉呢,寫字筆劃總是寫錯,劉基總是不厭其煩的教他寫著「劉」字,他若耍孩子氣,劉基便哄著他說練會那「劉字十二法」,便贏過只會「永字八法」的孩子們四階了,將來要出人頭地便簡單了些了。

這些細瑣小事雖是小事,卻是劉基牽腸掛肚的事。或許人們便是因為一些小事,而覺得家有家的感覺吧。

最後一回回家,劉嫂總有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劉基試探了幾回,看看是不是劉璉又跟誰打架了,看看是不是又有流氓惡棍上門了,怎知道劉嫂一概否認,但又不把話說個明白。

就在他搭馬車回官邸之前,劉嫂終於說了。

「基哥哥,那個……」劉嫂雙頰飛紅,對著劉基咬耳朵。

「啊?……這,這好的很呀。你可要好好照顧身子啊!」劉基喜形於色。

劉基他高興得回到官邸,還在悄悄想著孩子名字,還在等著孩子出生。他還想著,過年前便狠下心辭下官,來一個深山退隱,找一間私塾教書,過過太平點的日子。

但命運等著他的,卻是那手殘心狠的察罕帖木兒。

那種單純的天倫之樂,為什麼會因為自己的公正不阿而破碎呢?

──元呀元,吾事於你,你卻還給吾什麼!

爐火受殺氣所激,無風搖曳,茶水遭怒氣所震,泛起漣漪。一靜喚著劉基:「先生?……先生?」

劉基爽然若失道:「這放不開的仇恨,也將化解了。」的確,大元覆滅日子,不遠了。

瞧見劉基這副模樣,一靜如坐針氈道:「壞了先生茶興,貧僧無禮了。」

劉基這才緩緩囅然道:「能讓茶名天下的一靜大師不遠千里而來煮茶,已經是在下的榮幸了,怎麼會失禮呢?」

一靜正色道:「明人不說暗話,少林寺實是有要事相求,才來尋先生的。」

當年白蓮教併吞天完幫,聲勢無比壯大,劉基意欲藉著天完母艦直搗洪都,不料彭瑩玉背叛,累得白蓮教主身亡,武林盟主一真傷重,劉基亦險些送命。在一真死後,劉基將其屍身送回少林寺,結識了其同修一清、一靜、一如、一海,以及當時回到少林,向少林討教功夫的張三丰,是以少林寺與劉基也有點交情,有要事來求劉基一助了。

劉基道:「莫非是少林寺藏經被偷?」

一聲詫異,一聲喟然,一靜道:「劉先生當真是料事如神。不知如何看出?」

劉基淡淡道:「在下唯有四樣專長,其一,略懂武功,其二,略懂武略,其三,見微知萌,其四,略懂書經。少林寺當年雖遭元朝火焚,遺失大量經書,但武功依舊是天下翹楚,一真大師武功排名少林寺第四,一入武林即成了武林盟主,可見少林寺依舊武冠天下,來尋在下自然不是為了助拳。少林陣法聞名天下,羅漢陣、如來陣俱是無間不破、戰無不勝,自然也不需在下置琢。少林寺屬佛門,對於儒道兩門的四書五經之興趣應不至於讓清、靜、如三位大師一同出寺;是以在下猜想,定是有些懸案需要在下相助了。」

一靜問道:「那麼劉先生如何料中是藏經遭竊,而非他人遭殺需先生尋兇,或是其他法寶遭道?」

劉基說道:「在下雖知殺敵破招之法,但單論對武功的見識,恐怕還不如少林寺在江湖行走的俗家弟子,若要尋兇,少林寺之力便足以,而出家人四大皆空,少林寺中自然不會藏有金銀財寶,最為珍貴之物自然為藏經閣之藏經了。」

「可惜爹爹這一回只猜中八成。」

門「咿呀」一聲如少女竊笑般開了。冰玉潔方鬥完一陣,還想再鬥,便過來了。她已從一清、一如那得知了為何少林寺欲求劉基相助。

「少林寺藏經是不見了些,可是,也有人不見了呢?」

劉基調侃笑道:「但求『師太』解惑。」

冰玉潔咳了幾聲,道:「據聞在數年之前,便開始有人在盜經了,從羅漢拳、光明拳拳譜開始盜,約略兩三年便又盜個一回。」

劉基皺眉疑道:「數年一盜?少林寺之森嚴,豈容宵小之輩如此放肆?」

一靜接著道:「說來慚愧,羅漢拳,光明拳這些拳法並非七十二絕技,本寺中無數僧人皆有本事傳授,價值不高,是以當初經文被盜,我們僅以為是弟子們不慎遺失。怎知道那些賊兒似乎食髓知味,一路盜了過來,現下連七十二絕技中的『達摩神禪杖法』,以及『定珠降魔無相神功』也一齊不見了。」

「如此說來,那賊必定是有計畫的在竊取少林寺中的武功了?」劉基眉軒一鎖又道:「少林的鎮寺之寶,易筋經與洗髓經呢?」

一靜道:「洗髓經遠在當年蒙古人燒寺之時已經下落不明,易筋經尚在寺中,由一海師弟隨身保管。一海師弟精通九樣七十二絕技,亦曾跟著上一代方丈修行過洗髓經,現下易筋經也練到了第六層了,即便與張真人相較也未必不及。」

昔年武林盟主一真擅長七十二絕技中的達摩劍法,易筋經不過練至第三層,便可號令群雄,可見這一海之武功必定非同小可。

劉基道:「一海大師內力渾厚,武藝的確非同凡響,易經筋在他身上確保無慮。」他閉眼深思:原來洗髓經早已失蹤,卻不知下落為何?……若當年焚燒於惡火之中便罷了,若落於宵小手上……

冰玉潔自個兒將劉基身前的茶拿來倒了一杯,說道:「我剛剛還沒說完呢。少林寺除了經書不見之外,連看管經書的僧人也一齊不見了,這才叫怪呢,就算盜書的人有斷袖之癖,應該也不至於看上和尚才是呀。」嚐了一口,臉色一青,又掩嘴吐回杯中。

劉基疑道:「喔?看管經書的僧人也一齊不見?莫非這盜書人便是看管經書的僧人?」

一靜道:「此點我們也曾懷疑過,因此看管藏經閣的僧人都是臨時決定,毫無順序。」

冰玉潔道:「有無可能是一名舌粲蓮花,有本事說服眾僧人的人,遣他們偷去的?」

一靜道:「這點我們倒是沒有想過。」

冰玉潔似乎想通什麼,撫掌忙道:「你們這回出寺,一海可是自願留在寺中的?」

「正是師弟自願的不錯,不過他即便不說,最後八成也是功夫最強的師弟留下,怎麼了?」

「萬一那名要弟子們盜經的人是一海,哪怎麼辦?」

一靜彷彿聽見孩子們的天方夜譚,微微一笑,道:「一海師弟與我們患難與共,相處至今已有二十年頭了,若要盜經,何需這麼大費周章?何況他身在少林不正是最好練功之地,又何需盜經?」

「這世上臥底三十年的情事都發生過,也許他盜了經是想要與人交易,或者是被人威脅呀?」

一靜的笑容停下,臉色逐漸變得灰青,道:「我去與其他師兄弟談談。」瞧向劉基,問道:「敢問劉先生可願……?」

劉基道:「待我軍與周國做個了解,一定親上少林寺。為貴寺解決這番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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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廢話:

周國還會打滴,只是暫時先舖梗而已~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7-29 08:16
53.血戰周戰神

少林寺裡武功最強者乃是一海,清、靜、如三位僧人武藝尚不如其七成,因怕事有萬一,三位高僧便一同回少林去了,只留下為徐達與常遇春療傷的僧人。

常遇春骨子較為硬朗,兼之受傷較輕,不多日便已痊癒,常去探望其三弟徐達。徐達亦有起色,神智清醒,只是傷重初癒,此刻尚不能動武。

常遇春身子一好,便想多多修練武功,令城內工匠將自個兒將軍府打造成和在張三丰那練武時一樣的佈置,這些天來日常起居便是在修練武藝。

再過不久,便又要對上周國了,不加緊把從三丰老妖那練來的武功融會貫通是不成的。武功練至一個段落,常遇春也想學學武當七子一樣,用真氣來捉蝴蝶,出了應天城,在城外尋了片鬱乎蒼蒼的濃密山林。

「將軍,你位高權重,若要練功,還是請在城內吧,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

「呸,老子只有『五長』,哪來三長兩短?」

「……這,將軍呀,要不,你也請幾個隨扈保護你吧?」

「笨呀,老子微服練功,身邊帶幾個隨扈做啥?這豈不是更引人側目說自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麼,至少帶把劍吧?」

「笨呀,老子微服練功,身邊帶把劍做啥?這豈不是不打自招?說自己是練家子?騎馬出城不過就半個時辰,瞎緊張個啥?」

「是……將軍教訓的是。」

屬下們也拿他這種牛脾氣沒法子,讓他出城去了。

這回,他依舊在林中練著那招「圓月戲蝶」,但那一種輕功夫跟他原有剛猛武功略有相抵之處,他怎樣練也練不好,蝴蝶雖然被他真氣所搏,但卻也死了不少,地上一堆斷翅蝴蝶在地上爬動著。

就在他沉思武功弱點之時,林中一棵長滿青苔的青樹後突然探出一隻眼睛在瞧著他,那就像兔子發現一隻虎。

他感到那視線,抬頭一望,看著那隻眼睛大叫一聲:「阿正!」

林中那人屁滾尿流的跌在地上,正是朱文正!此刻他瞧來蓬頭垢面,好像在這片林中躲了許久了。

「阿正呀,你這臭小子!沒事跑去那狗子周國做啥去了!你知道大哥多擔心你嘛?」

一臉惶恐,朱文正連滾帶爬怪叫一聲,爬腿跑了去。常遇春邊追邊道:「文正呀,你別怕呀!大哥心軟,不會怪罪於你的,既然回來啦,就別再躲啦!」

奔出了五百餘丈,朱文正跌落在地,見著常遇春卻像是見著什麼妖魔鬼怪似的,往後挪著身子。

常遇春喘了幾口大氣,一步步走向他,問道:「你是怎麼啦?」

「我……我……我……」這「我」什麼,朱文正卻什麼都沒說。

就在常遇春與朱文正兩人只有一柄槍的距離時,朱文正突然緊緊咬了咬牙,雙牙一碰咬出火花。

接著迸然一響,朱文正竟然化身血肉,只見血霧之中無數長短不一暗器飛出,奪奪釘入樹幹之上。這「朱文正」竟然在身體之中藏著火藥,並且暗藏無數暗器,顯然是使了東瀛那玉石俱焚的「神風特攻」。

就在中招的前一刻,常遇春身子陀螺般急旋,「身化漩渦」,所有暗器在即將碰觸他身子之時都被跟著旋轉的護體真氣一一帶開。

隱身在樹林之中的忍者,沒料著這一借力使力之招,紛紛中招,暗器上頭餵有劇毒,個個筋脈突起,口吐白沫,臉色鐵青。

「常、將、軍之武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眾忍軍們退下,由本爺爺親自料理他們!」

黃金色的盔甲手套在陽光之下閃著耀眼的鋒芒,「奪命金銀手」已蓄勢待發。

常遇春身子緩緩停下,對著現身的張士德說道:「朱文正現在怎樣了?」他並不意外張士德埋伏。

張士德道:「貴國大將朱、文、正,此刻正在高郵城內指導著佈署。洪都兩萬將領抵擋六十萬漢軍的事蹟名聞天下,果真有獨到之處。」

「……瞧來方才那一個阿正是假的了?難怪他都不說話,又一臉髒兮兮的,原來是怕我瞧的太清楚。嗯,你們既然有這種本事,那麼搞不好那一個風聲中強搶民女的阿正就是你們假扮來栽張嫁禍的了?」

「將軍當真令本爺爺吃驚,沒料到你的頭腦倒也不錯,只是落入此境,將軍該擔心的,該是自己的命。」

「打不打得贏老子,還得要試試!」

「手無寸鐵還敢誇口!」語畢,奪命金銀手對準常遇春,射出一道銀茫!

卻見銀芒射至一半,突像一頭疾馳中聞到血腥的獅子,轉了個彎。怎知道這銀芒最後撞上一塊葫蘆。

這葫蘆當然是一個鐵葫蘆,拿葫蘆的人,當然是常遇春妻弟,藍玉!

「姊夫,接槍!」

八丈虎槍自藍玉手上飛去,常遇春穩穩接著。

「別喚老子姊夫,你這種人老子姐失是折煞老子!」

情況至此,張士德意外更甚。周國對朱家陣容調查甚嚴,藍玉這號人物他是知道的,但藍玉怎麼會在此呢?

「現在三弟受傷未癒不會出門,要下手,周國自然對老子下手,老子故意挑在這個時候出城,就是要賣破綻給你!藍玉早就躲在這林中好幾天了,你真以為老子是三尺童兒,會不分輕重在這時出城練功?」

張士德疑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周國對你還有暗殺的意圖?」

常遇春道:「哈!這劉軍師早就提點過咱們了,周國現下兵力遠不如咱們,自然會以暗殺將領的手段為主,猜出你們計劃,難嗎?」

張士德怒道:「好一個劉伯溫!」

藍玉笑道:「犯不著什麼都往我那未來岳父臉上貼金,他不過是提點我們,你們一定會再來罷了,這場賣破綻的局還是我姊夫所佈的。」手上緊握著的陰陽玄磁壺與張士德手上的金銀手遠遠呼應,兩者之間的鐵練緊繃如弦。

張士德道:「誰佈局又何妨?多一個藍、玉、戰果便不同嗎?得利的貓兒歡似虎,卻忘卻了真功夫上還未分輸贏!」

常遇春狂哄一聲:「那便來幹吧!」長槍破空刺出!

周國戰神聲名之戰,就此劃開!

張士德一隻金銀手雖然受阻,但藍玉豁盡全力握緊葫蘆亦只能與他一手僵持,與常遇春戰鬥依舊不弱下風!

常遇春雙手持虎槍橫掃,直攻張士德身軀,卻見張士德金銀手一檔,聞風不動。常遇春大驚之下,內力急催,張士德依舊穩若泰山。

「再給讓你一招!」

常遇春聞言大駭,當即將全身精力灌注,毫無留守的朝張士德雙目刺去!

「虎踞鯨吞」!

只見槍勢威猛,長槍尚未觸及張士德,附著在槍上的真氣便如猛虎一般疵牙裂嘴,宛若能將阻擋在前的一切撕裂!

莫名停頓,好似一切突然凍結,張士德以金銀手擋住虎槍槍頭,猛虎之勢在此止步。

「結束了嗎?──那便該我了!」張士德奮力一甩,在鐵鍊上打出了一道大波浪,任誰也瞧的出那一道鍊上波浪力道絕不亞於任何一道滔天巨浪!

「別硬碰!」常遇春大喊一聲。

那鍊上勁浪傳至藍玉身前,藍玉聞言已是不及,虎口一裂,胸口一陣劇痛,退了十數步,以真氣壓下口中那將衝出的鮮甜腥味。

陰陽玄磁壺脫手,隨即隨著回收的細長鐵鍊,吸附到張士德左手。張士德略作嘗試,發現磁壺吸附到手上後,五指雖然依舊可以動作,但那銀球便無法如常發出。

金銀手乃是一副機關重重的盔甲,雖牢不可摧,但其中精密結構多以鋼鐵所鑄,機簧一旦受磁力所阻,機關自然發不出去。

常遇春急忙搶攻,張士德左手受困,便將右手上的鐵鍊釋出十尺,再以鍊端的銀球甩向常遇春,破風聲銳利如刀!

常遇春凝聚真氣於槍上,將銀球一撥,依舊感受出球上所傳來的巨大壓力,豁盡全力才擋下一擊。「好強!三弟之前就是讓這麼強的對手受創嗎?」

張士德連環甩動手上鍊球,舞成一團鍊網,常遇春全神防守,雖有藍玉助拳,依舊毫無反擊餘地,只聽無數交擊聲彷彿連成一長聲,一雙手臂越見僵硬,彷彿鍊上百斤鐵塊。

該死,老子想鬥倒這傢伙,反倒要被放倒了!這狗子怎麼會這麼強……這輩子簡直沒有遇上更強的傢伙了……啊,不,我怎忘了那三丰老妖了?三丰老妖比他更強,如果是三丰老妖一定有法子可以贏過這傢伙的。想到此環,常遇春全心運起太極心法,專如無物,外剛如木、內柔如水、底穩如山、頂浮如火!

張士德察覺怪異,就像突然一腳踏空似的,發出的招式就像打在一顆大鐵球上,準頭全都偏了,他察覺對常遇春發招越來越費力,心念一轉,決意先殺武功較差的藍玉,直將吸附在左手上的陰陽玄磁葫當作鐵錘,與藍玉近戰。

藍玉法寶脫手,以刀應敵,武功只餘七成,一招一式都招架的十分免強,不到十招,身上已是傷痕累累。常遇春見狀,大喝一聲,由守轉攻,「山君虎變」猛襲張士德胸膛,張士德見狀,趁勢將右手鍊球甩向常遇春,竟然是抱著一招換一招的決心與他一鬥。

沒料到,常遇春忽然以虎槍抵地,撐起身子,腳上頭下。

此刻張士德也打不清常遇春意欲為何,卻見鍊球纏緊虎槍槍身之後,身子尚在空中常遇春忙將虎槍往他左手上的玄磁壺靠去,「嗆」的一聲,虎槍已吸附於玄磁壺之上,張士德此刻等於雙手受縛於玄磁壺!

「喝啊!」落地後,常遇春連環十餘拳猛擊張士德小腹,毫無留情,若是一般士兵,早已五內俱裂而死。

拳肉交集之聲如鼓般響起,張士德終究是為血肉之軀,受到如此重擊,也不禁倒地了。

常遇春大喘了數口氣,體力消耗俱甚,往後退了數步,靠在樹上調息。

「這狗子,真難纏呀。」藍玉手壓著尚在出血的胸傷。這張士德實是他生平所見最為難纏的對手。

「若不論武功,你還比他難纏。」常遇春苦笑道。

就在心神鬆懈之際,一腳突朝藍玉踹去,他像顆皮球一般,遠遠飛了出去。那些青樹就像張士德以往遇上的對手一般,斷成數截,絲毫無法抵擋半分。

原來,張士德曾受過東瀛忍法改造身軀,小腹裡頭暗鑲鎧甲一般的鐵片,此刻雖亦受傷,卻非致命之傷,同時在此戰之前,他亦以吞下一種麻葉,即便重傷,亦不感疼痛。此刻只是詐傷,意欲突手除去藍玉。

常遇春訝異之餘,再贊一拳,張士德雙手雖然受到玄磁壺牽制,但其腿法亦是一流,那一踢腳尖正踢在常遇春手肘之上,瞧來竟似常遇春伸拳給他打著的。

常遇春手臂已被他踢得脫臼,吃痛之餘,再退兩步。

張士德趁此空檔,欲將玄磁壺扭斷成兩截,卻沒料著恰巧扭開了玄磁壺的開關,玄磁壺陰陽磁力互相抵消,張士德雙手脫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士德仰天狂笑,身前對手只餘能使單臂的常遇春,而自個兒的金銀手,又恢復作用了。

「死吧!」張士德右掌朝常遇春五指齊開,掌中銀球射出!

常遇春凝聚所剩無幾的真氣,配合致高太極心法抵擋,欲從此險境找出活命生機。但張士德號稱周戰神,又怎會留給他機會?左掌亦朝著常遇春發出銀球!

鍊聲如無常鍊銬鈴鈴作響,地獄已不遠了!

常遇春瞧著另一顆銀球襲來,舉臂欲擋,卻見著胳膊之下,右臂歪歪斜斜,擋也無法擋,只得閉上雙目受死了。

一拍掌時間過去,常遇春還未死,心中不禁納悶,忽爾聽見:「二哥,莫像上回一樣閉眼,當心重傷了。」

睜眼一看,徐達竟在身邊替自個兒擋下銀球。

常遇春大喜問道:「三弟,你怎在這?」

「軍師瞧你這三天兩頭都往城外跑,便知你有心要引張士德上門,怕你招架不住,便差我來了,放心,此刻咱們的弟兄們已經包圍住這片森林,即便你我於此同死,張士德也絕對走不出去的。」

「……好,好,好,老子以為老子這計謀已經不錯了,料不到軍師還是替老子擦屁股。……不對呀,你傷不是還沒好?」

「少林寺的醫術遠超忽常人所想,軍師要我詐傷,瞞過眾人耳目。」

「……好!好!好!沒料著,我竟然也讓你們給騙了。」

張士德盯著兩人未發一聲,從懷中拿出一顆黑色藥丸,往嘴中一丟。

徐達不知這藥丸是何作用,但見張士德做了準備,也將劃戟一橫,常遇春咬牙忍痛,低吼一聲將脫臼右臂接上。

「……第二回合,準備好了嗎?」

常遇春紮馬持槍,槍尖對準張士德雙眼。

「你們不上,便由本爺爺先上吧!」

雙眼火焰的艷紅,張士德那極限戰意,彷彿連空氣將燒起!

●        ○ ●

作者廢話:

熱血一戰!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7-30 21:44

54.戰將歸九天

張士德雙掌朝地射出銀球,身子立刻飛起十餘丈,尚未落地,便又已朝地上的徐、常兩人發出七八發銀球。銀球是由鐵鍊機關鍊在金手套盔甲上,來來回回如用之不盡的彈藥。只要將銀球射出,張士德身子便往空中一挺,瞧來竟像飛在空中似的。

「葉隨水流!」、「身化漩渦!」

銀球觸及徐達,徐達立即往後一滑,彷彿一葉秋葉,銀球擊中常遇春,常遇春身子急轉,好如一陣旋風。奧妙的太極身法登即將這威力強大的招式化解。

徐常兩人立即趁隙轉守為攻,由下往上朝空中的張士德撲去!

「怒雁破雲!」、「虎躍山澗!」

張士德反應亦快,雙掌停下發射銀球動作,任著身子朝地上落下,閃過兩人合擊。

徐常兩人緊追在後,變招往地上襲去,正是「飛雁掠魚」、「如虎添翼」!

一陣電般的白閃出,張士德雙掌於頭上架成十字齊擋,雙腳陷地一丈。

雙方僵持瞬間,常遇春喝道:「死來!」猛催真氣,其勢難擋。

一聲爆喝,張士德雙臂灌勁,向外反彈對手!

徐達施展「葉隨水流」往後避開,常遇春輕身功夫不如徐達,閃躲時又受了內傷。

徐達重傷初癒難堪激戰,常遇春久戰體力消耗更大,兩人都現出疲態,反觀張士德滿面通紅,面露紅光,竟是越戰越勇。

徐達道:「瞧來方才他所吞的,應是振奮精神的某種藥物,二哥,咱們施展絕技,速戰速決!」

常遇春道:「好!老子早想試試我們練出的招式了!」

雁屬柔,徐達有如靈雁般輕盈飄忽,身隨風擺,「葉隨水流」。

虎屬剛,常遇春宛若猛虎聲威喝喝,身子急轉,「身化漩渦」。

「虎雁雙飛齊天鳴,剛柔並濟號無雙!」

只見徐達身子一躍,跳到常遇春雙肩之上,好比葉入漩渦,兩人同化一陣龍捲風,無數塵土與落葉隨著人旋繞,樹梢枝枒微微搖晃。

張士德髮絲飄動,立刻朝徐常兩人發射銀彈,「猛獅撲面」打出,怎知道這猛獅之勢卻被環繞在徐常兩人週圍的真氣往旁一帶!他不禁大驚:此招非同小可!

突然,常遇春緊捉徐達的雙腳,藉著旋轉之力將他朝張擲去!

張士德在鐵鍊回收之時,留下十丈,雙手同舞,舞成一團包圍自身的銀霧,受到波及的事物一一粉碎,是為攻防一體的招式,「爪牙交錯」!

徐達面朝著張士德飛去,身子依舊如旋風旋轉。張士德瞧見徐達旋轉的「風眼」時又見一道銀芒從風眼中閃出!

只聽金屬相擊之聲如獸咆嘯,刺耳不絕,那鐵鍊舞成的銀霧逐漸散去,兩人身型由模糊轉為清晰。

鐵鍊已全纏在雁翎戟上,徐達身子尚在旋轉,戟頭抵住張士德小腹,小腹微微現紅,卻再也挺不進去。鐵鍊纏盡,徐達空中再轉兩圈,落地紮馬,奮力頂著張士德。

「沒戲了?」張士德朝徐達手臂猛然踢出足可裂石的一腿,此刻正是徐達式末,毫無抵擋的機會,若是放掉手臂,那麼畫戟必將被張士德所得,只得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放手一搏。

卻見張士德腿踢到一半,硬生生折回去。

原來常遇春將徐達扔出之後,維持著「身化漩渦」陀螺般朝張士德轉去,藉著旋轉之力將虎槍槍脊朝著徐達緊握著畫戟戟末揮去!

這一著耗盡常遇春所餘真氣,施招之後,他像抽光稻草的稻草人,棉若無骨的癱了下去。

徐達藉著這一拍之力,灌注全力,只聞一聲金屬暗響,張士德口吐鮮紅。鑲在他肚中的金屬鐵片已裂成數片,雁翎畫戟入肚三吋。

張士德全力繃緊鐵鍊,不讓徐達再傷自身,卻感到徐達改刺為旋,身子突然與方才合擊時旋轉方向相反,轉了兩圈。這小小反轉的兩圈,鬆開一部分鐵練,戟頭便刺的更深了。張士德小腹上的鮮血如泉般湧出,徐達仍不敢大意,持續灌注真力,忽聞張士德雷般一喝,肚中鮮紅如箭射出!

樹木搖晃。徐達竟被血柱擊飛數丈,全靠這樹止住身子。

雖是肚破腸流,張士德依舊怒目天神般一寸寸朝氣力放盡的徐常兩人走去。

鮮紅延著他的腿流入泥地,每踩出一步,鮮紅的腳印便無聲的入地五吋,顯然是將全身真氣灌入雙腿。

到了此刻,竟然依舊是張士德占了上風!

狂風大做,冷意不絕。

攤在地上的常遇春不住發寒,將八丈虎槍拋給徐達,勉力道:「三弟,老子纏住他,你……」說到此處,他不斷咳著,說不下去了。

腳下泥土激揚,徐達空中接槍,朝張士德飛去。

張士德會給我們機會?徐達腦中已無暇細想,畢竟這是他唯一活命的招式。

就在此時,張士德身子突然一振,訝異同時虎槍已不偏不倚刺入他咽喉。

最後一腿踢向徐達,徐達運氣以抗,本以為定會重傷,卻不過是往後退了幾步,虎槍順勢抽出。

只見著張士德手掩咽喉,原地打轉,突然又一倒,在地上打了幾挺,一股氣是再也發不出了。

這如天神般的名將,終於倒了。這一倒,也是周國的梁柱倒了。

暗藏在林中的忍軍依然未出手。買家死了便沒錢拿了,又怎需出手?默默撤了。

鬆下手上的鐵絲,一身鮮紅的藍玉緩緩道:「要不是這大個子忘了我,我也沒那般容易用我的法寶纏住他的腳了。」施施然笑了笑,一雙眼珠一轉,賊般盯著張士德的奪命金銀手。

這如與閻王討命的艱難一役,終於結束。三名朱家大將合力,終於戰勝張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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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廢話:

這樣不夠硬的話,那要打到怎樣才算硬?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8-2 14:43

55.大隱隱於市

「你們聽我說呀,那張士德縱然如鬼神一般強悍,但終究還是輸給了我們那兩位天兵天將般的大將軍呀!嘿!在城外青樹林裡的那一戰,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山河變色,日月無光呀!」

「豈只是山河變色,日月無光?聽說呀,不懂武功的人一看,簡直以為是什麼上古神獸在爭鬥啦!」

「可不是嗎?靈雁飛鳴,白虎怒嘯,鐵獅狂吼,這一戰當真是曠古絕今!精彩萬分啊!」

張士德伏誅後,朱家陣營普天同慶,客棧之內也一片喧嘩,有些人說得煞有其事,彷彿親自見著徐常藍三人是如何戰勝張士德的。

應天城樓內,朱元璋見著二弟、三弟凱旋,不住站起讚道:「我兩位好兄弟呀,你們功力進步如斯,想必周國之內,再無將領是我們對手啦!」說到此處臉上卻閃過一絲憋扭,是想起朱文正。

常遇春到底心思沒徐達細膩,說道:「我的好大哥,現在我只想去好好睡一覺呀,跟那張士德打一場仗,簡直可以比聽我娘子念一頓了。」打了一個大懶腰。

朱元璋讓常遇春去歇息,徐達明白大哥其實不甚願意與周國正面交鋒,道:「商請善長先生去與周國一談,或許周國會願意投降,屆時阿正便會回歸我們這了。」

李善長也在這城樓之內,此時站在朱元璋身旁,端色道:「若張士誠知所進退,勸降或許可成。」

朱元璋思索片刻,緩緩點點頭,又吩咐大夫好好看照徐常藍三將。

就在三將下去休息後不久,劉基帶些細軟,進城樓來。

「先生,這是?」

劉基向他說明原委。朱元璋側著頭想了一想,道:「可現在是與周國對戰時期,在這時前去少林寺,是否有些不妥?畢竟指揮調度,少不了先生的。」

劉基緩緩道:「少林寺在少室山,現屬周國境內,屆時在下再與你們會合便好。」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紫色錦囊,道:「若元帥欲與周國開戰,便拆此囊,照其中明細形事,如此一來要戰勝周國,易如反掌。」

朱元璋接過,道:「那便請先生小心了。」

劉基淡淡一笑,拱手道:「在下先行告辭。」

未見著一直在劉基身邊跟前跟後的冰玉潔,朱元璋一顆心寬了不少,至少劉基並非藉故而別。

見劉基邁出應天城樓,李善長立即道:「元帥似乎很擔憂劉軍師不在呀。」

朱元璋道:「劉先生乃是我方中流,若失去了他,更甚周國失去張士德。」

李善長淡淡道:「是嗎?如今徐常兩位將軍武功突飛猛進,連張士德也除去了,假以時日,兩位將軍的實力定然會在劉先生之上的。」

謠言說道,李善長對劉先生有的敵意,現下定是毀謗劉先生了。朱元璋不動聲色道:「這也不過只是武力上的,劉先生智冠群倫,料事如神,絕非任何人足可比擬。」

「這也未必。」

「喔?」朱元璋本以為李善長竟如此自負,自認可比劉基,卻聽李善長說道:「在下在淮西的同鄉之中,有一名年輕人絕頂聰明,單論機智,必定可比劉伯溫。」

「此話怎說?」

「此人雖未出戰,但是自龍灣之戰起,救帝之戰、洪都之戰、鄱陽湖之戰,他接料中了戰果,亦可說是料敵機先了,相比於在下,更勝許多。」

「真有此事?我怎不知手下竟然還有如此謀士?此人名喚為何?」

李善長正色道:「胡惟庸。」

朱元璋雖不相信天下之間還有人能智比劉基,但若能在得一智囊,又有何不可?道:「胡惟庸?帶我去見見他。」

◎        ◎ ◎

並非華堂敞廈,亦非瓊樓重重,而是應天城內一間位於市街上的小樓,左鄰布店,右鄰飯館,毫無起眼之處。

入小樓,有稀疏竹木,一座明軒。但這座小樓人聲喧嘩,還勝過兩旁的店家。

朱元璋與李善長同到,見著這人來人往,都稍感意外。當朝官員的宅邸,竟如此大開門戶,也不怕閒雜人等前來尋晦,不知該說是心胸開拓,毫無心防?抑或是藝高膽大?

「莫非這位胡惟庸是孟嘗再世?怎麼每一個人喪著臉進去,都是生氣勃勃的出來?」

「主上,這胡惟庸並非疏財仗義,而是替人消災解難的。」

朱元璋聽出興趣來了,濃眉一挺,問道:「莫非這胡惟庸也懂得紫微斗數,占卜算命?」

「這倒不是,他不過是幫忙出法子的。」

「出法子?什麼法子?」

「什麼法子都有。因為人們什麼困難也有。」

「喔?莫非這胡惟庸便是傳聞中的萬事通?這倒真要見識見識。」朱元璋大步跨出。

一個鄉民見著他,道:「搞什麼?排隊呀,你以為應天你開的呀?」

朱元璋淡然以對,李善長瞪了那鄉民一眼,那鄉民是認得李善長的,見著他便訕訕閉嘴了。

隊伍前是一棟看來十分簡陋的小木屋,約莫一刻鐘時間,便有人進人出。朱元璋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困擾,有些人的困擾,是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

此刻主上要見人,自然不能讓他久候,只是也不宜驚動鄉民,李善長便朝隊伍前一位面帶槁木死灰的鄉民問道:「這位公子,您心上是有什麼煩惱嗎?」

那位鄉民見著朝中要員,正欲下跪,卻被李善長阻止,緩緩道:「……小人家窮,這些年來生意又不穩定,欠了一屁股債,債又還不了……唉,好死不死的,娘親竟然生病了,現下沒錢請大夫,大夫又不肯賒,求助無門,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來這裡請胡先生幫忙啦,其實也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方法脫離這窘境,不過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話說的吞吞吐吐,斷斷續續,不過文意還算明朗。

李善長從懷中拿出一塊亮澄澄的金元寶,道:「這元寶足有三兩,足鄉下農民吃上一年,在應天城內也可過上少說三個月的好日子,我這金子就給你親娘看病,你就把位置讓給我吧。」

那鄉民眼睛順也不順的瞪著元寶看,一雙眼直發光,接過元寶,拜了幾拜,道:「謝謝!謝謝!」歡天喜地手無足蹈的去了。

李善長進到排隊隊伍之中,怎麼知道後面那一位鄉民竟然對朱元璋道:「雖然我不知道這位先生是為什麼煩惱,直要插我們的隊,但是嘛,起碼一位換一位呀……」他眼中也發著光,彷彿上一位鄉民傳染給他似的。

李善長手入袖中,正想要再拿一碇元寶,朱元璋伸手一阻,對鄉民問道:「請問閣下有什麼困擾嗎?」

那鄉民摸摸腦袋,說道:「其實也不算是有啥太大的困惱,只是很想要來見見這位胡惟庸的真面貌罷了。」

「嗯?真面目?」

「就是所謂的朝聖啦。」

「朝聖?」朱元璋可當真不懂這些鄉民語言。

「朝聖在鄉民之中,就是一見名人之意。」李善長解釋。

朱元璋楚著片刻,微微一笑,在那位朝聖的鄉民耳邊說了一些話。鄉民聞言臉色翻白,朝他拜了幾拜,飛也似的跑去了。

朱元璋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法子比李善長有用多了。

日微西移,朱李兩人已排到了小屋前。朱元璋想先聽聽胡惟庸與別人對談,默默 運氣。以此刻功力,只要微加專注,十丈之內即便是落葉之聲,也是一清二楚。

只聽見排在前方的那一名鄉民說道:「胡先生呀,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呀,我家裡的東西有被人動過的跡象,唯一值錢的一塊金幣也被別人給偷了!悄悄問了左鄰右舍,都說曾經偷偷見過隔壁的小虎鬼鬼祟祟的瞧著我們屋子看了好久,我們正懷疑是他所偷的呀,但是偏偏又苦無證據……,不知該如何是好呀。」

朱元璋心道:「這算是什麼問題?既然都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了,捉起來逼問不就好啦?」

「嗯……,那小虎與你是什麼關係?」

朱元璋吃了一驚,他沒料到這胡惟庸的語調竟然是如此溫文纖細,若非聲音粗了點,可當真會以為一位語如黃鶯的名伶了。

那鄉民續道:「實不相瞞,是我表親的孩子。」

表親的孩子?這可的確難辦,弄得不好,或許還會跟表親撕破臉哩。朱元璋等著胡惟庸的方法。

「這樣呀……其實是你表親的孩子也不難辦,你只要遇上那孩子時直接問他是不是他偷你東西的便行了。」

這回答顯然讓鄉民與朱元璋都吃了一驚,鄉民訝道:「這麼直接?這不怕傷了那孩子嗎?」

胡惟庸溫文一笑,道:「你只要說道,『如果是其他小偷,那便恐怖了,但是你這孩子偷了便無妨』,重要的是要知道,是否的確是那孩子所偷,事情先莫讓你表親知道,三日後如果事情沒有解決,再來與我討論。」

沉默許久,鄉民似乎猶豫了,道:「好,那便先這樣了,多謝胡先生。」

只聽椅腳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從屋內發出,過了片刻,又聞關門聲,接著聽見胡惟庸說道:「下一位。」

李善長與朱元璋一同進屋了。

屋內有窗,卻無任何多餘的擺飾,唯有一張方桌,方桌上一座油燈,文房四寶,四張長凳。坐在凳上之人眉如翠羽,美如冠玉,若不細看,還真以為是女扮男裝。

胡惟庸見著李善長即刻跳了起來,道:「啊,是李先生,怎會突然光臨寒舍了?」又見著朱元璋,一張臉立刻飛紅,拱手彎腰道:「是……是……是,是主上,這,啊,主上光臨,當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在下當真……受寵若驚!這,在下……在下該說些什麼的好?」

本以為胡惟庸應該也和劉基一樣是盼顧神飛,怎知道是這般羞人答答的模樣?朱元璋略感失望,道:「先生不用客氣,我今天也是來找先生解決難題的,請,請坐。」

等朱元璋做在凳上,胡惟庸這才緩緩坐下。朱元璋先問道:「方才那位鄉民的問題,說穿了,也不過是小事,為什麼不報官便可?」

「啊,主上都聽見了?」

「是。」

這才聽胡惟庸微笑道:「一般鄉民家中哪有錢來報官?方才那名鄉民家中便只有一塊金幣值錢而已,連金幣都給偷了,又如何報官?再者,那可能是偷金幣的小虎又算是他們自家人,自家人鬧上了官場,不論如何,事情都無法善了了。」

朱元璋一聲「啊」,心道,這鄉民方才所說的他也聽見了,親戚之間可能會無法善了的可能他也想過了,怎麼便沒想到報官的後果呢?

胡惟庸續笑道:「其實主上也不是想不到這後果,只是身為應天城主,自然以為人人有了糾紛,便該秉公處理罷了。」

朱元璋這可真的佩服起胡惟庸了,他不但如劉基般見微知萌,也很懂得給人台階下哩。

胡惟庸問道:「主上親來,究竟有什麼困擾呢?」

朱元璋反笑問:「我賣個關子,你來猜猜看。」

胡惟庸好似想也沒想立即說道:「莫非困擾是假?是想要瞧瞧在下能耐是真?」

朱元璋雖想裝出鎮定模樣,還是不免動容道:「你這又是如何看出?怎麼不猜是阿正歸順周國這件事困擾著我呢?」

胡惟庸微笑道:「朱文正將軍歸順周國眾所皆知,自然而然,智冠天下的劉伯溫也會知道,既然連劉先生也知道了,那麼又怎麼不會替主上解決呢?其實主上身邊有劉伯溫,恐怕也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了。」

朱元璋莞爾道:「其實劉先生倒真沒替我想這事兒呢。只是瞧你能耐是真,問你困擾是假。」

胡惟庸道:「其實這也不難辦,攻下周國之後,先俘虜朱將軍,再探看事由為何便可。」

朱元璋道:「你也認為攻下周國並非難事?你心中可有攻略?」

此刻,胡惟庸眼中突然閃出一道與溫文外貌毫不相配的利光,正欲言,朱元璋又道:「慢著,你先將你想的寫在紙上,封在錦囊上給我。」拿出一個紅色錦囊。

胡惟庸自然知道朱元璋有他的意圖,也不說什麼,將計謀寫在一張紙上,對摺放入紅色錦囊之中。

朱元璋接過,他現下便有一紅一紫兩對錦囊了。

「多謝胡先生獻計,這些銀票予你,你要如何處理都可以。」

胡惟庸推阻片刻,又想到或許可以將錢財給予有幫助的鄉民,便將它下了。

朱元璋也不在再多問胡惟庸什麼,噓寒幾句與便他告辭了。走出木屋,朱元璋喃喃道:「胡惟庸呀胡惟庸,你的機智是否可與劉伯溫一拼,便看你的這計謀出的如何了。」

◎        ◎ ◎

過了三日,金元寶被自個兒表親孩子偷了的那位鄉民回到胡惟庸住處,道:「多謝胡先生!多謝胡先生呀!我的元寶拿回來了!」

胡惟庸問道:「喔?事情是如何發展?」

「那小虎聽說小的怕有小偷而感到很慚愧,又說已經知道是他偷的卻沒告訴他爹娘實在是心胸很寬大,一邊哭著一邊將金元寶送還了我。」

胡惟庸笑道:「其實這也不用謝我,要謝便謝孟子罷了。」

「這話怎麼說?」

「孟子說人性本善,我相信那孩子善性未泯,所以設了個法,激起他的善心。你說道:『如果是其他小偷,那便恐怖了,但是你這孩子偷了便無妨』時,一方面讓他知道你還在擔心著其他小偷,另一方面又表現出你把他當自己孩子一般的情感,如果這孩子還有善性,那自然不會利用你對他的善意,更不願意見著你擔憂的。」

「原來是這樣呀,想不到這樣平淡的一句話,竟然暗藏著此番智慧呀。」

「呵呵,智者無華,大善若水,這非平淡,而為簡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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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廢話:

略懂歷史或劉基故事的,應該都知道胡惟庸出場代表啥吧?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8-4 20:27
56.攻破高郵城

「什麼?爹爹竟然自己去了少林?」得知劉基不告而別,冰玉潔身子一顫,急忙收拾細軟,快馬出應天。

洪都血戰朱軍可以抵擋陳友諒漢軍數月之久,除了靠著朱文正調度之外,冰玉潔的隨機應變也是功不可沒的,朱元璋從未小看過她,本想帶著她一同出戰高郵,但她既然無心助戰,那便隨她去了。

冰玉潔方出應天,便見著藍玉屌兒郎當的攔在城門口。冰玉潔一驚,馬匹人立而起,馬蹄不受控制如槌般朝著藍玉落去。

藍玉伸手在馬腿上一格,竟然將馬兒身子給格歪了。馬兒重重落地,所幸久經訓練,也未受驚。

藍玉伸個懶腰,道:「冰姑娘,這麼急想去哪兒呀?」

冰玉潔憶起那日被藍玉強吻,一股嘔意值從胃中衝上,道:「藍將軍,你末在與本姑娘糾纏了,我對你可半點意思也沒有。」

藍玉邪笑道:「這可奇了,本將軍英俊非凡,英勇神武,管你是大家閨秀還是路柳牆花,可沒一個不是自己撲上來的。」

冰玉潔道:「可惜我既不算大家閨秀,也不是路柳牆花。請將軍讓讓!」

藍玉道:「一個姑娘二十多歲不嫁,一天到晚緊跟著一個相貌年輕的文武才子喚爹爹,是怎麼著?我怎著來像是妹有情而郎……」接著的話便不說了。

冰玉潔雙頰如櫻,怒道:「不勞藍將軍費心!」

藍玉雙手插腰道:「我可真不明白,為什麼有時候人們總不懂得退而求其次呢?」

冰玉潔暗嘆一口氣,道:「藍將軍,武功我可千萬不是你的對手,若要強留住我,我也無法了,只是一個大將軍,竟然以武力脅迫一位姑娘,這可真不是多麼好聽的一件事。」

藍玉哼哼笑道:「這是激將之計,但本將軍入甕又何妨?儘管下道兒吧。」

「我們不比武功,比智慧。我說一段話,這話若能讓你受用不盡,便是我智慧高過你,你便讓我過去如何?」

藍玉本以為冰玉潔會出什麼刁鑽的題兒,喜顏道:「可真不知道是什麼話?」

「你病了。」

「我病了?喔!我懂,這是相思病?」

「不,你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心病,越是得不到,便會越想要的心病。所以其他主動送上門的大好姑娘,你都不要,偏偏喜歡得不到那個。這心病有個名堂,名喚『貝雙戈』,貝殼的貝,單雙的雙,干戈的戈。一個貝有兩片殼,若要吃,也是等它自個兒開了才吃,若無事硬要撥開它,便會被兩片像刀般鋒利的殼給割著,所以人們便說無事硬要剝殼的心病為『貝雙戈』,是貝成雙戈的簡稱。」

藍玉還是第一回聽著這麼有趣的心病,不禁真想上一想,道:「貝雙戈?」

「想不通便去問大夫吧!駕!」冰玉潔一揮韁繩,策馬如風而去。

藍玉本想一攔冰玉潔,但仔細想想,她所說的話倒是頗有智慧,願賭服輸,放行去了。

他回到城中真去問了大夫。藥堂內,大夫卻搖搖頭不知這貝雙戈是什麼病。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病?貝殼的貝,單雙的雙,干戈的戈呀。」

大夫將它寫下,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該說還不該說,只道:「那姑娘這麼說你,也真有幾分道理。」

藍玉還要問個理所當然,一位身穿盔甲的士兵便來到了。

「啊,藍將軍,這回你出戰不出戰呀?」

藍玉隸屬朱元璋之緣故,是因他是常遇春妻弟兼又武藝非凡,朱元璋也看著常遇春的面子,對藍玉的在城中活潑無賴的所作所為是睜一隻閉一隻眼,他雖有不錯武功,但朱元璋對這種個性的人,其實不大願意重用。

「出戰?主上要對上周國了嗎?瞧來李善長沒能說服張士誠呀。」

「是啊,那張士誠城中強將幾乎死決,卻沒料到骨子裡頭竟然這麼的硬。」

「……咱們朱家士兵十個打他們一個都能贏了,去打這場戰有啥意思?說我練功去。」

◎        ◎ ◎

並非最好時機,卻是適合進攻之時機。張士義,張士德雙雙戰死,周國境內已無強將,朱元璋領著徐達、常遇春、湯和等將領逐一攻破周國城池,戰無不勝,終於來到高郵。

高郵城依舊如同泰山般立在眼前,朱元璋手上拿著劉基藍色錦囊與胡惟庸紅色錦囊,瞧著這座城。

救回韓林兒之後,韓曾經吩咐過朱元璋攻打高郵,但高郵城地勢高聳,易守難攻,朱家士兵攻打許久,無功而返。現下朱元璋已非吳下阿蒙,他決定靠著自己力量打下高郵,若真不成,再看那錦囊便可。

「進攻!」

與多年前戰況不同,朱元璋調出騎兵為先鋒隊,竟然帶出消失在戰場上許久的馬戰車來!

這馬戰車車上站著四名攻兵,前方一人駕馬,是突破最強大的武器之一,若在車輪軸心彼此鍊上鐵鍊或是單獨加裝長型兵器,只要數架馬車便可輕易抵上數百人。

但馬戰車只有平原戰上才能發揮出威力,此刻朱元璋以馬戰車攻頂,也沒有在車輪上動手腳,那麼威力自是大為減縮。

只見著千餘架馬戰車神速衝上高郵城之後,車上弓兵立即躍下,將馬車上的攻城武器搬下,隨後開始組裝起攻城器具。馬車亦隨即趕著投胎般掉頭,朝山下而去。

高郵城門大開,衝出士兵阻擾朱軍組裝車,朱軍死傷略重,但不久之後,又另一批士兵駕馬車來到,再度跳下馬車與周軍作戰!

只見馬戰車來來回回,朱軍數以倍增,過了不久,數萬士兵已在高郵城頂與周軍殺成一片!常遇春與徐達兩人領軍衝入城內一陣衝殺,無人可擋其一招,僅僅三日,當初久攻不下的高郵城,今日被攻下了!

朱元璋也大感欣慰。他並非將馬戰車當作是武器使用,而是當作運輸工具使,意圖減少士兵們在移動時的傷亡。組裝攻城器具則是誘騙周軍大開城門的動作。他並沒有用上劉基與胡惟庸的計謀便打下高郵,是他的成長與突破。

可惜這心情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這座城之中,並沒有他最在意的兩人──張士誠與朱文正。

朱元璋在高郵城大街廣場上,問著一位被搏的將軍道:「為什麼張士誠不在高郵內呢?莫非他已放棄了周國?」

那位周將軍道:「呸!朱元璋,你拿什麼資格跟本將說話?」一聲令人寒毛立起的破空聲響起,虎槍忽然沒入他面前的土地七吋。

常遇春道:「亡國奴還敢大聲?要非大哥阻止,我現在便屠城了,你們能活著以為是誰的功勞?打死不降的張士誠嗎?」

那將軍盯著槍鋒,身子往後一退,臉色發白,說道:「皇上知道你們心狠手辣,早就退到平江去建城了,別以為那城與高郵一樣,是一些簡單的計謀便可攻破的!」

「……平江嗎?好,我便去平江會一會張士誠!」朱元璋抬頭一望,眺望著平江方向,他知道這是與張士誠的最終一戰了。

●        ○ ●

作者廢話:

為什麼高郵城這樣好破?因為難的在後面咩。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8-6 23:18

57.青田故友臨

從江蘇高郵至湖南平江的距離並不太遠,大軍行陸路不過花了三日,便已到了。但這三日走來,對朱元璋來說,實是人生最長的三日,這路上非但奇襲眾多,而且這路的終點還要對上親姪兒,朱文正。

冷風迎面而來,恰如刀割。雪花緩緩降下,積成一片銀白,數不盡的蹄印開擴出一條嶄新道路,雪花紛飛之下,卻是略帶迷濛。

即便雄壯如常遇春,身上依然裹著毛裘。「好樣的,這狗子張士誠竟然在平江蓋了這座巨城呀!」

遠遠眺望平江城,便見城中有城的格局,氣勢磅礡。近觀城牆,牆面俱有彈道孔,且箭塔眾多,軍威壯盛。

「這城中建城的法子以及那以火槍防守的兵法跟阿正在洪都時所學如出一轍,瞧來建這城時,阿正出了不少主意呀。」朱元璋道,嘴前團團霧氣,心情也如霧般茫然。

「這可怎麼辦?洪都那一戰,阿正可是以兩萬士兵擋了陳賊六十萬大軍整整兩個月呀,瞧這軍容,張士誠至少也有十萬士兵,我們也不過約五十萬罷了。」常遇春皺眉,腳踢積雪,散出一片雪花。

徐達道:「洪都一戰阿正對上陳友諒與現在對上我們還是有著很多不同的地方。第一,陳友諒主力皆在天完母艦之上,實際上攻打洪都的士兵並如六十萬大軍之多。第二,當時軍師巧施妙計,與冰姑娘裡應外合,洪都俱是以萬備俱全之姿迎戰漢軍。第三,軍師臥底陳友諒處拖延陳友諒腳步,分散攻勢。第四,當時阿正身邊有冰姑娘幫忙出主意。他自己一人怎麼可能有那足以決勝千里之外的腦袋瓜兒呀。」

朱元璋至此淡淡一笑,道:「這倒也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心中總有些不快,至此方略為開懷。

常遇春說道:「對了,說到決戰千里之外,軍師不是給了大哥一個錦囊?怎麼不開拆開來瞧瞧?」

朱元璋從衣袖之中拿出錦囊,徐達忽道:「慢,發兵至今,我們一路打來,也可說是一帆風順,甚至連周軍的大本營高郵城略施小計也已攻破,為何我們不試著依賴自己的計謀試試?」

朱元璋臉色漸趨凝重,道:「的確,此戰說來絕對不比鄱陽湖之戰,況且我眾敵寡,不趁此機會多加磨練,又待何時?」

常遇春道:「論起計謀,我實在比不過你們,就看看你們怎樣決定了。」

徐達道:「此戰必勝無疑,就瞧瞧怎樣將損失降到最小了。」

朱元璋眺望著平江城,想起這平江城是朱文正所佈置,心中竟聯想起與他一起遊樂的時光。

那時他還年幼,朱文正小他五歲,孩子們自然是玩在一起的,因為他輩分較長的緣故,其他小孩自然而然喚他老大,怎麼知道這一聲喚,便註定了他此後五十年的個性與命運?

他還記得當時那群小孩總等著他想一些新的遊戲來玩,要怎樣玩全都照他的主意哩。

自然的,鄉下窮小孩怎麼可能有什麼好玩的?連木馬也沒,只能抓抓田裡的蟋蟀來鬥鬥,瞧瞧誰的蟋蟀厲害。一隻打一隻玩膩了,朱八八便將蟋蟀分組,五隻打五隻,有些蟋蟀互相殘殺,有些蟋蟀無心戀戰躲在甕角,當真的變數眾多,樂趣無窮。

打著打著,這些蟋蟀之中,打出了一個紅蟀王,紅蟀王當真厲害,戰無不勝,甚至還常以一打三,以一打五。自然的,其他小孩也有自己的蟀王,但還是原本那隻紅蟀王最厲害,其他蟀王總打不贏他。

這些小孩子越玩越正經,本來只用一個破碗在鬥蟋蟀,後來也開始在碗中加了些土,加了些草,有時候還加了點水,或是餓個蟋蟀幾天再讓他們去鬥。

玩到後來,朱八八自己捏了個甕,在甕旁又挖了幾個孔,接著五個小甕,最大的甕在正中央。每一隻甕中都藏著一隻蟋蟀和一些雜草,正中央放著紅蟀王,想要瞧瞧哪隻蟀王最不怕死,敢去挑戰紅蟀王,又想瞧瞧紅蟀王會主動去咬其他蟀王。他把甕放了一天,打開甕來看,結果發現小甕中的蟀王都在自個兒的甕中待著,那紅蟀王竟然死了。

孩子們努力瞧著,卻也瞧不出究竟是哪一隻蟋蟀鬥死了紅蟀王,朱八八瞧了老半天,說道:「啊呀,紅蟀王不是給鬥死的,是給餓死的!我真糊塗,竟然忘了紅蟀王也得要有草吃呀!他沒力氣怎麼去打其他蟀王?」

朱文正道:「這些蟋蟀為了守著自己的草,一定是會豁盡全力的,紅蟀王被孤立在中間,打了一隻,其他隻便能偷襲他,換作是我也不敢打呀!」

朱八八道:「阿正,你傻啦,這些蟋蟀又不是人,又怎麼會害怕哩!」

「如果不是害怕,紅蟀王為什麼不先咬死一隻,瞧去搶他的草來吃哩?」

「他可能是想要守著自己的地盤,所以便不想要主動出擊了吧?」

「小叔你傻啦,這些蟋蟀又不是人,又怎麼會想要守地盤哩?」

朱元璋思緒猛然回歸,道:「不論是不是想要守地盤了,現下我兵力如此之多,只要把你這平江城的入口都賭起來,切斷你們的補給,還怕你自己不餓死?」立即超出腰中配劍直指平江城,大喝:「聽我號令!徐達攻葑門,常遇春攻虎丘,郭興攻婁門,華云龍攻胥門,湯和攻閶門,王弼攻盤門,張溫攻西門,康茂才攻北門,耿炳文還有那個新來的將軍,還有那個誰……有門的地方就給我打!堵的他們連蒼蠅也飛不出去!我瞧你們究竟是降還不降!」

「好呀!就給他往死裡個打就是了!」常遇春揮動虎槍,大感興奮!

徐達心道:「這主意確實妙,即便是劉軍師也想不出更妙的主意了吧!」一躍上馬,撥兵而去!

銀白雪地之上,印出無數蹄印。朱元璋統一中原之戰,究竟如何歇筆?

◎        ◎ ◎

冰玉潔騎著快馬追出應天城,過了數日,仍未追上劉基,不經大感惶然,沿路打聽蹤跡,發現劉基並非似乎並非往西北少室山而去,而是走向南方而去。

冰玉潔更困惑了,劉基不正是要去少林?為什麼要往南方?莫非他想與方國珍交涉?

走了數里,此地不見雪跡,反到見著鶉衣百結的三五農民在寒冬之中,光著腳丫,拿著鋤頭,在田中整頓。

劉基呢?劉基在哪裡?冰玉潔四下打聽,但這些農夫們似乎並未見著那位劍眉星目,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呀?

「啊,以前也有一位姓劉的官員住在這附近,身材與樣貌好似跟妳說的差不多,但算一算,他現在也該有五、六十歲啦,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呀?」一名坐在田埂上抽著旱菸的老農夫說道,一雙老邁的眼睛瞧來像是隨時都可以睡著。

冰玉潔眼珠子轉了轉,道:「那人住在哪兒?」

經過老農夫的報路,冰玉潔終於到了劉基在青田的舊宅。

「再怎麼樣,也曾是元朝的縣令,沒料到住的地方竟然這麼寒酸。」瞧著這間農舍,她想起以前跟劉基隱居在杏花林裡的那段時光了。劉基對身外之物,當真看得很開呀。

話說回來,劉基回到青田的老家做什麼?又為什麼不先去少林呢?此時屋內傳來些許聲響,冰玉潔立即將門拉開。

開門之後,門內的人轉過身來瞧著冰玉潔。這人相貌清俊,年紀與冰玉潔差不多,卻絕非劉基。

「妳……妳是劉先生的義女,我記得妳喚做冰玉潔,幫過劉先生不少忙呀?」這人非但十分沉穩,而且顯然十分強記。

冰玉潔腦袋瓜兒轉了幾轉,道:「啊!你……你……你是羅貫中!」

羅貫中此時一身素衣,腰間斜插著一隻摺扇,卻依然難掩那天生貴公子般的氣質。

冰玉潔又問:「為什麼你會在這呢?好好一名才俊來別人屋裡當不速之客?」

羅貫中尚未言語,冰玉潔背後已傳來一陣熟悉聲音:「潔兒?你怎麼會在這?」

冰玉潔轉過頭來瞧向門外,只見著劉基與施耐庵像瞧見不速之客般訝然瞧著他。

劉基竟然又與退隱山林的羅貫中與施耐庵連成一線,是否又在佈置什麼驚人計謀?

●        ○ ●

作者廢話:

下回在劇情上有大爆點。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8-9 21:40
58.酒後吐真言

「好友呀,你的茶藝當真是與日俱進,口感香醇,一口入喉之後,竟有幾種不同層次的風味。」劉基淺嘗一口,如沐春風般大讚。

施耐庵哈哈笑道:「在巷弄街坊講古,講久了,總會口渴的,怎知泡著泡著,味道便越來好了。」

冰玉潔與劉基三人坐在張方桌旁,一人坐一方。桌上一個紅泥小火爐正在煮水。

天冷,這間小屋卻溫暖得很。

冰玉潔見著施耐庵與羅貫中,還以為劉基是想向羅貫中打聽周國消息,不自覺嚴肅起來,但劉基與施羅兩人閒聊模樣卻像是街訪鄰居話家常一般,半點也不像是在策畫什麼軍國大事。

劉基話家常般問道:「孝端兄,你那水滸傳重新編輯多次,不知可好了嗎?」

施耐庵嘆道:「修了幾回便不再修了,老啦,犯了風濕,拿起筆來手腕可疼得很,都交給貫中去潤稿了。說到這老夫便有氣,老夫只是要他潤稿罷了,他竟然將老夫的故事改版,改版便算了,怎知道改版之後竟然更多人聽呀。」說是說有氣,但是卻是一臉得意。有一名徒兒得以青出於藍,其實才是當師傅最快樂的成就。

劉基笑道:「貫中天資聰穎,練筆又勤,如今棄武從文,寫起小說來定是造化近神呀。」

羅貫中倒是半點也不含蓄,道:「這個自然,除了幫師傅的《水滸傳》潤稿之外,我手上的《三國演義》也要完成了。」

劉基瞧著羅貫中一雙帶著劍繭的修長手指,道:「握筆的手,如不曾握劍,或許這部巨作會更好一些?」

施耐庵忽然搶道:「……貫中,你曾後悔跟著師傅嗎?若非師傅,你也不會加入漢軍去周做內應了。」

劉基也搶道:「唉,其實這也怪不了你師傅,若非是我,你師傅也不會吃了那樣多的苦頭呀。」

瞧見兩名長輩如此為了自己,羅貫中微微笑道:「若非當初參與鄱陽湖一戰,《三國演義》中最受歡迎的赤壁一戰,在下恐怕也寫不出其中萬一來。人生若是一路風平浪靜,便是淡而無味?又怎會多采多姿?」

這些人的閒談,冰玉潔只是默默聽著,因為他們這些人的人生的確比一般平民百姓還要精彩萬分,對人生的體悟,也比一般尋家百姓還要深刻多了。

聽著聽著,冰玉潔終於插嘴說道:「你們這些人,以後必定是名留青史的大人物,但好友相聚,無酒能歡嗎?」

劉基聳然道:「酒?」臉上惶恐之色,實是遇上任何強敵時未曾遇到的。

「自然是酒,有酒平步上青天,你們老友相聚怎能無酒?」

羅貫中拍掌喜道:「好!在下早便想敬劉先生幾杯了!」

施耐庵道:「呵,劉基酒量甚淺,一鬥便倒了,逢鬥必敗,是以不敢與人喝酒。」這道貌盎然的老先生,臉上竟然浮出了點賊樣。

劉基罕見的與施耐庵拌嘴道:「我酒量淺,但你年紀也大了,或許要拚起酒來你還未必勝過我哩,況且莫忘了,你還有風濕。」

施耐庵呵呵笑道:「老夫得了風濕沒錯,但我得了風濕之後,卻喝了不少藥酒,這拼酒的功體可謂更甚以往!況且風濕也不見得不能喝酒的。」

劉基面帶難色,轉問道:「貫中也會喝酒?」以一種長輩的口吻說道:「酒、色、賭、毒乃是毀掉大好青年的四種邪物,戒之,慎之呀。」

羅貫中嘴角微揚道:「色賭毒是如此,但酒卻非邪物,酒質最純,更甚於水,是以祭天之時,總以酒為祭物。在下寫小說沒靈感時,便開始喝酒,說也奇怪,喝了一杯,腦中頓住的地方便開始活絡,不好痛快,喝了兩杯之後,文思泉湧,連停也停不下來,喝了三杯之後,便彷彿身歷其境,見之寫之了。」

冰玉潔瞧這酒彷彿是無往不利的劉基的罩門,心中竟感到一絲趣味,嫣然道:「詩仙李白也好酒;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吶,這是爹爹老家,爹爹這等風流人物,怎可拂李白意呢?」

劉基摸摸鼻子,嘆道:「可這鄉下地方偏僻的很,要找酒也不容易呀。我們不如以茶……」

那「代酒」兩字還未說出,羅貫中已道:「師傅遠行必帶酒作為風濕藥引,現還有幾罈,我們不如就先將就將就?」

劉基這還有什麼話說?

方桌之上立刻多了許多酒罈,其中竟然大多是竹葉青與大麴這種烈酒。劉基光是看了便覺得自己的頭漲得比酒罈還大了。

羅貫中倒滿一杯,舉杯道:「先生,我先敬你!」隨之一飲而盡。

劉基緩緩喫了一口,一張臉青得如鐵似的,彷彿喝下的東西是水銀。

冰玉潔笑道:「爹爹當真不懂喝酒,這種烈酒慢慢喝便無趣味,要便得要大口一喝才行。」

「喔?是嗎?」劉基雖學富五車,但對飲酒可真沒半點學問。見施耐庵也一口喝下,有樣學樣,憋住氣一口入喉。

這一下去只覺得天搖地轉,昏天黑地,全身都熱起來,坐在椅子上彷彿坐在船上似的,他不住呼了一聲。待這陣暈眩過後,他只覺得一陣說不出的暢快從腦門四散,舒服受用得很。

接著,他不住替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接著,眾人開始起鬨,手舞足蹈的一齊拼起酒來了。冰玉潔偷偷一笑,她覺得能將這三名大人物騙到爛醉,實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將三名大人物騙到爛醉固然是很了不起一件事,但讓三名大男人爛醉並非是聰明之事。

「嘿,妞兒,妳叫什麼名字呀?」羅貫中突然握住她柔荑,神色彷彿酒色之徒。

「噎噎!羅先生,你醉了!」真沒料到羅貫中竟然對自個兒做出這種事來,冰玉潔花容失色。

「依依?這名字怎麼取得跟另一間姑娘家的一樣呀?」羅貫中一把將冰玉潔拉近了懷中。

冰玉潔滿臉通紅,一瞧劉基與施耐庵,只見兩人拼酒拼得不亦樂乎,急道:「羅先生,失禮了!」手捏劍訣,一點羅貫中睡穴。

羅貫中身子如同布袋一般的往地上直墜,撞地有聲。

所幸先前曾從劉基那學了不少武功,否則今天可要晚節不保了。冰玉潔見劉基與施耐庵都喝得太兇了,竟然連自個兒被調戲也視若無睹,不住老媽子般喝道:「一個是上了年紀的老說書人,一個是聞名天下的朱家軍師,怎麼像是鄉下無賴般喝成這樣呢?」好似忘了是她引他們喝酒的。

施耐庵拿起筷子敲罈唱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來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劉基也和著施耐庵拍掌唱道:「一醉解千愁,醉死勝封侯!」

兩人各自唱完,又同時各飲一杯。

當真是博古通今,隨口吟來都是上等佳句,而且竟然還回應的那樣得體。但可真不能讓你們在醉下去了。冰玉潔瞧了瞧劉基,想了一想,轉點住施耐庵睡穴。

「潔兒,無禮,孝端兄可是病體纏身呀!」

「就是病體纏身才不讓他在喝下去的呀!」冰玉潔秋波水靈靈的轉了轉,道:「何況你回來也不是要喝酒的,你忘了嗎?」

「我回來不是喝酒的……」聽見這句話劉基彈起來似的突然立起身子,自顧自的一步步走去了偏房。

冰玉潔覺得事有蹊翹,跟了過去。

◎        ◎ ◎

偏房不大,房中角落有一木廚,廚上有著一張大竹擔,另一角則有一張木床,木床上並沒有批著被單。房中唯有正廳滲來微光。

劉基突然拉開木廚,將裡頭泛黃被單拿出,捧在手掌上,什麼也沒說,就這麼立著。

冰玉潔摸索了會,點燃油燈,見他盯著這被單的酒態已經醒一半,不住問道:「這是……」

橙色燈光照上劉基的臉,他的眼神充滿著冰玉潔從未見過的溫柔,那溫柔足以讓這寒冬暖和起來。

「這是我妻子罹難之前的貼身之物。」

冰玉潔的瞳孔縮個像是一個點,不斷在眼眶之中顫動著。她未想到,這竟然是足以凍結她靈魂的消息。

她很快的自我安慰,她早便知道劉基真齡了,況且劉基又非修道人,這種年紀有個妻子是很尋常的不是嗎?況且三妻四妾者,又何曾少了?

怎知劉基竟然又溫柔笑道:「潔兒,這樣算來,妳也該喚她一聲娘了。」

「娘……?娘……?你竟然要我喚她娘……」冰玉潔身子如同寒風中的柳葉般顫抖。

卻見劉基自然而然的說道:「她是我妻子你自然要喚她娘了,你還有一個年紀與妳差不多的哥哥,和一個弟弟才是。」他望向冰玉潔,竟然還以為冰玉潔知道這消息會很開心。

他卻不知道他這自然而然的態度,卻是對冰玉潔最大傷害。冰玉潔用那發著抖的纖白手指拭去了眼淚,道:「可惜,他們都已經走了。」

但是冰玉潔很清楚,在她的內心,她是希望他們走了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會有這樣惡毒的心思。但這就是忌妒,這種情緒若是利用得當,固然可以提高自己,但是一旦陷了下去,便會毀滅自己。

酒意之下,劉基突然喝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貫中與孝端兄雖然跑遍大江南北也沒找著他們,但我還沒見著他們屍體之前,我便不會放棄的!」

話語到此,冰玉潔已知劉基特意回到青田老家與羅、施會面,便是要向兩人探聽他妻兒的消息。她引他們喝酒,本也是為了鬆動他們,探出口風。

但冰玉潔現在寧可不知道這件事了,她身子一抽,淚道:「你只顧著你的親人,那你可曾想過你身邊的人!你總是這樣,只顧著做自己想做的事,別人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

劉基一愣,憨笑道:「我什麼時候未曾替妳想過了?乖女兒?」

「啥女兒!你竟然還喚我女兒!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的,難道現在你還要裝獃?」冰玉潔壓抑的情感終於潰堤,他撲入了劉基寬廣的懷中,緊緊抱著他,說道:「我……我要取代你妻子,在這裡,就在這裡!我……我要你吻我!我要你抱我!」若劉基是醒著的,那麼這種話她是半點也不敢說的。

這時候在正廳的羅貫中與施耐庵都已經醉了,一時三刻是絕對不會醒來的,這偏廳正也是昔日劉基與他妻子溫存的地方,而且現在劉基的酒也喝多了。

冰玉潔輕輕推開劉基,目光微微一觸劉基那朦朧的視線,立即低下頭來。接著緩緩褪下她的外衣,現出那玲瓏有緻的曲線。

劉基慢慢伸出他的手臂,徐徐將她擁入懷中,姍姍感受著她那溫暖的體溫,緩緩的撫著她頭髮。

他醉了,他真的醉了。

「潔兒,妳年紀不小了,爹爹懂得幫你找個人家嫁的。」

●        ○ ●

作者廢話:

好爹爹,不讚嗎?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8-12 17:02

59.一海俠義行

旭日初昇,煙嵐飄渺。

冰玉潔彷彿一夜未眠,雙眼泛紅。她推開木窗,屋內仍是灰濛濛的一片,於是她點燃了油燈。

此時施耐庵與羅貫中業已醒了,但昨夜之飲,依舊令他們頭昏腦脹。

羅貫中手肘撐在桌上,以手加額,強笑道:「冰姑娘,早啊。」

冰玉潔道:「早呀,羅先生昨夜醉中不停喊著依依,真不知那依依是哪間青樓的姑娘,能讓羅先生如此魂牽夢縈?」

羅貫中笑得像含著塊冰,道:「依依嗎?依依只是在下閒來寫的一些短篇故事中的女角罷了。」

冰玉潔狐疑著道:「喔?是嗎?」

施耐庵苦吟一聲,仰起躺在木板上的身子,強笑道:「冰姑娘,可真早。」

冰玉潔嘲諷道:「早呀,施老先生昨夜之文采實令小女子折服,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可不知現在可還得意得起來?」

劉基從偏房步出,臉上已無醉樣,道:「潔兒,是妳勸酒的,怎可挖苦兩位高人呢?」他倒也不是轉醒的快,只是武功修為高超,酒醒至三分,便運起真氣將血中的酒蒸出。

冰玉潔笑道:「我是勸酒沒錯,但可沒要三位大醉呀。如果把這兩位大名鼎鼎的說書人喝醉的故事分成三段,每天在天橋底下說,可不知會有多少人來聽呢?」

劉基道:「胡鬧!爹爹請兩位故友來,可不是來嘻嘻笑笑的。」昨晚之事他似已全忘。

「喔?那是為了什麼?」

冰玉潔本以為劉基會透露更多關於他妻子消息,卻聽劉基道:「難道你不知我是為了少林寺之事而出應天的?」

「知道是知道,但這分明是青田。」

劉基搖頭道:「爹爹只是先請施羅兩人前往少林寺打聽消息,再視情況決定前往少林與否罷了。」

施耐庵與羅貫中雖然已決心消失於歷史上的舞台,但對於這種江湖奇案,可還真是興致勃勃。

冰玉潔吐吐舌頭,這點她倒是真沒想過,轉問道:「那麼易筋經還在少林嗎?一海呢?」

羅貫中嘆了一聲,道:「易筋經早已遺失,而且一海大師也失蹤了。」

冰玉潔此驚非同小可,道:「果然一海便是盜經人!」

「劉先生怎麼看?」羅貫中炯炯有神的瞧著劉基,遇上這種事情,他的宿醉也散了。

劉基道:「以目前的種種跡象顯示,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但就算易筋經是被一海所盜,事情仍未解決,定要查出一海大師為何盜經,並且取回經書。」

施耐庵道:「事情必然沒有表面上那樣簡單。一海大師雖舞藝超群,但生性仁慈,總留餘地給對手。昔日海南下五門淫賊『海鷹』被一海大師所制,一海大師不顧群俠反對,執意留海鷹活口便是一例。只可惜海鷹冥頑不靈,屢屢與一海做對。」

冰玉潔「嘖」了一聲,道:「這等淫賊本便該殺之後快,怎麼大師反而留他活口貽害百姓了?和尚之仁非人也。」劉基那殺一人救天下人的理念,冰玉潔倒真懂得很。

「那是因一海大師見海鷹雖有淫行,卻頗重兄弟之情,雖是盜賊,卻也曾劫富濟貧。況且海鷹之淫行,其實亦有其隱情啊。」

「喔?什麼隱情?」

施耐庵一聲概嘆,羅貫中替他說了下去:「說穿了,這不過便是一個盜賊與他豬朋狗友的混事罷了。」

「莫非他見色忘義,竟然對自己兄弟的妻兒做了糊塗事?」

「非也!姑娘只猜對了一半。這事兒起始,是海鷹與他的兄弟在做了一票之後,於家裡舉杯慶賀,怎知道他豬朋狗友竟然酒後淫心起,對海鷹的妻子輪流暴行……」

冰玉潔容貌驚動,叫了出來,道:「朋友妻不可戲,難道這群盜賊連這也不懂?」

羅貫中道:「賊之所以為賊,便是因為其心中無正義,俠之所以為俠,便是因為心中存公理,否則一樣殺生一樣動武,又何有俠賊之分?」他繼續說著海鷹故事,道:「他那群豬狗不如的兄弟在對他妻子淫行之後,竟然還以『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歪理來壓他,他一時氣不過,便也問,那麼何不把你們的妻子也讓我睡過?一氣之下,趁那些人不備之時,姦淫了他們妻子。」

冰玉潔道:「呀,我懂了,之後眾口鑠金,他那些豬朋狗友便出賣海鷹,引得名門正派圍剿了……其實真要算來,那些豬朋狗友的妻子所受的傷害,還遠不如海鷹的妻子呢。」

施耐庵道:「所以古人有云,『交友不慎,便受其害』便是如此。」

冰玉潔道:「可是這你們又怎麼會知道呢?」

羅貫中笑道:「這自然便是一海大師所說出的。一海大師雖受海鷹暗算,但其武功根柢何等雄厚,遭暗算後仍追著海鷹不放,依舊是只擒不傷。到此程度,海鷹再怎麼蠢也知道是一海大師有意讓手了,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只得將淫行經過告知一海了。」

施耐庵接道:「之後一海將這事告訴了我們這些說書人,我們便將這事告訴鄉民,讓真相大白,還給海鷹一個正義。」

「這麼說來,一海大師當真是一個大英雄呢。」

劉基道:「這便是我好奇為什麼一海大師會盜走易筋經了。」他眼光忽然一閃,道:「莫非一海大師並非盜經之賊,而是追賊而去了?」

冰玉潔沉吟道:「但憑一海大師的武功修為,應該早追到賊了,為何至今未回呢?」

「……這事背後定有隱情,其影響或許比想像中還要大多了。」

羅貫中一聲笑道:「瞧來這大軍師可還真不好當,非但要處理軍國大事,連這江湖盜案也有人要請前輩幫忙哩。」

施耐庵道:「對哩,說到軍國大事,聽聞朱元璋攻打周國已有一陣子了,不知現況如何?」

劉基道:「主上只要依計行事,要打下周國並非難事,之後便是登基了。」

施耐庵道:「登基嗎?可是韓……」說到了此處,他不住瞄了冰玉潔一眼,撫起長鬚。

冰玉潔疑問:「韓?韓什麼?」

施耐庵像是一個搶了孩子糖的老人家,掩飾丟臉般哈哈笑道:「寒天雪地,並非適合登基之時。」

劉基目光閃動,一臉沉重,什麼也未說。羅貫中拿起杯茶,他自然不是想要喝茶,只是要用茶替嘴巴找些事來做。

冰玉潔只覺得奇怪,好似他們本來正準備討論著什麼對她不利的陰謀。

●        ○ ●

作者廢話:

施耐庵:「可是韓……」

韓什麼?

韓林兒:「韓什麼?」

韓山童:「什麼韓什麼?」

到底是韓什麼什麼?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4-8-15 20:18

60.朱帝入黃泉

樹梢枝枒受凍落地,路上越趨冰寒。

與羅貫中、施耐庵分別之後,劉冰兩人便騎著兩匹輕騎往少室山方向前進。

施耐庵本想與劉基說啥冰玉潔並不清楚,面對他這種口風甚緊的人想套話也套不出來,試探之後只得作罷。

冰玉潔對劉基隱瞞尋找妻兒之事感到很不痛快;不論知或不知,她都很不痛快,但他酒醒之後,似乎也忘了在偏房時的事,為免難堪,她便也不再提。

兩人騎馬行著,突見赭紅的朱家幟標迎風飄盪著。

此地離平江有段距離,卻是應天到平江必經之地,隊伍的後勤補給也是得要經過這,會見著朱家的士兵,並沒啥好意外的。

「……爹爹,你不想去瞧瞧主上這仗打得怎樣了嗎?經過應天時看來,主上還未攻克周國呀。」

「依照我的方法,要攻下周國的確需要不少時間的。」

「既然瞧見了,便去打聽個消息吧?」

「也無不可。」劉基終究是朱家陣營支柱,說不擔憂,可是騙人的。

不久,冰玉潔策馬而回,神色匆忙,一輛馬車隨著他直馳而來,好似急著救人似的。

劉基瞧她神色,頓覺不妙,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湧上心頭,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就在昏眩之時,忽見冰天雪地之中,一尾赤色幼龍躺在血泊之中,胸前一道鮮紅如泉湧出,氣若游絲的哀叫著。

這種神兆,劉基已非第一回見著,但朱、徐、常三人現今之武功來說,周軍之中應無可批敵者,若要受傷,也輪不到這三人才是,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騎術精湛的冰玉潔到他眼前,竟如同新手般險些從馬上掉下,臉色比雪還白的道:「爹爹,壞、壞了!朱……朱元……」

劉基驚從幻覺之中轉醒,腳在馬鞍上一踢,飛仙般飄落於馬車之上,身子如游魚般從窗口轉進馬車之內。

馬車之內正是臉色死白的朱元璋。

◎        ◎ ◎

將兵力分散,針對不同的城門口總進攻,的確是最能最快攻下平江城方法,不過三日,徐達、常遇春三將已攻破葑門、虎丘,沸天震地衝入城內。

平江城城中有城,遠望像是個「回」字,內城才是後期建造的,衝入第一道城,已有許多老舊的巷弄。

鐵蹄落在石磚鋪成的路上,更如戰鼓狂鳴。

「投不投降!投不投降!」一入城,常遇春更是殺紅了眼,周士兵無力招架,個個或少腦袋,或受腰斬,其實根本連投降的機會也沒有。

此刻常遇春經過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木門方打開,常遇春虎槍已刺了出去,卻聽一聲金鳴,常遇春槍頭一斜,並未刺中開門之人。

「誰敢擋老子!」

常遇春虎槍狂掃,對方竟然連擋兩槍,大聲喝道:「常將軍,回神!」

這時常遇春才發現擋下槍頭的,卻是博友德。鄱陽湖之戰後,博友德無去無從,便繼續跟隨著朱家士兵打天下。他辛勤練功,雖比不上徐常兩將,但在兩人手下可過五十招。朱元璋見他頗為上進,是如獲至寶,決心傾囊相授,在掃蕩周國勢力中,博友德也證明他並非凡夫,

常遇春神色回復,道:「都不小心殺倒性起啦,差點連鄉民也宰了。」

雙腿如麵條般攤在門內的,是一名臉帶驚惶,白髮蒼蒼的老婦。

常遇春臉帶歉色,一甩韁繩欲行,卻忽聞背後一陣男子的慘叫聲,他大驚轉頭,卻見那拿著菜刀的「老婦」小腹已被傅友德長槍貫穿。

博友德未語,常遇春虎槍迴旋,掠過老婦臉前,老婦的臉彷彿裂成兩半落下,卻見臉下還有一張臉,是經過扮裝的忍者。

「他媽的,這種把戲搞不完!」

「常將軍,是我疏忽了。」

危機方除,突聞弓弦震耳聲自上方響起,滿天箭雨落下,博友德右手一滑直握槍末,將槍當劍使,僅藉著手腕畫圈便掃下無數羽箭,連坐下也保住性命。

可惜附近朱兵可沒那樣好運,受到由上方而來的羽箭,只能勉強拿盾牌擋著,反應慢些的便落馬了。

常遇春在博友德後方,道:「頂著!」虎槍立地,左手抓起套在馬鞍旁的長弓,左手同時抓起背後五把羽箭,弓張,箭揚,「穿日神射」朝上疾射而出!

只見空中畫出五道長痕,躲在內城箭塔的箭手立即倒下,塔內地板上多出幾點自牆上破孔透入的光芒。

「去!去!去!都給老子去找閻王去!」常遇春抽箭急射,無數羽箭接連射落箭塔上的箭兵,眾軍緊跟著將軍反擊,終將這波攻勢瓦解。

兩將在城內勸降,若是不從,便殺之,不久之後,在城內衝殺的徐達等將軍也與他們會合了,此時瞧來,一片人海俱是赤色大旗,彷彿這平江才是他們的城。

「城中之城不過如此,號令士兵帶著攻城錘進來,他們有幾層,我們便攻破幾層!」

就在此時,一聲大喝道:「降了!我們降了!周國降了!」一名在內城的士兵拿出白旗,不斷揮舞著,好似再慢一點,命便要丟了。

內城上數枝白旗接連舉起,就像一顆梅樹上的花都突然綻放,對朱家士兵而言,這也確是值得欣賞的一刻,剩下的方國珍不成氣候,明玉珍雖據蜀地卻不出兵,這場勝利打下,中原可謂是盡歸朱元璋!

「他們投降了?可是為什麼他們旗幟會舉得如此之整齊?好似已經先準備好了?如果早就準備投降,那麼我們突破入城時為什麼還攻擊?」徐達到底是徐達,不與士兵們起鬨,神色凝重道:「先將朱文正放出來!」

不多時,只見著一條消瘦人影自內城一道城門蹣跚走出。他兩頰凹陷,滿眼血絲,眼眶附近黑得彷彿塗了一層墨,身子好似矮了五吋。

徐達見著他,便立即認出這是真的朱文正。一般易容術並沒有利害到足以預算出一個人病態的模樣,而那瞧見熟人親切眼神,更是做不來的。

「阿正!」其實徐達還不敢鬆懈,雖不知理由為何,朱文正幫助周軍已是事實。

朱文正走幾步,突然跪下來,嚎啕大哭,道:「我……我對不起阿叔啊!那張士誠是真的小人,要他人假扮為我的模樣,敗壞我在應天的名聲,逼我出走應天之後,又用雪中送炭的姿態誘我入周國,我……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呀!」

常遇春氣得連鬍子都翹起來了,道:「你既然都知道對方計謀了,為什麼都不想方法出平江,為什麼還把軍師教你的兵法傳授給周軍!」

徐達緩道:「罷了,平安無事便好,我帶阿正去找大哥,你們撐住場面!」

徐達拉朱文正上馬,單騎出城,馬行如龍。

在城外木塔上觀戰的朱元璋一見著載著朱文正的徐達時,一雙眼睛便發亮了,直從數丈高的高塔之上躍下。護衛們雖知他會武功,但見著他這番魯莽,也不禁心驚膽戰。

馬停後,朱文正滑下馬來,落地之時不知是身子不穩,還是心懷愧疚,立即跪倒在地。

朱元璋喜逐顏開道:「阿正,你……你終於回來啦!」

朱文正哭紅了雙眼,低頭跪地,捲著身子。

朱元璋臉色突然一變,一拳從朱文正腦袋瓜子敲了下去,道:「你這傻孩子,在想什麼?怎麼會跑去周國了!」

朱文正沒有回答,只是哭著,身子不時一抽。

朱元璋心兒也軟了,道:「阿正,你瞧來瘦多了,來,讓阿叔瞧瞧你。」這是近乎慈父的長輩問候。

朱文正頭抬起來了,朱元璋見著他時,笑容卻忽轉訝異。

鮮紅落地瞬間暈開,洽似朵朵朱梅落地。

朱文正手中匕首已沒入了他親叔叔心房。

●        ○ ●

作者廢話:

事情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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