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91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14
第391章 他不是神

    章名亢渾身一震,驚駭欲絕地看著高興,臉上再也沒有倨傲的淡然。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仿佛渾身赤裸裸的,沒有一絲遮蔽地呈現在高興面前,就連內心的想法似是也能被他窺視去。

    高興的右手雖然只是隨意地搭載章名亢的肩上,沒有抓緊,幾乎沒有一絲力道,但章名亢卻有如芒刺在背,身子僵直,不敢有分毫的動彈。

    “高將軍是不是認錯人了?”章名亢強忍著心頭的驚懼與憤怒,勉強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

    “認錯人了?你不是章名亢?”高興仔細看了章名亢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深情,然後煞有介事地說道:“原本看在我妻子的份上,我是不打算為難拜月教的人的,既然你不是拜月教之人,那我也就不用再犯難了!”說著,高興臉色一冷,右手驟然發力。

    “嗯哼!”章名亢頓時悶哼一聲,額頭青筋直跳,雙拳更是握得喀嚓作響。章名亢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是任憑他憋紅了臉,使盡了全身的氣力,高興那看似纖細的手臂確如同巍峨的崇山一般壓在他的肩頭,讓他直起身來都十分艱難,而體內的真氣湧入高興體內更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無邊的恐懼籠罩在章名亢的心頭,將他所有的驕傲盡數撕碎。雖然早就從長輩的口中得知了高興的實力,但他卻從未相信過。如今才知道,高興的實力不是以訛傳訛,而是更加的深不可測。

    想他章名亢乃是拜月教新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但如今卻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中,而且沒有一絲反抗之力,如此打擊,讓他從天堂突然墜入地獄,再也看不見一絲光明。

    看著章名亢的臉色由憤怒到恐懼,再由恐懼到絕望,直到最後放棄了反抗,高興嘴角閃過一絲不屑的笑容,這才緩緩松開了右手,來到駱炳身前,輕笑著道:“駱公子,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要被某些鄙賤之人所欺騙!”

    說完,高興滿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深情有些呆滯,臉上淚痕未幹的女子一眼,然後不理皺眉思索的駱炳,徑自邁步向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消失不見,身形好不瀟灑。

    出身在門閥權貴之家的子弟,只要不是先天腦子有病,一般都十分聰明,畢竟生活的環境潛移默化地教會了他們許多東西。即使有些人時常展現出來的行為乖張而暴虐,如同蠻夫一般不知思索,但那只是他們清楚自己身後的實力足夠他們自由選擇做事的方式與風格。

    雖然高興沒有說明具體的事情,但駱炳還是知道了不少事情。首先,那哭哭啼啼的小妾絕對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其次,這件事情很詭異,是有心人想挑起並州幾大勢力的爭鬥。

    按照高興所說,他前幾日未曾出門,如何調戲別人?這種事情只要一調查就知道,可信度極大。高興說在安德王府見過自己的小妾,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安德王自找麻煩。如此推論,高興和自己的小妾根本就不認識,一切都是那女人的構陷。而高興之所以承認與女子認識,不過是告訴自己,他的背後是安德王,讓他不要盲目沖動。

    “來啊,把那個賤人和那個小子帶走,居然如此大膽戲弄咱家!”想通了此間種種,駱炳頓時陰沈著臉,殺氣騰騰地看著章名亢和小妾道。

    “哼!”駱炳的小妾看著面帶淫邪之色,兇狠萬分的家丁們向自己逼近,臉上的悲戚柔弱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肅殺,靚麗的桃花眼中殺機肆虐,“駱炳,少豈是你能動的?識相的就讓開,念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我不會為難於你!”

    “哈哈哈哈!”駱炳頓時怒極反笑,“賤人,你是不是瘋了?你竟然敢威脅我?!”頓了頓,駱炳面目猙獰地厲喝道:“上!給咱家扒光了她,咱家要當街處置這個吃裏爬外,不知廉恥的下賤女人!”

    “不見棺材不掉淚!”女子眼中一寒,不待那些興奮癲狂的家丁沖來,纖細的腰身一扭,便沖入了人群。一陣肢體碰撞和慘叫聲後,茶樓瞬間變得空曠起來,原本耀武揚威的家丁悉數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你、你!”駱炳瞪大了眼睛,手指顫抖著指著女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有些人還不是你這種層次所能得罪的!哼!”女子冷冷地瞪了駱炳一眼,然後恭敬地走到有些失魂落魄的章名亢一眼,和聲道:“少主,我們該離開了!”

    “好!”

    ……

    晉陽城外,一處密林之中。

    “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不但已經打草驚蛇,更是破壞了我們與高延宗的關系?”藍衣中年人憤怒地看著章名亢,大聲喝問道。

    “我只是想早些完成任務,為我拜月教一雪前恥!”章名亢梗著脖子,倔強地說道。

    “事情可能有你想的這麽簡單嗎?”藍衣中年人額頭青筋劇烈地跳動著,呼吸粗重,如同風箱一般,“高興能以一己之力救走章蓉,獨對三大長老,四大護法的圍攻,難道是個好想與的人嗎?他能輕易逃過周國的追殺,剿滅叛賊高鑫,這難道都是偶然嗎?”

    “閉嘴!”章名亢本就因為落敗高興手中而苦悶惱火,再被藍衣中年人聒噪,心中的負面情緒瞬間爆發開來,“你們一個個瞻前顧後,還不是貪生怕死,不敢對付他嗎?我拜月教弟子幾千上萬,就算是磨也足以磨死他!你口口聲聲說要借刀殺人,讓他死在並州,但結果怎樣?!”

    章名亢雙眼血紅地看著藍衣中年人,如同癲狂的猛獸一般,雙目血紅,咬牙切齒地嘶吼道:“高興必須要死,必須要死!”說完,章名亢轉身就走,身上籠罩著濃重的煞氣。

    藍衣中年看著章名亢離去的背影,人長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化作一聲無奈而憂慮的嘆息。

    ……

    “賢侄,都是叔父禦下不嚴,才導致了今日之事的發生。那些護衛都是收受了奸人的賄賂,是以才玩忽職守。賢侄放心,那些士卒都已經被叔父收拾幹凈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高延宗一臉悔恨愧疚地看著高興道。

    真是睜眼說瞎話,若是沒有你的默許,那些士卒怎敢擅離職守。老狐貍,想要我幫你處理身邊的麻煩麽,休想!

    高興心中冷笑連連,嘴上卻感動萬分地道:“王叔您太見外了,都是下人的錯,怎麽能怪罪您呢?”

    “賢侄你越是如此說,叔父心中就越愧疚啊!幸虧賢侄你安好無恙,不然我怎麽對得起王兄!,雙手端著酒樽道:“賢侄,叔父自罰一杯,權當給你賠罪!”說完,高延宗便仰首一口飲盡杯中之酒。高延宗老奸巨猾,不但換了自稱,又主動罰酒,姿態做的十足,高興就算想要怪罪他,也不好直接撕破臉皮。

    “王叔你切莫如此,小侄愧不敢當!”高興也連忙舉杯飲酒,甚是謙遜。

    兩人又是一番虛情假意,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高興臉上的笑容微收,有些憂愁地嘆了口氣。

    “賢侄因何嘆息,莫非遇到了什麽難事?”高延宗疑惑地看著高興,關切地問道。

    “不瞞王叔您,小侄卻是憂心朔州局勢啊!”頓了頓,高興接著說道:“承蒙聖上信任,小侄忝為朔州刺史,自當為皇上管理好朔州一地。但小侄卻在您這裏吃喝作樂,樂不思蜀,實在有愧皇上的信任。所以,小侄想像王叔告辭,明日動身前往朔州,接管朔州防務。如今秋高馬肥,突厥很可能趁勢南下,小侄還需早作準備啊!”

    高延宗眉頭一皺,低頭沈吟起來,半晌才笑著道:“賢侄果然是聖上托付厚望之人,如此衷心,實在可嘉!既然如此,叔父絕對支持!”

    “多謝王叔!”

    ……

    “怎麽,章名亢自己不敢來,只有你們這班小嘍啰?”高興看著面前攔路的一百名黑衣蒙面人,嘴角噙著玩味的笑容,冷冷地道。

    “殺!”

    眾黑衣蒙面人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接著便是兵刃出鞘的聲音,所有人都一同沖上前來,高興瞬間便被籠罩在刀光劍影之中。

    高興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鏗”的一聲抽出馬背上的鋼刀,輕輕地迎上沖來的黑衣人。

    “叮叮當當!”

    “啊——”

    在這片空曠的原野上,一場慘烈的廝殺上演。金鐵交擊聲,慘叫聲混在一起,殷紅的血花潑灑得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四處橫飛。

    一刻鐘後,一切都歸於平靜。場上還站立的只有高興一人,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染透,手中的鋼刀更是殘破不堪。雖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身上也只有幾處小傷,但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興奮,有的只是濃濃的悲憫與傷感。

    你不殺人,人就殺你。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此乃自然亙古不變的定律。

    ……

    “失敗了?居然失敗了?”章名亢一個趔趄坐倒在椅子上,一臉不可置信。一百人,整整一百名拜月教弟子,竟然被高興斬殺殆盡,竟無一人逃脫。

    “你是人,不是神,我一定要讓你死!”章名亢雙手用力將椅子上額扶手掰斷,面目猙獰地嘶吼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14
第392章 突厥來襲

    七月十三日,高興終於到達了朔州。雖然此時還是炎炎夏日,但朔州卻依舊處處透著蒼涼的氣息。看著烈日高懸下,有些蕭瑟的朔州城,看著痕跡斑駁的城門下,偶爾過往的行人衣不蔽體,面黃肌瘦,神色漠然而消極的樣子,高興的心情甚是沈重。

    高思好造反不成,一死了之,但朔州的百姓卻是飽受戰火的荼毒。不只是因為叛軍與朝廷軍隊的廝殺割據,更因為高緯的殘暴不仁。殺人對於他來說不只是鞏固政權,排除異己的手段,更是習慣取樂的方式。高思好戰敗後,朔州有近十之三四的百姓受到牽連而死於非命,這使得朔州這個北齊邊境荒僻的城池愈發蕭瑟,百姓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高思好駐守在朔州時,雖不說百姓人人富裕安康,但卻能夠保證他們生命安全。突厥沒有飲馬黃河之濱,也多虧了高思好苦心經營著朔州。然而高思好的敗亡卻直接導致朔州城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不少人更是因為他的野心而淪為孤魂野鬼。高思好是英雄還是狗熊,這一點還真的無法界定。

    略有些破敗的城墻下,五六個衣甲歪斜的士卒懶洋洋地靠在城門上,眼簾低垂,似是睡的正香。高興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面無表情地牽馬向著朔州城內走去。

    “站住,你還沒交城門稅呢!”高興前腳剛邁進城門,方才還昏昏欲睡,無精打采的士卒陡然站直了身體,呼啦一聲,吊兒郎當地圍上來,頭顱高昂,盛氣淩人地大聲道。

    “城門稅?是誰規定進城要交稅的?難道一天無論進出城多少次都要交稅嗎?”高興皺眉問道。

    “呦嗬?!小子問題挺多啊,不過也挺聰明的!無論是誰,一天多少次進出城,都要繳納城門稅,否則就要下大牢,這是你家將軍爺爺定下的!”

    高興臉上閃過一片怒色,語音低沈地說道:“你口中的將軍是何方神聖?竟敢私自定稅,莫非他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嗎?”

    “哈哈哈哈!”眾士卒頓時捧腹大笑起來,看著高興的目光如同看著白癡一般,戲謔地道:“小子,我家將軍乃是這朔州的主人,他的話就是王法!”

    “識相的你就趕緊交了城門稅,不要耽誤軍爺的休息!”

    “你這匹馬不錯,身高腿健,若是殺了打個牙祭也是不錯!”

    “妙極妙極!”

    眾士卒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竟旁若無人地討論起高興牽著的駿馬的歸屬來。

    “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走了!”高興漠然地看了幾人一眼,然後淡淡地說道。

    “走?”眾士卒頓時瞪大了眼睛,如同碰見了什麽稀奇的事情一般,聲音拖得老長,都有些失真。

    “怎麽,你們要留我吃飯?不用了!”高興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懷抱胸前,語氣突然變得溫和起來。

    “他媽的,你做夢呢!”

    “小子找死!”

    “好小子,好膽色!軍爺在朔州十數載,還是頭一遭遇見你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眾士卒怒極反笑,一個個兇神惡煞地瞪視著高興,口中怒罵連連。

    “浪費時間!”高興早已不耐煩,見他們依舊聒噪不已,身子悠然而動,眾人直覺眼前一黑,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後,所有的士卒都拋飛出去,倒地昏迷不起。

    高興不去管城門處百姓震驚的目光,徑自翻身上馬,一抖馬韁,如風般向城內奔去。

    “老爺,來,喝點冰鎮酸梅湯,解解暑!”

    “老爺,來,您吃點點心,這可是妾身三更天起來,親自下廚做的!”

    “啪唧!”

    呂宏一邊享受著身側嬌妻美妾殷切體貼的服侍,一雙滿是肥油的雙手不斷在女人身上誘人的地帶遊走著,是不是還在女人光潔嬌嫩的臉上,紅潤欲滴的嘴上親上一口,滿臉的舒爽滿足之色。

    “碰!”

    就在呂宏將身邊的兩女撫弄得面紅耳赤,嬌喘細細情動不已之時,耳邊卻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呂宏一個機靈,眉頭緊皺,不悅地道:“怎麽回事?”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就在這時,一個家丁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後花園,一臉張惶之色。

    “本府好端端地在此,哪裏不好了?!”呂宏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陰沈了一分,厲聲呵斥道。

    “是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那家丁連忙跪伏在地,忙不叠地認錯道。

    “嗯,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呂宏臉色稍霽,威嚴地問道。

    “大人,剛才——”

    “還是我來說吧!”家丁正要訴說,一個清朗的聲音卻從外面傳了進來。眾人循聲看去,正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年輕人施施然走了進來,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你家的大門不太結實,我一不小心就推倒了,抱歉!”

    “你是什麽人,難道不知道擅闖刺史府是重罪嗎?”呂宏大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頤指氣使地喝問道,橫眉豎目,到也有幾分威勢。

    “我是高興!”高興在呂宏十米外站定,任由聞訊趕來的家丁護衛將自己團團圍住,淡淡地說道。

    “你就是高興?!”呂宏豁然起身,一臉吃驚地看著高興道。

    “如假包換!”高興說著,然後從懷中取出金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晃得人眼都睜不開。

    看著高興手上的令牌,呂宏面色千變萬化,陰晴不定,眸子中冷光連閃,牙關緊咬,身上更是隱隱透著殺氣。高興靜立不動,好整以暇地看著呂宏,對於周圍四五十名充滿敵意的家丁護衛視若不見。

    良久,呂宏身上所有的氣勢散去,臉上也堆滿了謙恭的笑容,他一把推開身前的護衛,整理了下衣裝,然後大步走到高興身前,大禮參拜道:“下官朔州司馬呂宏,參見北平郡公,車騎將軍,朔州刺史大人!”

    “參見刺史大人!”周圍的家丁護衛,以及呂宏的一幹寵妾立即拜倒在地,齊聲呼喊。

    “呂大人你太客氣了,快快請起!”高興心中冷笑,表面卻是一副笑瞇瞇,禮賢下士的親切模樣。初來乍到,情勢並不明了,雖然高興暫時不打算收拾呂宏,但他的命運卻早已在高興入城時便被判了死刑。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守城的士卒吊兒郎當,足可見原本的朔州刺史呂宏也不是什麽好貨。尤其是呂宏本為朔州刺史,如今卻因為高興的到來而降職丟權,換做任何人心裏都不會平衡。

    朔州地處邊陲,環境艱苦,土地貧瘠,更是時時處於突厥的兵鋒之下,被派到這裏當值可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對於如今的北齊,政權混亂,貪汙腐化橫行,朔州、淮州這樣的地方都是被權力中心邊緣化的存在。

    呂宏因為出身不好,又沒有及時與北齊三貴搞好關系,所以才被發配到朔州。朔州原本雖不說繁華似錦,但也算是欣欣向榮,但高思好敗亡之後,此地便是一落千丈。呂宏來到這裏,心中如何能夠痛快。

    高緯將高興調到朔州,除了希望用高延宗壓制高長恭的實力,更是希望朔州覆雜的局勢讓高興頭昏腦脹,最好是被突厥或者本地的勢力斬殺,那樣無異於斷了高長恭的左膀右臂。

    “謝刺史大人!”呂宏再次恭敬地一拜,然後才站起身來,卻沒有去理會嶄新的衣袍上眨眼的塵垢。頓了頓,呂宏又道:“大人,下官已在府中特地備了酒席,為您接風洗塵,還望您能賞臉!”

    “呂大人有心了!”高興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滿意地點點頭。見高興如此,呂宏胸中懸起的巨石頓時放下,心中卻是暗自思忖:你這狂妄的毛頭小子,今日且讓你三分,來日我定叫你加倍奉還!

    接下來幾天,高興宴席不斷,除了朔州的一幹大小官員,還有當地的豪門士族。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初來乍到,高興也不好當場就撕破臉皮,而且也可以借此打探朔州的情勢,慢慢布局。

    七月十五日,高興終於得了空子來到朔州軍營。當看見嚴肅的軍營中,士卒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或是賭博,或是嬉鬧,衣甲歪斜,流裏流氣,沒有一絲軍人的模樣時,高興的臉頓時拉得老長。

    朔州乃是北齊邊陲重鎮,戍守的將士卻是一群連烏合之眾都比不上的流氓,這樣的國家不敗亡簡直是天理難容。

    就在高興準備好生整飭軍隊時,城中卻突然想起了淒厲急促的報警聲。高興心中頓時一緊,連忙看向呂宏道:“呂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呂宏眉頭皺了皺,卻是淡淡地說道:“大人,是突厥人,突厥人來了!”

    “突厥?!”高興心中陡然一沈,目光霎時變得冰冷一片,嚴肅地看著呂宏道:“傳令下去,關閉四門,所有士兵迅速集合,準備戰鬥!”

    許是高興一臉嚴肅的表情嚇住了呂宏,也許是呂宏畏懼突厥的兇殘,一時間竟呆在原地,沒有動彈。

    “楞著作甚?傳令!”說完,高興立即揚聲大喝道:“敵襲,集合!”聲震四野,幾乎讓全城都聽見。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15
第393章 來去匆匆

    當高興來到朔州北門時,頓時愕然地目瞪口呆,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半天說不出話來。

    聽見那淒厲的警報聲,北城的百姓俱都躲會了家中,讓本就蕭瑟的朔州城更加空曠寂寥。然而北城門卻是大開,七八個守城的護衛就那麽隨意地靠坐在城墻下,有說有笑,對於城門外一裏之外近萬的突厥勇士視若不見。

    難道他們如此的勇猛無畏,或者胸有成竹,能擊敗磨刀霍霍的突厥騎兵?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整個北齊,從上至下對突厥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敬畏,也許只有高長恭父子和獨孤永業麾下的士卒可以無懼任何敵人。

    相比於守護城門士卒的淡定自若,突厥騎兵卻是好整以暇。突厥人雖然身強力健,好勇鬥狠,但紀律卻甚為松懈,此時他們更是松松垮垮地站在城外,一臉的輕松寫意。似乎他們只是來朔州城閑逛,而非要發動一場掠奪的戰爭。

    高興只是楞了兩次呼吸的時間,腦筋一轉,聯想到方才呂宏的神情,他迅疾便明白了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出現的原因。想通了這一切,高興心中的怒氣瞬間攀升到極致,但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雙目更加深邃而冷靜,讓他嘴角那溫和的笑容透著刺骨的寒意。

    “刺史大人到!”高興深吸一口氣,然後揚聲長喝。

    飽含真氣的吼聲如同炸雷一般在朔州城上方響起,距離高興最近的守城士卒們首當其沖,直接被這聲浪震得頭暈眼花,口鼻溢血,神情萎頓地跌倒在地。而一裏外的突厥騎兵措不及防,更是有許多戰馬受驚,引發了不小的騷亂。

    “參、參見刺史大人!”一個小校模樣的軍官被聲浪震得一個趔趄,正要怒罵,才發現一身白衣的高興正站在城門後,頓時驚醒過來。他連忙扶正歪斜的頭盔,一溜小跑著下得城墻,恭敬而惶恐地向高興大禮參拜。

    “哼!”高興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小校,直讓後者惴惴不安的心懸得老高,大氣也不敢出,渾身更是大汗淋漓。

    “擊鼓!”高興冷冷地掃了一眼神情呆滯的擊鼓兵,後者頓時一個激靈,操起身邊的鼓槌便在城頭上那碩大的牛皮戰鼓上敲起來。

    這擊鼓的士卒顯然被高興的吼聲嚇破了膽,此時擂起戰鼓分外賣力。沈悶急促的鼓點遠遠傳播開來,雄渾蒼涼,緊張肅殺的氣氛慢慢彌散在空中,讓朔州北城的所有人心頭都籠上了一層陰雲,沒來由的沈重而緊張。

    聽著這鼓聲,高興眼中的冷意稍退了些,他那不帶感情色彩的眼眸再次落在身前的小校身上,直讓後者一個哆嗦,恨不得將身體縮進地縫。

    “取刀來!”

    高興的聲音很淡,但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小校頓時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向一邊跑去。時間不長,他便拿著一把雪亮的鋼刀跑了回來,雖然臉色因為急速的奔行而通紅如血,但他卻不敢粗聲喘息。

    高興接過鋼刀,掂了掂,再抖手挽了幾個刀花,留下一句“看好了”便邁著大步向門外走去。

    小校震驚地長大了嘴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無聲地閉上了嘴巴,只是雙目卻死死地註視著城外。朔州北城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為高興的舉動感到震驚和疑惑,全都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高興的身上。

    他要幹什麽?難道想要獨自對抗一萬突厥騎兵?這是大勇無畏,還是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你們的首領是誰?”高興走的不快,但也只是十次的呼吸便跨越了二百米的距離。他的聲音不大,卻傳的老遠,如同在耳邊訴說一般。

    突厥騎兵頓時一驚,騷亂的聲響瞬間為之一靜,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高興。近十年來,突厥日益強盛,內鬥不止的周國與齊國,在他們眼中就是乖巧的孫子,肥美的羔羊。然而今日,一個單薄的少年竟然孤身一人對一萬勇士叫陣,如何不叫他們吃驚?

    “嘚嘚嘚”,馬蹄聲想起,卻是一個穿著突厥勇士策馬越眾而出,很快便來到了高興身前十米站定。此人一身緊身胡服,但用料卻極是華貴,腰間更是纏繞著一條色彩艷麗,毛發柔順的虎皮,讓他平添一分剽悍的野性。

    “閣下可是朔州信任刺史高興?”

    “正是!”

    “閣下可還記得我?”

    “阿史那庫合真,突厥的七王子,好久不見,你倒是壯實了不少!”高興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道。

    “很好,你還認得我!”阿史那庫合真微擡頭顱,乜斜著高興道:“好久不見,閣下居然升官了,可喜可賀啊!”

    “謝謝!”頓了頓,高興接著道:“多謝王子殿下遠道而來恭賀高某高升,只是朔州地小人貧,怕是無法招待王子,實在抱歉!”

    “高興,你們漢人真是虛偽!”阿史那庫合真不無譏諷地看著高興道:“今日本王子來此有兩個目的,第一是來看看名傳齊國的小隋王;第二,則是來收取今年的供奉。”

    “供奉?”高興皺眉道:“王子是不是記錯了,供奉似乎是朝廷親自押運,並不在我朔州!”

    “不不不!”阿史那庫合真擺手道:“本王子說的可不是這個,而是朔州單獨交給我的供奉,這是本王子與呂宏呂大人商定好的。”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如今我是朔州的主人,以前的一切全都算不得數!”

    “所以我才來和你重新談定。”阿史那庫合真略微沈吟片刻,接著說道:“念在我們曾經相識的份上,本王子可以少收你半成的供奉,就只收你糧食兩萬石,棉布三千匹。”

    “戰吧!”

    “什麽?”阿史那庫合真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地看著高興。

    高興卻是沒有答話,身子驟然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撲出。誰能料到高興的速度如此之快,進攻之前更是沒有絲毫征兆。當處在後方的突厥騎兵想要提醒他時,高興已經在眨眼間跨越了十米的距離,來到阿史那庫合真的身前。

    “嘿!”

    突厥不同於中原,即便高貴如王子,若是手上沒有一定的本事,想要得到族人的尊重與認可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是以當高興的身影來到近前時,他也終於反應過來。阿史那庫合真瞠目厲喝,身子後仰的同時,腰間的彎刀剎那間出鞘,順勢向著高興削去。

    “太弱了!”

    高興輕笑一聲,身子一晃便消失在阿史那庫合真眼前繞至他身後,手中的鋼刀架在阿史那庫合真的脖頸上時,人也躍上了馬背,左手五指扣在了他的腰上。

    “噗!”

    阿史那庫合真只覺眼前一黑,下一刻腰間一麻,身上的力氣便如潮水般退去,手中的彎刀都拿捏不住墜落在地。高興隨手將阿史那庫合真擊暈,然後接過他手中的馬韁,一提馬韁,便策馬向著眾突厥騎士沖去。

    “小心王子!”

    當突厥騎兵反應過來,策馬向著高興沖來時,高興卻已經制住了阿史那庫合真,策馬向他們迎來。眾人頓時投鼠忌器,紛紛拉拽馬韁,想要阻止戰馬的奔馳,然而前後擁擠,人喊馬嘶,卻是產生了極大的混亂。

    “殺!”高興卻是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如同撲食的猛獸,兇狠的撞入混亂的人群,手中的鋼刀急速揮舞,“噗噗”之聲連響,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不斷有突厥勇士倒下。

    突厥騎兵想要反擊,但看著不時被高興當兵器揮舞的主子,他們也只能紛紛退避,任由高興大殺四方,來去自如。只是半刻鐘的功夫,高興竟穿透了數百近千米的陣形,人雖未殺多少,卻讓突厥騎兵們又驚又怒,苦不堪言。

    “撤退,撤退!”

    終於,突厥人不再想著將阿史那庫合真搶回,紛紛向後退開,只是遠遠地包圍著高興,憤怒無比地看著高興。

    “高刺史,我們願意答應退兵,免去朔州此次的供奉,還請您不要傷害王子!”一個貌似首腦的中年人走上前來,一臉誠摯地看著笑容滿面的高興道。

    “好!”高興點頭道:“留下一千人在城外等著,其他人退回草原去,否則,死!”

    “這——”那中年人頓時皺眉,甚是為難地看著高興。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除非你有把握從我手中搶人!”高興冷冷地打斷中年人的話語,手中帶血的鋼刀再次舉起,渾身透著濃郁而驚人的煞氣。

    看著高興不容置疑的神情,中年人既驚且怒,但他只能壓下心中的憤慨,強裝著笑臉道:“高刺史息怒,我們這就退兵!”說完,中年人沈聲厲喝一聲:“退兵!”

    “嗚——”伴隨著低沈的號角聲響起,一萬突厥騎兵緩緩向著來時的方向退去,很快便消失不見。空曠蒼涼的大地上,很快便只剩下了高興和阿史那庫合真兩人,若非地上的殷紅的鮮血和死去的突厥戰士,似乎一切都未發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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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這一天終於來了

    “呂大人,突厥已經退兵了,你怎麽還要關城門呢?”高興站在朔州城前,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城頭,正大聲呵斥命令士卒關閉城門的呂宏,有些疑惑地問道。

    “呃——”呂宏頓時有些語塞,一臉尷尬地看著高興,好一會才訕訕地笑著說道:“刺史大人,下官是擔心突厥會突然折返,殺進城來,是以才下令關閉城門!”

    “呂大人有心了!”高興淡淡地說了一句,似是誇讚,但呂宏心頭卻是莫名一跳,後背冷汗直冒。

    高興意味深長地地看了一眼呂宏,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容,策馬向半敞開著的城門奔去。

    “恭喜刺史大人力退仇寇!”

    高興甫一進城,城中便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卻是城中的百姓聞聽勝利的訊息後,俱都自屋中出來,自發的歡迎得勝而歸的英雄。

    看著眾百姓面黃肌瘦的臉上少了一分麻木,多了一分激動和欣喜,高興的心情沈重之余也有些灼痛,對於屍位素餐,橫行無忌的呂宏以及一幹北齊貪官汙吏更加痛恨。

    接下來的時間很平靜,朔州顯得十分平靜,高興似乎沒有察覺到呂宏真實而險惡的用心,也許是懼怕呂宏在本地盤根錯節的勢力,他並沒有追究呂宏對突厥俯首稱臣的事情,只是取消了朔州城的城門稅,同時開始按部就班地訓練起軍隊。

    七月在高興單調的訓兵中飛快流逝,炎熱的八月悄然而至。呂宏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行事雖然較之曾今收斂了些,但面對高興時卻不像以前那般畏懼。然而呂宏以及朔州城一幹醉生夢死,奢靡無度的權貴並不知道,一個千人小分隊已在數日前分批喬裝進入了朔州城。

    八月初三,朔州城呂府。

    高興來了,呂宏自然不能再住在刺史府,不過他在朔州城作威作福久已,好的住處自然不少。

    “呂大人,少主已經幾次三番的催促,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完成少主交付的任務。你要清楚,只要高興不死,你就始終只能呆著朔州這荒僻之地,處於他的陰影之下!”

    說話的是一個黑衣蒙面人,因為黑袍過於寬大,他又處於黑暗之中,是以除了能看出他身形頎長之外,其他的卻看不真切,只能從聲音聽出他的年紀並不大。

    “特使大人,前些日子小的本與突厥七王子阿史那庫合真商議於戰火中斬殺高興,卻不想那阿史那庫合真馬失前蹄,竟被高興生擒,突厥人逼不得已退兵而回。這些日子以來,為了不讓高興發覺,也為了仔細的尋找高興的弱點,小的一直殫精竭慮,韜光養晦,對高興虛與委蛇,終於得到了他的信任!”

    呂宏看著隱在暗處的黑影,眼中閃過一抹火熱,篤定地沈聲道:“如今,高興讓我主掌朔州財政,府庫俱都被小的悄悄搬空,沒有足夠的錢糧器械,只要突厥再次來攻,朔州便無法固守,高興必然會被恐慌憤怒的百姓推上風口浪尖,到時候,只要小的振臂一呼,再加上突厥的幫助,高興必死無疑!”

    “呂大人果然是好算計啊!”黑衣人突然轉過身來,感慨萬分地嘆息道,語氣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聽見這突然變換,異常熟悉的聲音,呂宏一楞,接著便被無限的恐懼所籠罩,手足一片冰冷,雙腿一軟便癱倒在地。呂宏臉色慘白一片,渾身大汗淋漓,痛哭流涕地哀求道:“刺史大人,小的只是胡言亂語,您千萬別當真,千萬別當真啊!小的衷心天地可鑒,絕無半點害你之心啊!”說著,呂宏渾身如篩糠般顫抖著,不斷地以頭搶地,“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

    黑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張極是俊俏的臉頰,嘴角噙著笑,靜靜地看著跪伏在腳下的呂宏,眼中無悲無喜。雖然高興的面容堪比絕色的女子,但唇上細細的黑須卻讓他平添了一分魅力和威嚴。

    “呂大人,這些年你私用職權,貪墨了不少朝廷的財產,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吧?強取豪奪,橫征暴斂,徇私舞弊,貪贓枉法,將朔州弄的是烏煙瘴氣,怨聲載道!你自己說說,你的這些累累罪行,本官該如何處置才能平息民憤?”高興的聲音雖然很淡,但語氣中卻透著蓬勃的怒氣。

    “大人冤枉啊!”呂宏聞言被驚得差點魂飛魄散,連忙辯駁道。

    “冤枉?方才本府可是親耳聽見你親口所說要與突厥聯合謀害與我,更是將府庫搬之一空,挪為己用,你還有什麽話說?通敵叛國,株連九族!”說道最後一句,高興突然瞠目厲喝,渾身頓時散發出磅礴無匹的殺氣,直壓得呂宏趴伏在地,幾乎要窒息過去。

    “大、大人,饒命啊!只要您能放過小的一命,我願意給您當牛做馬,付出一切!”呂宏強忍著身心的不適,語音顫抖著,艱難地說道,說完最後一個字,他似乎耗盡了氣力一般,神情萎靡,氣喘如牛。

    高興沈吟半晌,這才淡淡地道:“念在你誠心認錯的份上,本府倒是可以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只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接受?”

    “願意,願意!下官願意,只要大人饒我性命!”呂宏頓時狂喜地看著高興,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你先起來吧!”

    “謝大人!”呂宏早已因為情緒的大起大落耗盡了氣力,如今站起身來倒是有些艱難,踉蹌了好一陣才站直了身子,但看上去依舊有些虛浮。

    ……

    八月五日,朔州司馬呂宏在府中設宴,邀請朔州城中大小權貴商議下半年的利益分配問題。

    起初,對於朔州首腦高興未出席的事情眾人並未有什麽懷疑,畢竟雖然高興是刺史,但朔州真正的主人卻是呂宏,高興這個外來人一直說不上話,不然他上任數十天來,卻沒有什麽表示。

    然而等眾人到達宴會廳時才發現,等待他們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刀槍斧鉞。不等他們有所疑問,呂宏一聲令下,一場屠殺就此展開。

    半個小時後,高興施施然來到,望著遍地的鮮血與殘肢斷臂,臉上並沒有什麽不適的神色,有的只是淡定冷漠,只是他心中卻有些傷感。無論這些人生前犯過多大的錯誤,如何有取死之道,但畢竟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雖然高興並不想多造殺孽,但他卻更知道殺戮有時候才是處理問題的最佳方式。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朔州城所有實力雄厚的家族家主俱都因為謀反作亂,被當場斬殺!”呂宏一臉討好地看著高興,臉上的神情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不過心中作何想卻是不得而知。

    高興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做的不錯!”

    “真的?”呂宏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激動的欣喜之色,“那大人可否看在小的盡忠職守,交出府庫財產的份上,饒過小人小命?”

    “可以,不過你還要做一件事!”

    “什麽事?”呂宏疑惑不解地看著高興,語氣中頗是希冀。

    他不是沒想過暴力反抗高興,但高興既然能清楚地知道他與拜月教的勾結之事的一切細節,那他除了本身出色的實力之外,暗處的勢力更是深不可測。呂宏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投機倒把,媚上欺下倒是擅長,但他卻極其貪生怕死。

    高興沒有說話,只是隨手自地上撿起一柄帶血的長劍遞到呂宏面前。

    看著長劍上殘存的,觸目驚心的血跡,呂宏心尖一陣發顫,不由顫聲問道:“大人,你這是、是什麽意思?”說完,呂宏有些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

    “你死了,這朔州城上空的怨氣才能徹底消散,本府也可以高枕無憂,不必再每日防範有人在暗中算計我!”高興的語氣很淡,說出的話卻是殺氣逼人,讓呂宏渾身巨顫,如同被陰風吹過。

    “不不不,大人,小的絕對再不敢有一絲害您之心,您一定要相信我!”呂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地哀嚎道。

    “晚了!”高興嘆息一聲,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個在陽光下拉得老長的背影。

    “我殺了你!”看著高興毫無防備的後背,呂宏面目頓時變得猙獰可怖,雙目血紅,他憤怒地嘶吼一聲,猛然爬起身來,舉著長劍,奮力向著高興刺去。

    “唉!”伴隨著一聲無奈的嘆息,呂宏前沖的身形突然一頓,口中“嗬嗬”有聲,瞳孔瞬間放大,生命的光芒慢慢消散。

    “碰!”

    高興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當他的身影邁出門時,呂宏的身子也終於不甘地倒下。

    ……

    “大人,丐幫弟子連日傳回信來,宇文邕發兵三十萬伐齊,預計兩日後便可抵達並州境外。”這一日,高興正在批閱文書,許久沒有露面的張順之卻輕裝簡從,喬裝來到刺史府,一臉嚴肅而緊張地說道。

    高興心中一緊,用力過度,手中的狼毫頓時應聲而斷,烏黑的筆墨汙染了他潔凈的白衫,但高興卻似若未覺,反而一臉鄭重而嚴肅地看著張順之道:“小心當真?”

    “千真萬確!”張順之肯定地答道。

    高興沈重的臉色突然一松,臉上露出一絲釋然而激動的笑容,喃喃自語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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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蕭淩一跪

    見高興如此神態言語,張順之心中困惑的同時,也隱隱有了一些猜疑,一想到那個可能,他渾身便止不住地因為興奮激動而顫栗。張順之深吸口氣,壓抑著紊亂的心跳和呼吸,有些幹澀的問道:“大人,不知您的話是什麽意思?”

    高興見張順之一臉期待,眼中跳躍著希冀激動火光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道:“順之,你還記得三年多前,我曾說過的話嗎?”

    “大人曾說,要組建丐幫,將天下所有乞丐容納其中,幫助更多苦難的人!”張順之有些激動,頓了頓,他又有些傷感地說道:“如今丐幫弟子近萬,觸角幾乎遍布整個齊國,受丐幫幫助的窮苦百姓更是不計其數,然而天下間卻依舊有無數百姓苦苦掙紮著,丐幫縱使給予他們錢財,暫時幫助他們拜托困境,但終究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命運!”

    “你說的不錯!”高興點頭,然後認真地看著張順之道:“如今機會來了。”

    “大人說的難道是……”張順之雙目瞳孔驟然收縮,遲疑著問道。

    “是!”高興鄭重地點點頭,然後扶案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繁星點點的天空,聲音有些飄渺而沈重,“自黃巾起義後,天下大亂,梟雄輩出,數百年來中原的戰火幾乎從未停止。即便最後司馬氏一族結束了三國的亂戰,建立了新的秩序,但司馬氏一族卑鄙、貪婪、自私的性格以及士族門閥之間的爭權奪利,還是讓剛剛平靜下來的中原大地再次燃起了戰火。”

    “八王之亂導致漢室衰微,叫北方胡人蠻夷有機可乘,至此漢民族便淪為最下等的民族,時時飽受著異族的奴役與摧殘,多少同胞在蠻族的鐵蹄下哀嚎痛苦,高傲聰慧的漢民族更是分崩離析,遠走他鄉。”

    “每每想到先輩們耗費無數心血流傳下的瑰寶被異族褻瀆,被無能的子孫遺棄,我心中的怒火便久久不能平息。雖然我高氏一族乃是漢人,但久居六鎮,與胡人雜居,早已讓先祖忘記了自己真正的歸屬,是以就算他建立了威震一時的齊國,但漢民族依舊處在異族的壓迫之下。”

    “三年前,我便許下宏願,終我一生一定要結束天下的戰爭,讓九州神器重歸漢民族的手中,重鑄祖宗的榮耀,更要讓異族永遠臣服在我們的腳下。三年的苦心經營,默默忍耐,機會終於來了。此番宇文邕來犯,高緯必敗,正是我等待已久的好時機!”

    說完,高興渾身驟然迸發出滔天巨浪般的氣勢,這不含一絲殺氣的氣勢,雖然給予了張順之極大的壓力,但卻沒有絲毫恐懼,有的只是為他舍我其誰,睥睨天下的豪氣所欽佩,折服,想要頂禮膜拜。

    “大人,屬下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只要您一聲令下,無論刀山火海,絕不推辭!”張順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鏗鏘有力地說道。

    “順之,你的心思我明白,起來吧!”高興轉身,認真地看著張順之,一邊扶他起身,一邊鄭重地道:“我早就說過,你不僅是我高興的下屬,更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

    張順之渾身巨震,心頭一陣激蕩,眼圈不禁有些泛紅,除了用力點頭,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有高興這一句話,縱使立即死去,他也心甘情願。

    高興用力拍了拍張順之的肩膀,然後回到座位上,和聲問道:“順之,我讓你找的人有什麽消息了嗎?”

    “找是找到了,不過屬下卻請他不動。最後還是蕭大哥失去了耐心,直接將張大人一家老小都綁了來,明天午後差不多就能到朔州了。”張順之收拾了心情,認真答道。

    “呵呵!”高興輕笑出聲,一臉滿意地道:“蕭淩果然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好,好!只要有張延雋坐鎮朔州,我就可以抽身出來好好會會宇文邕,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

    “放開我,你這個粗魯的家夥!快放開我,你這個頭腦簡單的莽夫,卑鄙無恥下流!”一個模樣俊朗,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一臉憤怒地看著身前冷冰冰的蕭淩,一邊大聲咆哮,一邊奮力掙紮著,只是任憑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卻依舊無法掙開蕭淩的束縛。

    蕭淩卻是一言不發,只是冷著臉,直接無視了中年人的怒罵。

    中年人叫罵一陣,蕭淩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自己卻是一陣疲憊,氣喘如牛。再次瞪視了一眼渾身冷冰冰,如同冰塊一般不帶絲毫感情的蕭淩,中年人心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刺史大人到——”就在這時,一個悠長的聲音傳來,中年男人與蕭淩一同循聲看去,就見後院的拱門中走出一個白衣飄飄,俊秀無比的青年,氣度高貴而瀟灑,不是高興還會有誰。

    “在下高興,見過張延雋張大人!”高興風度翩翩地走到中年人身前,臉上的笑容濃郁了幾分,親切而恭敬地施禮道。

    “你就是高興?你將我擼來究竟有什麽目的?!”張延雋先是一怔,接著便一臉憤怒地瞪視著高興,大聲喊道。

    “張大人息怒,雖然高某請張大人來的方式有欠妥當,但請您相信,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是高興孟浪,還望張大人海涵!”高興溫言解釋道,一臉歉然。

    “沒有惡意?沒有惡意你綁了我的家人,一路上更是不斷用家人性命威脅與我?”張延雋本就惱怒的心緒瞬間攀升到極致,瞠目厲喝道。

    “張大人,對不起,是我讓你受委屈了!”高興一臉愧疚地看著張延雋,直挺的腰身頓時向前折下九十度,態度十分誠懇而謙虛。

    張延雋還欲說什麽,但對上蕭淩那極其冷漠的眼神,高興臉上好不作假的真誠與歉疚,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中再也說不出來。

    “高大人,你還是說說你為什麽要將我帶至朔州吧!”張延雋的語氣依舊有些僵硬,顯然心中依舊存有芥蒂。

    高興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張延雋,直到後者有些不自然時才鄭重非常地道:“我想懇請張大人出任朔州司馬,代我掌管朔州政務!”

    “什麽?!”張延雋不可置信地看著高興,失聲驚呼道。他怎麽也未料到,高興大費周章,“請”他來此的目的居然是這個。雖然張延雋曾今擔任過晉州邢台左丞,但如今卻是一文不值的草民。本以為這一生再無緣官場,卻不想高興竟向他發出了邀請。

    張延雋此人,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在北齊成千上萬的官吏中,還是少有的有才華的實幹派。

    張延雋此人公忠正直,勤勞敏捷,在他擔任晉州邢台左丞(中央特遣政府政務秘書)的時候,軍事上所有供應品他都有儲備,百姓安居樂業,邊疆也一直相安無事,可見此人有著非凡的才能。

    可惜張延雋的命運一如北齊絕大多數懷才不遇的人一樣,受到了北齊三貴為首的家奴弄臣的排擠,最後郁憤地離開了官場。歷史上,也正是因為失去了張延雋,晉州的政務才變得一片混亂,公私不分,烏煙瘴氣,以至於後來宇文邕兵臨晉州時,齊軍幾乎沒有什麽抵抗之力。

    “張大人,您也知道,如今我大齊內部朝綱混亂,奸佞橫行,外部強敵環伺,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覆,只可惜皇上等一幹權貴卻依舊紙醉金迷,渾渾噩噩。高興身為高氏皇族子弟,怎能忍受祖先的基業就此淪喪?!”高興義憤填膺地說道。

    張延雋眼中精光一閃,臉上卻不動神色地問道:“不知高公子此言何意,又找我一介草民前來作甚?”

    “張大人乃聰慧之人,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意圖,又何必明知故問呢?”高興玩味地笑了笑,臉色卻攸的變得極其嚴峻,“張大人,高某已經得到準確的消息,周國宇文邕已經發兵三十萬來攻,不日就將抵達晉州境內。”

    “嘶——”張延雋聞言頓時倒吸了口涼氣,為這爆炸性的消息而震驚不已。他當然知道,周國出兵晉州,將會有多麽惡劣的後果出現。

    “張大人,高某打算引兵抗敵,但北方的突厥卻不能不防,縱觀天下,能有能力掌管一州軍政的也只有您了,還望您看在大齊數百萬百姓的份上,暫息雷霆之怒,答應高某的請求!求您了!”高興言辭懇切地說完,再次深深施禮。

    張延雋怔怔地看著高興,耳邊不斷回蕩著“為了大齊數百萬的百姓”這句話,久久說不出話來。

    對面的少年雖然還不足二十歲,但卻已經官至三品,不僅是開國郡公,更是貴為隋王之子,但卻幾次三番向自己這個無名小卒低聲下氣,態度恭敬,言辭誠懇,即便是有作秀之嫌,也不能不讓人感動。

    “張大人,如果您心中還在生氣,那就怪罪我好了!”蕭淩卻在此時開口,他一臉嚴肅地看著張延雋,筆直的身軀突然入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倒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蕭淩,你怎麽,你快起來!”蕭淩的動作讓高興心中大是震驚,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上前去攙扶蕭淩。

    要知道,驕傲的蕭淩迄今為止只跪過三個人,一個是死去的師父,一個是高興,最後一個就是如今的張延雋。高興當然也知道蕭淩之所以如此,為的不僅是他高興,更是為了全北齊受苦的百姓。他雖然沈默寡言,孤傲無比,但內心的善良卻從未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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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誰的機會

    張延雋一臉吃驚地看著蕭淩,心中十分震撼。自晉州到朔州,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他對蕭淩也有了深刻的了解,知道在這個青年冷峻無比的表面下,是一顆極其驕傲的心。如今他主動給自己下跪,可見高興的人格魅力之大,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

    誠然如高興所說,當今的齊國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爛的不能再爛,如果沒有一個人站起來,那等待它的只能是覆亡一局。遙想當年,學習孔孟之學,先賢之道,為的不就是光宗耀祖之余能夠替老百姓做些事情嗎?只是數十年過去,歲月蹉跎,自己卻依舊一事無成,碌碌而為。

    “張大人,大齊不只是高氏一脈的大齊,更是天下百姓的大齊。覆巢之下豈有累卵,失去了國家的庇佑,戰火之下,將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大人,宇文邕雖然雄才大略,愛民如子,但他終究只是漢化了的胡人,若是繼續讓鮮卑族統治中原,先輩們費盡艱辛遺留下的瑰寶還能留下幾許,還民族還如何得以延續?難道你要為了你所謂的名節,所謂的矜持,眼睜睜地看著無數百姓痛苦地倒在你的面前嗎?!”

    高興雙目通紅地看著張延雋,有些聲嘶力竭地大喝道。這一刻,高興分外痛恨孔孟的忠君之道。就是因為這個,多少能人志士壓抑著自己的本心,做著讓人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

    傅伏如此,張延雋如此,獨孤永業如此,就連高長恭也是如此,與其說他們是對昏君的愚忠,不若說他們是對心中信仰的堅守,讓人又敬又恨。

    張延雋的面色如同天邊的雲彩,悠忽變幻,陰晴不定。高興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晨鐘暮鼓敲砸他的心頭,讓他有一種醒醐灌頂一般,渾身都輕輕顫栗著。

    自己一生追求的是什麽?難道只是在昏君佞臣面前唯唯諾諾,無人之時默默嘆息?難道自己苦學數十載,為的只是在鄉村當個教人識字的私塾先生,碌碌一生?難道曾今的豪言壯志,如今只剩下了下頜上那一綹頹廢至極的胡須?

    這些念頭在張延雋腦海中一閃而逝,他心頭的迷茫與頹喪剎那間消失不見,看了激動憤慨,情難自禁的高興一眼,張延雋突然跪倒在地,恭敬而堅決地說道:“張延雋承蒙大人不棄,願效犬馬之勞,自今往後不離不棄!”

    高興先是一怔,繼而是狂喜,“好,好啊!”高興忙上前將張延雋攙扶起來,聲音有些顫抖著,感慨地說道:“我有張大人,如魚得水也!”

    “大人謬讚,張延雋愧不敢當!”張延雋臉上沒有絲毫的恃才自傲,有的只是謙遜和恭敬。既然下定了決心,他自然會擺正自己的位置。

    說完,張延雋又轉過身來,半蹲著身子,雙手抓住蕭淩的手臂,真誠無比地看著蕭淩,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道:“蕭大人,您快快請起!今後你我一起共事,之前的誤會就讓它隨風去吧!”說著,張延雋雙手用力將蕭淩拉了起來。

    “只要張大人不怪就好,這朔州的百姓還需要您多多招撫!”蕭淩嘴角輕輕一扯,雖然沒有明顯的笑意,但他的情緒終於好上許多。尤其是說話做事知進退,顧大局,是他最大的進步,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曾今那個只知拿刀殺人的殺手,而是一個獨當一面的殺將。

    張延雋和蕭淩的動作高興看在眼裏,樂在心裏。沒有哪個人真的希望自己麾下的人征戰不休,那樣做起事來能有多少功效。

    古人雲:“千載一聖,猶旦暮也;五百年一賢,猶比髆心。”可見賢明之人的難得。

    南北朝時期有名的文學家顏之推曾有著作《顏氏家訓》,其中慕賢第七一篇曾這樣評價張延雋。

    張延雋之為晉州行台左丞,匡維主將,鎮撫疆埸,儲積器用,愛活黎民,隱若敵國矣。群小不得行志,同力遷之;既代之後,公私擾亂,周師一舉,此鎮先平。齊亡之跡,啟於是矣。

    高興之所以如此看重張延雋,也正是這個原因。以張延雋的才能,一定可以為他守護好後方,讓他能夠專心對付宇文邕。如今,陳國與司馬覆鏖戰不休,無力北顧,只要操作得當,北齊有很大的可能反敗為勝,高興也能一舉奠定自己稱霸的地位和基礎。

    張延雋當即被高興任命為朔州司馬,實際卻是掌刺史之職。對此,張延雋是受寵若驚。想想曾今在晉州,處處受到三貴的家奴弄臣的擠兌打壓,如今高興卻是推心置腹,委以重任,相差無異於天地。

    每每年級此,張延雋便在內心告誡自己,一定要殫精竭慮,為高興守護好朔州,不叫突厥南下半步。雖然這是個極其艱巨的任務,但張延雋卻是堅定不移。好在高興在朔州兩月,朔州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士卒雖然不能說多麽精悍,但也好歹有些模樣了。否則就算張延雋智計百出,面對這混亂不堪的危機局面,只怕也要蹙眉哀嘆。

    ……

    “大人,秦將軍和傅將軍到了!”九月十八日,高興正與張延雋交接公務,張順之有些激動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高興手中的動作一頓,豁然起身,有些興奮地道:“快快有請!”說著,高興放下手中的卷宗,沖張延雋道:“張大人請稍等,本府去去就來!”

    “兩位將軍遠道而來,下官自當隨大人一起前去迎接!”張延雋說著連忙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衣衫便隨著高興的腳步一同向門外走去。

    高興眼中閃過一抹讚許,輕輕點了點頭便不再遲疑,大步向門外走去。

    “末將參見秦瓊(傅伏)參見將軍!”高興剛出門,便有兩個宏亮的聲音傳來。

    “哈哈哈哈!”高興大笑著上前將秦叔寶與傅伏攙扶起來,溫和地說道:“二位兄弟快快請起,一路幸苦了!”

    秦瓊和傅伏一陣謙虛。比起先前,秦叔寶成熟了許多,身子也愈發挺拔壯碩,那虬結的肌肉將身上的鎖子甲撐的滿滿當當,身上的氣勢也愈發沈凝肅殺,整個人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一般,鋒銳無比。

    自從擔任了騎兵師的師長,秦瓊所經歷的戰爭實在不在少數。先是被高興派去涇州襲擾陳軍黃法瞿,後來又與獨孤永業在兗州遊鬥。大大小小的戰爭,讓秦瓊飛快的成長成熟,如今更是獨當一面,他麾下的騎兵也成為高興手中少有的精銳。

    比起秦瓊,傅伏則更顯穩重內斂。相較於數月前,他對高興的態度也恭敬溫和了許多。脫去一身的羈絆,在興華的幾個月裏,他對百姓的疾苦有了更深的感觸,更是為高興的最為而欽佩敬服。

    “你真的是傅伏將軍?不是叛逃了麽,難道……”張延雋一臉吃驚地看著傅伏,遲疑著問道。

    “如你所想!”高興笑著說道:“傅將軍,這位就是曾今擔任過晉州邢台左丞的張延雋張大人,如今擔當朔州司馬。張大人,這位正是大都督傅伏將軍,也是我找來執掌朔州兵馬的統領。”

    “傅伏見過張大人!早就聽聞張大人公忠正直,勤勞敏捷,今日得見,幸甚之至啊!”傅伏虎目一亮,張延雋的名字他也是聽過的。一邊說著,一邊正經地行禮。

    “傅將軍客氣了,您的名號我可是如雷貫耳啊!與您相比,我的那些功績實在不值一提。”張延雋收拾了心情,恭敬地給傅伏還禮。

    高興又為秦瓊和張延雋做了介紹,待二人見禮過後便帶著三人進了宴會廳。簡單寒暄了幾句,酒宴便呈上桌來,三人分賓主落座,高興舉起面前的美酒,笑看著三人道:“諸位,從今天開始,這朔州城十萬軍民我就交給你們了,希望你們能夠同心協力,萬不能讓突厥南下半步!這第一杯酒,我敬你們!”說著,高興仰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大人放心,我等定竭心盡力!”三人紛紛堅定地看著高興說道。

    “好,好!有三位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

    在高興與秦瓊三人暢飲的同時,晉陽城安德王府也迎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來者是個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相貌甚為清秀。此人雖作男子打扮,但閱女無數的安德王還是一眼看出這少年實為女兒身。少女的美貌讓高延宗頗為心動,但她的身份卻又讓高延宗深深的忌憚,只能將那一份念想深埋心底。

    “王爺,周帝宇文邕發兵三十萬來攻,不日就將到達晉州,您可知道?”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但淡淡的語氣和言語中所透出的消息卻讓高延宗驚得立即驚得跳將起來,豁然變色。

    “什麽?!”

    “宇文邕來了,王爺的機會也來了!”女子臉色十分冷靜,眼眸卻是那般深邃睿智,完全與她的年紀不相符合。

    “機會?”高延宗一怔,困惑不已。

    女子輕輕一笑,頓時如同冰雪消融,萬物逢春,讓高延宗看的一呆。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和得意,口中卻淡淡地道:“是的,王爺期盼已久的機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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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戰爭是什麽樣子?

    九月下旬的朔州城,已經頗有些塞北秋季的風光。天空格外的瓦藍,如同一面澄澈無比的鏡子,沒有一絲瑕疵,高懸的太陽也少了夏日那一分駭人的炙烤,多了些親切溫和。

    “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刺史大人既然提高了咱們的待遇,咱們就不能馬虎大意,一定要竭盡所能保護好朔州的安全,不能給刺史大人丟臉!”傅伏站在朔州城頭上,環顧著站在城頭上的士卒們,大聲說道:“咱們是朔州城的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氣概與英姿!來來,都昂首挺胸!”

    眾士卒聞言紛紛收腹挺胸,一臉嚴肅,站得如同標槍一般筆直,身上透著淡淡的肅殺之氣。

    幾個月的訓練,朔州城的士卒可謂脫胎換骨,煥然一新。軍容整肅,紀律嚴明,也許戰鬥力還有所欠缺,但比之呂宏當政之時好了不知凡幾。

    其實也難怪,呂宏當政之時,一心想的只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貪汙腐敗,作威作福,只會將這些士卒當作家丁奴役使喚,哪裏會尊重他們,管他們的死活。

    然而高興卻是完全不同,不僅大大地改善了他們的待遇,更是按時發放了豐厚的軍餉。亂世中最不缺的就是兵,他們所求的不過是家人的溫飽和安定,只要這兩樣有了保障,他們就願意將自己的生命交付給你。這樣的行為看似愚蠢,但卻是誠摯的,是生活最真實,也是最感人之處的體現。

    朔州毗鄰突厥,環境艱苦,形勢惡劣,是以民風剽悍,身強力健,朔州軍只不過是紀律散漫,思想麻木,只要改變了這兩點,他們所凝聚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傅伏一生戎馬,對軍旅有著異常深厚的感情,雖然他只接管了朔州軍務兩天,但卻與士卒們打成了一片,更是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軍隊是個覆雜的地方,但又是個單純的地方,只要你足夠強大,足夠真誠,那一定會被它真正接納。

    傅伏滿意地點點頭,遙望天邊空曠無垠的草原上,微微有些泛黃的枯草,感受著秋風吹過面頰的絲絲涼意,心中沈甸甸的,既有高興的殷切囑托,也有對北齊未來的迷茫與擔憂。

    “嘚嘚嘚!”

    突然,天際處出現了一個細小的黑影,並逐漸放大,與此同時,急促的馬蹄聲也愈發清晰起來。

    傅伏收回思緒,雙目緊緊地凝視著那接近的黑影,臉上嚴肅一片。

    “報——”

    黑影還離著老遠,便舉起了專屬朔州城的信號旗,同時大聲呼喊起來。傅伏一擺手,城門上的絞索“咯吱咯吱”響起,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

    黑影正是朔州的斥候,他一路奔進了朔州城,不待胯下戰馬挺穩便翻身而下,步履輕快地攀上了城頭,來到傅伏面前道:“報告將軍,突厥七王子阿史那庫合真率領五萬鐵騎浩蕩而來,午後便能抵達朔州城下!”

    傅伏心中一沈,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冷靜嚴肅。他只是輕輕揮了揮手,沈聲道:“再探!”說完,傅伏要求城頭守軍嚴加警惕後,便只身下了樓,尋找張延雋而去。

    阿史那庫合真率領五萬鐵騎,顯然不是走親訪友,觀光旅遊的。月前高興將之於陣前一招生擒,被他引為生平奇恥大辱,暴躁驕傲如他,怎麽能忍得下這口惡氣。

    尤其是阿史那庫合真曾聽說,他的未婚妻,大義公主,宜陽王趙彥深的孫女和高興有過曖昧難明的關系。雖然趙晶被劫,最後不知所終,自己也娶了別的女人,但對趙晶,他卻是念念不忘,也許這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新仇舊恨,阿史那庫合真對高興萬分痛恨。只是身陷囹圄,阿史那庫合真也只能忍氣吞聲。這不,二十天前他一從朔州回到突厥,便開始召集兵馬,如今正是報仇而來。

    傅伏剛到刺史府門口,張延雋便從內裏出了來。張延雋笑看著傅伏道:“傅將軍,突厥來犯的消息我聽說了,咱們一起商量一下對策吧?”

    “張大人請!”張延雋毫不拖沓的作風讓傅伏甚是滿意,於是便點頭說道。

    二人一同走進一間靜室坐定,張延雋便開口道:“傅將軍,行軍打仗我並不擅長,一切多由您費心了,我會為您做好一切後勤工作的!”

    傅伏雙目一亮,長身而起,恭敬地行禮道:“多謝張大人,有您在朔州,傅某便無後顧之憂,縱使突厥兵力再多一倍,我也有信心與之周旋一番,更何況還有秦將軍在旁策應!”

    “傅將軍說的是,只要我等同心協力,敵人再強我們也不必害怕!”頓了頓,張延雋又道:“小王爺既然將朔州托付給我們,我們就要竭心盡力,不能有負所托啊!不過傅將軍也要註意安全,您若是受傷了,我可沒辦法守住朔州!”

    “張大人過謙了,傅伏只是莽夫一個,還要您多多招撫!”傅伏謙虛了一句,再與張延雋商談了一陣防禦調度等問題後便匆匆回到城頭開始安排起來。

    雖然他不怕任何敵人,但也沒張狂到目中無人的地步。戰爭非同兒戲,他的一個錯誤決定命令也許就會斷送萬千條性命。這沈重的責任容不得他有半點馬虎大意。

    在阿史那庫合真率領五萬鐵騎鋪天蓋地地湧向朔州時,秦瓊和他的騎兵師一萬精銳騎兵如今又在何方呢?

    雖然北齊的邊境線是以朔州東北的恒州為界,在長城外還有好大一片土地,然而這些年北齊日益積弱,與周國無休止的爭鬥讓突厥坐收了漁利。長城之外偌大的一片土地早已成為了突厥人的牧場,任由他們的鐵蹄肆虐,齊國卻無能為力。

    朔州西北,靠近周國邊境,空曠無垠的草原上,正有一支兩千人的騎兵緩緩向著北方推進。這些騎士身上都穿著鮮紅的衣甲,迎風招展的旌旗上明顯有著齊國的標記。如此打扮,在突厥的地盤上,實在有些張揚,一個不好便會引起兩國刀兵相向。

    隊伍的最前面是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九十的青年,黝黑的臉龐如刀削斧鑿一般,透著剛毅果敢的氣息,一對虎目精光四射,讓人不敢逼視。

    此時,這青年手中正拿著一張羊皮地圖,山山水水,標註地格外詳盡,正是北齊長城以北,恒州以西,與周國,突厥想接的地方。

    “報——”

    “報告師長,我師各部都已經各就各位,請您指示!”

    聽見斥候的報告,青年將軍雙目一亮,渾身的氣勢大盛,稍有些激動地追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如今我師已經完全將五萬突厥騎兵納入了包圍圈,只要師長您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發動全面進攻,一定能讓猝不及防的阿史那庫合真一敗塗地!”

    “傳令下去,保持距離,慢慢壓縮包圍圈,但一定要小心謹慎,務必不能暴露了行蹤!”秦瓊用力點點頭,沈聲吩咐道。

    “是!”那斥候答應一聲,一臉興奮地跨馬而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

    九月二十日,北周宇文邕進抵晉州(州政府設平陽,山西省臨汾市),駐軍汾曲,派齊王宇文憲率軍兩萬人封鎖雀鼠谷,陳王宇文純率步騎兵兩萬人封鎖千裏徑,鄭公爵達奚震率領步騎兵一萬人封鎖統軍川,大將軍韓明率步騎兵五千人封鎖齊子嶺,焉氏公爵伊升率步騎兵五千人封鎖鼓鍾鎮,涼城公爵辛韶率步騎兵封鎖蒲津關,趙王宇文招率領步騎兵一萬人,由華谷北上,進攻齊國汾州各城,柱國宇文盛率領步騎兵一萬人封鎖汾水關。

    (周軍封鎖的幾處關卡都在汾水之畔,只要切斷了它們,晉州便失去了援軍,成為孤城,三十萬大軍齊上,頃刻間便能將之湮沒。)

    周軍的戰略目標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晉州,然後以晉州為突破點,直擊北方不遠的並州晉陽城。北齊帝國除了鄴城,晉陽便是最大的城市,也是最具影響力的城市。最為重要的是,高緯八月初便離開了鄴城,如今正在並州。只要能夠生擒高緯,北齊其他地方自然可以傳檄而降,這是最省時,也是最省力的方法。

    ……

    “咚!咚!咚!”

    沈悶肅殺的鼓聲響起,與此伴隨的是悶雷般的腳步聲,轟隆隆一片,震耳欲聾。

    望著天際遮天蔽日的土龍,感受著撲面而來,愈發壓抑而肅殺的氣息,李三的臉色越來越白,雙腿不自禁地打起擺子來。雖然他參軍已有三年,但卻從未上過戰場。

    原先為了有口飯吃,不被餓死,頭腦一熱參了軍,如今才真正後悔起來。雖說人死鳥朝天,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但當真正面臨死亡時,誰又能真正那般灑脫淡然。

    “鄭興,你、你說,戰爭、爭是什麽樣子的?”李三看著身邊身子站得筆直,一臉嚴肅冷靜的戰友,聲音顫抖著問道。因為過度緊張,他的聲音有些幹澀而失真。

    “流血,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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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一日三報

    “流血,犧牲?”李三聞言,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煞白得嚇人,渾身如篩糠般顫抖著,若非手中緊緊攥著的長槍拄著地面,只怕他會立即摔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怕死,我也一樣。但我更知道,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要想活命,只有殺死面前所有的敵人。”鄭興輕輕地舔了舔嘴唇,淡淡地說道,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往無前,豁出一切的氣勢。

    鄭興實際是高興所扮,緊趕慢趕,終於趕上了周軍攻伐平陽的戰爭。雖然沒有了張延雋的晉州,各方面都極其混亂,但畢竟地處邊境,軍隊的素質倒是比朔州強上不少。不過有三貴爪牙的地方,就算好,又能好到什麽程度。以高興的本事,再加上些許金錢攻勢,混進平陽城守軍中並非什麽難事。

    李三渾身一怔,顫抖的身子安靜了不少,迷茫絕望的眼中也多了些莫名的東西。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長槍,努力挺了挺背,雖然心頭依舊恐懼和緊張,但卻終究不再如先前般六神無主,充滿絕望。

    隨著腳步聲愈發震撼,綿延數十裏,遮天蔽日的土龍下,十萬浩浩蕩蕩的周軍終於在平陽城外三裏停下腳步。雖然還隔著很遠,但看著那黑壓壓一片的十萬人,感受著空氣中肅殺壓抑的氣息,平陽城二十余萬軍民心頭都甚是沈悶。

    “海昌王到——”就在這是,一道長喝在壓抑的平陽城頭響起。

    “參見王爺!”所有士卒一個激靈,臉色一緊,紛紛單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看向剛剛攀上城頭的將軍。

    這將軍約莫四時許,留著濃密烏黑的八字胡,身形微微有些發福,滿面紅光,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雖然他身上上位者的氣勢讓普通的士卒頗是敬畏,不過半蹲在人群中的高興卻是不屑地扯了扯嘴。

    整個北齊能讓他真正欽佩的人屈指可數,但面前的邢台仆射(中央特遣政府副執行長),海昌王尉相貴卻還不夠資格。

    在尉相貴身後,還站著一個面相清瘦的中年男子,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陰霾,身上的氣息也讓人暗暗皺眉。此人卻是行台左丞(政府秘書)侯子欽,乃是三貴忠實的走狗,媚上欺下,貪生怕死,卑鄙無恥至極。

    “將士們,皇上就在並州晉陽,頃刻間便能自晉陽發兵而來,所以你們無須擔心,區區十萬周軍又有何懼?”尉相貴環顧四周,大聲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正是我等為國建功,效忠陛下的時刻,本王希望爾等能夠奮勇殺敵,誓死守衛平陽!”

    “奮勇殺敵,誓死不退!”尉相貴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劍,高舉頭頂,瞠目大喝道。

    “奮勇殺敵,誓死不退!”城頭上斷斷續續響起士卒的附和聲,並且越來越大,最後更是連成一片,如同山呼海嘯一般,氣勢頗為雄壯。

    震耳欲聾的口號讓平陽城的士卒體內的熱血慢慢沸騰,心中的恐懼慢慢被驅散,低迷的士氣也提升了不少。

    有兩個人卻是例外外,一個是高興,此時的他就如同一個看客,心頭如同古井一般沒有絲毫漣漪,深邃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傷感。另一個則是侯子欽,愁眉緊鎖,臉色陰沈,不知道的還當是他憂慮不久後的戰爭,但高興卻發現他不時瞟向尉相貴的眼神帶著怨毒陰狠。

    “嘚嘚嘚”的馬蹄聲響起,眾人向城下看去,就見自北周陣營中一員將領策馬奔出。很快,這員周軍將領便接近了平陽城,目力極好的高興也看清了他的模樣。此人胯下是一匹黑色駿馬,手中則是一柄長約一丈的鐵槊,虎背熊腰,面容粗獷,渾身殺氣騰騰,甚為威武。

    恰好在城外一箭之地時,周將突然一拽馬韁,駿馬吃痛人立而起,他卻穩穩地端坐在馬背上,上身挺得筆直,沒有出現絲毫的晃動。

    這一手控馬的技術就讓高興暗暗點頭,只一個前來傳訊的偏將軍都有如此本事,難怪歷史上北周能統一了整個北方。若不是宇文邕實在時運不濟,太過短命,楊堅只怕到死都沒有機會謀權篡位,漢民族也許真的會就此淪喪泯滅也說不定。

    “誰是主事之人,請出來說話!”周將右手鐵槊斜指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平陽城頭的帥旗大喝道,語氣之中並無什麽尊重,更像是命令。

    尉相貴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在親衛的團團護衛下來走上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城下的周將,寒聲道:“吾乃大齊行台左丞,海昌王是也,何人在城下大呼小叫!”

    “哈哈哈哈!”周將聞言一陣大笑,“你就是尉相貴,不過如此啊!”此言一出,臉色本就不怎麽好的尉相貴臉色更是鐵青,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張狂鼠輩,你欲何為,快快說來,如若不然,本王就不客氣了!”尉相貴咬牙切齒,冷冰冰地厲喝道。

    “尉相貴,你家爺爺我名叫段文震,乃是柱國大將軍王軌將軍麾下先鋒將,此番前來正是要向你傳達我家將軍的話!”

    頓了頓,段文震接著道:“齊君倒行逆施,佞臣當道,朝綱混亂,民不聊生,如何有資格執掌這天下?尉相貴,你覺得憑借區區平陽城能夠抵擋住我大周三十萬大軍否?

    “我家將軍說,只要尉相貴大人能夠開關請降,他不僅會對城中軍民網開一面,更會奏請我大周皇上,為你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呸!回去告訴王軌這廝,叫他盡管放馬過來,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破城!”尉相貴氣得三屍神暴跳,雙目憤恨地看著段文震厲聲咆哮道。

    段文震一臉笑意地仰首看著尉相貴,和氣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望尉相貴大人你考慮清楚些,畢竟機會只有一次!”說到這裏,他的話鋒突然一轉,一臉嚴肅地道:“尉相貴,半個時辰後如果你還負隅頑抗,就休怪我家將軍下手無情!”

    “放箭!”回答段文震的則是尉相貴冷到極致的命令。不過段文震來時便測算好了距離,看著城頭上射下的羽箭無力地墜落在面前兩米遠處,他不禁嘲諷,放肆地大笑道:“尉相貴,洗幹凈脖子,等著你爺爺來砍!”說完,他一抖馬韁,轉身即走,毫不拖沓。

    “哇呀呀,氣煞本王!來人,隨本王出城去斬了這賊廝!”尉相貴暴跳如雷,紅著眼睛憤怒地咆哮著。

    “王爺息怒,息怒!”

    “王爺請冷靜,切莫中了敵人的奸計!”尉相貴周邊的齊將紛紛勸阻起來。

    因為晉陽距離平陽不遠,所以他們心中並不如何恐慌,也明白敵人的目的就是激怒尉相貴,逼他出城一戰。一旦城門開啟,周軍騎兵趁勢殺來,到時候平陽是否能夠保全,沒有人敢保證。最好的方法就是依托城池固守,等待援軍的到來。

    尉相貴也只是一時氣怒攻心,被眾人勸了一陣也恢覆了理智,更何況讓他出城一戰,他還真沒有勝利的把握。

    “侯大人,這裏的消息送往晉陽了嗎?”尉相貴深吸口氣,轉身看著侯子欽,低聲問道。

    侯子欽一臉恭敬地道:“回王爺,已經派人送出去了,您就放心吧。平陽錢糧物資充足,足夠我們支撐兩月之久,更何況我們只要固守四日,並州援軍就能到來,到時候平陽之圍得解,周軍也一定必敗無疑!”

    尉相貴暗自舒了口氣,點頭道:“如此就好,幸苦侯大人了!”

    侯子欽連忙謙虛:“職責所在,不敢居功。”不過他眼眸深處卻一抹淡淡的得意與陰狠。

    半個時辰的功夫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度征戰的雙方來說卻過得極其漫長。心頭或緊張,恐懼,激動,興奮等情緒,甚是覆雜難明。

    “嗚——”

    “咚!咚!咚!”

    伴隨著淒厲的號角聲響起,沈悶的鼓聲再次敲響,節奏也由初始的緩慢低沈變得急促而高亢。

    “啪啪啪”的腳步聲響起,連綿數十裏的周軍再次向前推進,看著不斷縮小的包圍圈,平陽城頭的所有人呼吸都急促紊亂起來。戰爭的氣息愈發濃郁,氣息也愈發壓抑起來,就連靈動的風似乎也被肅殺的氣息迫得靜止下來。

    “殺!”

    當周軍來到最佳的重逢位置時,一聲齊聲的,驚天動地的吶喊,刀盾手便在投石車,弓弩手的掩護下,扛著雲梯,樓車,撞城車等攻城器械發起了第一波的攻勢,正式來開了周武宇文邕第二次伐齊的序幕。

    ……

    並州,祁連池。

    “報——”

    高阿那肱擰眉不悅地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渾身大汗淋漓,一臉疲憊的驛馬道:“何事?”

    “啟稟大人,周軍十萬兵馬圍困平陽城,平陽岌岌可危,海昌王大人請求支援!”

    “如此小事也要驚動陛下,尉相貴果真如此無能?”高阿那肱眉頭緊皺,一張白凈的胖臉霎時黑了下來:“邊境軍隊偶有摩擦乃是常事,竟然如此大驚小怪!陛下如今正歡暢,豈能因為如此小事影響心情?!回去告訴尉相貴,叫他大膽迎戰,區區十萬周軍又有何懼!”

    驛馬雖然心中不忿,但畏懼高阿那肱的兇狠,只能忍氣吞聲,諾諾應聲地離去。

    一個上午,總共有三趟驛馬前來奏報平陽軍情,但都被高阿那肱呵斥回去,直到晚上,又有平陽使節前來,報告說“平陽已經淪陷。”高阿那肱才將此事稟報給高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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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更獵一圍

    落日的余暉下,樹木上均鍍上了一層金輝,淡淡的金色讓這茂密美麗的森林柔和了許多,更添幾許朦朧神秘的色彩。

    森林深處,正有一對璧人並騎而行,一邊欣賞著晚霞的美妙,一邊追逐著叢林中各種野生的動物,不時有女子清脆婉轉的小聲傳出,直讓林中的黃鸝自慚形穢。

    這兩人正是來並州休閑的北齊當朝皇帝高緯以及他最寵愛的妾侍馮小憐,馮淑妃。

    “陛下,看,那裏有只麋鹿!”兩人走了一陣,馮小憐突然眼前一亮,指著三十米外,一株灌木叢中低頭覓食的麋鹿,壓低聲音說道。

    “哦?”高緯眉頭一挑,待順著佳人的青蔥纖指看見那安靜的麋鹿,不由輕笑道:“愛妃稍等,看朕的!”說著,高緯便自馬鞍上解下一張非常華麗,點綴著繁覆花紋的長弓,提氣收腹,張弓搭箭屏息凝神,瞄準起來。

    如今高緯的《長生訣》達到第二重,體質得以大大改善,再也不是曾今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懦弱皇帝,兩膀上倒也有些氣力,拉得開弓,不需要再像從前般讓護衛將野物驅趕到中心,任他取樂。

    “嘿!”

    少頃,高緯吐氣開聲,右手一松,羽箭便帶著淒厲的尖嘯聲向那麋鹿射去。

    許是感受到了空氣中的殺氣,那低頭覓食的麋鹿突然擡起頭來,四蹄一頓,身子陡然向前竄了出去,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高緯原本自信可以一箭建功,哪曾想羽箭竟然只是堪堪射中麋鹿的尾巴,並未給其造成實質的傷害,而且受驚的麋鹿撒開了四蹄,眨眼間便鉆入叢林深處不見了蹤影。

    “呀!”馮小憐見麋鹿逃走,頓時驚呼一聲,滿臉失望之色。高緯看在眼中,氣在心中。本想在佳人面前表現一下,卻沒曾想出了個醜,讓他皇帝的顏面大損,心中便甚是不痛快。

    “小畜生,看你往哪裏逃!駕!”高緯憤恨地看著麋鹿即將消失的身影,怒斥一聲便要縱馬追擊。

    “陛下——”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高阿那肱焦急的長喝聲。高緯勒住馬韁,回身看去,就見高阿那肱一騎絕塵,正風馳電掣地向著自己趕來。高緯挑了下眉頭,有些不悅地看著高阿那肱。

    “陛下,微臣有緊急軍情稟報!”高阿那肱不待駿馬停穩便躍下馬背,狼狽地來到高位面前,一邊行禮,一邊將手中的戰報呈上。

    “怎麽回事?”高緯一邊示意身邊的護衛接過戰報,一邊皺眉沈聲問道。雖然高阿那肱是他的親信,但打擾了高緯尋歡作樂的興致,高緯又怎會給他多少好臉色。若是一般看不順眼的官吏,可不是沈著臉這麽簡單,很可能要掉腦袋。

    “回陛下,三十萬周軍突至晉州,十萬大軍圍困平陽,只是兩日功夫,平陽便淪陷宇文邕之手!”高阿那肱調整了下紊亂的呼吸,一臉驚懼地說道。

    “什麽?”高緯驚呼一聲,一把扯過戰報,仔細地查看起來,臉色陰晴不定。很快,高緯便擡起頭來,一臉沈重嚴肅地道:“高阿愛卿,傳令下去,即可拔營回城,同時讓安德王召集並州十萬守軍,準備南下對抗周軍!”

    “是!”高阿那肱嚴肅地答應一聲,向高緯施了一禮後便策馬而去。

    “陛下,臣妾知道您擔憂晉州戰事,歸心似箭。然而欲速則不達,忙中易出錯,依臣妾愚見,您還是先冷靜下來才能更好地處置軍國大事。”馮小憐收了一臉的媚態,關切地看著高緯,認真地說道。

    高緯一怔,有些遲疑地道:“愛妃的意思是?”

    馮小憐輕笑一聲,在夕陽的余暉下,她那白皙粉嫩的面頰上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輝,就連臉部的絨毛也是纖毫畢現,看上去朦朧而曼妙,直讓高緯一呆。

    “陛下,您不如更獵一圍,讓心中的擔憂憤怒得以宣泄。”頓了頓,馮小憐接著說道:“平陽城雖然陷落,但周軍也不能頃刻而至,有安德王為先鋒,並州暫時並無危險。”

    高緯思索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愛妃所言甚是。走,待朕捉住了先前那畜生,再去理會宇文邕那老匹夫也不遲!”

    “多謝陛下憐惜臣妾!”馮小憐一臉幸福,滿面紅暈地看著高緯,一副小鳥依人地貼在高緯的身側。

    “哈哈哈哈!”高緯頓時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馬鞭一抖,“啪”的一聲抽在馬臀上,駿馬吃痛,嘶鳴一聲如電竄出。高緯的一番動作倒也豪氣,只是他卻未曾瞧見,馮小憐眼中一閃而逝的有些得意,又有些覆雜的神采。

    時間回到兩天前,平陽城。

    “啊,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去死,去死!殺!”李三狠狠地將手中的長槍刺入一名剛剛攀上城墻的周軍體內,面目扭曲猙獰,雙目血紅私欲嗜血,口中發出如同猛獸般的嘶吼聲。

    一個人的成長也許需要數年,甚至十數年的積累,但有時候也許只需要一瞬間。戰爭,死亡,無疑是能讓人在片刻間脫胎換骨的催化劑。

    李三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一個近在咫尺的戰友被敵人投石車拋上城墻砸成肉醬的情形。

    那一瞬間,他親眼目睹了戰友的頭顱如同西瓜一般爆碎,紅的白的腦漿四散飛濺,脖子脊椎被生生折碎,粘稠腥臭的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不只如此,他還清楚地記得戰友死前眼中的驚愕與絕望,那眼神如同烙印一樣刻在李三的心頭,讓他顫栗,讓他瘋狂。

    他本來是個極其怕死的人,但當目睹了戰友死亡的慘狀,整個人突然變得癲狂起來。如果沒有周軍,也許就不會有戰爭,自己可以在軍隊中吃飽肚子,家中的老母也能有口飯吃,說不定過兩年還能說上一個媳婦。然而周軍的突然降臨,讓他這低廉卑微的願望都要破碎。他恨,他怒,既然要死,何不拉上幾個墊背?

    無欲則剛,無畏則強。一個癲狂的不怕死的人,所能爆發出的戰鬥力實在可怕。就如現在的李三,雖然渾身鮮血淋漓,但整個人依舊異常亢奮,兇狠至極。

    “殺!”

    然而李三還來不及得意,有一個周軍攀上城頭,手中的鋼刀陰狠地借著同伴屍體的掩護,陰狠地向著李三的肋下刺去。這一下要是紮實,李三焉能有命?然而此時他舊力方去,心力未生,想要躲避已是不能。

    就要死了麽?這樣也好,終於可以解脫了!

    李三擡頭看向遠處的天際,五彩繽紛的晚霞是那般美麗,只是他卻再也無法欣賞。然而李三等了半天,敵人的鋼刀卻依舊未刺入自己的體內,耳邊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發什麽呆,你不想活了?”

    李三扭頭看去,卻見一臉鮮血的鄭興正站在自己身邊,惱怒地瞪視著自己,而自己身周的周軍俱已死去。

    “謝謝!”李三感激地道,鄭興卻是理也不理他,冷冰冰地道:“不想死就認真點,我能救你一次,卻不可能救你兩次!”說完,鄭興便撲向一邊,一刀將一個剛爬上城墻的周軍劈下城去。

    “嗚——”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瘋狂進攻的周軍氣勢突然一弱,眨眼間便如潮水般退去,讓開了滿目瘡痍的戰場。

    從開始到現在,戰爭已經進行了三個時辰。平陽城下的護城河在一個時辰前便被周軍在投石車的掩護下填平,周軍的步卒得以攀上城墻作戰。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早已讓交戰的雙方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一往無前,撕碎面前所有的敵人。濃重的煞氣攪碎了美麗的秋日風光,殷紅的鮮血浸透了大地,是那樣的怵目驚心。

    “呼——”看著周軍退去,李三心頭頓時舒了口氣,身子似是被突然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貼著冰冷的城墻軟軟地癱倒在地,雖然氣喘如牛,一臉疲憊,但臉上卻帶著劫後余生的欣喜笑容。

    “沒死?很好!”高興扮演的鄭興緩緩在李三身邊坐下,瞥了一眼後者,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李三所說。

    “呵呵,嘶——”李三扯了扯嘴角,卻突然牽動了大腿上的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高興嘆了口氣,自懷中取出一支瓷瓶遞給李三,但臉上卻是冷冰冰的,身上更是籠罩著濃重的煞氣,“塗上,止血!”

    “謝謝!”李三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沙啞著聲音道。高興輕輕哼了一聲,但卻沒有開口說話。

    高興之所以如此,除了不想過於高調暴露了身份,更是因為心中有些不痛快所致。

    雖然平陽守軍並不是自己帶出來的士兵,但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是大齊帝國的子民,是忠於高氏皇族的可憐人,看著他們一個個就這麽無辜的死去,實在有些殘忍。

    高興真恨不得調集麾下所有的力量將宇文邕殺個片甲不留,但他卻知道,一旦自己有所動作,高緯一定會拼盡全力絞殺自己,到時候因此而死傷的百姓一定不計其數。所以他只能忍,等待著最佳的時機,畢其功於一役。

    在平陽城頭士卒們緊張地進食,救助傷員,修覆防禦工事時,平陽城內的侯府卻顯得有些詭異。且不說侯府外添了數名護衛,府內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安靜非常。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18
第400章 突圍

    晉州平陽城,侯府書房。

    “主人,小人已經安排妥當一切,何時動手,還請您示下!”這裏是侯子欽的地盤,但奇怪的是他本人卻是站著,而且一臉恭敬,哪裏向那個在晉州一人之下,趾高氣昂的侯子欽。在他的位置上正做著一個相貌極是普通的青年,此時正拿著一柄匕首慢條斯理地修剪著指甲。

    “你做的不錯。”青年輕輕將衣襟上指甲的碎屑吹落,這才擡起頭來,淡淡地說道,他的語氣很淡,根本聽不出多少感情,但侯子欽眼中卻露出一絲欣喜和如釋重負的神采。

    侯子欽雙手互握,一臉誠摯地道:“小人不敢貪功,若沒有主人,我又怎麽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你知道就好!”青年冷冷地看了侯子欽一眼,然後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衫,接著道:“明夜子時行動,切記小心行事,不能走漏一絲風聲,否則——”青年頓了頓,冷眼看了一眼猴子請,續道:“哼哼,後果你清楚!”

    “是是是!”侯子欽渾身一個哆嗦,一臉懼色,忙不叠地答應道。

    “嗯!”青年輕嗯一聲,打開房門,一擺袍袖,身子頓時如風般掠出,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中不見,院外負責戒備的士卒卻沒有察覺分毫。

    望著空蕩蕩的書房,侯子欽突然長嘆一聲,有些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晴不定,眼神不禁有些迷離。

    這一夜對於平陽城的北齊守軍來說尤為漫長,周軍的強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同伴的死亡也終於讓這些遠離戰火的士卒們清楚的認識到,戰爭並非兒戲,而是充斥著死亡與血腥。

    當天邊出現一抹鍍著金邊的淡淡紅色時,平陽城頭所有人都不禁長出了口氣,心頭壓著的大石終於松懈了一分。黑暗,總是能帶給人更為強烈的壓抑與恐懼之感。尤其是作為被動的一方,時刻要面臨著周軍的夜襲,他們根本不敢安心休息。此時,面對著初升的朝陽,他們心頭的疲憊與恐慌似乎也被驅散了不少。

    “嗚——”

    當天光大亮之時,隨著周軍進攻的號角聲,一天的戰爭再次開啟。

    對於廝殺中的雙方來說,時間過得很快,卻又很慢。他們聲嘶力竭地吶喊著,壓榨著體內所有的力量,為了建功立業,為了榮華富貴,更為了生存。

    一天的時間,周軍十次攻上城墻,但卻均被齊軍擊退。但周軍兩天付出三千人傷亡代價的進攻自然不會毫無建樹,齊軍傷亡近兩千,西面的城墻更是有幾處出現了巨大的裂痕,城上的物資更是消耗無數。從這數據自然不難看出,論軍隊的素養,齊軍顯然是不如周軍許多的。

    如果要讓高興選擇戰場,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攻堅戰。原因就是這樣的戰爭不但會有很大的傷亡,更是曠日持久,不僅非常被動,而且缺少戰爭的藝術性。是以,高興一直極力避免發生攻城戰。

    然而,如今的高興只是平陽城頭的一個小卒子,他無法指揮戰爭,不能左右戰局,也更不可能改變戰爭的結局。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高興的武功雖說出類拔萃,但面對著鋪天蓋地的石彈和箭矢,以及前赴後繼,源源不絕,悍不畏死的周軍,他個人的力量被無限地縮小。盡管他竭盡所能,但在黃昏到來,光明將去時,李三還是沒能掙脫死神的召喚,被一支冷箭透胸而過,釘在了城墻上。

    對於這個臨時的戰友,高興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但當他懷著不甘與對這個世界的眷念離開時,高興的心還是輕微地抽搐了下。

    從個人的角度來說,宇文邕是敵人,該當千刀萬剮,但相比於高緯,他卻是難得的明君,為了天下的百姓,讓他執掌九州神器似乎才是順天而為。但高興卻也知道,宇文邕天生短命,周國太子宇文贇更是扶不起的阿鬥,是天下動亂的根源。

    兩天的戰爭,多少次生離死別,早已讓平陽城守軍變得麻木而冷漠,無休止,高強度的廝殺,也幾乎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精力。當周軍鳴金收兵後,所有的齊軍士卒立即癱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的空氣,體會著劫後余生的幸運。

    戰場上,沒有人會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死去,所以活著的感覺格外的美妙,幸存的人會在下一場戰爭來臨之前認真地享受著活著的一分一秒。

    “大人,您說我們能勝利嗎?”高興正靠在墻頭擦拭沾滿鮮血,有些卷刃的鋼刀,一個年輕的面孔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這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汙垢,眼中充滿了疲憊與迷茫。

    “你有必勝的信心嗎?”高興手上的動作不停,淡淡地問道。

    少年一怔,思索了片刻,輕輕地搖了搖頭。兩天慘烈的廝殺,讓他對周軍的戰鬥力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再想想城外十萬精銳周軍,他的心便一片沈重。尤其是兩天過去,希冀出現的並州援軍依舊遙遙無期,讓本就焦躁的平陽守軍更是恐慌。

    高興無聲地笑笑,語音低沈地說道:“我不是刺史大人,更不是皇上,無法決定戰爭的勝利,我只能保證自己活著,活著就是勝利!”

    少年眉頭緊皺,但見高興沒有解惑的意思,遂也不再追問,只是靜靜地坐在高興身邊閉目養神起來。保存體力,抓緊一切時間休息,這是高興說的,所以他堅決地執行。不僅因為高興是他現在的上司,更因為高興救過他的命。

    亂世就是個剩者為王的時代,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只要活到最後,就是最大的勝利者。兩日來,守城的齊軍一批批倒下,高興卻始終屹立不倒,更是殺敵無數,救助了不少戰友,因此被提升為千人隊的隊長。

    ……

    秋天的深夜已經很有些寒意,尤其是北方,靠坐在城頭上的北齊將士更是不自覺地縮著身子,相互依偎著,彼此汲取著溫暖。突然,端坐的高興睜開了雙眼,兩道精芒點射而出,幾欲能將黑夜點亮。

    “狗蛋,醒醒!”高興推了推,身邊的少年,低聲說道。

    “怎麽了,大人?”少年掙開迷蒙的睡眼,砸吧著嘴,聲音還有些模糊。

    “通知眾兄弟,待會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離開我身邊!”高興趴伏在城頭上,雙目死死地盯著城外漆黑一片的曠野,低聲吩咐道。

    少年一楞,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起身呼喚身邊的同伴。眾人正詫異間,城外突然喊聲大作:“殺啊!”接著便聽見“咻咻咻”的破空聲響起。眾人頭皮一麻,條件反射地將身子縮在城墻後,躲避著暗處的冷箭。

    “啊——”即便如此,依舊有不少齊軍中招,慘叫著摔倒在地。城上頓時炸開了鍋,軍官的喝罵聲,士卒的尖叫聲交織在一起,十分混亂。

    “隆隆”的腳步聲響起,眾人借著城頭的火光向外看去,就見黑夜中突然出現了大批的周軍,刀劍如林,殺氣騰騰,怕是不下兩三萬人。

    “投石車,弓箭手,快!”高興振臂一呼,手下的一千士卒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張弓放箭,向城外的周軍還擊。其他人也紛紛醒過神來,隨著高興的命令行動,很快形成了有力的反擊。

    過了起初的混亂,齊軍便穩住了陣腳,再次按部就班地與周軍廝殺起來,雖然周軍人多勢眾,氣勢如虹,但若要在短時間內破城而入也非易事。

    就在高興領著手下戰士忘我地廝殺,抵抗者周軍瘋狂的進攻時,平陽城北側卻突然發生一陣騷亂。

    “城破了,齊軍降了!城破了,齊軍降了!”

    城外突然火光大作,通明一片,周軍將士更是如山呼海嘯一般吶喊起來,一浪高過一浪,幾欲將天地撕裂。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高興手下的將士不約而同的將慌亂迷茫的目光投向高興,均是手足無策。

    “放火,殺!”高興眼中閃過一片冷光,手中鋼刀一抖,身子便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向著北城躥去。

    狗蛋等人聞言,立即執行了高興的命令,紛紛將架起的油鍋推翻在地,然後縱火,火勢很快便蔓延了整個西城,同時也遮蔽了周軍的視線,阻礙了他們的進攻。而這時,高興卻帶著西城墻上三千余士卒風馳電掣般地沖下了城墻,向著東城門飛奔而去。

    “殺!”來到南城門,高興隨意幾掌將攔在門前的七八名士卒拍飛出去,迅速指揮著手下士卒將南城門開啟。

    “周軍攻進城了,若想活命就隨我一起往外沖!”高興看了一眼南城外正飛速逼近,圍攏的周軍,厲聲大喝一聲便一馬當先向著周軍殺去。

    “賊子哪裏逃?”高興甫一奔出平陽城,便聽見一個悶雷般的大喝。高興擡眼一望,來人卻是熟人,肩寬背闊,粗獷彪悍,手中還握著一柄沈重的鐵槊,好不威風。高興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道一聲“來的好”,不退反進,直直迎上前去。

    “找死!”段文震見高興一小兵竟毫不畏懼,頓時大怒,厲吼一聲,手中的鐵槊掄圓了就向高興兜頭砸下。

    “嘿!”高興輕斥一聲,身子於電光火石間一扭,人便來到了段文震的馬下,不待後者變招,高興手中的鋼刀就已經無聲地自其肋下刺入。

    “啊——”段文震慘呼一聲,一臉不敢置信地追落馬下,死不瞑目。高興卻是趁機翻身爬上馬背,一手提著段文震的鐵槊,一手拽著馬韁,揚聲大喝道:“段文震已死,誰敢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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