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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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石化的宇文邕

    “嗚――”

    十月初八早晨,宇文邕來到軍營正要部署軍事任務,遠方卻突然傳來一陣沈悶悠長的號角聲.宇文邕神色一緊,豁然起身,一邊大步向帳外走去,一邊沈聲道:“怎麽回事?”

    “陛下,是對面的齊人正在集結。”一名親衛連忙回答道。

    “嗯?”宇文邕眉頭一挑,一臉困惑不解,但腳步卻是快了幾分,很快便來到了營中的一座高台。這高台乃是為主帥觀察敵情,指揮戰鬥所設,視角極好。

    宇文邕來到高台時,韋孝寬,宇文忻等一幹將領早已身在高台上,營中的周軍更是迅速集結,如臨大敵。

    見到宇文邕到來,韋孝寬等人連忙行禮,宇文邕臉色肅然,擺手道一聲“免禮”後便迅速登上高台,沈聲問道:“韋愛卿,齊軍有何舉動?”

    韋孝寬答道:“陛下,齊軍正在全軍集結,具體要做什麽暫時還不清楚!”

    “不關齊軍耍什麽花樣,我們都不能放松警惕!”宇文邕頷首,一臉嚴肅地道:“傳令下去,全軍警戒,備戰!”說完,宇文邕便面向東方,極目遠眺,觀察起齊軍的動靜來。

    幾番接觸,對於齊軍的戰力宇文邕已經基本了解,因此敵人數量雖多,但他卻並不畏懼。之所以沒有進攻,一是讓麾下士卒可以充分的休息,二是不想傷亡過大,三則給高緯施加壓力,動搖其軍心。

    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十數萬齊軍集結,攢動的人頭黑壓壓一片,那紅色的軍裝組成血紅的汪洋,那股氣勢也甚是驚人。此時,這十幾萬齊軍盡數除了營地,陳列在深深的戰壕邊,濃重的肅殺之氣鋪面而來。

    高緯要在耍什麽花招?

    宇文邕眉頭深深地皺著,實在想不明白高緯意欲何為。按照目前的情勢,高緯采取守勢是最為穩妥的做法。天時,地利,人和,對戰爭來說,無論哪一種因素都是極其重要的。雖然這戰壕不是天塹,但卻可以給周軍造成不小的麻煩,高緯沒有理由不利用它。

    雖然猜不透齊軍的做法,但宇文邕還是命人在戰壕邊列好陣形,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兩方人馬相互瞪視著,劍拔弩張,肅殺的氣息似是將空氣都凝結。

    “周帝宇文邕,請出來答話!”就在這時,齊軍陣營中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呼聲。

    宇文邕眉頭一皺,眼中精光一閃,然後大喝道:“備馬!”

    “陛下,小心齊人使詐!”宇文忻有些擔憂地說道。

    宇文邕點頭,然後在親衛的服侍下穿上鎧甲,頭盔,面罩一應俱全,可謂武裝到了牙齒。胸前和背後厚實的護心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行走間甲葉相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讓宇文邕整個人看上去威武了不少。

    跨上戰馬,宇文邕不再遲疑,在一千精銳親衛的護送下緩緩來到陣前。

    “方才是何人叫陣?”韋孝寬站在宇文邕身側,銳利的目光掃過數十米開外的齊軍,沈聲喝問道。雖然他不再年輕,但卻是中氣十足,聲若洪鐘。

    “是我!”齊軍陣營中走出一員虎將,卻是安吐根,他一手按著馬鞍,身子挺直如松,目光灼灼地看著周軍帥旗下的宇文邕,大聲道:“吾乃大齊武衛將軍安吐根,周帝宇文邕,吾皇囑我來,是有一言相贈!”

    “是何言語?”韋孝寬緊緊地盯著安吐根,沈聲問道。安吐根的名號他是知曉的,雖然其人遠沒有高長恭,獨孤永業那等威名,但卻也算是一員猛將。

    “周國皇帝,吾皇囑我問你,周國與我大齊本是邦交,如今爾等無故叩邊,卻是何故?莫不是周人都是背信棄義之輩,還是當我大齊好欺?”安吐根怒目圓瞠,厲聲質問道。

    韋孝寬雙目一凝,這才緩緩開口道:“安吐根,吾皇之所以引兵前來,實乃天下百姓眾望所歸。”頓了頓,韋孝寬繼續道:“齊主是為一國之君,但卻昏聵無能,治國無妨,致使千萬百姓流離失所,痛苦不堪,吾皇宅心仁厚,愛惜百姓,不仁黎民生活於水生火熱之中,是以出兵相救,實乃順應天命而行。為民請命,縱使背負些許惡名,吾皇也毫無怨言,只求問心無愧!”

    “一派胡言!”安吐根怒道:“我大齊子民自當有我大齊皇帝管束,與你周國何幹?爾等引兵進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安吐根,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與其忍受奸佞排擠,不若棄暗投明,投效吾皇,為天下百姓謀一份福利,如此上對得起天地良心,下對得起百姓蒼生,才不枉人世間走一遭啊!”韋孝寬卻是不動怒,情真意切地勸誡道。

    宇文邕靜靜地端坐馬背,任由韋孝寬與安吐根交談,他卻不發一言,臉上無喜無怒,但卻自由一股超然眾人的威嚴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安吐根冷哼一聲,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話鋒一轉,沈聲喝道:“周國皇帝,吾皇有言,只要周軍退去,他便不追究你們犯邊之過,如若不然,我大齊數十萬兵馬過處,定要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你要戰,我便戰!”宇文邕聞言一笑,馬鞭前指,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舍我其誰的霸氣,大聲喝道。

    “戰!戰!戰!殺!殺!殺!”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便將十萬周軍體內的熱血點燃,所有士卒都瘋狂地仰天大吼起來,巨大的聲Lang如同驚雷一般震天動地,而隨著這喝聲,周軍的士氣與戰意也在迅速攀升至頂點。

    安吐根心中一寒,臉色攸沈,正要說什麽,後方卻突然出現一陣騷動。

    安吐根轉身看去,就見身後的齊軍散開一條道路,高緯和馮小憐並騎而行,在數千威武的禦林軍的拱衛下來到陣前。此時的高緯難得傳了一身鎧甲,但看上去卻遠沒有宇文邕身上那種沈凝肅殺的氣質,反而不倫不類。而馮小憐身上那華貴的著裝,更是將戰場上凝重嚴肅的氣氛破壞得一幹二凈。

    “參見陛下!”安吐根連忙施禮道。

    高緯哼了一聲,卻是沒有理他。他本是希望安吐根搓搓周軍的銳氣,哪曾想對方的士氣卻變得愈發高漲。

    “宇文小兒,今日朕就要取你性命!”高緯微擡著頭,一臉傲然地看著宇文邕。頓了頓,他接著沈聲道:“傳令,填平壕溝,全軍出擊!”

    聽著高緯的命令,安吐根瞬間呆在當場,一臉驚疑地看著高緯,十分懷疑是否是自己聽錯了。

    “陛下,這壕溝填不得!”很快,安吐根便一臉焦急地看著高緯道。

    “如何填不得?”高緯對安吐根本就不很喜歡,如今見他懷疑自己的命令,一張臉頓時陰沈下來,不耐地問道。

    安吐根心中一緊,但還是硬著頭皮,焦急地道:“陛下,有此壕溝,我軍占據地利,攻守自如,但若是填平壕溝,優勢不在,必將陷入被動之中。倘若周軍趁機攻擊,我軍危矣!”雖然他主張與周軍正面交戰,但卻不是填平壕溝,沖到對岸廝殺。

    “朕親臨此地,如何會敗?難道是你怯懦畏戰?”高緯眼中閃過一道怒色,冷冷地看著安吐根。

    “微臣絕無此意,微臣只是――”安吐根還想說什麽,高緯卻是不耐煩地一揮手,大聲道:“擊鼓,進攻!”

    安吐根還要說什麽,但見高緯一臉陰沈,高阿那肱眼中厲芒閃爍,終究閉上了嘴巴,只是一顆心卻如墜深淵,冰涼至極。他不由將目光看向安德王高延宗,但後者卻是目不斜視,一臉肅然,如同普通士卒一般盡忠職守,服從命令。

    安吐根無聲地嘆息一聲,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歲,頹廢而迷茫。

    “咚,咚,咚!”沈悶的鼓聲響起,齊軍頓時行動起來,數萬戰士放下刀槍,拿起鐵鍁,麻袋,竹筐等物開始填平壕溝。

    看著齊人的動作,宇文邕頓時陷入了石化之中。但很快,宇文邕便醒過神來,心中一陣狂喜,幾乎難以自禁。

    “高緯,如你所願,朕便與你決一死戰,看你這神武子孫究竟有什麽能耐!”宇文邕看著高緯揚聲高喝一聲,然後一揮手:“全軍後撤百步!”

    韋孝寬一楞,接著便反應過來,眼中閃過一抹神采,便下去傳達宇文邕的命令。很快,周軍便慢慢後撤,退出百步遠。

    見宇文邕如此,高緯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齊軍倍於周軍,他完全有自信擊敗宇文邕。

    ……

    平陽城數裏外的一座小山上,黎風皺著眉頭看著齊軍的動作,驚疑地沖高興問道:“大人,齊軍這是做什麽,怎麽又將壕溝填了?”

    “前日挖了墳,今日則是埋墳!高緯這個蠢材,真是爛泥扶不上墻,天要亡他,誰又能救他?”高興惱怒地哼了一聲,眼睛死死地盯著齊軍陣營,一臉陰霾。

    “這……”黎風一怔,似是明白了什麽,便緊緊抿著唇,繼續向下看去。

    冰涼的山風繚亂了高興的發絲,但卻無法將他心中的怒氣冷卻。他籠在袖中的雙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但最終卻是沒有采取什麽行動,依舊如蒼松一般挺立山頭,久久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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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敗逃

    平陽城外,十萬周軍列陣以待,而在百米開外,十數萬齊軍卻是忙碌奔走,努力填埋那深深的壕溝.數日前,他們花費了無數心血構建的防禦工事,如今卻要費勁功夫填埋,雖然很多齊軍心中都十分困惑不解,但卻不得不忠實地執行皇帝的命令。

    高緯端坐在一匹極是神駿的戰馬上,意氣風發地看著那巨大的壕溝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填埋,心中甚是激動。

    “快點,再快點!”

    “不要讓周軍逃了!”

    齊軍中,不時響起將官的呵斥聲。軍令如山,盡管許多人已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但卻還是竭盡全力地行動著。

    與齊軍一方的熱火朝天相反,周軍一方卻是十分沈默。所有人都靜靜矗立著,紋絲不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但若仔細看,便不難發現,以韋孝寬為首的一幹高級將領,以及宇文邕眼中都閃爍著激動熱切的光芒,呼吸也有些紊亂粗重。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巨大的壕溝終於在齊軍的奮鬥下填滿了八成,看著如此成果,高緯臉上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然而他卻未曾主意,對面的宇文邕臉上也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雙深邃的眸子中爆發出刺目的精芒。

    “擊鼓,全軍沖鋒!”宇文邕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揚聲高喝道。

    “咚!咚!咚!”

    “殺啊!”

    伴隨著沈悶的鼓點,周軍頓時爆發出震天的吼聲,在這一刻,壓抑已久的氣勢頓時爆發出來,如同無形的波紋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

    “殺!”

    陳王宇文純,永昌公爵宇文椿,鄭公爵達奚震,大將軍韓明,焉氏公爵伊升,涼城公爵辛韶等赫赫有名的大將立時怒吼著,率領著麾下的士卒如同撲食的猛虎一般向著齊軍撲去。

    吼聲如雷,殺聲震天。數萬大軍發動沖鋒,那隆隆的腳步聲震耳欲聾,就連附近的平陽城都不住地顫動著。

    “敵襲,敵襲――”

    周軍的爆發頓時讓齊軍措手不及,正忙碌著填埋壕溝的齊軍不由慌亂地驚呼起來。

    “好個宇文邕!”高緯也是一驚,不過臉上卻是沒有多少懼怕,反而有些激動的潮紅,他猛然一揮馬鞭,大吼道:“全軍沖鋒,踏平周軍!”

    “天佑大齊,踏平周軍!”

    “吾皇威武,活捉周帝!”

    齊國武衛將軍安吐根一直十分警惕周軍,當聽見周軍爆發出的吼聲便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但此時他所能做的只是在高緯命令之後大喊著,一馬當先地向著周軍沖去。

    齊軍為了填平壕溝,陣形不整,士兵又疲累不堪,戰鬥力幾乎將至最低,此時若是撤退,必然會潰不成軍,一泄千裏。唯有沖鋒,一鼓作氣,阻擋住周軍前進的步伐,才有可能取得勝利。

    “天佑大齊,踏平周軍!”

    “吾皇威武,活捉周帝!”

    安吐根的喝聲,讓慌神的士卒瞬間清醒過來,憤怒地大吼著,士氣大振,盲目地向著周軍沖去。

    “活捉昏君就在今日,將士們,殺啊!”

    狹路相逢勇者勝。正面相對,一切的陰謀詭計已經失去了作用,決定勝負的只有胸中的一口血勇之氣。

    兩股洪流,在急速的奔跑後終於沖撞在一起,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但那無聲的波紋卻也極其駭人。雙方可以算是世仇,甫一交手便是以血相拼。

    濃重的煞氣充盈天地,讓天空愈發陰霾,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大地,淒厲的慘叫聲攝人心神。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人顧得上這些,身在這慘烈的戰場上,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殺死敵人,活下來。

    平陽城郊外的小山上,當聽見山下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黎風雙目瞳孔驟然一縮,本就冷峻的臉色愈發冷冽,“大人,周軍進攻了!”

    他的語氣有些急促,隱隱透著擔心。畢竟他是齊人,雖然對高緯沒有絲毫的好感,但對周軍踐踏自己的國家,屠殺他的同胞更是不舒服。更何況,追隨高興多年,他自然明白高興的志願,斷不會讓齊國亡在周國手中,否則他也不會為之苦苦準備了這些年。

    “高緯終歸是要失敗的,我下去看看。”高興長嘆一聲,眸子中的傷感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而冷靜,渾身更是隱隱透出極其壓抑的氣息讓黎風心神一動。

    說著,高興向黎風伸出手。後者一怔,抿了抿嘴,想說什麽但卻終究沒有出口,從背後取下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裹遞於高興。

    高興右手輕揮,包裹立時被打開,內裏卻是一套齊軍制式的黑鐵鎧甲。高興嘴角滑過一絲冷芒,眉頭輕皺一下便不再遲疑,雙手飛舞,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將鎧甲穿在了身上。

    高興深吸一口氣,然後徐徐吐出,眼中精芒閃爍就要邁著步子向山下行去。

    “大人,讓屬下隨您前去吧!”黎風眼中閃過淡淡的擔憂,沈聲說道。

    “這世上能夠殺我的人還沒誕生呢!”高興微微一笑,然後平靜地說道。雖然他的語氣很淡,但渾身上下那睥睨天下,舍我其誰的氣勢卻讓黎風有一種想要膜拜的沖動。

    “這齊國的天不久就要變了,你速去鄴城做好準備,這個任務可不輕!”

    “是!”黎風遲疑了下,但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高興微一點頭,身子便“唰”的一聲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躥將出去,向山下奔去,空氣中只留下一道愈發暗淡的虛影,還有高興那輕飄飄的聲音:“註意保護好自己!”

    黎風眼中閃過一抹感動之色,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從另一個方向奔去。

    如今的高興,《長生訣》修煉到第六重,體內真氣異常渾厚,氣脈之悠長也遠非常人所能相比,在這小山上奔行,卻是如履平地,身形每一次閃爍便會縱躍出十數米的距離。

    只是十數次的呼吸,高興便已來到山腳下,那裏正有一匹神駿的戰馬。高興輕嘯一聲,翻身上馬,向著遠處的戰場奔去。

    ……

    “安吐根,如今情勢已經明朗,齊軍必敗,你不若投靠了我大周,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豈不快哉,又何必為那昏君效命?”達奚震已是壯年之齡,但一桿樸刀卻舞得虎虎生風,氣勢不凡。與安吐根對拼一招後,他大聲說道。

    “少說廢話,看本將軍將你斬殺此地!”安吐根冷哼一聲,手中長槍一擺,大喝一聲再次沖上,森寒的槍芒銳氣逼人。

    “冥頑不靈!”達奚震怒斥一聲,絲毫不然地揮舞著樸刀沖上,再次與安吐根戰在一處。兩人都是沙場老將,經驗極其吩咐,出手也均是狠招,殺招。

    雖然安吐根竭盡全力,齊軍中也有不少將領以命相搏,但周軍以逸待勞,齊軍疲憊勞累,又失去了先機,雙方交戰不久,齊軍右翼軍隊便出現了一絲頹勢,出現了撤退的現象。

    高緯為了讓馮小憐更為清楚的欣賞到戰爭的壯烈,自己的英武,遂讓齊軍在後方設立了一座七八米的高台。本是站得高,看得遠,如今卻為這場戰爭埋下了禍根。

    當齊軍右翼出現撤退時,馮小憐頓時驚慌失措,大聲尖叫起來:“我軍敗了,陛下,快逃,快逃啊!”

    右丞相高阿那肱也是一臉驚容,連忙對高緯說道:“陛下快走!快來人,護駕,護駕!”

    “陛下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待回到鄴城在做打算!”

    高緯被附近宦官佞臣一說,再看周軍裝若瘋虎,氣勢如虹,己方的將士被殺得鬼哭狼嚎,節節敗退,心中頓時恐慌起來,於是便連滾帶爬爬上馬背,大聲厲喝道:“快,撤到高梁橋!”

    “陛下,不能撤!”開府儀同三司奚長立即拽住高緯的馬韁,大聲說道:“陛下,忽進忽退乃是常事,而且大軍完整,並非敗亡之相。如今大軍鏖戰正酣,您若撤退,勢必動搖軍心,此戰必敗無疑啊!陛下,還請您坐鎮此地,振奮軍心,將士必然誓死殺敵,戰勝周軍!”

    “你這廝,難道要害死皇上和皇後娘娘嗎?”高阿那肱頓時怒目厲斥道。

    高緯本就懦弱,如今受到身邊之人情緒感染,早就心懷畏懼,再受了高阿那肱的挑撥,心頭頓時湧上一股戾氣,面目猙獰地看著奚長道:“呔,你究竟是何居心,竟至朕的安危於不顧?來人啊,將這個亂臣賊子就地斬殺!”說著,高緯狠狠一馬鞭抽打在奚長臉上,立即便是血肉模糊。

    “陛下,臣冤枉,冤枉啊!”盡管奚長淒厲哀求,但高緯身邊的親衛卻還是如餓狼一般撲上前去,手起刀落,奚長的聲音戛然而止。

    宇文邕始終註意著高緯的動向,如今見高緯向北逃竄,心中的驚喜頓時無以覆加,暗道一聲“天助我也”,接著便揚聲高喝道:“高緯逃了,將士們,休要走了高緯,殺啊!”

    “高緯逃了,齊軍敗了!”

    周軍將士聞言,精神大振,本就高昂的士氣又是激昂了一分,所有人都發出驚天的咆哮,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斬殺齊軍。

    北齊士卒本就不如周軍精銳,而且士氣低落,如今再看見高緯逃遁,軍心頓時動蕩,士氣一落千丈。不少人當場扭頭就跑,大聲驚叫道:“周軍來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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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人中呂布

    兵敗如山倒。

    看著身邊的齊軍瘋狂地驚叫著,丟盔棄甲,亡命逃散,如同落潮般向後退去,安吐根渾身顫栗,心中充滿了驚懼。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一旦全軍潰退,齊軍必敗無疑。顧不上再與周將鄭公爵達奚震糾纏,一把抓住身邊一個奔逃的士卒,憤怒地大聲咆哮道:“不要退!不要退!誰若膽敢再後退一步,殺無赦!”

    “將軍,我們敗了,皇上已經走了,您也快走吧!”那士卒猛然掙開安吐根的手,一邊急促地說道,一邊連滾帶爬地就要向後方逃去。

    “呔,違令者斬!”安吐根頓時怒不可遏,口中怒斥,手中的長槍如同靈蛇般探出,“噗”的一聲,閃電般刺入那士卒的後心。

    那士卒慘叫一聲,艱難地回過頭來,顫聲道:“將、將軍……”話還未說完,他便轟然倒地,只是那渙散暗淡的眼中依舊充斥著濃濃的失望與絕望,還有一絲不可置信的神采。

    安吐根心神巨震,心中的怒氣似乎在剎那間凝結。他想說什麽,但看見高緯的帥旗逐漸消失在遠方時才發現,一切的言辭在此刻都是那麽蒼白。

    世人誰不怕死?生死面前,又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呢?

    “安吐根,高緯已經棄你而去,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負隅頑抗,為那昏君賣命嗎?投降吧,吾皇一定會對你禮遇有加!”達奚震趁機勸說道,言辭甚是真切。

    “大齊的勇士們,為了我們的家園不被毀去,家人不被奴役,請拿起你們的武器,與我一同殺敵,縱使頭斷血流也再所不惜!殺啊!”

    安吐根雙目血紅,目眥欲裂,面目猙獰地大吼著,手中的長槍用力一抽馬臀,再次沖向達奚震。哀莫大於心死,當高緯拋棄全軍而逃時,安吐根心中僅剩的希望便就此熄滅。

    生亦何歡,死又何懼?對於一個在戰場上廝殺了大半生的將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才是對生命,對信念最好的詮釋。與其聲名狼藉的活著,遺臭萬年,不若拼死一戰,也好讓自己有些價值。

    “當!”

    達奚震攔住了安吐根這一擊,兵器之間火星四射。手上一麻,達奚震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然而還不待他調整,安吐根再次怒吼著撲上前來。

    “嘿!”

    達奚震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厲斥一聲,手中的樸刀高舉,然後使一招力劈華山向安吐根當頭劈去。但是讓達奚震驚恐的是,面對著他勢大力沈的殺招,安吐根居然毫無退避之勢,長槍帶著寒芒如電般向他咽喉刺來,竟是想要以命搏命,同歸於盡。

    達奚震竭力將樸刀一扭,險之又險地格開了安吐根的長槍。雖是如此,但他也險些墜下馬來,後背上更是在剎那間被冷汗浸濕。達奚震一臉慍色地大喝道:“安吐根,你瘋了嗎?”

    “達奚震,不過如此,貪生怕死之輩,且看我今日取你狗命!”看著達奚震驚懼狼狽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充滿了譏諷的意味,似是因為達奚震的反應,也許是因為高緯的逃亡。

    “哇呀呀,直娘賊,好大的口氣!本將軍倒是要看看你這插標賣首的老匹夫如何逞兇?”達奚震聞言頓時惱羞成怒,額上青筋暴跳,他怒聲暴喝一聲“殺”,便如撲食的餓虎一般向安吐根撲來。

    安吐根冷哼一聲,眼中冷芒爆閃,口中喝一聲“殺”,聲音如銅鐘大呂一般響亮,卻猶如鐵石一般堅硬冰冷。

    這一刻,心存死志的老將爆發出了全部的潛力,渾身透著大無畏,一往直前的氣勢,招招狠辣淩厲。而暴怒中的達奚震卻也不甘示弱,手中的一桿樸刀舞得勁風四射,嗚嗚尖嘯,聲勢駭人。

    安吐根與達奚震相鬥三合,彼此都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些痕跡,殷紅的鮮血沾濕了戰袍,兩人都是氣喘籲籲,但盯著對方的眼神卻依舊冷冽兇狠。

    “保護將軍,殺光齊人!”

    “殺!”

    鋒線上的齊軍終於全線潰退,蝗蟲般周軍剎那間便湧上前來,驚天吶喊道。

    “找死!”安吐根眼中閃過一絲狠勁,手腕極顫,長槍抖出無數森冷的槍花,接著數聲慘叫響起,沖在最前面的幾名周軍便撲倒在地。

    “殺!”

    安吐根的殺戮並不能震懾周軍,同伴的死亡反而激起了周軍將士嗜血的情緒,眾人瘋狂地咆哮著,蜂擁而上,幾乎在剎那間將安吐根湮沒。

    就在安吐根想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戰,讓自己的生命更加悲壯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大喝:“安將軍,堅持住,我來幫你!”

    話音未落,便聽見成片的慘呼聲響起,安吐根循聲一看,便見十數米外,一個俊秀的青年將軍正向著自己的方向浴血廝殺而來。鮮血早已將他的戰袍浸透,那深沈的紅色讓人心悸,但他嘴角那溫和悲憫的笑容卻讓人心底發寒。

    “大齊的將士們,若是想活命,就拿起你們的武器,殺光眼前的敵人!讓我們為了家園而戰,為了家人而戰,為了自己而戰!”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古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萬裏Lang,屍枕千尋山。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夢中猶殺人,笑魘映春暉……

    男兒莫戰栗,有歌與君聽。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戰馬長嘶,歌聲激蕩,青年將軍縱馬飛奔,勢如雷霆,攔在面前的所有周軍沾著即傷,碰著即死,手上竟無一合之將。看他渾身煞氣繚繞,大殺四方,在配合上口中霸氣無邊的歌聲,整個人仿若戰無不勝,無人可當的戰神。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好,好,好啊!小兄弟,咱們就比比,看看誰才是真英雄!哈哈!”安吐根未料到,在全面潰退的戰場上,居然還有人如此膽魄,既是激動又是欣喜,不由哈哈狂笑起來,頹喪的精神陡然一振,即將幹涸的身體中又湧出無匹的勁力,手中一桿長槍耍的寒星閃爍,將身邊的周軍紛紛戳倒。

    “安將軍由命,末將安敢不從?”青年將軍大笑,陡然瞠目大喝道:“何人敢與我一戰?”

    這青年將軍自然就是高興。雖然他的到來對歷史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但命運,有的時候或許真是上天註定,或者說人的性格決定了他最終的命運。高緯的自大,懦弱,暴力,奢靡,荒yin等等註定了北齊最終的結局,也導致了這場戰爭從開始就是失敗,一如歷史上那樣。

    即便身處千軍萬馬之中,高興卻無絲毫懼色,反而遊刃有余,進退自如。戰馬奔馳,鋼刀翻飛,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直讓周軍肝膽欲裂,鬼哭狼嚎。只是眨眼的功夫,高興便來到了安吐根身邊。看著老將軍雖然滿臉血汙,氣息粗重,但卻依舊神色堅毅,精神亢奮,他不由暗暗點頭。

    高興打量安吐根的同時,後者也正看向他。安吐根既是震撼,又是詫異,戎馬數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勇猛絕倫之人。瞧那青年面如冠玉,豐神俊朗,武功超絕,膽略超人,只怕比之“馬中赤兔,人中呂布”的呂布也不遑多讓。只是奇怪的是,如此英雄豪傑,安吐根卻是未曾相識。

    “兀那小子,汝是何人?”達奚震心中也是震驚不已,但他臉上卻沒有過多表露,面沈如水,寒聲喝道。

    “區區無名,不說也罷!”高興淡笑一聲。

    達奚震雙目一凝,沈聲道:“可敢與本將軍一戰?”

    “今日必取你項上人頭!”高興一臉篤定,淡淡地說道。

    “好膽!”達奚震怒極反笑,輕斥一聲,猛然策馬向高興撲來。

    “來得好!”高興大笑著,手中鋼刀一擺便迎頭而上,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帶著濃郁的笑容。

    “喝呀!”

    達奚震已經知道了高興的厲害,是以這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樸刀斜舉,如同閃電般順勢斬下,如同一道銀色的匹練,又似風如電,刀風凜凜,氣勢駭人。

    然而高興卻是一臉平靜,不閃不避,直到刀身及體的剎那方才猛然向後一躺,任由冰冷的刀鋒自鼻尖上一寸滑過,而他手中的鋼刀卻在錯身而過的剎那閃電般刺入達奚震的胸口。

    “噗!”

    達奚震只覺胸口一涼,當他低頭看去,正見胸前的鎧甲已經碎裂,碩大的傷口處鮮血汩汩而流。達奚震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高興,想要說什麽,卻覺眼前一黑,終於堅持不住墜下馬來,揚起些許塵埃。

    “將軍――”

    “為將軍報仇,殺光齊狗!”附近的周軍頓時紅了眼,瘋狂的咆哮著向高興沖來。

    “唉――”

    高興長嘆一聲,眼中滑過一絲傷感,但他卻義無反顧地縱馬迎上去。手起刀落間,便有三五名周軍士卒慘叫著栽倒在地。

    ……

    宇文邕一直密切關註著戰場上的情勢,當看見齊人潰敗之勢已成定居,心中不由松了口氣。然而就在這時,在右側卻突然傳來一陣歌聲,聲震四野,驚天動地,尤其是歌聲中蘊含的殺氣與豪氣更是叫人心神震動。

    “那人是誰?”宇文邕側頭問道。

    韋孝寬凝目一看,卻是疑惑地搖搖頭道:“末將不識!”

    “好豪氣,好本事!”宇文邕眸子中精光閃爍,輕聲讚道。

    韋孝寬心中一動,遂叫過身邊一親衛,低聲道:“傳令下去,叫達奚震將軍生擒那齊國小將!”

    “啊!”那士卒答應一聲,正要退去,卻見宇文邕突然變色,驚呼出聲。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1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斬殺三將

    “陛下,您怎麽了?”韋孝寬陡然一驚,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將宇文邕擋在身後,一邊急切地問道。

    “達奚震將軍,壯烈犧牲了!”宇文邕深吸一口氣,一臉傷感地說道。

    “什麽?”韋孝寬不可置信地驚呼一聲,然後向著右翼看去,正見達奚震所部士卒盡皆陷入癲狂之中,如同暴怒的猛獸一般撲向那驚才絕艷的齊國小將。

    面對蜂擁而來的成千上百的周國士卒,那齊國小將卻是怡然不懼,非但沒有退卻,反而迎面而上,一把鋼刀舞得密不透風,如同絞肉機一般在人群中肆虐,所過之處,腥風血雨,慘叫驚天。

    雖然在這綿延十裏的戰場上,齊國小將如沙礫般渺小,但他身上透出的雄渾煞氣,就算隔著老遠,韋孝寬也能感受得到,尤其是他口中那豪氣無雙,霸氣無邊的歌聲,更是攝人心魄。

    在齊軍呈現出全面潰退勢頭之時,這歌聲無疑是一針強心劑,將跌至低谷的士氣挽回,也讓六神無主,驚慌失措的齊軍找到了光明與旗幟。

    “傳令下去,能生擒此將者,賞金千兩,官升三級!”宇文邕目不轉睛地盯著高興,沈聲說道。

    “是!”韋孝寬心中一凜,連忙叫過親衛前去傳令。

    卻說高興一招斬落達奚震後並不後退,而是再次殺入人群,將那些暴怒中,為達奚震報仇的周軍殺得人仰馬翻,鬼哭狼嚎。無數次的生死磨礪,搏殺之道早已成為了高興的本能,再加上他體內有渾厚的真氣,遠比常人敏銳的六識,雖然深陷重圍,但他卻依舊進退有度,遊刃有余。只是半刻鐘的功夫,倒在高興身邊的周軍便超過了百人。

    “無那敵將,休得猖狂,吃我一刀!”

    一聲暴喝突然響起,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淩厲的勁風自身後傳來,高興心中一緊,瞠目大喝一聲“藏頭露尾的鼠輩”,便頭也不回,揮刀向後斬去。

    “當!”

    一聲巨響,高興化解了敵人的偷襲,同時借勢向前奔出幾步,拉開了與敵人的距離。高興轉頭看去,便見七八米外正有一個中年將軍,生的是虎背熊腰,鐵塔也似,手中使兩柄宣花大斧,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戰馬,看上去威風凜凜。

    “汝是何人,報上名來,本將手下不殺無名之人!”周將眉毛倒豎,厲聲大喝道。

    “好大的口氣!”高興嗤笑一聲道:“吾乃鄭興,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鄭興小子,記得到閻王那裏報上我的名字,本將軍韓明是也!哇呀呀,納命來!”韓明大怒,大聲咆哮一聲,雙手一擺,兩柄碩大的宣花大斧便向著高興兜頭劈下,那淩厲的勁風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來得好!”高興輕笑一聲,縱馬向前,手腕輕顫,沾滿鮮血的刀身在空中抖出一串血紅的刀花,淒艷而森寒。

    “不知死活,嘿!”韓明滿面怒色,兩膀上又加了一分力氣,劈下的大斧速度更快,力道更足。

    “叮叮!”兩聲脆響,火星四濺間,韓明勢大力沈的宣花大斧便被高興格了開去。

    韓明身子晃了一晃,感受著雙臂上傳來的酸麻感,心中不由一驚。先前還以為鄭興是乘人之危擊殺了達奚震,如今才發現這廝力氣甚大,速度也是不滿,心中小覷之心不由盡去。

    “再來!”韓明深吸一口氣,口中厲喝,再次沖向高興。高興灑然一笑,道一聲“好”便毫不示弱地沖上前來。

    兩人再次纏鬥在一處,刀來斧往,難舍難分。此時此刻,亂戰之中,花俏的技巧無疑是一種Lang費,所拼的便是反應速度,力量,還有持久力。

    “韓將軍,我來助你一臂之力,生擒此僚!”就在高興和韓明相鬥三五合,前者依舊氣定神閑,後者卻是受創數處,氣喘籲籲之時,遠處再次傳來一聲長喝。

    高興抽空一看,卻是一個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正策馬向自己狂奔而來,一路上的周軍紛紛退避讓道。其人使一桿大戟,寒氣逼人。此人話音放落,高興另一側又傳來一陣大笑聲:

    “我也來湊湊熱鬧,倒要看看齊國小子有多少能耐!哈哈”

    卻是一個壯年漢子,容貌甚是粗獷,面膛赤紅,長髯飄飄,加上手中一桿長柄大刀,到有些關雲長的味道,只是從氣勢上看卻是有些弱了。

    這兩人身上的鎧甲雖然顏色並不如何華麗絢爛,但制式繁覆,透著一股厚重堅硬之感,顯然不是凡品,這也昭示著這兩人的身份不低。

    “周賊休得猖狂,老夫來也!”不遠處的安吐根頓時瞠目怒斥,策馬便向高興本來,同時大聲道:“小兄弟別怕,我來助你!”

    “將軍勿憂,小子自能應付!”高興大笑一聲,手中的鋼刀閃電般劈出一刀,便聽“嘶啦”一聲響,韓明的胸腹間的鎧甲霎時應聲碎裂,若非他閃得快,只怕難逃開膛破肚的結局。

    “小子納命來!”趕來的兩名周將見韓明處於下風,節節敗退的狼狽樣子,頓時心焦如焚,目眥欲裂地怒吼道。

    “安將軍,敵人勢大,速走!”高興看一眼逐漸接近的兩名周將,再看看渾身鮮血淋淋的安吐根,連忙急聲道。說完,他撥馬就走,沒有絲毫遲滯。

    “賊寇休走!”

    “休要放走那廝!”趕來的兩員將領見高興要走,哪裏能肯,連忙出聲喝罵道。

    “兀那小子,吃本將一斧,呔!”韓明緩過一口氣,見高興要逃,立即打馬就追,手中碩大的斧頭更是虎虎生風。

    高興埋頭疾走一陣,突然回頭道:“不走就不走!”

    韓明一怔,還來不及欣喜,便看見高興嘴角那狡黠的笑容,心中頓時一突。然而還不待他做出其他反應,便見眼前一道紅芒閃過,下一刻他只身子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低頭一看擦發現一具無頭的身體正向地上跌去,不是他自己還有誰。

    “大將軍――”

    耳邊傳來將士們的呼喊,韓明想要扭頭看看,但思感卻在剎那間沈浸在無盡的黑暗中。

    “韓將軍――”

    “可惡的賊子,納命來!”

    “將士們,殺光齊軍,為韓將軍報仇!”

    兩名周將剛到高興身周十米處,正見到韓明頭顱飛上高空,死不瞑目的慘狀,心頭頓時升騰起無邊的怒火,厲聲咆哮道,雙腳狠狠地踢打著馬腹,催動戰馬,殺氣騰騰地向高興沖來。

    “哼!”

    “匹夫受死!”

    高興怒吼一聲,刀交左手,左劈右砍,將近身的周軍擊退,右手則將馬鞍上的一把勁弩抄在手中,“嘣”的一聲輕響,一道烏黑的弩箭便如閃電般尖嘯著向俊朗的將軍射出。

    俊朗將軍驚駭欲絕,口中大喝一聲,拼盡全力向前揮動大戟,終於險之又險地將那奪命的弩箭擊飛出去。宇文椿心中一松,正要有所動作,雙目瞳孔卻驟然緊縮,如同麥芒一般大小,嘴巴大張,大卻發不出聲音來。卻是一只弩箭近在咫尺,還不待他有所反應,便狠狠地刺入了咽喉。

    俊朗將軍一張臉頓時扭曲起來,蒼白無血,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高興,口中“嗬嗬”有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哪曾想到,高興居然先後射出了兩道弩箭,而且角度,力度控制得妙到毫巔,竟在自己舊力方去,新力為生之時出現在眼前。

    “宇文椿將軍!”

    “齊賊,我要殺了你!”另一名周將見此,怒氣沖天,雙目通紅,似欲嗜血,離高興還有五米遠,那長柄大刀便淩空斬下。

    “你也去吧!”高興冷笑,手中的勁弩一轉,一道烏芒噴吐而出,直射那人而去。

    “休想!”那周將暴喝一聲,身子用力一轉,堪堪避過弩箭,而他手中的大刀卻是去勢不止,繼續向高興頭頂斬下。

    “當!”

    高興冷哼一聲,左手鋼刀用力自下而上撩起,狠狠撞擊在周將的刀身上。一番激鬥,高興手中的鋼刀早已出現了多處豁口,如今再也吃不主力,“喀嚓”一聲碎裂開來。雖是如此,但高興也終於將周將淩厲的一招化解。

    “嗖!”

    周將正欲揮刀再上,耳邊便傳來一聲尖嘯,他心中一緊,就見一道烏芒刺入胯下戰馬眼中。

    “嗷――”戰馬頓時慘叫一聲,人立而起,周將一時不察竟被掀下馬背。高興乘勢沖上前來,手中已經換了一柄鋼刀,寒氣森森地向著地上的周將劈來。

    “保護將軍!”

    周圍的士卒迅速圍上前來,終於拼死救下了那周將。

    高興揮刀劈砍一番,見那周將被周軍團團護住,擊殺的機會渺茫,而大部分齊軍已經撤出,遂遺憾地嘆息一聲,扭頭向安吐根殺去。

    “安將軍,我掩護您,走!”高興殺到安吐根身邊,幾刀劈退十數名周軍,然後大聲道。

    “小兄弟,多謝了!咱們一起走!”安吐根感激地一笑,搖頭道。

    “好,一起走,殺!”高興大笑一聲,與安吐根並騎而行,手中的鋼刀上下翻飛,“叮叮當當”的脆響間,便有無數周軍慘叫著跌倒在地,被戰友狠狠地踩在腳下。

    “好厲害的小子!”宇文邕雙拳緊握,面沈如水,但眸子中卻是神光湛然,語氣似是吃驚,又似是欣喜。

    韋孝寬也是震驚非常,這才多長時間,那齊國小將竟斬殺己方三員大將,如此本事居然籍籍無名,實在讓人不敢置信。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1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家大人等你很久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我家大人等你很久了“陛下,不能讓那齊將走脫,否則禍患無窮啊!您看是不是――”韋孝寬遲疑地看著宇文邕,眼中閃過一抹森冷的殺機。

    “不,如此人物,就這麽死了豈不可惜?”宇文邕擺手道。

    韋孝寬自然看出了宇文邕的愛才之意,雖然對高興斬殺己方三員大將他心中甚是惱怒,但對高興的能耐卻不得不佩服。雖然他韋孝寬敢放言天下,能在戰策謀略上超過他的不足五指之數,但拳腳刀兵的功夫,他卻是對高興望塵莫及。

    如此勇悍絕倫的人物,倘若能收為己用,對宇文邕的王圖霸業定然有著不小的幫助。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更何況是這種勇冠三軍的猛將。

    “這――”韋孝寬稍一遲疑,便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那大殺四方的高興,沈聲說道“傳令,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一定不能叫那齊國小將走脫!”

    ……

    “無恥賊將,休走!”周國焉氏公爵伊升雙目血紅,面目扭曲而猙獰,憤怒地咆哮道。

    雖然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讓他出了一身冷汗,但見高興要逃,他還是義無反顧地率軍向著高興追去。愛馬的馬臀已經被被刀身抽打得血肉模糊,戰馬痛嘶不已,但伊升猶不滿足,恨不得背插雙翼,眨眼間追上不遠處那張狂至極的殺神。

    達奚震,韓明,宇文椿,三員大將,竟被那人相繼斬殺,自己更是一招落敗,如此挫敗實在不能讓伊升容忍。無論是為了戰爭的勝利,洗刷自己的恥辱,抑或是為宇文椿三人報仇,今日他都必須要讓那齊國小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大齊的將士們,周人不過爾爾,不要慌亂,隨我一起沖出去!”高興卻是不理會背後咒罵的伊升,一邊瘋狂地揮舞著兵刃,一邊揚聲大喝道。

    齊軍大部已經敗逃,如今剩下的三四萬齊軍陣形已是不存,各自為戰,如此情形,早晚會被潮水般湧上的周軍所湮沒,結局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高興的吼聲頓時如同黑夜的明燈,為迷茫惶恐的齊軍指明了前進的方向,讓他們低迷的精神陡然一振,紛紛向著高興處沖殺而來。

    高興一人一馬,手中兩刀,左沖右突,如同無敵的戰神一般,將一波波周軍擊潰,不斷地將陷入包圍中的一隊隊齊軍解救出來。隨著時間的延續,高興身邊聚攏的齊軍越來越多,所凝聚的戰鬥力也越來越大。

    在死亡面前,人所能爆發出的潛能是極其驚人的。為了生存的希望,所有齊軍忘卻了心中的恐懼和迷茫,紛紛怒吼著,竭盡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將眼前攔路的一切周軍撕碎。

    伊升一直緊追不舍,但卻始終不能如願,而高興身邊聚攏了許多齊軍後,他的念想更是徹底終結,不由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喝罵道:“無膽的鼠輩,休走,與本將軍再大戰三百回合,決出生死!不能跑了齊賊,快追,殺,殺,殺!”

    一潰千裏。

    就算高興力斬三將也不能挽回這場戰爭的結局。在十萬周軍的瘋狂追擊下,十數萬齊軍徹底潰敗,四散奔逃。軍事物資盡皆丟棄,數百裏間,堆積如山。而近十五萬人,被周軍斬殺的逾一萬人,而隨著高緯逃到高梁橋的只有不足八萬。

    宇文邕命晉州刺史梁士彥打掃戰場後,便乘戰勝余威,率十萬大軍向北瘋狂追擊而去。

    一路奔逃,高緯早已疲累不堪,一到高梁橋,他便舒適地臥倒在床歇息起來,而淑妃馮小憐則對著鏡子搔首弄姿,方才的驚慌似乎已經消失不見。

    原本高緯打算待擊敗宇文邕後便加封馮小憐為左皇後,是以之前便叫馮小憐穿上皇後的衣裝示人。奈何高緯昏聵無能,又聽信小人之言,最終非但沒有擊退周軍,取得勝利,反而是被宇文邕追得狼狽不堪,一敗塗地。

    “陛下,您看,臣妾這樣好看嗎?”馮小憐輕輕把玩著肩膀上的一縷青絲,妖媚地看著高緯,蓮步輕移,柳腰款款,糯語細細。

    高緯一臉色與魂授的模樣,正要誇讚一番,耳邊卻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皇上,不好了,周軍追來了!”只見房門“碰”的一聲被撞開,右丞相高阿那肱驚慌地闖了進來,焦急地說道。

    “什麽?”高緯頓時驚得從床榻上跳將起來,顧不得怪罪高阿那肱擅闖之罪,一個箭步來到馮小憐面前,將其拽著便快步出門,顫聲道:“撤,快撤!”

    這幾天來,周軍始終緊追不舍,高緯早已膽寒,如同驚弓之鳥,如今聽聞周軍又至,想也不想便率眾北逃。

    終於,在高緯不斷催促,晝夜兼行下,他終於晃晃如喪家之犬於十月十五逃回了晉陽城。

    然而高緯一路跑得歡暢,但卻使得齊軍的士氣將至低谷,整個晉州也就此徹底淪落在周軍手中。加上西汾州和南汾州,北齊便有三州之地易主,而北周也終於打開了局面,擁有了一片東伐的穩固根據地。

    ……

    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慘叫聲,史萬歲的臉色不由愈發陰沈,牙關緊咬,巨大的力氣甚至將嘴中銜著的枯枝咬斷,苦澀的汁液將舌頭灼燒得火辣辣的,但他卻依舊緊緊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向山頂攀去,盡可能地不發出絲毫響動。

    史萬歲身後,一千士卒同樣口銜草,用棉布裹住兵刃,手足並用,靜悄悄地向著山頂攀爬著。雖然他們同樣聽見了戰友那淒厲的慘叫,憤怒的咆哮,但他們卻只能靜下心來,以最快的速度,最安靜的方式向著山頂行進。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快了,快了!”看著距離越來越近的山頂,史萬歲的心跳不由劇烈起來,眼神也變得火熱了幾分。在他身後,所有士卒的呼吸也不由急促了些。

    只要爬上山,他們的任務便完成了大半,於冀將軍便能率領大軍安全撤退,而他們也能不負所托,對得起那些用生命為他們制造機會的戰友們。

    “弟兄們,隨我一起沖,將那些膽大包天的匪寇統統殺光!”一爬上山頂,史萬歲便迫不及待地吐掉口中已經碎裂的枯枝,大聲喝道。

    “殺啊!”

    “殺光殺賊,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

    其余周軍頓時齊聲大喝,以最快的速度撤去兵刃上的棉布,瘋狂的向著數百米外的山頂跑去,那裏正是秦瓊所在之處。

    “停!”

    周軍口號喊得山響,但剛跑出數十米,史萬歲卻攸的停下了腳步,一臉驚駭地看著前方,臉色陰沈地似要滴出水來。他身後的周軍一時止不住腳步,前擁後擠,倒是產生了不少騷亂,但當看見面前的情形,所有騷亂的聲音悉數化作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

    “嘶――”

    那是什麽?約莫一千名身穿黃色勁裝的漢子正靜悄悄地站在史萬歲三十米開外,他們頭上都戴著樹枝枯草編制的帽子,配上滿地的落葉,枯黃的樹木雜草,難怪史萬歲未曾發現他們的蹤跡。此時此刻,他們手中正平舉著一張強勁有力的長弓,弓弦如滿月,森冷的箭矢正對著史萬歲周軍。

    感受著那箭矢上傳來的鋒銳與殺氣,史萬歲只覺背脊發寒,汗毛乍豎,而他身後的周軍臉上更是顯露出慌亂的神色,甚是焦躁不安。

    “待會看我手勢行事!”史萬歲低聲沖身側一人說了一句,深吸一口氣,然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前走兩步,一臉疑惑地道:“各位好漢,你們這是――”

    對面的千人面色嚴峻,眼神冷冽,並未因為史萬歲的話而有所放松,而且他們身上隱隱透出的血腥味更是讓史萬歲心驚。這些都是刀頭tian血的漢子,史萬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任何出格的動作,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松開弓弦。

    “史萬歲,史將軍,我家大人等你很久了!”就在史萬歲心中急轉,思索著對策之時,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史萬歲心中一緊,那語氣雖然平淡,但其中的冷意卻讓他不寒而栗。

    循聲望去,就見一株大樹後緩緩走出一個渾身裹在黑衣中的青年,一臉冷峻,一絲表情也無。他看上去如普通人一般,但史萬歲卻能從他身上嗅到一股極端危險的味道。

    “這麽說那山賊是齊國的軍隊所扮?”史萬歲臉色有些難看,警惕地問道:“你是誰?你家大人又是誰?

    “我叫蕭淩,我家大人卻和你是舊相識!”蕭淩不疾不徐地答道。

    聞言,史萬歲眉頭頓時皺起,他卻是記不得自己何時與齊國將領有交情。少頃,史萬歲一挑眉頭,沈聲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有何事還是直說吧!”

    “三年前,長安城外,承蒙將軍照顧,我家大人才能平安歸國啊!”蕭淩嘴角撤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史萬歲一怔,但很快想起了什麽,不由震驚地看著蕭淩,後者見狀,遂輕輕點了點頭。

    “你口中所說是否齊國隋王世子高興?”雖然已有猜測,但史萬歲還是再次問道。

    “正是!”蕭淩點頭道:“史將軍,我家大人派我來請你去府上一敘舊情,還望你不要推辭!”

    史萬歲正要出言反對,邊聽身後一陣“嘩啦啦”的響聲,扭頭看去,便見林中再次走出千余漢子,人人張弓搭箭,一臉速殺,只怕自己稍微露出些不願的意思,己方人馬便會被射成馬蜂窩。

    史萬歲渾身氣勢大盛,眼睛死死地盯著蕭淩,但後者卻始終冷漠以對。良久,史萬歲身上的氣勢悠然散去,無奈地道:“你贏了,我跟你們走!不過你要保證,不能為難我這些部下!否則縱使一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但後一句他卻說的斬釘截鐵,堅決非常,沒有人會懷疑他拼死一戰,玉石俱焚的決心。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2
第四百一十六章 艱難的抉擇

    “只要史將軍不要妄動,你的這些弟兄我們自會好生招待.”蕭淩淡然一笑道。

    史萬歲狠狠地握了握雙拳,覆又松開,最後低嘆一聲,擺手道:“都放下武器!”說完,史萬歲便率先將兵器拋到數米外的草叢中。

    “將軍――”眾周軍士卒頓時有些焦急,困惑,但不待他們說完,史萬歲便豁然回頭,眸子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冷聲道:“執行命令,放下武器!”

    “是!”眾人雖然心中極不情願,但還是依言放下兵刃,只是一個個梗著脖子,充滿敵意地看著蕭淩身後的眾人,一臉忿忿之色。

    蕭淩嘴角不可察覺地扯出一個弧度,冷冷地掃視了眾周軍一眼,然後向前一揮手,早已摩拳擦掌的騎兵們便迅速圍上前去,將一千周軍嚴密地看押起來。

    在此過程中,周軍中難免有人不服氣,想要反抗,但最終卻被騎兵們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看著自己手下的士卒被打得頭破血流,痛哭哀嚎,史萬歲一張臉繃得緊緊,幾乎呈現出鐵青之色,雙拳握得咯吱作響,但他卻只能靜靜地站著,任由屈辱的怒氣在胸中激蕩。

    沖動是魔鬼,史萬歲知道,為了一千兄弟的生死,他必須要忍耐。如果有一線希望,他絕不會委曲求全,但明知必死,卻非要送死,在此時此刻卻是最愚蠢的行為。

    更何況,從剛才雙方零星的沖突中,他已經看出,面前齊軍戰鬥力極其兇悍,甚至勝過自己麾下士卒一籌。如此一來,史萬歲心中更是驚懼,只能強自壓下怒火,從長計議。

    “史將軍,請!”蕭淩似是沒有看見史萬歲臉上神色的變化,待一千周軍被分散看管後,這才淡淡地說道。說完,蕭淩轉身即向著秦瓊所在的方向行去。

    ……

    “將軍,周**概還有兩百步就能退出山谷!”

    “知道了!”秦瓊點點頭,然後看著下方迅速撤退的周軍大喊道:“於翼,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跑不了!”

    於翼卻是充耳不聞,一臉沈穩堅毅之色,大聲指揮著大軍井然有序地撤退。雖然遭遇襲擊,但周軍軍事素養確實不錯,在這危急時刻卻能保持鎮定,聽從指揮,實在是齊國大部分軍隊所不能相比。

    “將士們,打起精神來,很快我們就能撤出山谷,到達安全之地了!”趙王宇文招處於後軍之中,大聲鼓舞著眾士卒。

    連日急行軍,周軍早已是疲憊不堪,此時全憑一口氣堅持著,一旦有所松懈,必定會導致陣形打亂,影響前進速度。如此一來,更是會枉費了斛律鐘都,李淵,史萬歲等數千將士用性命換來的逃生機會。

    “於翼,我好言相勸,你卻不聽,那我就絕了你的希望,讓事實和你說話!”秦瓊皺眉大喝一聲,然後揮手沈聲道:“通知谷口的弟兄,動手吧!”

    “是!”傳令兵答應一聲,然後迅速轉身向谷口奔去。雖然此處山頂並不如何陡峭嶙峋,但卻也並不平坦,尤其是枯葉荒草遍地,行走多有不便,但那傳令兵卻是行走如飛,如履平地。

    “轟隆隆!”

    於翼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正要為即將沖出谷口而欣喜,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相聲,接著就覺山搖地動,立足不穩,身子一下子撲到在地。

    “啊!怎麽回事?怎麽了?”急速奔行的周軍再次驚慌尖叫,不少人因為大地的震動而跌倒在地,原本密集的陣形霎時間散亂起來,擁擠踩踏,不少人因此受了傷,還有些更是被自己的戰友生生踩死。

    難道?

    於翼心中一緊,急忙擡眼看去,果見谷口塵煙漫天,大地震顫,兩側山坡上有無數木石滾落,眨眼間便將谷口封堵起來。

    “將軍,您沒事吧?”

    於翼排開身邊親衛的攙扶,一臉陰沈,死死地盯著前方那橫亙在谷口的亂石,心中的震怒與驚訝簡直難以附加。

    終日打雁,今日卻叫雁啄了眼。想他於翼一身歷經數十戰,素來行事謹慎縝密,但此番卻如此輕易地鉆進了敵人的埋伏。他本是派遣了斥候仔細探查過山谷中情況,但卻實在想不明白,敵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潛匿在這山谷之中。

    “於翼,你還要負隅頑抗嗎?”秦瓊的聲音再次響起。

    “卑鄙小人,無恥之尤!”於翼雙目血紅,惡狠狠地盯著秦瓊,厲聲咆哮道。

    如他這般身份尊貴,見多識廣的人很少會變得如此惱羞成怒,如同市井流民一般,但此時於翼卻是因為磅礴的怒火而失去了理智。

    五萬大軍,如此巨大的損失,他於翼自從掌兵以來還從未有過。尤其是這五萬大軍對於此番東伐意義深重,倘若因為自己未能及時趕到,導致戰爭失利,那他於翼無疑愧對皇上的信任,更是周國的罪人。

    “於翼將軍,你覺得,如今你還有取勝的希望嗎?”秦瓊居高臨下地看著灰頭土臉的於翼,好整以暇地說道。

    隨著秦瓊話音一落,兩側山頂上頓時響起一陣弓弦拉緊的聲響。

    於翼舉目看去,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就連下頜上的胡須都不住顫抖著。山頂上突然湧現出四五千人,所有人都是張弓搭箭,而那箭多數還是火箭。如今草木枯黃,較易點燃,一旦山谷中燃起大火,己方五萬人馬怕是會全軍覆沒。

    頓了頓,秦瓊接著說道:“於翼,史萬歲,斛律鐘都,李淵三人已落我手,如今你們已經無路可逃,我勸你還是投降吧!”說著,秦瓊一擺手,於翼便看見他身邊出現了三人,不是史萬歲等三人又是誰來。

    於翼的心攸的沈入海底,手足冰涼,心中充滿了懊悔頹喪的情緒。敵人竟是完全是有備而來,讓他的一切計劃都落空。

    “秦瓊,你休要得意!我大周男兒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雖然你現在占據上風,但結局如何卻還是未知之數!”少頃,於翼突然擡起頭,冷冷地笑道。

    秦瓊眉頭一挑,淡笑道:“於翼將軍還有什麽高招,不妨說來聽聽?”

    於翼答道:“雖然我等暫時被困於此處,但這兩側山峰卻不陡峭險峻,若要攀爬並非太難。我五萬將士沖上山去,不知道你可有應對之道?”

    秦瓊認同地點點頭道:“於翼將軍所言不錯,只是如此以來,就算我失敗,你們恐怕也要損失大半人馬吧!”

    於翼面色微微一僵,額頭上青筋一跳,然後沈聲道:“戰士不免戰場死,將軍難逃馬上亡。我等大周英豪,為國征戰,雖死猶榮,又有何懼?!”

    “為國征戰,雖死猶榮!”宇文招用力高舉兵器,大聲喝道。

    “為國征戰,雖死猶榮!雖死猶榮!”四萬余周軍立即齊聲大喝起來,聲Lang滾滾,驚天動地,原本慌亂的心神迅速穩定下來,而低迷的士氣也迅速高漲起來。

    “周人能有如此軍人,難怪這些年愈發興盛啊!”秦瓊看在眼中,不由感慨地搖搖頭。

    看著身邊士卒群情激奮,鬥志昂揚的模樣,於翼臉上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頹喪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待眾人連續喊了幾聲,士氣達到最高時,於翼猛然一揮手,所有聲音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註視著他。

    “秦將軍,你可還要戰嗎?”於翼仰頭看著秦瓊問道。

    秦瓊笑道:“於翼將軍稍安勿躁,請先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說完,秦瓊便沖身後一名軍官點頭示意。後者眼神一凝,點頭應命後便沈聲道:“行動!”

    隨著令下,於翼便見從山頂上齊軍陣營射出近百支箭矢,但奇怪的是,這些羽箭上都系著紙包,方向也不是沖著山谷中的周軍而去。

    在於翼等人疑惑的眼神中,所有箭矢都集中射在半山坡一小塊上,接著便見數十名士卒將手中的火箭射出,方向與前次幾乎一模一樣。

    “轟!”

    火箭落地,便聽一聲急促的爆鳴聲,山坡上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那滾滾升騰的濃煙和橙紅的火光都讓於翼一陣心悸。

    秦瓊此舉無非是告訴他,他們有著神秘的縱火本事,只要周軍敢冒死突圍,結局必然是全軍覆沒,葬身於火海之中。於翼也毫不懷疑,只要自己下令突圍,秦瓊便會將整個山谷焚毀,以那神秘的大火燃燒的速度,己方全軍覆沒的幾率超過了八成。

    “於翼,五萬條活生生的性命,難道你就要讓他們葬身火海之中嗎?難道你就如此狠心,要生生看著五萬個家庭就此破碎不成?”秦瓊的聲音再次響起。

    於翼渾身一震,牙關咬的咯咯作響,心思急轉,但卻無法想出破局之法。如今的局面,除了拼死一戰,唯有投降一圖。但他於翼怎能茍且偷生,投降敵軍。只是五萬將士的性命,難道就要如此淪喪嗎?

    “王爺,您有什麽辦法?”於翼的眉頭緊緊地擰著,有些艱澀地問道。

    宇文招無奈地嘆息一聲道:“將軍,還是您拿主意吧。縱使一死,本王也要磕掉敵人幾顆牙齒,讓他們知道,我大周的男兒可不是軟柿子!”

    於翼眼神微動,轉頭看向周圍的士卒,所有人也正看著他。

    “將軍,跟齊狗拼了,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將軍,待會我們吸引敵人註意力,您便乘亂逃離此地。到時候匯合皇上,踏平齊國便算為我等報仇了!

    “是啊,將軍,您盡管下令,我們跟他們拼了!”

    “將軍,您下令吧!”

    不少士卒義憤填膺,紅著眼睛請命道,但更多人眼中透著希冀,還有隱隱的畏懼之色。不關眾人心中如何作想,但他們的性命卻完全取決於於翼一念之間。

    他們如此信任與我,難道我一定要將他們帶上死路嗎?

    於翼仰頭看了看天空,然後深吸一口氣,心中也終於做出了抉擇。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3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好日子

    “都放下武器吧!”在萬眾矚目下,於翼終於緩緩地開口說道。

    “將軍,你――”宇文招頓時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四萬余北周軍更是嘩然,議論紛紛,臉上表情各異,有釋然,有失望,還有憤怒與不甘。

    “都將武器放下吧!”於翼心中一片苦澀,渾身都止不住輕輕顫栗,但他還是堅決地大聲說道。此話一出口,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也仿佛在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般,渾身透著蒼涼頹喪的氣息,讓人心頭甚是壓抑。

    “將軍,您這是做什麽?我們不是怕死的孬種,我們願意和齊狗同歸於盡!”

    “將軍,你身為統兵大將,怎麽能如此貪生怕死?簡直枉費了弟兄們對你的信任!”

    “就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太令人失望了!”

    ……

    聽著耳邊或是指責,或是怒罵的聲音,於翼只是緊緊地抿著雙唇,雙拳握得緊緊,一言不發,臉色極其難看。周圍士卒的目光與言語就像一柄柄利刃,將他刺得體無完膚,千瘡百孔。

    無論他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這一刻,他於翼淪為了國家和民族的罪人,千夫所指,成為了廣大將士眼中貪生怕死的孬種。

    “安靜!”

    天際突然響起一聲暴喝,讓騷亂的周軍登時安靜下來。眾人循聲望去,卻見說話的是趙王宇文招,他乃是這支部隊中除卻於翼之外的最高指揮官。頹喪,迷茫,焦躁的周軍心中不由再次湧生出希望之火。

    “服從將軍的命令,放下武器!誰若違抗,視為叛國處置!”宇文招威棱四射地掃視一圈,然後用極其嚴肅的口吻說道。

    宇文招的話便如平地春雷,直讓所有人震撼非常。誰也未曾想到,身為皇室宗族的趙王宇文招竟然會讚同於翼的決定,向齊人投降,而且態度是如此的堅決而嚴厲。

    面對眾人難以置信、失望、厭惡的眼神,宇文招卻是面色如常,但仔細看卻不難發現他的雙手在不斷地顫抖著。投降還是死戰,這是個極其艱難的抉擇,尤其是對於一個驕傲的,頗有才華,名聲顯赫的統帥來說。

    深陷山谷的周軍,不是五百人,五千人,而是整整五萬人,面對著敵人沒有一絲破綻的埋伏,那等犀利的手段,無論是於翼還是宇文招又如何能忍心這些將生命托付給自己的將士白白送死呢?

    “當啷!”

    宇文招率先接下了腰間的佩劍,遠遠地甩將出去,似是要將心中的屈辱與憤懣一同甩去。當相隨多年的佩劍離身而去的剎那,宇文招的身子不禁晃了幾晃,幾乎要跌倒在地,可見他內心遠不如表面那般釋然平靜。

    “叮呤哐啷!”

    隨著宇文招率先解劍,周軍將士陸續松開了手中的兵刃。勢不可為,很快,所有周軍便都拋下了手中的兵刃,與此同時,他們僅有的士氣也在剎那間消散幹凈。

    “秦將軍,如今你可滿意?”於翼死死地盯著山頂上的秦瓊,憤恨地說道。

    秦瓊滿意地一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於翼將軍拿得起,放得下,愛惜麾下性命,如此仁義,實在難得!”

    話雖如此,但秦瓊說的卻十分認真鄭重,沒有絲毫嘲弄的意味。背負千古罵名的事情,這天下間可沒有多少人敢做。尤其是於翼投降,不僅是讓自己身敗名裂,更是有可能配上一家老小的性命。縱使他再功勳卓著,宇文邕對他器重有加,但也不能否認他“茍且偷生,賣主求榮”的事實。

    於翼冷哼一聲,冷冷地道:“秦將軍,老夫心中有一疑惑,不知你能否為我解答?”

    秦瓊點頭道:“於將軍請說,只要我知道的,能說的,一定言無不盡!”

    “秦將軍如此年少有為,想必備受貴國皇帝器重吧?能策劃出此次行動,實在叫老夫萬分佩服啊!”

    秦瓊眉頭一挑,然後道:“於將軍謬讚了,秦某愧不敢當!我只是執行命令的領軍將軍,至於策劃行動的卻是另有其人。”

    “哦?不知道是何人,竟有如此能耐,讓老夫栽了如此大的跟頭?”不止於翼好奇,就連宇文招也對這個問題困惑不解。作為北周的核心層,對於齊國雖不說了若指掌,但比較厲害的文臣武將他們自是比較了解,但卻從未聽說過秦瓊此人。然而當今的北齊,有這般能耐的獨孤永業,高長恭卻都不在此處。

    “這個嘛,於將軍到時候便知,現在還不方便說。”秦瓊有些為難地道。頓了頓,秦瓊接著說道:“於將軍,時候不早,你們這就自縛了雙手隨秦某走吧!”

    於翼雖然心中氣憤,但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深深地看了秦瓊一眼,然後接下佩劍,扯下一片衣襟自縛了雙手。其他周軍也是惱怒不已,但此時形勢比人強,在充滿壓迫的火箭下,他們也只能恨恨地瞪視著秦瓊,依言照做。

    ……

    正當宇文邕意氣風發,欲要一舉率兵沖入並州,踏平晉陽,活捉高緯時,北方卻突然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於翼與宇文招路五萬大軍竟然全軍覆沒,這對因大勝的宇文邕來說無疑於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於翼何許人也,不說久經沙場磨礪,行事又向來謹慎非常,就連曾今不可一世的宇文護都對他忌憚三分,其人更是提出了平齊三策,然而就是這樣不世出的赫赫大將,竟然被敵人盡數全殲,而自己居然在數日後才得到消息。

    五萬大軍可不是個小數目,雖然沒有動搖根基,但也是傷筋動骨,讓宇文邕十分肉痛。尤其是對於那全殲了於翼和宇文招的敵人,他更是沒有絲毫的了解。

    難道於翼和宇文招背叛了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下,宇文邕心中不禁浮上這般想法,但旋即便被他強行驅逐。想當年宇文邕還未掌權時,面對獨掌大權的宇文護,於翼都能義無反顧的支持自己,如今他又有什麽理由背叛自己,更何況他的家眷還在周國。

    未知的事情總是讓人恐懼,尤其是戰場交鋒,稍有疏忽,都會導致戰局變化,宇文邕不得不謹慎行事。無論於翼是否背叛,還是有強悍的敵人處在暗處,宇文邕都必須小心應付。故而,當將晉州全境拿下後,宇文邕便下令暫緩進兵,稍作休整。

    又過了兩日,於翼和宇文招依舊杳無音訊,五萬大軍似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宇文邕心中的擔憂更甚,但麾下將士對於止步不前卻有各種猜測,如宇文忻,王軌,伊升等將領更是屢屢請戰,誓要一鼓作氣踏平晉陽,覆亡齊國。

    十月中旬,天氣頗是寒冷,不宜征戰,士卒又已經疲憊不堪,而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又未顯露出來,高緯也已經逃回了晉陽,宇文邕舉便有些棋不定,不由有了再次班師回朝,東伐亡齊之事從長計議的打算,但麾下將領卻多是反對。

    晉州刺史梁士彥更是直接抱著宇文邕的馬頭,言辭懇切地道:“陛下,如今齊人四散奔走,民心動搖,早已如同驚弓之鳥,只要我們一鼓作氣,一定可以一舉滅亡齊國。但若是此時退兵,給予齊人喘息之機,只怕將會功虧一簣,來年再行東伐,必將花費諸多代價,還望陛下三思啊!”

    雖然很多人也認為如今形勢不明,高緯又已經做了準備,不宜出兵,但宇文邕幾經思量,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進兵並州,與高緯決一死戰。

    “若是放縱敵人,日後必有後患,如果你們懷疑滅亡齊國的信心,朕獨身一人前往便是!”宇文邕長身而起,鏗鏘有力地道。

    “陛下息怒,我等願意誓死一戰,蕩平齊國!”眾將領頓時驚駭地跪伏在地,無人再敢出言反對。

    ……

    高緯雖然回到晉陽,但依舊有些驚慌失措,憂愁恐懼。他的性子本就懦弱,又久居深宮大院,哪裏經歷過真正的戰陣。此番被宇文邕一路追擊,早已成了驚弓之鳥,肝膽欲裂。

    十月十六,高緯召集百官商議對策,如何對抗周國來勢洶湧的進攻。眾文武討論半晌,最後得出結論:“減免賦稅徭役,大赦天下,以此穩定民心,同時集結殘兵,以晉陽為據點,在城下決一死戰,拯救大齊。”

    除此之外,還可以調遣高長恭,獨孤永業等大將前來抗敵,但高緯卻並未采取這個提議。除了他自己,這一生,他並未真正信任過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兄弟叔伯,更是他欲除之後快的眼中釘。危難關頭,他所擔心的依舊是高長恭會乘機威脅他的皇位。

    十月十八日,宇文邕大軍開拔,奔赴並州。消息傳來,高緯頓時惶恐不安,當即便欲任命高延宗鎮守晉陽,而他自己則前往恒州(今山西大同),若晉陽失守,則投靠突厥,與突厥聯手共抗周國。北齊眾文武一致反對,但高緯卻是去意已決。

    十月二十日,宇文邕集結十萬大軍兵臨晉陽城下,城中百姓人人惶恐驚懼,戰爭的陰雲沈沈地壓在眾人的心頭。

    但在晉陽的安德王府中,一個神秘的女子卻是如是對高延宗說道:“大王,您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4
第四百一十八章 誣陷

    “高延宗,不知道你是否已經做好出頭的準備了呢?”

    北齊,朔州刺史府書房中,高興負手而立,深邃的雙目緊緊地註視著懸掛在墻上的北齊疆域圖,喃喃自語道.這地圖甚是碩大的,而且極其詳盡,尤其是將齊周兩國的行軍路線,交鋒地點都詳細地標註了出來。高興的目光正緊緊地鎖定在晉陽城,那裏也被標註成鮮艷的紅色。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道低沈嚴肅的聲音:“大人,這是晉陽方面傳來的回信。”

    “順之啊,進來吧!”高興將目光收回,然後輕聲道。

    書房門“吱呀”打開,一身藍衣的張順之出現在眼前。隨著年齡的增長,張順之看上去愈發地老練沈穩,做事也是一絲不茍,深得高興的器重。雖然他並沒有明確的一官半職,但追隨高興的人卻都知道,他在高興心中的分量相當之重。

    “大人,齊主高緯駁斥了您發兵救援並州的諫言。”張順之與高興見了禮,便沒有再拖沓,嚴肅地說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足為奇!”高興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然後笑著道:“除了我,其他人出兵的諫言也都被駁斥而回了吧!”

    “正是,隋王殿下和洛州刺史獨孤永業都上書請求出兵,但卻都被齊主所拒絕!”張順之點頭道,對於高興明察秋毫,料事如神的本事他已經習慣,是以並沒有什麽驚奇。

    “性格決定命運,屁股決定腦袋,如此狹小的氣量,怪不得偌大的江山會毀在他的手上!”高興輕哼了一聲,有些惱怒不屑地說道。

    張順之一臉恭敬地站著,卻是不發一語。高緯怎麽說也是高興的堂叔,他一介草民哪有資格評說。

    高興發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滿,便接著問道:“孫立那小子有消息沒有,此次我們能從契丹購買多少戰馬?”

    “回大人,此次大概能有兩千匹。”

    “這麽少?”高興皺了皺眉道:“契丹如今情勢如何?”

    “大人,契丹的情況依舊不太明朗。雖然大賀楚才乃是前任酋長之子,但畢竟年紀太輕,資歷淺薄,又是次子,如今只能勉強與其叔父兄長分庭抗禮,要完全掌控契丹,只怕有些困難!”張順之思索片刻,然後緩緩道。

    “名利權財,世間又有幾人能真個看透?”高興搖搖頭,這個結果雖然早有猜測,但如今得到證實,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大賀氏是契丹八部落之中較為強大的部落,高興與大賀楚才交好,除了想從草原購買大量優質戰馬外,還有著更深層次的打算,那便是在草原之王,突厥汗國的身邊埋上一顆釘子,用來牽制突厥的力量。

    只是世事多變,誰也沒想到,原本仁義美名的大賀楚才卻突然背上了弒父奪權的罪名,大賀氏一族的老酋長更是突然暴斃,而這也導致了契丹大賀氏一族的紛亂。

    那日大賀楚才告辭高興後便隨大賀兀術北返契丹,準備回到族內調查父親的死因,同時洗刷自己的冤屈。然而大賀楚才未料到,自己剛到族內,還來不及喘口氣,叔父大賀孤鴻就突然發難,欲要當場斬殺他。幸得大賀兀術反應迅速這才拼死護送大賀楚才逃離。

    大賀兀術雖然看似粗豪,卻是粗中有細,他與大賀楚才相交已久,對他的為人甚是熟悉,並不太相信大賀楚才會做出弒父奪權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尤其是老酋長死得蹊蹺,是以在他離開契丹時,曾安排親信秘密展開調查。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大賀兀術也基本斷定,殺害老酋長的正是大賀楚才的叔父大賀孤鴻以及兄長大賀長空。心中疑慮盡去,大賀兀術對於大賀孤鴻與大賀長空歹毒的做法更是憤恨難當。無論是為了自身的性命,抑或是讓老酋長得以瞑目,或者說是為了契丹的未來,大賀兀術與大賀楚才都不得不奮起反擊。

    只是大賀楚才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大賀孤鴻二人陰謀弒君,而後者又早在族中廣布謠言,詆毀大賀楚才的名聲,讓其甚是被動,雖然憑借十數年積累的聲望,他身邊也聚集了不少族人,但整體勢力卻是還與大賀孤鴻有些差距。

    虧得大賀楚才認識高興,有高興給予的物資之助,他雖然暫時還不能戰勝大賀孤鴻,但後者卻也奈何不得他。只是大賀孤鴻一日不除,他便如芒刺在背,契丹又何來的發展,與高興的較易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如今大變在即,手中的力量俞雄厚愈好,是以高興才會有所失望。

    張順之沈吟半晌,然後遲疑地問道:“大人,要不我再催促一下孫立,讓他再送一批戰馬入關?”

    “不必!”高興擺手道:“契丹大賀氏忙於內亂,其他七部落又是虎視眈眈,大賀楚才想必應付得極其吃力,兩千匹戰馬差不多是他的極限了,我們就是催促也沒有作用。”

    頓了頓,高興正要開口說話,屋外卻突然有親衛傳報:“將軍,秦瓊秦將軍到!”

    “叔寶回來了?”高興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朗聲道:“請他進來。”

    隨著一陣沈穩有力的腳步聲臨近,秦瓊那壯碩的身子便出現在書房門口。雖然他看上去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但一雙眸子卻是炯炯有神,精光湛然。

    “卑職秦瓊參見將軍!”秦瓊當即嚴肅恭敬的行禮,聲若洪鐘,中氣十足。

    “毋須多禮,叔寶,快起來吧!”高興溫和地笑著,走上前將秦瓊攙扶起來,溫聲道。

    “是!”

    “好小子,數月不見,氣勢愈發沈凝,身子也更加健碩,想必功夫也是頗有精進,不錯,不錯!”高興看著如同標桿般挺立的秦瓊,感受著他身上那剽悍的氣勢,一邊用力地在後者肩頭上拍了幾下,一邊笑著誇讚道。

    “全賴將軍提攜有方!”秦瓊一臉認真地說道。

    “別謙虛了!”高興笑著擺擺手道:“我只是給了你一些建議,但你所取得的功勞都是你一到一槍拼殺而來,而且騎兵師能有如今的戰鬥力我也甚是欣慰,當初將它交給你並沒有錯啊!”說著,高興回到書案後坐下,一臉讚賞之意。

    秦瓊眼神微動,目光灼灼地看著高興,言辭懇切地大聲道:“將軍的知遇之恩秦瓊永生不忘,唯有盡心竭力,奮力殺敵才能報答萬一。”

    “能有叔寶這樣的悍將,是我大齊百姓之幸,也是我高興之幸啊!”高興感嘆地說了一句,然後指著對面的椅子道:“坐下吧,你一路奔行,相比也累得不輕!”

    “謝將軍!”秦瓊沒有推辭,在高興對面坐下,但身子卻依舊挺直如松,渾身上下那幹練精悍的軍人氣息讓高興頗為欣賞。

    待秦瓊坐好,高興才笑著問道:“叔寶,上次你擊退阿史那庫合真一役做得不錯,這次又有什麽好消息嗎?”

    “幸不辱命!於翼和宇文招五萬人馬除卻千余戰死,其他人悉數被卑職俘虜,如今已經押回朔州,只等將軍定奪。”秦瓊嚴肅地答道,他的臉色嚴肅而平靜,不驕不躁,看得高興暗暗點頭。

    “好,好!”高興擊掌而嘆,頓了頓,他又問道:“周國唐國公李昞四子李淵可還在軍中?”

    “不在!卑職已經遵照將軍命令,在來路上假意放松了戒備,讓他趁機打傷了守衛,逃遁而去,趙王宇文招等十數名周軍將領也隨行而去。”

    “幹得不錯!”高興眼中閃過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道:“叔寶,兄弟們連日趕路想必頗是辛勞,我給大家放兩日假,好好休整一番,但是也不能放松了警戒,朔州周圍可不太安生。”

    “謝將軍體恤!”秦瓊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大聲道。

    高興微一點頭,然後接著道:“至於降軍,就交給傅伏將軍,暫時看押起來,但對於諸如於翼那般有名的將軍切記要好生招待!”

    “是!”秦瓊答應一聲,立即起身,向高興行禮告辭離去。

    這一日,高興與張延雋商議完朔州近期的城防建設以及民生等問題,正準備前去一會於翼等周軍將領,張順之卻是匆匆而來。

    一見面,張順之便急促地說道:“大人,周主宇文邕率十萬大軍兵臨晉陽城下,齊主高緯驚惶失措,竟打算前往恒州,投降突厥。好在安德王高延宗勸誡,齊主才放棄了向北逃竄的意圖。況且,如今大齊士氣低落,並州兵少將寡,恐怕並不能堅守多久啊!”

    “真是個酒囊飯袋!”高興怒斥一句,然後有些無奈地擺擺手道:“算了,他的結局已經註定,多說無益。宇文邕來勢洶洶,咱們許早作準備。傳令下去,叫秦瓊集結五千騎兵,傅伏調集一萬步卒,時刻準備南下勤王!”

    “是!”張順之心中一凜,連忙大聲答道。

    ……

    晉陽城,高緯行宮。

    “陛下,您可要為微臣做主啊!雖然微臣資質愚鈍,不擅縱馬疆場,但數十年來對大齊社稷江山兢兢業業,從不敢有絲毫懈怠,對陛下您更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說微臣背主,實乃小人誣陷之言,還望陛下明鑒啊!若是陛下不相信微臣的衷心,微臣甘願以血證明。”

    高阿那肱一臉悲愴委屈的看著高緯,見後者眉頭緊蹙,不言不語,心中發狠,猛然一咬牙,從地上怕將起來就要向著宮殿中粗壯的柱子上撞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4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對策

    “嘭!”

    寬敞的大殿中響起一陣沈悶的相聲,高阿那肱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光潔紅潤的額頭上鮮血汩汩而流,很快就布滿了整個臉龐,看上去猙獰可怖.

    “嘶――”

    大殿中不少官員都暗自倒吸冷氣,誰也沒料到高阿那肱會如此剛烈,對自己如此狠心,也不由有些相信他的陳詞。

    高阿那肱頭上的傷看上去十分駭人,實際上卻只是皮外傷,根本不致命。不過對於他這種耽於享樂,養尊處優的人來說,如此疼痛還是讓他齜牙咧嘴。不過此時情勢危機,高阿那肱卻是不敢露怯。

    高阿那肱偷偷看了上座的高緯一眼,見後者似乎依舊不信,不由淒哀地說道:“陛下,微臣願意以死明志,只是今後不能侍奉左右,還望陛下見諒!陛下,您千萬要保重龍體,臣去也!呀――”

    說著,高阿那肱便爬將起來,大叫一聲,再次扭動著肥胖的身子向身前的柱子撞去。

    “丞相快住手!”

    “愛卿且慢,快攔住他!”大殿中的朝臣立時紛紛出言阻攔,高緯也終於動容,開口制止,同時催促大殿中的武士救援。

    “陛下,您就讓我死了吧,也好證明臣之清白!”被兩名健碩的武士拽住兩臂,高阿那肱終究沒有再次撞在柱子上,他心中欣喜,但臉上卻是激動非常,一邊大喊著,一邊還掙紮著往柱子上撞去。

    “大膽高阿那肱,你想抗命不成?”高緯眉頭一挑,豁然拍案而起,瞠目大喝道。

    “噗通!”

    高阿那肱一個激靈,立即跪倒在地,誠惶誠恐地道:“微臣不敢,不敢!”

    “既然你不敢,那朕叫你住手,你為何不聽?”高緯面帶慍色地看著高阿那肱道。

    高阿那肱嘴唇顫了幾顫,然後才悲戚地說道:“陛下,微臣絕不敢忤逆聖意。只是前日因為臣指揮不當,導致高壁失守,讓周軍得以並進並州,讓陛下深陷險境,是以被人詬病臣微也無話可說。微臣自知罪不容恕,難逃一死,因此願意自裁於眾人之前,一為陛下正軍紀,二則證明臣之衷心!”

    “陛下,臣但求一死!”高阿那肱深吸一口氣,然後誠懇地看了高緯一眼,深深地一拜到底。

    平陽會戰,雖然齊國最終潰敗,高緯向並州逃竄,但平陽以北的高壁(山西靈石縣),女砦(靈石縣北)卻還在北齊手中,而守衛高壁的正是高阿那肱。高阿那肱雖然貴為右丞相,但實際上卻是庸碌無為,膽小如鼠之輩,見到宇文邕大軍攻來,根本沒怎麽抵抗便逃回了並州,致使高壁、女砦二城失守,讓周軍得以大肆挺進並州。

    高阿那肱向來囂張跋扈,胡作非為,早就招致許多人的嫉恨,如今他畏戰而逃,自然是眾人落井下石的好機會。是以便有人檢舉,說高阿那肱投靠周軍,引周軍進兵,使得齊軍一敗塗地,這才有了大殿上高阿那肱哭訴的一幕。

    高緯怔怔地看著下方的高阿那肱,臉色變換不停。半晌後,他收回目光,看向殿下的侍中(總監察長)斛律孝卿道:“斛律愛卿,朕叫你暗中調查此事,不知如今結果如何?”

    斛律孝卿不經意間看了高阿那肱一眼,這才邁步出列,一臉嚴肅地恭聲道:“回陛下,臣仔細明察暗訪後發現,右丞相高阿那肱投靠周國實屬誣陷之言,他對我大齊,陛下都是衷心耿耿,還望陛下明鑒!”

    “哦?原來如此,還好皇後及時提醒,否則朕險些錯怪了眾臣啊!”高緯臉上一松,笑著說道:“高阿愛卿,快快平身,朕錯怪了你,叫你受委屈了!”

    高阿那肱一臉感動地看著高緯道:“陛下千萬莫要如此說,這天下只有犯錯的臣子,哪有不是的君主?!陛下明察秋毫,今日臣沈冤得雪,日後自當竭心盡力,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愛卿衷心,朕一直都知道,快起來吧!”高緯笑著點頭,然後看著斛律孝卿,怒聲道:“斛律愛卿,速將那造謠誣告之人拖下去斬了!”

    “是!”斛律孝卿恭敬地答道。

    高阿那肱心中終於松了口氣,嘴角滑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這一劫他終於安然渡過,但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宜陽王趙彥深去世後,朝中掌權的除了三貴,便只剩下斛律孝卿一人。其人雖然腹有經綸,但卻也是個貪婪之輩,雖沒有與三貴沆瀣一氣,但也算是一丘之貉。高阿那肱權傾朝野,甫一知道有人告發自己,便花了大價錢買通了負責調查此事的侍中斛律孝卿,加上皇後馮小憐之助,再有今日這一場苦肉計,才終於化險為夷。

    解決了高阿那肱投敵一事,高阿那肱的臉上又變得憂心忡忡,有些焦躁地問道:“諸位卿家,如今周賊宇文邕兵臨晉陽城下,你們可有什麽退敵良策?”

    前次高緯便就此詢問過眾朝臣,他本打算前往恒州,實在不行就投降突厥,但卻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是以只能作罷。如今北周各路大軍依次來到並州,面對十萬咄咄逼人的周軍,高緯寢食難安,是以再次問策。

    “陛下,雖然周人強勢,但晉陽卻是固若金湯,又有陛下親自坐鎮此處,軍民士氣大振,只要依托堅城固守,拖上三兩月,周軍必退!”

    說話的是一個四旬的老者,但卻是須發盡白,顯得老態龍鐘,只有一雙深邃的眸子中偶爾閃過的精光,才顯示出他的不凡。而他的眉頭也是始終皺著,眼底藏著一抹深深的憂色。

    此人名叫唐邕,乃是錄尚書事(主管政府機要),兼任度支尚書(財政部長)。神武皇帝高歡任東魏丞相時,因為唐邕精通文書、會計而備受信任,擔任丞相外兵曹(丞相府民間武力管理官)。到北齊建國後,丞相府的軍事單位都劃歸尚書管轄,但唐邕管理的部分卻未合並,也未撤銷,而是改名為“省”。

    三貴橫行無忌,唐邕掌管全國財政,又不願與之同流合汙,難免便與高阿那肱等人結怨。是以後者在高緯面前挑撥誣陷,遂讓斛律孝卿總管財政及騎兵司。斛律孝卿獨斷專行,剛愎自用,又受了高阿那肱好處,自然百般刁難排擠,唐邕的錄尚書事也是名存實亡。

    因此,唐邕郁郁不得志,整個人看上去便有些低迷。

    “唐尚書此言雖然有理,但卻又有不周之處!”斛律孝卿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出列向高緯行了一禮,接著說道:“陛下,前日您下令減免賦稅,賑濟災民,這兩月又與周軍征戰不休,國庫開支巨大,若是長久與周軍消耗下去,只怕力有不逮啊!”

    “嗯?”高緯眉頭不由深深皺起,“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陛下,臣以為,我們可以與周軍何談,割讓晉州與周國,讓他們就此休戰!”斛律孝卿沈吟片刻,然後說道。

    “轟!”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所有人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斛律孝卿,接著紛紛面露慍色,怒聲斥責起來。

    “混賬!斛律孝卿,你安的什麽心?怎能想出如此卑劣下賤的策略?”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陛下!我大齊泱泱大國,如何能割地臣服?我等願意拼死一戰,不擊退周軍誓不罷休!”

    激動的諸如唐邕等心憂國家民生的當場便怒目而視,厲聲斥責,就連高阿那肱都出言道:“侍中大人,你是不是身體不適,怎的如此昏聵?陛下乃天下之主,如何能向周賊低頭認輸?”

    高緯也是為斛律孝卿的話而震驚,他雖然想過投降突厥,但卻從未想過臣服宇文邕。一時間因為震驚,反而忘了憤怒。

    面對著眾人的怒斥與指責,斛律孝卿卻是坦然而對,竟然絲毫沒有懼意。高緯心中不由詫異,遂出言道:“安靜!斛律愛卿,朕看你如此淡定,是不是還有話說?”

    “陛下英明!”斛律孝卿拍了一記馬屁,這才侃侃而談道:“陛下,如今我軍新敗,士氣低迷,民心浮動,並不適合再戰!反觀周軍,卻是氣勢如虹,鬥志昂揚,若是正面硬悍,我軍只怕要吃虧。”

    “因此,臣以為,我們可以假意與周軍何談,不僅可以拖延時間,大力整編招募軍隊,更可以消磨周軍的銳氣,消耗他們的物資,讓他們驕傲自滿,到時候我軍自然有機可乘。”

    “同時,陛下還可以派遣一能言善辯之士前往突厥,說服突厥與我大齊結盟,一同出兵討伐周國,到時候兩面夾擊,宇文邕自然不戰而退。而且,我軍還能收覆失地,更可能一舉攻入周國,徹底消滅宇文邕。”

    “斛律愛卿所言有理,有理!”高緯聽得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大殿中眾人相互對視,竊竊私語,不少人對此計策都是十分讚同,看待斛律孝卿的目光也由憤恨變成了欽佩。

    “荒謬!”然而就在高緯想出言采納之時,唐邕卻突然出言道:“陛下,斛律孝卿此言完全是將我大齊數十年江山社稷置於危亡之境啊!一旦我們各地何談,勢必會讓軍心震動,民心大失,到時候又如何能對抗周軍?而且此舉更會助漲敵軍氣焰,此消彼長,我軍又如何能勝?只要陛下坐鎮晉陽,親自訓練指揮將士爭鬥,再將府庫中的錢糧分發與城中百姓,城中軍民自可上下一心,眾志成城,周軍又何懼之有?!”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05
第四百二十章 大將軍

    高緯聞言,到嘴的話不得不收了回去,只是眉頭卻是皺的更深,眼中的不耐也愈發濃郁.頓了頓,高緯又看向城陽郡王穆提婆道:“穆愛卿,不知你可有什麽好的計策?”

    穆提婆人到中年,與高阿那肱的肥胖不同,他卻是十分清瘦,只是眉宇間籠罩著的陰騭之色讓人心中難免不喜。他本姓駱,卻是因為父親造反而被貶謫為奴隸,之後因為其母親陸令萱自幼便照顧高緯起居之故,適才有機會得道升天,成為這北齊上下赫赫有名的奸臣。

    雖然如今他已官至極品,但骨子裏卻依舊是奴顏婢膝的嘴臉。這些年他欺上瞞下,橫行霸道,胡作非為,與高阿那肱、韓長鸞二人並稱北齊三貴,可謂是惡貫滿盈,天地不容。

    “回陛下,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陛下乃是萬金之軀,身系大齊江山社稷,萬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是以雖然微臣也認為唐大人所言有禮,但卻有失妥當。失去了晉陽,我們還可以再出兵奪回,但若陛下有個好歹,縱使滅絕宇文氏又有何用啊!”說著,穆提婆不經意地瞥了唐邕一眼,眼中的目光甚是冷冽殘酷,“斛律大人的計策甚妙,不過微臣認為可以稍作調整!”

    聽見前一段話,高緯的臉色不由陰沈了幾分,看著唐邕的目光便有那麽幾分不善,後一句卻讓他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不由出言道:“穆愛卿有何妙計,快與朕說來!”

    “是!”穆提婆恭敬地答應一聲,接著說道:“陛下身份尊崇無比,萬不能置身險境,不若退居恒州,一來可以坐鎮後方,為前線大軍調配物資,二來也更方便與突厥結盟之事。否則晉陽戰事一起,消息往來怕是多有不便,倘若因為消息遲滯而延誤了與突厥聯手攻擊周國的事情,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穆愛卿一針見血,說得好,說得好啊!就這麽辦!”高緯聞言,不由神色一舒,連忙笑著說道。

    從晉州到並州,一路幾百裏的亡命逃竄,高緯早已是心驚膽戰,哪裏還有戰勝宇文邕的信心與決心,如今他想的就是如何逃離險境罷了。不過高緯也知道,倘若自己不顧一切,一走了之,整個國家必定會在頃刻間分崩離析,而他也必將失去享樂的資本,是以他才絞盡腦汁地尋找一個合理的逃跑的借口。

    穆提婆不愧是心腹之人,三言兩語間不但說出了高緯的心思,更是幫他找好了借口。

    “陛下,您萬萬不能離開晉陽啊!”高延宗一拜到底,憂慮而焦急地說道:“您坐鎮晉陽,軍民方能齊心協力,將士用命,背水一戰,必能擊退周軍。倘若您獨自離去,勢必造成人心渙散,我們又如何能戰勝周軍啊!還望陛下為了大齊江山社稷三思而後行,此事草率不得啊!”

    高緯眉頭一挑,出言問道:“安德王,朕且問你,若朕全力支持於你,你可有退敵把握?”

    高延宗一怔,接著便大聲道:“微臣願意肝腦塗地與周人一戰,定不叫踏入晉陽一步!”

    “好!”高緯臉色霎時一肅,不待其他人再出聲,當即便長身而起,威嚴地道:“朕心中已有定計,此事毋須再議!”

    頓了頓,高緯才板著臉沈聲說道:“高延宗上前聽封!”高緯一臉嚴肅地看著殿下,所有朝臣都束手而立,甚是肅穆恭順。

    “臣在!”高延宗心頭一緊,連忙邁步而出,因為緊張聲音都微微有些顫音。

    看著高延宗那肥胖的身體,高緯眼中閃過一道似是譏誚,又似是冷酷的光芒,這才沈聲道:“高延宗,即日起,朕任命你為大齊相國,並州刺史,大將軍,統率太行以西各軍抗擊周軍。不能叫周人再進一步!”

    “謝主隆恩,臣定當死戰到底,不負陛下所托!”安德王高延宗當即拜倒在地,只是眼中跳動著的灼熱光芒卻是無人看見。

    高緯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卻透著些奇怪的意味,“將並州交付給皇兄這般肱骨棟梁,朕甚是放心,如此,朕便在恒州恭候皇兄佳音,還望皇兄莫要叫朕失望才是!”

    “忠君報國,死不足惜!”高延宗和高孝珩字字鏗鏘,態度極是堅定。

    十月二十一日,北齊皇帝高緯再次下詔大赦天下,同時改年號隆化(公元576年乃是武平七年,之後便是隆化元年)。

    ……

    高延宗矗立晉陽城頭,看著城外天地交接處周軍那綿延數十裏,黑壓壓一片的軍營,高延宗眼神甚是深邃平靜,但他的心卻甚是火熱而激動,即便呼嘯的北風也無法將之冷卻。

    雖然宇文邕此次率軍逾十萬,但高延宗有晉陽城為根基,卻沒有多少畏懼之情。尤其是此次得到高緯授權,大事可期,他如何能不喜不自禁,意氣風發。

    “嗚――”

    “咚!咚!咚!”

    悠長沈悶的號角聲與戰鼓聲遠遠傳來,感受著腳下的大地微微的顫抖,高延宗眼角跳了跳,不由喃喃自語一聲:“來了。”死死地註視著遠方逐漸出現的土龍,高延宗握緊的雙拳中滿是汗意,而且還有些口幹舌燥。

    雖然還隔著很遠,但肅殺的氣息卻是如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只是剎那間便將整個晉陽城籠罩,所有人都感覺心頭一緊,一種莫名的壓抑襲上心頭。

    “全軍戒備,準備戰鬥!”高延宗右手緊緊握住佩劍的劍柄,沈聲大喝道,那嚴肅冷峻的模樣倒也有幾分殺伐果決的威嚴氣勢,比起懦弱的高緯倒是強上不少。

    隨著高延宗的命令,城頭上戍守的齊軍紛紛而動,弓弩手張弓搭箭,投石車機簧絞索咯咯作響。

    雖然齊軍士氣不及周軍高漲,心中更是懷有恐懼之意,但他們卻也明白,此戰必不可免,若要活命,讓自己的家人不受戰爭的荼毒,唯有拼死一戰,戰勝周軍。

    “停!”

    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喝,行進的周軍頓時止住了腳步,那整齊劃一的動作讓高延宗眼神不由一凝,激蕩的心緒不由平靜了幾分。

    浩浩蕩蕩的周軍終於來到城下,晉陽城上空那凝重的氣勢也在剎那間攀上頂點,而呼嘯的北風似乎也為這氣勢所攝,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高緯何在?”周軍陣營中傳來一聲大喝。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直呼吾皇名諱?”高延宗面色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城下,揚聲大喝道。

    他的眼神緊緊的註視著周軍中央的位置,那帥旗下正有一員身披金甲的將軍端坐馬背,身邊環繞著許多將領。那人應該就是周主宇文邕無疑。

    “哈哈哈哈!”宇文邕身側一員老將大笑著縱馬上前幾步,雖然他已是須發皆白,但卻是聲若洪鐘,氣勢驚人。此人正是韋孝寬,他手中的馬鞭斜指城頭,朗聲道:“你且聽好了,本將韋孝寬是也,速叫高緯出來答話!”

    “猖狂!”高延宗臉上閃過一抹慍色,厲斥道:“鄙賤之人也敢大放厥詞,實在不知死活,若想見吾皇陛下,先送上你的項上人頭!”

    “好大的口氣!”韋孝寬怒極反笑道:“高延宗,早就聽聞你身形肥胖如豬,今日得見,方才知道傳言有誤,你的腦子也是堪比豬狗啊!”

    “呔!”高延宗目眥欲裂,暴跳如雷地怒吼道:“韋孝寬,你這老匹夫,今日本王必取汝命!”

    韋孝寬冷笑一聲道:“本將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高延宗,吾皇雄才大略,仁義無雙,不忍齊國百姓受盡昏君折磨壓迫,是以才決定出兵討伐暴君高緯,只為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而今你卻要如此執迷不悟,負隅頑抗,莫不是要置萬千黎民於不顧?”

    “呸!宇文邕狼子野心,你又何必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要戰便戰,本王又豈會怕你?今**這老狗勢必葬身晉陽城下,汝之鮮血剛好為我大齊祭旗!”

    “哈哈哈哈!就憑你這愚魯蠢豬嗎?”韋孝寬張狂地大笑道。周圍的周軍聞言也立時哄笑起來,十萬人齊聲發笑,那聲音直接傳遍了整個晉陽城。

    高延宗氣得渾身發抖,面色呈現出醬紫色,不由瞠目大喝道:“整兵,隨本王殺出城去,取那老狗性命!”

    “且慢!”卻是一個中年將軍出言道。高延宗豁然回頭,雙目如電,鋒銳的眼神如同刀劍般死死地盯著那說話之人,磅礴的怒氣在胸間強自壓抑著。

    “大王,您乃全軍統帥,須得坐鎮城頭,萬不能意氣用事。”頓了頓,那人接著道:“末將不才,願替大王出戰,定將韋孝寬頭顱取來與將軍下酒!”

    高延宗臉色稍霽,笑著讚道:“賀拔將軍好膽色,本王幸甚!既然如此,就由你出城迎敵,本王溫酒以待將軍佳音!”

    “是!”那將軍嚴肅地答應一聲後便匆匆下城去集結兵馬。

    “咚咚咚!”

    對著急促如雨的鼓聲響起,雄偉厚重的晉陽城門緩緩開啟,一隊約莫三千人的騎兵排列著整齊的隊形,如風般沖出城門,向著裏許外的周軍狂沖而去。

    “殺啊!”

    喊聲大作,殺氣盈天,晉陽之戰終於在一番謾罵中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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