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86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01:21
第441章 虎父犬子

    “是!”張順之嚴肅而鄭重地答應道。

    高興臉色稍霽,接著問道:“城中情況如何,三桂可有什麽難處?”

    “城中如今還比較穩定,丞相唐邕正組織軍民救助傷員,修葺城墻,齊帝高延宗已經回府休息,並傳令說今夜犒賞三軍,歡慶此戰大勝宇文邕。”

    頓了頓,張順之續道:“三桂已經按照大人的命令做好了一切部署,只等大人令下便會按計劃行事。”

    高興眉頭輕輕一皺,旋即便放松下來,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訴吳三桂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要暴露了行蹤,只希望我的預感不要成真才好。”

    “是!”張順之答應一聲後便施禮告退,很快消失不見。

    待張順之離去後,高興轉身掃視了一眼身後的騎兵們,這才開口道:“留下一千受傷最輕的弟兄,換上單馬鐙,把短弩藏好,隨我一同進城,其他人則去與秦瓊匯合!”

    “是!”眾人齊聲領命,然後迅速行動起來。時間不長,眾人便分成了兩部,精神狀態明顯較好的一部正緊緊地聚集在高興身後。

    “一路小心,萬不得已不要與人交戰!”高興看著千余傷痕累累,卻依舊挺直腰板,面容嚴肅的部下,鄭重的吩咐一聲後便轉過頭,一抖馬韁,大喝道:“出發!”

    話音未落,高興便縱馬躍出,當先向著晉陽城奔去。

    ……

    當高興再次出現在晉陽城下時,城外的戰鬥雖然早已結束,但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未完全幹涸的斑斑血跡卻依舊向世人展示著戰爭的淒慘與激烈。

    此次大戰,永遠倒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數超過四萬,有周人,有齊人,有將軍,有士兵,無論他們身前處於何種陣營,多麽的顯赫或者渺小,死了也終究只能化作一縷幽魂,一抔黃土。

    嗅著空氣中那濃重而刺鼻的血腥味,聽著那嗚嗚的,似是冤魂哭訴般的北風的呼嘯聲,高興的心情不禁有些沈重而傷感。雖然他歷經數十戰,手下的亡魂也成千上百,但每一次看見瘡痍滿目的戰場,他的心還是不自禁微微抽搐。

    人類是萬物之靈,世上最多情的生物,但卻也是世上最殘忍的生物。雖然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乃是自然界亙古不變的法則,但是人類的戰爭卻不是純粹的為了生存。很多時候,他們的表現是那麽的殘忍而冷酷。

    “是高興將軍,是高興將軍回來了!高興將軍回來了!”

    當高興來到西城門外時,城上的軍民頓時認出了那穿著幾乎被鮮血染紅的銀甲,英俊不凡的將軍正是此次扭轉戰局,力挽狂瀾,解救晉陽的朔州刺史,車騎將軍,北平郡公高興時,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當宇文邕率眾沖入晉陽城中時,絕大多數人都陷入了絕望與恐慌之中,然而就在這時,一身銀甲的高興卻似是從天而降,以狂風席卷落葉之勢,先敗韋孝寬,後逼得宇文邕惶惶而逃。雖然許多人只是第一次聽說高興這個名字,但當大戰勝利之時,他們卻深深將之銘刻在了心中,對其更是無比的崇敬與感激。

    城中軍民的歡呼很快便驚動了唐邕,他迅速來到城頭,有些熱切地看著高興,微微有些激動地道:“城下的可是北平郡公高興將軍?”

    城下,高興挺立馬頭,衣甲已經十分散亂,滿臉血汙,而他身後的騎兵竟只余千人。眾騎兵皆是滿臉疲態,風塵仆仆,而且人人帶傷,顯然這在剛才的大戰中,高興等人贏得並不輕松。

    “正是本公!”高興微微昂起頭,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本公率眾追殺敵人數十裏,如今已是十分疲累,快把城門打開,讓本公進去安歇,同時覲見皇上。”

    唐邕原本還對高興救援晉陽十分感激,對他那出眾的氣度也甚是欣賞,哪曾想高興竟然如此倨傲,心中的好感頓時去了大半,對他的評價也驟然降低了幾個層次。

    “本官知道高將軍辛苦,不過晉陽之圍雖解,但局勢不明,城門斷不能隨便開啟。高將軍請在城外稍後,容本官著人去請求聖意!”

    唐邕雖然心中不悅,但高興畢竟是晉陽的功臣,他也不便表現得太過,是以擺出了公事公辦的嚴肅態度。

    高興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慍色,咬咬牙,他重重地冷哼一聲,不耐煩地道:“那還不快去!待會本公可要好生在叔父面前說道說道,不讓本公進城,是個什麽意思,哼!”

    唐邕不禁搖搖頭,無聲地嘆息一聲。無論傳聞中高興如何驍勇善戰,但他如此居功自傲,盛氣淩人,終究是難成大器。想想仁慈寬和,謙恭有禮的隋王高長恭,唐邕對高興不由更是失望。虎父犬子,不外如是。

    高興身後的一千騎兵對於高興的出言不遜雖然奇怪,但他們卻也不會多嘴,只是靜靜地站立在高興身後,冷冷地註視著面前滿是斑駁的戰爭痕跡的城墻。

    等了一陣,高興不見城門開啟,頓時不悅地高聲道:“餵,皇上怎麽說,準許本公進城了嗎?”高興高昂著頭,眉頭緊皺,一臉地不耐煩。

    “本官已經命人前去通傳,高將軍只管耐心等候便是。”唐邕一臉淡然,並沒有為高興表現出的慍怒有所動容。

    高興怒哼一聲,擡腳便將面前一柄短刀踢飛出去,狠狠撞在城墻上,發出“當啷”一聲巨響,讓城頭上的唐邕眉頭直皺。

    場面再次冷下來,唐邕靜立城頭,一言不發,而高興則不斷地在地上踱著步子,馬靴踩在地面上咯吱作響,甚是急促。

    好在時間不長,高延宗的命令便傳了來,準許高興率兵進城,前去皇宮覲見。

    雖然唐邕對高興很失望,但他卻還不糊塗,知道高興身後的隋王不是輕易得罪的角色。雖然如今高延宗臨危受命,登基稱帝,穩定了局勢,但這天下不服氣的人可多的是。

    偽帝高緯一直盤踞鄴城,背後的小動作不斷,各州郡諸侯按兵不動,座山觀虎,高氏皇族的王公們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尤其是隋王高長恭,本身威望極高,又是兵強馬壯,他若是振臂一呼,高延宗的皇位絕對岌岌可危。

    在這緊要關頭,唐邕可以稍稍晾晾高興,但卻絕不能太過得罪,一旦逼得高長恭與高延宗撕破臉,無論是對大齊帝國還是後者都不是什麽好事。

    是以,唐邕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刁難高興,而是將事情如實報告給了皇宮中的高延宗。

    “進城!”待城門開啟,高興冷冷地看了唐邕一眼,翻身上馬,率眾向城內走去。

    得了高興的暗示,他身後的騎兵也紛紛擺出一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姿態,大搖大擺地向著城中行去。不過若是仔細查看,則能發現,高興等人實際上是外松內緊,閃爍的目光中始終保持著冷靜與警惕。

    在高延宗派來的親信的安排下,高興帶來的一千騎兵被安排在東城的一處軍營中,並且奉上了熱氣騰騰的食物清水。而高興則被引致皇宮,好一番梳洗,換上一身幹凈的衣袍後前來正殿覲見高延宗。

    “朔州刺史高興拜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興進入正殿,先是看了一眼高高坐在上座的高延宗一眼,這才恭敬地拜倒在地,大聲說道。

    高延宗高興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比之以前,前者受了不少,想來是最近忙於國事之故,不過此時前者的身份卻已是不同,對於這一點,高興十分不爽。

    給人下跪,尤其是給除了父母天地之外,瞧不順眼的人下跪,高興最是厭煩。好在換了長袍,他就算雙膝不著地也沒人能發現。

    未語先笑,高延宗顯然是因為戰勝宇文邕而心情暢快,“賢侄毋須多禮,快快請起吧!”頓了頓,高延宗繼而道:“來人,看座!”

    “謝陛下!”高興一臉感動,再施了一禮後才站起身來。

    待高興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高延宗這才坐直身體,笑看著高興道:“賢侄啊,此番多虧你來得及時,不然朕只怕就見不到你了!”

    “陛下言重了!您乃是真龍天子,身系一國興衰,得上天之庇佑,縱有磨難,也只是暫時的。即便微臣不在,陛下也一定能擊退宇文老匹夫,陛下如此誇讚,微臣實在不敢承受。”高興忙站起身,誠惶誠恐地說道。

    高延宗聞言頓時大笑起來,小了一陣,這才接著說道:“賢侄不要妄自菲薄,此番晉陽之圍得解,你功不可沒,朕定會重重賞賜於你!哈哈!”

    “如此,微臣便先謝陛下隆恩了!”高興恭敬地施禮道。

    高延宗點點頭,然後道:“賢侄,經歷一場大戰,想來你也是累了,這便先下去休息吧。今夜朕犒賞三軍,在宮中設宴,一為慶賀此次大勝,二則為賢侄接風洗塵!”

    “多謝陛下厚愛,微臣告退!”高興感動地點點頭,然後緩緩退去。 本帖最後由 410555 於 2019-9-19 20:01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02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只吃肉

    告別了高延宗後。高興沒有立即回到屋中休息,而是出了皇宮,前往東城的軍營,借口當然是探望傷員,畢竟從表面看,高興麾下之人莫不是傷痕累累。

    隋王高長恭,雖說英俊瀟灑,才華橫溢,能征慣戰,但因為他那不怎麽光彩的出身,整個高氏皇族中非但沒有人看得起他,更有不少對他嫉恨有加,這之中自然以高延宗和高緯為最。

    前者雖然肥胖如豬,貌不驚人,但卻深得先帝高湛寵愛,地位尊崇,後者卻是九五至尊,坐擁天下,說一不二,高長恭表現得太好無疑是對他們權威的挑釁,此二人又如何不對讓恨之入骨。

    高興很清楚,即便如今換了高延宗來坐,高長恭也依舊會是他最想處置而後快的對象。

    是以,無論是第一次與高延宗在晉陽相見時表現的囂張,還是方才在城外對唐邕的倨傲自大都是他刻意為之。如果高長恭父子的名聲都太好,對高延宗來說絕不是什麽好事,虎父犬子多少能讓他放心不少,尤其是高興此次雖然大勝而歸,搶足了風頭,但也是損失慘重,一千傷兵殘將不足為懼。

    高興練兵,向來講求精益求精,寧缺毋濫的原則,故而每一名士卒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經受過艱苦的訓練。

    騎兵師作為高興手中最為強大而精銳的機動力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其上投入了無數的心血。雖然論及單兵的作戰力他們也許比不上吳三桂的特種部隊,但比之這個時代的其他士兵卻是強上一大截,這不止是因為他們有著堅韌的毅力,強健的體魄,犀利的武器,更是因為高興所傳授的先進的軍事思想。

    秦瓊率騎兵師自朔州南下,幾乎兵不血刃就殲滅了於翼、宇文招五萬大軍,這一切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不然,要完美地按照計劃實施行動,他們所付出的辛勞何其多。

    能夠提出平齊三策,讓宇文邕幾次三番問計的於翼又怎麽是徒有虛名之輩,即便是為了盡快南下與宇文邕回師合圍高緯,行軍部署中有些匆忙,但作為一名沙場宿將,該有的警覺與謹慎他又怎麽會疏忽。

    一萬人要想不走露絲毫風聲,穿州過縣來到晉州北部又豈是易事?尤其是他們還很好的潛蹤匿跡,蒙騙過了於翼派出的斥候,讓於翼鉆進了早就布好的網中。要想做到這些,單純的搏殺技巧顯然已經不夠,它對於士兵各方面都達到了很高的要求。

    武裝滲透,敵後遊擊。這八個字雖然簡單,但真正做到這一點,騎兵師用了三年時間,而其中所付出的汗水也是常人所難以想像的。

    正因為這些騎兵來之不易,所以高興才會對他們的傷亡如此痛惜。也正因為他們的強悍,高興才敢在明知道高延宗口蜜腹劍,拜月教窺伺在側的情況下只帶千人入城。

    高興來到軍營時,營中空蕩蕩的瞧不見一個人影,就連哨塔上也沒有值守之人。這種情況若是換做他人,也許會以為眾騎兵勞累過度或是受傷太重,但高興卻是知道,這是眾人按照他的要求,刻意裝作好不警惕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外松內緊,殺機暗藏。

    高興一邊向軍營中行軍大帳走去,雙眼則隨意地四下環看,表面上是大量軍營的設施,實際上卻是向藏在隱蔽之處的暗哨打著招呼。

    高興進入大帳時,帳中已經有十數名軍官恭敬地等候著,見高興進來,忙起身恭敬地行禮。此時的他們,裝扮已經再次出現了些微的變化,洗去了臉上的汙垢,看上去精神不少,但身上卻都纏著繃帶,其上還隱隱透著血跡。

    做戲就要做全套。

    高興會心一笑,然後道:“都坐下吧。”在主位上坐穩,高興才接著說道:“我不在的功夫沒出什麽事吧?”

    “回將軍,弟兄們一切安好,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帳中好好養傷哩。”說話的是這一千人中官銜最高者,頓了頓,他眉頭輕皺了下接著道:“剛才倒是有幾位將軍來探過營,言辭不怎麽友善,讓眾兄弟很是不忿,不過終究沒有起沖突。”

    “你們做的很好!”高興讚許地點點頭道:“你們都是我高興的好兄弟,是家鄉父老心中英雄,是全天下最精銳的戰士,毋須理會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鱉,安心休息就是。”

    說到這裏,高興話鋒突然一轉,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戾氣,冷冷地道:“不過若是有人肆無忌憚,你們也無須忍受,給我狠狠地教訓,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出了事自有我給你們承擔!”

    “我等謹記將軍教誨!”眾將士頓時齊聲答道。

    接下來,高興又安排了一下軍事部署,這才起身離去,臨走前,他鄭重地對所有人說道:“今夜只準吃肉,不許喝酒,誰若違令,軍法從事!”

    “是!”

    見高興如此嚴肅的神情,眾人心中頓時一凜。

    他們也聽說了晚上高延宗要犒賞三軍的消息,連日來的風餐露宿,今日又浴血廝殺這麽長時間,對於酒肉自然是十分渴望。

    而今宇文邕倉皇逃遁,晉陽已經安全,但高興此時卻鄭重其事地突然下達這樣的命令,他們心中雖有疑慮,但卻還是不敢有所怠慢,同時心中隱隱了某些猜測。

    ……

    相比於晉陽城高延宗的歡天喜地,六十裏外的高延宗卻是愁眉苦臉,氣急敗壞,臉色難看至極。

    六十裏已是士兵的極限,而宇文邕也對晉陽之敗心有不甘,遂下令在此休整,同時集結潰兵,與眾將商討對策。

    自從四年前設計誅殺宇文護以來,宇文邕執掌大權,生殺予奪,龍威無人敢犯。這些年,在他的治理下,北周國力日益強盛,西敗吐谷渾,東壓北齊,讓突厥都不敢輕視。

    然而這次東伐,宇文邕卻在晉陽城栽了如此大的一個跟頭,大敗虧輸不說,還差點被高延宗生擒活捉。

    勝敗乃兵家常事,宇文邕雄才大略,氣度寬宏,自然不會輸不起,只是輸的如此淒慘,惶惶如喪家之犬,如此狼狽還是生平第一遭,實在是奇恥大辱,讓他憤恨難平。

    如果說此番對壘的是久負盛名的隋王高長恭,宇文邕心中也許還好過一些,偏偏名義上擊敗他的卻是高延宗,那個在他看來一無是處,蠢笨如豬的高延宗。

    最可氣的是,那個曾讓宇文氏一族蒙受莫大恥辱的高興,竟在最緊要的關頭殺到,將戰局完全逆轉。想想自己竟然敗在一個弱冠少年的手中,宇文邕就羞憤難當,郁悶得幾欲吐血。

    宇文邕經過簡單地梳洗便來到了臨時的中軍大帳,而他剛坐下,早已侯在帳中,已經清醒過來的韋孝寬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臉慚愧地道:

    “陛下,此次戰敗,都是微臣之過。微臣愧對陛下的重托,讓高興沖入晉陽城,致使陛下功虧一簣,微臣實在罪不容恕,還請陛下降罪!”

    宇文邕藏在袖中的雙拳不由緊了一緊,呼吸也是微微一滯,眼神更是變得十分淩厲。若說此次失敗,韋孝寬實在難逃其咎,若是他能阻住高興,晉陽也許早就落在他宇文邕的掌中。

    “陛下,微臣有話要說!”就在宇文邕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韋孝寬,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時,宇文忻卻突然邁步而出,一臉恭敬地大聲道。

    “講!”宇文邕心中怒氣未消,說話的口氣自是非常生硬。

    “是!”宇文忻微微沈吟,整理了下思路,這才繼續道:“陛下,此次我軍失敗,雖然韋大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這卻不能完全怪他。”

    “那你倒是說說,應該是誰的責任?”宇文邕一臉冰冷,咄咄逼人地註視著宇文忻,讓後者心中不由一緊。

    “微臣以為,我們所有人都有責任!”宇文忻保持著鎮定,淡淡地說道。

    此言一出,帳中所有人呼吸均是一滯。宇文忻這話明顯提到了宇文邕,容不得他們不小心翼翼。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威嚴又有誰敢挑釁,更何況宇文邕此時明顯怒火沖天。

    果然,聽見此言,宇文邕霍然起身,一臉慍色地看著宇文忻冷喝道:“宇文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指責朕的不是!”

    “微臣不敢!”宇文忻恭敬地跪倒在地,不過卻是一臉無畏地看著宇文邕道:“陛下,此戰失利皆因高興這個最大的變數,這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尤其是他麾下騎兵的強悍,更是絲毫不弱於我大周最精銳的士卒。我等沒有阻擋住高興的救援,實屬不該。”

    頓了頓,宇文忻接著道:“再者,微臣認為,陛下不應該以身涉險,親入晉陽城。您乃萬金之軀,關乎十萬大軍之氣運,一旦有所差池,勢必會動搖軍心,影響戰局。”

    “好,好,照你這麽說,都是朕的責任了?”宇文邕怒極反笑,渾身都止不住顫抖起來,胸膛急劇地起伏著,呼吸甚是粗重。

    眾人頓時渾身一顫,盡是跪倒在地,噤若寒蟬,深深地垂下頭去。

    皇者一怒,風雲變色,伏屍百萬。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02
第四百四十三章 回馬槍

    就在宇文邕暴怒不已。帳中正醞釀著一場可怕的暴風雨時,氣氛愈發凝重而壓抑時,帳外卻突然傳來了門衛的聲音:“啟稟陛下,隋國公楊堅將軍求見!”

    宇文邕一怔,臉上的慍色迅即變成驚容,疾步繞過書案,急促地道:“快請他進來!”

    門衛領命退下,隨著沈重的腳步聲響起,帳簾挑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緩緩漫步走入大帳。雖然此人蓬頭垢面,渾身血汙,狼狽的如同乞丐,但所有人還是一眼就認出這人正是北周隋國公,柱國大將軍楊堅。

    楊堅原本身形魁偉健碩,但如今卻是傴僂著身子,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從他那蹣跚的步伐便可知此時他很是虛弱。當來到大帳中央時,楊堅腳下突然一個趔趄,似是再也堅持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臣幸不辱命,能看見陛下安好如故,臣縱死無憾矣!”

    楊堅的聲音異常嘶啞低沈,而且帶著顫音,說完後他便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起來,不過亂發下那張沾滿血汗塵土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角卻泛著真誠而欣慰的笑容,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此時卻也暗淡無光。

    “那羅延將軍,你身上有傷,快快免禮!”宇文邕一臉激動地走上前,彎腰緊緊抓住楊堅的雙臂,一邊將他攙扶起來,一邊溫和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多謝陛下關懷!”楊堅感動地笑笑,話音未落,人便昏了過去,軟軟倒在了宇文邕的懷中。

    “那羅延,你怎麽了?”見此情景,宇文邕一驚,連忙大聲喝道:“來人,速傳太醫,快!”說完,宇文邕見韋孝寬等人還有些呆楞,不由怒喝道:“還楞著作甚,還不快扶那羅延下去!”

    韋孝寬等人立即醒過神來,連忙湧上來,七手八腳一起將楊堅送入帥帳旁的軍帳中。

    這些人久經宦海,自然都是心眼活絡之輩,只是方才宇文忻大膽包天,指責宇文邕的不是,讓眾人心神不寧,惶恐不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而已。如今得了宇文邕的命令,自然不敢再怠慢,各自分工,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而此時隨軍的太醫也來到了軍帳中為楊堅號起脈來。

    宇文邕靜靜地站在行軍床旁,緊抿著唇一言不發,雖然臉色已經恢覆了鎮定,但韋孝寬等人還是從他輕輕皺起的眉頭看出他對楊堅的擔憂。

    對於楊堅,宇文邕心中以前是不怎麽親近的,畢竟王軌等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說過楊堅有叛亂之相,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所以楊堅雖然貴為柱國大將軍,隋國公,但卻算不得北周朝廷的核心層。

    宇文邕雖然生長在中原大地,但骨子裏卻是留著純正的鮮卑族的血液,對於漢人敬畏崇尚的一些虛無縹緲的玄學鬼神並不是非常認同,是以他即使心中有些想法也並沒有真的降罪楊堅,只是有些冷落他。

    然而今日之戰,宇文邕對楊堅的印象卻是大為改觀。楊堅在戰場上的驍勇,臨危時表現的果斷無畏都讓他十分欣賞,尤其是他毅然決然地冒死引開追兵更是表現出他的拳拳忠心。

    西晉八王之亂,五胡亂華之後,中原大地就從未有一刻真正安寧過,戰火永無休止地肆虐在這片富饒的大地上,究其根本原因,主要還是在於不同民族文化的沖突。由於統治者的短視,一味粗暴蠻橫的措施,致使民族之間矛盾與仇恨的加劇,這直接導致這一時期王朝更叠異常頻繁,數百年間竟然沒有一個王朝真正統一中原大地。

    宇文氏能在高歡強勢的打壓下由弱變強,成為可以顛覆北齊的強大存在,正是因為他們懂得緩和矛盾,不再單純的用武力治理國家,總結起來就是胡化而漢化。

    表面上北周的服飾,習俗,甚至是官制都來自鮮卑族,但仔細看卻不難發現,宇文氏在治理國家時的方針政策卻是實實在在的儒家思想。這一舉措不僅使得宇文氏團結了當地的豪強,也減少了漢民族對他們的敵視,穩定了國家的局勢。

    沒有穩定的環境,國家何來發展,百姓又怎麽安居樂業?

    楊堅是漢族人,但他卻有一個“普六茹”的鮮卑姓氏,小字那羅延。這個鮮卑姓氏乃是楊堅祖上功勳卓著,受到皇帝賞識而賜予的。這在高興來說嗤之以鼻的東西,在這個時代卻是一種莫大的榮耀,是身份的象征。

    因為楊堅叛亂的傳言,再加上楊麗華失貞的事情,宇文邕一直並不太重視楊堅,但此次後者貌似相救卻讓宇文邕十分感動,稱呼上便有了改變。

    雖然只是簡單的變化,但韋孝寬等人卻知道楊堅在宇文邕心中的地位已是水漲船高,日後楊堅的仕途一定十分光明而輝煌。

    韋孝寬默默地站在宇文邕身後,眼簾低垂,面無表情,看上去似是昏昏欲睡,但眼中偶爾閃動的精光卻讓人不能忽視這個須發花白的老者。

    “怎麽樣,要緊嗎?”當太醫松開楊堅的手腕時,宇文邕便開口問道。

    此次宇文邕安全逃脫齊軍的追擊,楊堅功不可沒,宇文邕自是十分感激他。而他對楊堅如此關懷,之中自然難免有些做戲的成分。一個上位者如果完全不去顧慮下屬的感受,又如何能讓他人替他賣命?

    “肋骨折斷三根,好在沒有傷及心肺,主要還是太過勞累,體力有些過度透支。”那太醫向宇文邕行了一禮,緩緩道:“楊將軍雖然傷得不輕,但只要好好調養一陣便能康覆,陛下不必太過擔心。”

    “如此就好,王軌將軍為了朕生死未卜,朕不能再失去那羅延,否則朕心難安啊!”宇文邕眉頭舒展了些,頗為感慨地說道,臉上閃過一抹傷痛之情。

    頓了頓,宇文邕口氣甚是嚴厲地對那太醫道:“你一定要悉心救治那羅延,他若是有什麽事朕唯你是問!”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心盡力,不敢有半點疏忽!”那太醫立即恭敬地回答道。

    宇文邕輕“嗯”了一聲,然後擺擺手,示意太醫退下,而他的目光覆又落在楊堅那張滿是病態的臉上,眼中的傷感之色加重了一分,口中喃喃道:“王軌,你還活著嗎?”

    雖然王軌在晉陽城對他不敬,但宇文邕又怎會不知他的用意。只是往日侍奉左右的親信如今卻生死難料,如何不讓宇文邕傷感難過。

    “陛下,王將軍吉人天相,一定能夠化險為夷,您不必太過憂慮。”韋孝寬眼皮動了動,沒有說話,而宇文忻方才凜然無畏,如今卻是陷入了沈默。最後卻是向來謹言慎行的賀若弼接過了話頭,輕聲勸慰道。

    宇文邕不為所動,眼神有些迷離,但臉上的傷感之情卻依舊濃郁。

    “陛下切莫太過傷心,王將軍舍生取義,是我大周的英雄,他如果活著,我們只要攻破晉陽城便能救他出來,倘若他已不幸身故,泉下有知,陛下您安然無恙想來一定甚感欣慰。”

    說話的是韓擒虎,他此時正一臉真摯地看著宇文邕,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欽佩與尊敬。王軌的舉動不僅僅是救了宇文邕,也可以說是救了他韓擒虎。對於前者的勇氣與毅力,韓擒虎這直爽的漢子打心底敬佩。

    宇文邕眼中的傷感微微收斂了一些,嘆息道:“希望王軌將軍還好好的活著吧!”

    說完,宇文邕便再次恢覆了以往那寵榮不驚,鎮定自若的表情,淡淡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韋孝寬的臉上,沈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道:“韋愛卿,如今的局勢你怎麽看?”

    韋孝寬猛然擡起頭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宇文邕,嘴唇輕顫,遲疑著說道:“陛下,微臣――”

    韋孝寬還未說完,宇文邕便打斷了他:“韋愛卿,你身為此戰總指揮,戰爭的失敗你雖然難逃其咎,但朕也不是膽小怯懦的無能昏君,不敢承認自己的錯誤。”

    “如果朕不是求功心切,親率大軍沖入晉陽,也不會如此被動,讓齊軍有可乘之機,最終導致大軍軍心動蕩,全線潰敗。”頓了頓,宇文邕接著道:“你的罪責朕先記下,等到此次伐齊之後再做清算,目前朕命你戴罪立功,談談你的看法!”

    “微臣謝陛下不殺之恩!”韋孝寬感動不已,雙眼都有些微微泛紅,一拜到底,顫聲說道。

    “宇文忻,你不畏朕的權勢,敢於直面諫言,朕甚是欣慰啊!”宇文邕又將目光投向宇文忻,溫和地笑著道。

    “陛下英明!”宇文忻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放松,直覺後背一陣涼颼颼的,卻是冷汗沾濕了衣襟所致。

    “陛下聖明!”韓擒虎等人也都松了口氣,一起沖宇文邕行禮道。

    “都起來吧,隨朕去帥帳,不要打擾了那羅延休息!”說完,宇文邕便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帥帳,眾人的心情卻是有了不小的變化。經過楊堅的打岔,宇文邕的怒氣終於消散了不少,這對他們來說不可謂不是好事。

    雖然宇文邕雄才大略,氣量寬宏,但他畢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樂,就有七情六欲,做事難免會有情緒帶入其中。如今,宇文邕能勇於承認錯誤,眾人心中對他更是欽佩。

    在主位上坐下後,宇文邕沒有太多的遲疑,再次問道:“諸位愛卿,對目前的看法你們可有什麽看法?”

    “陛下,微臣以為我們完全可以使一招回馬槍!”眾人沈默了一陣,韋孝寬率先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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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統天下

    “回馬槍?”宇文邕皺著眉頭重覆了一句,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睛陡然一亮,身子也不由挺直了一分,沈聲道:“不知韋愛卿有何妙計,朕洗耳恭聽!”

    “陛下謬讚,微臣只是一點愚見.”

    韋孝寬並沒有因為宇文邕的誇獎而沾沾自喜,臉上依舊是那副鎮定平坦然的神色,微微沈吟了下,他接著說道:“陛下,今日我軍雖然大敗而歸,但齊軍卻是慘勝,他們所付出的代價絕對在我們之上,這也讓我們有機會反敗為勝。”

    宇文邕沒有說話,但卻是認真地看著韋孝寬,靜待下文。

    韋孝寬微微一笑,接著道:“雖然高延宗登基稱帝,穩定了民心,激發了齊軍的士氣,但如今卻是晉陽城物資匱乏,而且城中卻並沒有多少可用之人。如果沒有援軍相助,我們只需再次圍困晉陽,不消多少時日,晉陽必定不攻自破。”

    “然而如今不止高興率軍來援,就連隋王高長恭也親率五萬大軍奔赴晉陽,我們必須要速戰速決,盡可能在旦夕之間擊破晉陽。到時候有了晉陽城為依托,再有晉州刺史梁士彥將軍從旁協助,兩面夾擊,縱使高長恭驍勇善戰也討不了好去!”

    說到這裏,韋孝寬眼中不禁爆發出一團璀璨的精芒,身上陡然散發出強大的戰意與自信,那逼人的氣勢讓眾人都不由有些吃驚,戎馬數十載,能讓神武帝高歡折戟沈沙的人又豈是凡俗之輩。

    宇文邕眼中光芒連閃,心中卻是十分欣慰。雖然他方才沒有追究韋孝寬戰敗的責任,但心中卻還是有些不舒服的。無論韋孝寬曾今多麽輝煌,但他畢竟年事已高,不再如年輕時那般勇而無畏。

    然而從韋孝寬現在的神態,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宇文邕卻再次看到了屹立數十載而不倒的戰神的風姿。看著韋孝寬那胸有成竹的神色,宇文邕心中僅存的怒氣悄然消散,而對於前者口中的計策也愈發感興趣。

    宇文邕從來都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可以撤軍後退,但卻決不願被敵人窮追猛打,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前者是戰略選擇,後者卻是奇恥大辱,對他皇帝的威嚴最大的打擊。

    宇文邕不甘心失敗,這也是他沒有選擇繼續撤退,返回晉州休整的真正原因。

    “既如此,韋愛卿便說說你的計策吧!”宇文邕臉上多了一抹笑意,淡淡地道。

    韋孝寬道:“陛下,微臣以為,齊軍新勝,必然會得意忘形而生出驕橫之心,從而放松警惕,我們正可以利用這點反攻晉陽城,出其不意,以點破面,一定可以攻下晉陽城!”

    宇文邕繼續問道:“那依韋愛卿所言,什麽時候進攻合適呢?”

    “明日黎明。”

    “為何?”宇文邕眼神微動,面色卻依舊平靜,繼續問道。

    韋孝寬略微沈吟片刻,這才開口道:“今日大戰,我軍已頗是勞累,而且士氣受挫,此時反攻力不從心,實為不智。而齊軍大勝,士氣正盛,此時攻擊,於我軍不利。”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齊軍良莠不齊,盡是烏合之眾,遠不如我軍將士精銳,一旦放松,他們銳氣必泄。黎明之時,天地最為黑暗,也是人最放松的時刻,我軍在那時攻擊,一定可以出奇制勝,讓高延宗措手不及。”

    宇文邕不置可否,將目光投向其他人,淡淡地問道:“你們如何看?”

    韓擒虎等人相互對視一眼,紛紛皺眉思索起來。

    良久,宇文忻才開口道:“陛下,微臣以為此計可行。高延宗此人暴虐成性,張狂自大,必定會因為今日僥幸得勝而沾沾自喜,大肆歡慶,我軍正可以乘機奪取晉陽!”

    “臣末將!”韓擒虎昂然而立,目光灼灼地看著宇文邕道:“陛下,我軍興師動眾,不遠千裏就是要討伐昏君,斷不能因為一時失利便畏縮不前,這勢必會影響軍心。末將不才,願領五千人死士,擔當破城之職!”

    “陛下,末將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說話的卻是賀若弼,他一臉凝重,眉頭微微皺著,語氣也有些沈重:“今日若是沒有高興,只怕如今晉陽早已易主。然高興只率五千騎兵卻能輕易沖破我軍的阻截,配合齊主高延宗兩面夾擊,最終反敗為勝,足可見他麾下兵馬之精銳並不弱於我軍,甚至更強。”

    頓了頓,賀若弼接著道:“高興不足弱冠之齡便有如此本事,那其父隋王高長恭,身經百戰,又當如何?倘若我軍不能一戰攻破晉陽城,而被高延宗纏住,一旦高長恭趕至,後果怕是不堪設想。是以,微臣以為此計過於冒險,我們應當撤回晉州,再做大打算!”

    聽了賀若弼的分析,眾人不由都陷入了沈默之中。韋孝寬說的不錯,依著高延宗孤傲自大的性子,晉陽城防範必定會出現松懈,給周軍可乘之機,但賀若弼的話又不得不引起他們的重視,敢用五百騎兵沖擊十萬大軍的高長恭可不是好對付的。

    宇文邕再次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深深的沈思之中。他是一國之君,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國家的興衰,千百萬人的生死,他必須要謹慎小心。

    從私心來將,宇文邕更偏向於韋孝寬的計策,雖然有些冒險,但富貴險中求,世上又有什麽事不需要冒險。尤其是宇文邕心中咽不下這口惡氣,從掌控北周權勢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般狼狽,受到如此大的屈辱。

    然而從他所處的位置來看,賀若弼的建議無疑是最穩妥的。牽一發而動全身,戰場上一時的勝負算不了什麽,只有笑道最後的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思索良久,宇文邕還是躊躇不定,不知該退還是該進。就在這時,宇文忻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打斷了宇文邕的沈思。

    “宇文愛卿,你這是做什麽?”宇文邕有些驚疑地看著宇文忻問道。

    宇文忻雙目中精芒閃爍,直直地看著宇文邕,沈聲道:“陛下,數月征戰,全軍將士早已疲憊思鄉,如今的天氣又是日漸嚴寒,此時若是撤退,軍心必定動蕩,若是再想東進,短時間怕是不能,我們經年的籌備豈不是付諸東流?”

    “近年來因為與齊國交惡,給了突厥可趁之機,使之不斷壯大,如今已是尾大不掉,時刻給予中原豐饒的土地,是為我大周最大的禍患。南方陳頊才能德行雖然不及陛下,但也是勵精圖治,狼子野心,我們也不得不防。”

    “自陛下榮登大寶以來,我大周日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兵強馬壯,但若是與齊國僵持太久,無疑會大大損耗國力,於未來有所不利。”

    “微臣知道陛下雄才大略,志在天下,我等也希望追隨陛下縱橫天下,完成統一大業。是以,微臣以為,我們必須要盡快覆滅齊國,即便付出代價再大也再所不惜!”

    頓了頓,宇文忻再次道:“陛下,微臣願立下軍令狀,若不能攻破晉陽,願以死謝天下!”宇文忻字字鏗鏘,堅定有力,足見他主戰的決心與信心。

    宇文邕渾身一震,受到宇文忻的感染,他體內的鮮血開始沸騰,心緒也開始激蕩起來。

    自西晉之後,數百年間,中原大地出現的王朝不計其數,皇者更是如同過江之鯽,但卻沒有一人一統天下。宇文邕雄才大略,志比天高,又如何不想如秦皇漢武一般一統中原,封禪泰山?

    念及此處,宇文邕的眼神不由變得灼熱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粗重,心中的天平也在瞬間向著韋孝寬偏移。

    ……

    且不說晉陽城的高延宗喜不自勝,宇文邕心中戰意熊熊,在晉陽城東南方一百裏的一處隱蔽的山谷中卻有一個規模不大,但卻戒備森嚴的軍營。

    軍營外的山頂上,此時卻立著一個紅衣人,從其窈窕婀娜的身形上看,卻是個青春動人的女子。

    冬日寒風不斷,山坡上尤甚,但女子卻是感覺不到寒冷似的,任由凜冽的寒風吹散一頭青絲,再白皙細嫩的臉龐上留下淡淡的紅痕,她卻是呆呆地看著西北方,緊緊抿著唇,一動不動。

    她不知站了多久,也許是一刻,也許是一日,就如同雕塑一般,就連那迷離而傷感的眼神都未曾出現一絲一毫的變化,與周圍荒涼的景象融為一體,更顯淒涼。

    “莎,莎!”

    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山坡下再次出現一個窈窕的身影,她正向著山頂的女子走來,蓮步輕移,閑庭信步,白衣飄飄,如同謫落凡間的仙子。她的移動看似緩慢,但每一步跨出身子卻會向前飄蕩數米之遠。時間不長,那白衣女子便攀上了山頂,在紅衣女子的身後站定。

    “楊妹妹,外面風大,你已經站了許久,還是下山去休息吧!”白衣女子容貌極美,只是神色清冷,似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只有眼神中偶爾閃過的溫情才讓人能感覺到她心中的溫度。

    “陸姐姐,興哥哥不會有什麽危險吧!”似是希冀,又似是陳述,紅衣女子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

    “放心吧,夫君武藝高強,機智聰明,又有騎兵師在旁協助,一定不會有事的!”白衣女子聞言寬慰一聲,見紅衣女子依舊有些神思不屬,眉宇間籠罩著濃濃的憂色,便上前握住她那雙冰冷柔荑,溫聲道:“相信夫君,他不會傷害你爹的!”

    紅衣女子渾身一顫,猛然擡起頭來,一臉驚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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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慶功

    “這些年的相處。難道你還不相信夫君的為人嗎?雖然他那個人總是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態,殺起人來也是從不手軟,冷酷無情,但我卻知道,他向來討厭殺戮,是這天下間少有的仁慈良善之人。”

    “雖然他四處飄泊,與我們姐妹聚少離多,但他對我們的感情卻是真誠而深厚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對於親人朋友,夫君一向都是坦誠相待,關懷備至,隋國公既是妹妹你的父親,夫君又如何會以死相對?”

    白衣女子幫紅衣女子理了理鬢角的亂發,眸子中閃過一抹溫柔的思念之情。

    “姐姐,我害怕!”紅衣女子眼圈一紅,猛然撲入白衣女子的懷中,哽咽著說道。

    “不怕,無論是爹爹還是夫君都不會傷害國公大人的,你就放心吧!”白衣女子輕輕拍著紅衣女子的背脊,聲音愈發溫柔,“外面風大,我們回去吧,免得爹爹擔心。”

    紅衣女子擡起頭來,俏臉上掛滿了淚珠,寒風中看上去是那樣的楚楚可憐,那般淒美,讓人心生憐惜。白衣女子心底微微嘆息一聲,擡手幫紅衣女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柔聲道:“走吧!”說著,她便牽著紅衣女子飄飄蕩蕩地向山下走去。

    這兩女卻是高興的兩位夫人,紅衣者是楊麗華,白衣的則是陸晗玥。

    高興離開盱眙時曾囑咐陸晗玥保護高長恭的安全,後者也沒有辜負他的托付,一直悉心盡力地與淩蕭雲保護著高長恭夫婦的安全。

    此次高長恭北上,本打算讓陸晗玥留在家中,但後者卻執意要跟來,高長恭勸說幾次也只能作罷。陸晗玥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為高興的囑托,二則是她希望自己能為高興分憂解難。

    高興的妻子,章蓉,武順,陸晗玥,楊麗華,張麗華五人中,章蓉與張麗華出身拜月教,無論手段還是社會經驗都是絕佳,有他們幫助打理高興的產業實在是最佳的人選;楊麗華出身豪門大族,性格堅強,處事果敢,時常能在軍政幫襯一番;武順溫柔細膩,賢良淑德,乃是照顧高長恭夫婦生活的不二人選;陸晗玥性情清冷,除了武功高超,其他卻不占優勢,是以她便當仁不讓地擔當起了高長恭的護衛之職。

    雖然五女相敬如賓,親善有加,但暗中卻還是隱隱存在著競爭對比,畢竟誰也不願作一無是處的花瓶,成為高興的累贅。

    自高緯將高長恭發配到盱眙,又幾次三番想要將他處置後快後,高長恭對他便徹底死心。雖然高長恭知道,憑借自己的威望,振臂一呼,有很大的希望推翻保證,奪取皇位,但他卻始終不願背負亂臣賊子的罵名,成為高氏一脈的罪人,更不願百姓生靈塗炭,讓陳頊和宇文邕有可乘之機。

    雖然高長恭此番率兵北進,但卻絕對不是相應偽帝高緯的號召,實是高興認為,時機已經成熟。

    楊麗華知道,楊堅身為柱國大將軍,必然會參與到討伐北齊的戰爭中來。一面是心愛的丈夫,一面是生養他的父親,楊麗華又如何能不擔憂。在她的百般央求下,高長恭終於還是準許她隨軍北上。

    對楊麗華,高長恭還是非常欣賞的。年前,高興為了隱瞞身份,不得已讓楊麗華喬裝打扮自己,而後者也沒有讓高興父子失望,她堅韌堅毅,將軍中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

    陸晗玥與楊麗華剛回到軍營,便有人傳令,隋王吩咐二人前往帥帳。

    二女對視一眼,不知出了什麽事,楊麗華眼中不由有些懼怕憂慮,陸晗玥不由緊了緊握著前者的手掌,溫聲道:“消息還未傳來,你也別太擔心了,免得傷了身子,到時候夫君怪罪我沒有照顧好你!”

    難得的,陸晗玥開了個玩笑,楊麗華有些羞赧,俏臉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紅暈,“陸姐姐,你取笑我!”

    “快走吧,別讓爹爹等急了!”陸晗玥輕輕扯了扯嘴角,便帶著楊麗華迅速向著帥帳走去。

    當楊麗華與陸晗玥進入帥帳中時,正看書的高長恭立即放下手中的書卷,臉上溫暖的笑容卻突然收斂下去,皺眉道:“麗華,你怎麽了,告訴爹,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還是碰上了什麽難處,放心說出來,爹給你做主!”

    看著高長恭眼中誠摯的溫情,楊麗華心中不由一暖,剛剛被風幹的淚水再次溢出眼眶,但她卻是緊咬著芳唇,輕輕搖頭。

    高長恭眉頭一皺,將目光投向陸晗玥道:“晗玥,到底出了什麽事?”

    陸晗玥答道:“回爹爹,楊妹妹只是擔憂夫君和隋國公的安全!”

    “原來是這樣!”高長恭頓時松了口氣。許是因為出身的問題,高長恭對於家庭親人一向十分看重,不然就憑他遭受的待遇,換做其他人,只怕早就揭竿而起了。因此,高長恭無論是對妻子兒子,抑或是高興的妻子,也都甚是愛護。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高長恭臉上再次浮現出溫暖慈和的笑容,溫聲道:“麗華,你不用擔心了,晉陽已經傳來消息,你爹雖然受了傷,但卻絕無性命之憂,而接下來的戰鬥他也不用再參與。”

    楊麗華登時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高長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從知道父親楊堅參與伐齊之戰開始到現在,她便一直提心吊膽,生怕父親或者高興遇到什麽不測。尤其是她害怕楊堅與高興相遇,依照她對楊堅的熟悉,他一定對高興恨之入骨,戰場相遇絕對不會有絲毫留情。

    見楊麗華似乎還有些不信,高長恭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分卷宗來到楊麗華面前,道:“這是晉陽傳來的戰報,你看看吧!”

    楊麗華此時也顧不得避險,一把接過戰報,迅速瀏覽起來,臉色變換不停,一顆心也是忽上忽下。終於,楊麗華確定楊堅雖然受傷不輕,但卻依舊活著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對不起,爹爹,麗華失態了!”楊麗華將戰報還給高長恭,恭敬地施了一禮,一臉不好意思地道。

    “百善孝為先,你心中記掛生父乃是人之常情,無礙。”頓了頓,高長恭又道:“你這丫頭,這一路上擔驚受怕,神思不屬的,現在放心了吧,快下去好好休息吧!”

    “謝謝爹爹!”楊麗華眼中閃過一抹感激之情,再次向高長恭行禮後便退出了帥帳。陸晗玥卻是沒有離開,沖高長恭微微一笑,靜靜地站在了書案之後。

    “晗玥,如今我身處千軍萬馬之中,不會有危險的,你也下去休息吧!”高長恭見一臉清冷之色的陸晗玥如同雕塑一般靜立不動,不由苦笑著說道。

    “爹爹,保護你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陸晗玥卻是固執地搖搖頭道。

    “你這孩子!”高長恭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重新回到書案後捧起書卷細細閱讀起來。

    ……

    冬日的夜早早的便降臨大地,與之相伴的是更加酷寒的天氣。西北風嗚嗚的呼嘯著,肆虐在有些荒涼的大地上,但晉陽城的皇宮卻是燈火通明,一派繁華。

    這皇宮本是高緯的行宮,如今正好成為高延宗的皇宮。雖然只是一處行宮,但前任主人高緯可是揮金如土,奢侈無度的主,這皇宮就算比不上鄴城的宮殿,也是不遑多讓。亭台樓閣,山水花草一樣不少,都分外的精致華貴。

    白天高延宗大勝宇文邕,使後者狼狽而逃,連日來壓在晉陽百姓心頭的巨石終於消失,而高延宗也得以揚眉吐氣,正是得意非凡之時,遂他下詔犒賞三軍,更是在皇宮中設宴慶功。

    高興身為此時扭轉戰局的關鍵角色,自然是高長恭的貴客,座位就在高緯的左側首位,與唐邕正好相對。

    自周軍東伐後,齊軍便一直處於下風,失地丟城,一敗再敗,而今終於取得了一場空前的勝利,讓宇文邕打敗而逃,對北齊百姓來說是振奮人心的大勝,對於高延宗來說則是他坐穩皇位,贏得民心的籌碼,也難怪他會如此亢奮。

    “諸位愛卿,今次朕能擊敗宇文老匹夫,解除晉陽之圍,使晉陽恢覆和平安寧,全賴諸位以死相拼,同心竭力之功。請諸位與朕一同滿飲此杯,恭祝此番大勝!”

    高延宗穿著寬大而華貴的黃袍,滿面紅光,舉著一只華美的酒樽,因為臉上的笑容太過燦爛,一雙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我等只是盡忠職守,又如何敢居功,都是陛下指揮有方!”

    “陛下乃是真龍天子,天地庇佑,宇文老匹夫不過莽夫野仔,又如何能與陛下相提並論?”

    “陛下驍勇無比,實乃我大齊第一勇士,無人能敵!”

    ……

    聽著大殿中此起彼伏的恭維聲和高延宗那自打張狂的笑聲,高興眉頭輕皺,臉上隱有不悅之色。雖然在他眼中高延宗就像一個小醜一般滑稽可笑,但晉陽之圍得解,高興功不可沒,可高延宗卻將所有的功勞都歸到自己身上,還是讓高興隱隱不爽。

    大殿中沒有拍高延宗馬屁的除了高興外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高興對面的唐邕,他是北齊為數不多的,比較務實的官員,而且目光長遠,對如今的局勢並沒有高延宗這麽樂觀;還有一個則是高延宗身後的一名護衛,雖然他的穿著打扮已經大為不同,但高興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是誰。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04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同樣的話

    章名亢,前拜月教主之孫,高興又怎麽會忘記。這小子可是幾次三番尋過高興的晦氣,對他可以說是恨之入骨,時刻想要除之而後快,若非看在章蓉的面子上,依著高興的性子,早就將這麻煩除去,又豈會讓他存活之今日。

    然而高興心中也明白,自從他明目張膽地將章蓉從拜月教鄴城據點救走,斬殺章涵後,他與拜月教就徹底勢不兩立。且不說拜月教欲斬殺高興,洗刷當日的恥辱,而高興要想完成心中既定的王圖霸業,遲早也會與拜月教對上,除非後者完全臣服。

    是以,雖然高興明知道章名亢在晉陽城內,拜月教已與高延宗合作,但他還是毅然前來晉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解決的,而高興向來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雖然章名亢刻意掩飾著眼中的仇恨與怨憤,但他卻不知道高興早已認出了他的身份,依舊忠實地站在高延宗身後,擔當著護衛之職。

    高興只是看了章名亢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只是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哄鬧的大殿,看著那些衣著光鮮的文武大臣滔滔不絕地恭維稱頌著高延宗,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的不屑。

    在高興悄悄觀察著眾人的時候,唐邕也在觀察著他。雖然高興白天的倨傲姿態讓他心中不喜,對他的評價大打折扣,但當唐邕發現高興並未人雲亦雲,眼中露出嘲弄有的眼神時心中卻突然一突,隱隱有些不安。

    “諸位愛卿,讓我們共飲此杯!”高延宗笑成了一朵花,眉飛色舞,紅光滿面。說著,他率先舉杯,一飲而盡。高興等人不敢怠慢,紛紛起身相隨。

    待眾人重新落座,高延宗接著道:“這些天來諸位卿家辛苦了,今夜只管開懷痛飲,一為慶功,二為休整!”說完,高延宗沖角落中一擺手,絲竹管弦之樂頓時奏響,也標志著慶功宴的正式開始。

    “唐愛卿,此次我軍擊退周軍,多虧你坐鎮晉陽,指揮調度,朕敬你一杯!”待侍女滿上酒水,高延宗溫和地看著唐邕,眼中滿是讚賞之意。

    對唐邕,高延宗心中還是懷著一分感激的,畢竟要不是唐邕這數朝老臣聯絡策劃,高延宗要想取代高緯,這麽快穩定晉陽局勢還是有些不小的困難的。而且唐邕善於書記,無論是對後勤的供給還是臨陣的指揮都很出色,讓高延宗省去了不少麻煩。

    “陛下擡愛,微臣愧不敢當!”唐邕連忙站起身來,一臉謙虛地道:“此次我軍之所以大勝,都是陛下您身先士卒,振奮軍民士氣,微臣只不過在後方搖旗吶喊,寸功未立,受之有愧!”

    “唐愛卿太謙虛了!”高延宗聞言眉開眼笑,“喝酒,喝酒!”

    “是!”唐邕也不再推辭謙虛,率先舉杯,一飲而盡。

    高延宗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遂也將杯中佳釀飲盡。放下酒樽,高延宗這才笑瞇瞇地看向高興,溫聲道:“賢侄,此次你能千裏救援,朕甚是欣慰。雖然最終未能生擒宇文邕,但晉陽之圍得解,你也是功不可沒。來,陪朕喝一杯!”

    雖然高延宗一臉笑意,語氣溫和而親切,但高興心中卻甚是不悅。高延宗將未能生擒宇文邕的責任算在高興的頭上,顯然是在弱化高興此次的功勞。

    如果只有高興的五千騎兵,那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戰勝宇文邕的十萬兵馬,但若是沒有高興冒死相救,晉陽城必破無疑,高延宗又安能穩坐在那尊貴的龍椅上。

    媳婦娶進門,媒人拋過墻。對於高延宗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高興心中自是相當不舒服。雖然他也能理解,高延宗是忌憚他們父子的實力,想要削弱高興的影響力,但對於高延宗如此沈不住氣,高興依舊非常失望和憤怒。

    高緯罪大惡極,得了煬帝的稱號,高延宗比起他有能好上幾分。縱觀歷史,也許他唯一強過高緯的就是他對高氏皇族的榮譽還有一分守護。

    “多謝陛下!”高興站起身,一臉恭敬地道:“高興身為大齊臣子,更是高氏一員,如何能眼睜睜看著祖先的基業落入仇寇之手。此乃家事,微臣不敢居功。”

    高興此言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不由驚詫、疑惑地看向高興。雖然管弦之樂甚是悠揚美妙,但大殿中的氣氛卻在瞬間有些凝固而壓抑。

    依著高興北齊皇族嫡系子孫的身份,他說的話並無差錯,北齊國事的確是高氏一族的家事,高興身為家族一分子,理當為家族的榮耀戰鬥。

    然而這句話在高延宗看來無疑是高興在挑釁他的權威,覬覦他的皇位。

    高延宗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狹小的雙眼頓時瞇起,讓人無法看透他內心的想法。

    高興敏銳地察覺到高延宗的變化,但他卻猶若未覺,臉上表情不變,雙手端著酒杯,恭聲道:“陛下,小侄先幹為敬,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早日統攝全國,驅除仇寇,收覆河山!”說著,高興仰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動作甚是幹脆而利落。

    想當年,高長恭屢建奇功,戰無不勝,威望一時無兩,讓高緯甚是嫉妒。只是高長恭此人仁慈寬厚,嚴於律己,根本沒有把柄,使得高緯想處置他也找不到借口。

    有一次,高緯對高長恭的戰績大加褒獎,高長恭卻謙虛地說:國事即是家事,他理應竭心盡力。就是這句話,高緯對高長恭懷恨在心,時刻想要除之而後快。

    後來,高長恭察覺到高緯對自己的忌憚與戒心,遂自汙名聲,表現出一副貪財的樣子,但這卻仍然不能讓高緯放松警惕。若非高興穿越而來,只怕高長恭的悲慘命運依舊讓人扼腕嘆息。

    如今,高興說出同樣的話,雖然目標換成了高延宗,但所起到的作用卻沒有什麽變化。

    “賢侄說的甚好!”就在大殿中壓抑的氣氛隨著高興的動作達到頂點時,高延宗卻突然笑起來,“若是我高氏一脈都如賢侄一般不忘守護祖宗的榮耀,我大齊又怎會淪落至此?今後驅逐敵寇,覆我河山,還需賢侄多多替朕分憂啊!”

    “義不容辭!”高興躬身道。

    高延宗點頭微笑著舉杯道:“賢侄請!”說完,高延宗便仰首喝酒,只是誰也沒註意到他握住酒樽的雙手甚是用力,眼中的光芒更是冷冽如刀。

    “賢侄請入座!”高延宗笑著讓高興坐下,這才再次看著殿中的眾人朗聲道:“諸位愛卿不必拘束,盡情開懷暢飲!請!”說著,高延宗再次舉杯示意,眾人不敢怠慢,一同舉杯恭聲說道:“陛下,請!”

    接下來的事情實在有些乏善可陳,宮廷酒宴,有高延宗高高在上,下面的人又怎能放得開。更何況眾人雖然表面上一團和氣,相敬如賓,但暗地裏藏著多少波濤暗流誰又能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更何況最多詭詐的廟堂之中。

    “光飲酒也甚是有些乏味!啪!啪!啪!”似是感覺到氣氛稍有些沈悶,高延宗皺著眉頭拍起掌來。

    眾人頓時擡起頭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上方的高延宗。只聽殿中的樂聲突然一遍,繼而是一陣環佩叮咚的脆響由遠及近,與之相伴的還有急促細密的腳步聲。

    眾人困惑不解地循聲望去,便見大殿兩側的帳幔後突然有數十名女子魚貫而入。當看見他們的著裝時,殿中所有人呼吸都不由一滯,眼神也變得灼熱起來。

    這些女子各個身姿窈窕柔軟,如同扶風細柳,面容清麗精致,肌膚更是細膩而晶瑩,無一不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兒。然而最吸引人的卻不是她們的美貌,而是他們此時的裝扮。

    如今已是寒冬時節,天寒地凍,但這些女子身上卻只著一襲輕紗,賽雪的肌膚若隱若現,尤其是興榮商號生產的內衣內褲,大膽而誘惑,更是讓眾人血脈噴張,眼神發直。

    眾女來到大殿中央,先是沖高延宗福了一福,然後便開始扭腰擺臀,隨著樂聲跳起舞來。她們身上穿的本就不多,隨著曼妙的舞姿,更多的春光泄露出來,配上他們臉上似羞似喜,眉目間欲拒還迎的神態,殿中的文武百官頓時色與魂授,不知身在何處。

    高興一臉癡迷地看著場中,眼中滿是渴望的火熱,就連手中的酒杯何時跌落在衣袍上也不知曉。

    唐邕只是怔了怔便醒過神來,恢覆了平靜,當他看見高興眼神呆滯,微張的嘴角隱有涎水滴落的癡傻模樣,不由搖頭嘆息。傳言高興好色,膽大妄為,如今一見,果然不虛。

    高延宗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邊享受著侍女的服侍,一邊愜意地欣賞著殿中諸女的舞姿,似是早已忘記先前的不快,但若仔細看卻不難發現他眼底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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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此曲只因天上有

    就在殿中眾人如癡如醉,沈浸在滿堂春色之中時,樂聲突然停止,便見殿中起舞的曼妙女郎立即停下動作,頃刻間向四周散去,如同一只只翩躚的蝴蝶,帶起一陣陣香風.

    高興等人不由愕然,熾熱的目光緊緊追逐著女郎們,眼中滿是不舍和貪婪的欲望。

    “錚!”

    安靜的大殿中突然響起一道低沈婉轉的琴聲,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飄渺而空靈,帶著奇異的力量,讓沈迷在女色中的眾人心神為之一清。眾人情不自禁地向四周張望著,想要尋覓那奇異的琴音,但卻不得其果。就在眾人失望至極,打算放棄之時,耳邊再次傳來那悠揚的琴聲。

    “錚!錚!錚!”

    琴音清脆悠揚,飄渺空靈,似是山澗的小溪,潺潺細細,瞬間便將眾人心頭的火氣滌蕩一空,如同置身於深山綠水之間,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讓人不自覺放下了心中的煩惱與包袱,整個人都變得慵懶而放松,渾然忘我。

    高興眼中露出一抹驚奇之色,但卻是一閃即逝,他的臉上也沒有露出一毫變化,而是如同其他人一般,帶著恬淡而純粹的笑容,靜靜地聆聽著著美妙的樂聲。

    高興表面一片平靜,但內心卻還是有些吃驚,甚至十分警惕。初聽這琴音時高興心中是好奇,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高興卻愈發警覺起來。

    這琴音不普通,分明就是以內力操控,擁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三年前,高興在鄴城醉月樓第一次邂逅張麗華時,後者就是以內力輔助彈琴,琴音美妙,深入人心,讓鄴城多少豪門公子趨之如鶩,揮霍千金只為能一親芳澤。

    拜月教?

    高興心中暗自皺了皺眉頭,但他卻沒有表露出分毫,依舊靜靜地聆聽著,眼神迷離,似是已經完全沈浸在美妙的音樂之中,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何時,大殿外突然出現了一個曼妙的身形。他穿著一襲簡潔的白衣,白紗照面,懷中斜斜抱著一柄做工精致,古樸的琵琶。女子纖細晶瑩的雙足赤*裸著,邁著細碎的蓮步慢慢向著殿中走來,但卻白凈無暇,沒有一絲塵泥,寒風中,衣袂飄揚,配上她出塵的氣質,便如同謫落凡間的仙子一般,飄飄渺渺,如夢似幻。

    隨著女子的行進,悅耳的音符便自她那白皙修長的雙手中飄散而出,直透心底,讓包括高延宗在內的人都如癡如醉。

    此時此刻,場中還算清醒的便只剩下高興和章名亢兩人。前者本就心生警惕,本身又是定力絕佳,武功卓絕的人,後者雖然保持著一絲清明,但眼中的迷離陶醉之色卻占了大半。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雖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只憑這一分出塵脫俗的氣質,高興也能想像到她一定是一位絕色佳人。

    輕攏慢撚抹覆挑,初為《霓裳》後《六麽》。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雖然高興對這女子懷著深深的戒心,並不精擅音律,但他也不得不對女子的技藝而驚嘆。心中浮現出白居易的《琵琶行》的同時,對於同樣彈得一手好琴的張麗華不由有些思念起來。

    就在所有人都沈浸在那如同來自天宮的樂聲中不能自拔時,女子終於踩著輕盈的步伐來到了大殿之中,而那曼妙的琴音卻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高興率先“清醒”過來,她一臉驚嘆地看著場中的女子,眼中的癡迷之色毫不掩飾:“不知小姐來自何方,竟有如此神技,實在叫人嘆為觀止!”

    “啊!”

    隨著高興的話語,殿中眾人也相繼清醒過來,紛紛驚嘆出聲,很多人都是一副意猶未盡,失魂落魄的樣子。

    “民女武照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女子收了琵琶,微微欠身,輕薄的面紗下傳出珠玉般飽滿清脆的聲音。

    “武小姐免禮,平身!來人,賜座!”高延宗立即直起身子,身子微微離開了龍椅,一臉笑容地道。

    高延宗如今乃是一國之尊,但他此刻分明對這來歷不明的女子有著一分敬重。只是此時眾人多是還在回味那美妙的琴音,除了唐邕微微有些奇怪高延宗的態度,其他人卻並未察覺。

    而高興聽見“武照”兩個字時,整個人都猶若雷擊,雙目豁然大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心中的震駭無以覆加。若非他定力不錯,只怕都要驚呼出聲。

    武照,這個名字,對於唐朝以後的炎黃子孫來說又怎麽會陌生。華夏歷史上第一位女皇,也是唯一的女皇。她聰明機智,博學多才,更是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會是她嗎?應該不是吧!

    高興暗自深吸口氣,將激蕩的心緒慢慢平覆下來,雙目微微瞇起,仔細地打量著武照。不知為什麽,高興心中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是激動,惶恐,又似是期待。

    “謝吾皇!”武照再次福了一福,聲音清脆悅耳,一如她的琴音一般婉轉動人。對於高延宗的賜座,她並沒有表現得誠惶誠恐,受寵若驚,而是一副平淡若水的態度,雖尊敬,但卻不畏懼。

    “朕雖然不擅音律,但卻也聽過不少名家演奏,但今日見識了武小姐的琴技,始才明白什麽是音律,今後他人的樂聲怕是再不能入耳啊!”

    待武照在高興上首落座,高延宗才一臉感嘆地說道。

    “陛下謬讚,小女子愧不敢當!”武照的話語雖謙虛,但語氣卻依舊淡淡的,“不過既然陛下願聽,小女子便再奏一曲,一祝此番大勝周軍,二祝陛下洪福齊天,早日一統江山!”

    “如此甚好,甚好啊!”高延宗一臉喜意,擊節而讚道。

    武照微微頷首示意後便再次將琵琶輕輕抱在懷中,春蔥般細嫩的手指撫上琴弦。

    所有人心神一凝,紛紛屏住了呼吸,深怕驚擾到彈奏的佳人,臉上也很快露出陶醉欣喜的神情來。

    高興此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對與那攝人心魄的琴音置若罔聞,而是將心神完全鎖定在了武照身上。

    雖然自始至終女子沒有向自己看上一眼,雖然那女子一直未展現出超絕的武功,但高興還是從她那舉手投足間感受到一種浩如煙海的深沈,更是從她身上感覺到隱隱的危險氣息。高興出生入死多年,對於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十分篤信。

    起初,琵琶上流轉的樂聲還是婉轉悠揚,但卻很快轉入低谷,讓人不自禁有種壓抑的感覺,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般,恍若身處即將開戰的沙場之中。

    漸漸的,琴音變得急促高亢,隱隱間竟有殺伐之氣,讓人如同置身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殺機四伏。接著琴音再變,如同疾風驟雨,琴音高亢尖銳,似欲開金裂石,讓人氣血不暢,喘不過氣來。

    雖然高興一直運轉《長生訣》,保持著靈台的清明,但隨著耳邊樂聲愈發急促激昂,他深邃的雙眼中不禁起了絲絲波瀾。

    高興眼前突然浮現出淡淡的血色,他的身上也隱隱散發出絲絲戾氣。這一刻,他仿佛來到了屍山血海,周圍盡是死狀可怖的屍體,而他的手掌正緊緊掐著一個幼兒纖細的脖頸。

    “殺了他,殺了他!”

    一個極其邪惡冷酷的聲音自心底響起,高興雙目通紅似欲滴出血來,他那英俊的臉龐瘋狂地扭曲著,口中發出低沈的嘶吼聲,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雖然是個無辜的孩子,但他卻是仇人的孩子,他該死!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心底的那個聲音不斷地聒噪著,但高興的手掌卻始終無法狠心地收緊,看著那孩子純真明澈的眼中慢慢的恐懼與絕望,他的心中便不自禁一陣抽搐。

    “殺了他,他是魔鬼的孩子,必須死!難道你忘了這麽多年受的苦了嗎?難道你忘記了父母的仇恨?”

    高興牙關緊咬,用力搖著頭,氣息愈發粗重。他的手掌一點一滴收攏,看著那孩子白皙的臉龐漲成紫紅色,眼中的恐懼與乞求愈盛。

    皇宮大殿中,在所有人沈浸在樂聲中時,高興卻渾身顫抖,俊秀的臉龐突然扭曲起來,渾身殺氣四溢,平靜的眼中更是厲芒閃爍,猩紅無比,只是眼底深處卻有一絲掙紮。

    高興身側的武照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來,面向高興,一雙黑亮的眸子璀璨若星辰,神情甚是凝重。她的雙手飛速地彈撥著琴弦,在空氣中留下一團幻影。仔細看還能發現,她的衣袍此時竟無風自動,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極其強盛的氣息。

    血色終於完全彌漫了高興的整個眼睛,他眼中的那一絲掙紮也逐漸消散,終於完全消失。

    “錚!”

    就在這時,武照唇角突然溢出一絲血跡,漫天的幻影也瞬間消散,與此同時,一聲直穿雲霄的尖銳的聲音響徹大殿,樂曲戛然而止,而眾人緊繃的心神似是也隨著這尾音剎那間繃斷,無數殺機自四周掩殺而至,恐懼與絕望埋葬了所有的心智。

    “殺!”

    高興仰天嘶吼一聲,右掌狠狠地收攏,似是要將天地都捏碎。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05
第四百四十八章 高興遇險

    “啊!”

    大殿之中。高興猛然仰天嘶吼一聲,隨手一掌便拍在面前的桌案上。隨著一道清脆的聲響,宮廷中上好的梨花木制桌案便在高興的巨力下四分五裂,其上的美酒佳肴,杯盤碗筷紛紛散落在地面上,發出雜亂的聲響。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啊,看高興!”

    “嘶――”

    方才,所有人都在武照的琵琶聲中沈淪迷失,心智為恐懼與絕望所奪,此時終於被高興弄出的巨大聲響驚醒過來。然而他們還來不及去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高興的樣子卻讓所有人震驚而恐懼,大殿中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而今的高興,雙目已經如血般通紅,往日睿智深邃的眼眸中如今卻只剩下無邊的殺戮與瘋狂。他那張俊秀的面容此時卻是赤紅無比,而且已經完全扭曲起來,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陰沈的黑氣,渾身散發著獰厲而冰冷的,猶若實質一般煞氣,直讓所有人都止不住微微顫栗。

    “吼!”

    高興再次發出一聲怒吼,隨著這怒吼聲,他身上的氣勢竟再次攀升起來。與此同時,高興渾身的骨骼更是不斷哢吧作響,周身的肌肉也在逐漸鼓脹起來,將身上那件寬松的白衫撐得滿滿當當。

    高興周身縈繞的煞氣雖然無形,但隨著高興粗重的喘息聲吞吐不定,卻是忽強忽弱,直讓所有人感覺似是有一座大山壓在頭頂,讓他們胸悶氣短,站立不穩。

    眾人本就因為武照的琵琶曲而心神不屬,精力萎靡,此時再被高興那瘋狂的氣勢壓迫,無疑是雪上加霜。距離高興最近的武將還好,幾名文臣當場便被壓迫得口鼻溢血,直接暈厥過去。

    “嘶啦――”

    破帛聲響起,卻是高興身上的衣衫被不斷鼓脹的肌肉筋骨脹裂。如同推翻了多米諾骨牌一般,隨著這聲音,高興周身各處的衣衫迅速破裂開來。

    “嗷――”

    隨著一聲震天動地長嘯,高興上身的衣服竟在剎那間爆裂成齏粉。此時高興的身形壯碩了一倍不止,渾身肌肉如同花崗巖一般堅硬,尤其是虬結的,如同小蛇一般盤踞在身體上的血管異常的猙獰可怖,讓他渾身充斥著霸道而狂野的氣息。

    “噗!”

    在所有人莫名地驚恐中,高興手臂上竟突然暴起了一團血花,殷紅的血花順著他那粗壯的手臂滑下,落入一只殘存著酒業的酒杯中。

    “呲啦――”

    高興的血液與酒液接觸竟發出如同熱油遇水一般的聲響。

    這該有多高的溫度啊!

    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高興,瞠目結舌,不知所措。此時的高興,渾身赤紅,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身上更是占滿了鮮血,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來自煉獄一般,極其獰惡可怖。

    “殺!”

    高興嘶吼一聲,右足頓地,一聲巨大的悶響直讓眾人心神顫動,而整個大殿更是簌簌輕顫起來。就在眾人恐慌至極,不明所以時,高興的身形卻突然消失不見。

    “啊!”

    眾人正詫異間,大殿中卻突然傳來一道淒厲的慘叫。眾人循聲望去,卻見高興的右爪剛離開身邊一名侍衛的頭顱,數道紅白相間的液體正順著後者的額頭慢慢流淌而下,很快便將他眼中的神光掩蓋。

    “殺人了!”

    “高興,你要做什麽?”

    隨著那士卒睜著空洞的雙眼直挺挺倒下,所有人才完全清醒過來。驚悚,憤怒頃刻間襲上心頭。包括高延宗在內的所有人都察覺出高興的不正常,眾人不由怒罵出聲。

    “全都該死,該死,殺!”

    高興低頭看著染滿鮮血的右手,口中發出嘶啞而低沈的呢喃,嘴角上卻流露出一抹嗜血而殘忍的笑容。

    話音未落,高興的身子再次移動起來,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另一名侍衛身前,在後者還未反應過來之前,高興的左掌便已將後者的胸膛貫穿,而他的手掌正握著一枚血淋淋的心臟,那心臟竟然輕輕地跳動著。

    “魔鬼,他不是人,快跑啊!”

    如此殘忍的一幕瞬間擊潰了眾人的心神,他們再也顧不上呵斥責罵高興,紛紛連滾帶爬,爭先恐後地向著大殿外逃去,場面變得極其混亂。

    “哈哈哈哈!”高興嘶啞的笑聲響起,而他的身子則如同鬼魅一般悠忽來去,每一次閃爍便會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原本金碧輝煌的宮殿此時卻變得極為狼藉,尖叫聲,慘呼聲連成一片。殿中多數都是達官顯貴,但在生死面前,他們的風度與貴氣卻再也尋不到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本能展露無遺。

    “來人,護駕!”高延宗雖然也是暴虐成性,但面對如同地獄魔神一般的高興,他卻心驚膽戰,不由失聲驚呼起來。然而此時場面如此混亂,眾人只顧竭力逃遁求生,誰又會去理會高延宗的死活。

    “殺!”

    似是聽見了高延宗的呼聲,原本追逐他人的高興突然停下了腳步,猛然扭頭看向龍椅上的高延宗。

    “嚇!”

    當對上高興那雙完全情感,只有瘋狂的殺意的,紅色的眼眸,高延宗霎時如墜冰窟,手足冰涼,身上竟然再沒有一絲氣力,大張著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啪!”

    “啪!”

    ……

    高興慢慢向著高延宗走去,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卻都極其沈重。隨著高興緩緩接近,高延宗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高興的腳步聲似是踩踏在他的胸口上一般,讓他氣血翻湧,呼吸愈發困難。

    “哇!”

    當高興來到高延宗身前三米時,後者再也支撐不住,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先前還滿面紅光,此時卻是面如金紙,氣息萎靡至極。

    “不……要……殺……我,求……你……”此時此刻,高延宗眼中再沒有一絲高傲得意,有的只是無邊的恐懼與絕望。

    高興卻是聞若未聞,腳步不停,依舊堅定地向著高延宗走去。

    這一刻,高興已經無法壓制住心中的戾氣與殺意,徹底陷入了癲狂之中,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殺戮,將面前的一切生命都徹底摧毀。

    “嗤――”

    就在高興距離高延宗只有一米,後者感覺胸腔幾乎炸裂,死亡的陰影幾乎將他完全籠罩之時,空氣中卻突然傳來一聲低沈的空氣被撕裂的聲響。

    高延宗只覺眼前突然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身前,將高興那無匹的氣勢完全阻隔,頓時讓他心頭一松,呼氣也變得暢快起來。

    “吼!”

    高延宗還未來得及慶幸劫後余生,便聽見高興突然發出一聲瘋狂的怒吼,他的身子也在剎那間踉蹌著向後退出幾步。直到此時,高延宗才看清楚,救他性命的乃是武照。

    高興雙拳緊握,粗重的喘息竟隱隱帶著雷霆之音。他扭曲的臉龐劇烈地顫抖著,似是因為胸中的哦怒氣,更是因為體內那如同山洪一般爆發,四溢穿行於經脈中的內力。高興的雙眼瞪得老大,眼角更是有些撕裂,鮮血順著眼角留下,讓他看上去更加猙獰。

    高興受傷了。在方才那電光石火間,高興一時不察,竟被武照一劍刺中了胸口。若非來自融入血脈的本能反應,讓他在長劍及體的霎那偏了偏身子,只怕武照手中的長劍就要將他整個洞穿。即便如此,高興的右胸上卻還是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創口,鮮血如泉湧般汩汩而流,甚是駭人。

    “高興,你這卑鄙無恥之徒,今日我便斬殺了你,好為我拜月教慘死在你手中的弟子報仇雪恨,洗刷我教的屈辱!”

    武照雖然纖細如拂風拂柳,但此時她身上卻散發著一道極為強勁的氣勢,雖然還遠不及高興,但比之沒有陷入癲狂中的高興卻是不若多少。

    “高興,納命來!”隨著一聲冰冷的嬌斥,武照的身子猛然騰空而起,如同撲食的獵豹般挾著冰冷的殺氣,手中明晃晃的長劍化作一點璀璨的寒星直奔高興的咽喉而去。

    “殺!”

    感受到敵人的挑釁與殺意,高興卻是怡然不懼,仰天咆哮一聲,不退反進,揮舞著砂缽大小的雙拳,如同一頭癲狂的洪荒猛獸迎向武照。

    武照的眼神一片冰冷,纖細的手中,那長劍卻如有靈性一般,上下翻飛,構築起一團銀亮的光幕,將高興整個籠罩其中,空中不斷發出“嗤嗤”的聲響和高興的雷霆般的怒吼聲。

    高興此時失去了理智,爭鬥只憑本能,雖然力大無窮,但卻只知橫沖直撞,不懂如何變通。武照的武功偏向輕靈詭異,而且她十分清楚高興的狀態,遂只圍繞著高興不斷遊走,並不與高興正面硬悍,直讓高興暴跳如雷,但他卻始終未能擊中武照,平白在身上增添了幾道創傷。

    “高興,受死!”

    激鬥了十數合,漫天劍影突然散去,高興還來不及欣喜,便聽武照口中發出一道冰冷的喝聲,再次擎劍向他胸口刺來。

    這一劍如風似電,似是一道驚艷的長虹,貫穿天地,讓萬物為之黯然失色,其上鋒銳無匹的氣勢更是完全將高興籠罩,讓他根本無從逃遁。

    高興癲狂的腦海被這鋒銳之氣一擊,竟然清醒了一分,然而長劍已近在咫尺,他即便想要躲閃卻也是不能。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05
第四百四十九章 居心叵測

    “死吧!”

    武照身隨劍走,人劍合一,如同墜地流星一般以極其驚人的速度撞向高興,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激動,一絲興奮,還有一絲惋惜.

    由於速度太快,她身上那飄逸的白衣獵獵作響,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將她凹凸有致的誘人身段展露無疑,她蒙面的面紗此時也高高飄起,露出隱藏在其下的,那圓潤細膩的下巴和性感精致的朱唇。

    然而此時高興卻顧不上去欣賞武照的美貌,雙目瞳孔驟然收縮,如同麥芒一般,死死鎖定著那一點逐漸放大的寒星。

    多少年了,高興沒有體會過死亡的感覺,他幾乎都快要忘記直面死亡時的壓抑與恐懼。來到這個世界近四年,遇到的高手不少,但高興卻從未有一刻感覺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這一刻,在死亡的刺激下,高興終於從血色的瘋狂中清醒過來。靜靜地看著武照刺來的這驚艷的一劍,高興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感覺渾身的血脈都劇烈的沸騰起來,整個人更是因為興奮而輕微地顫栗著。

    “吃我一招!”

    隨著這一聲驚天的怒吼,高興的眼眸中陡然爆發出兩道璀璨的光芒,有若兩柄實質的利劍一般直射武照而去。

    武照本以為勝券在握,高興必死無疑,何曾料到高興竟突然清醒過來。受到高興那雷霆般怒吼的影響,武照心神微微一震,凝聚的力量竟有些消散,而對上高興那雙如同烈日一般的眼眸,她更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這直接導致了她那淩厲無匹的殺招出現了一絲凝滯。

    “吼!”

    高興等的就是這短短的剎那,瘋狂地怒吼一聲,體內狂野而磅礴的內力在他的意念控制下,順著經脈瘋狂地湧入右拳之中,而他那砂缽大小的拳頭則閃電般自腰間提起狠狠轟向武照的長劍。

    這一拳雖然樸實無華,平淡無奇,但卻挾著萬軍之力,空氣之中傳來響亮的爆鳴之聲,而隨著高興的動作,方圓十米之內的空氣似乎都在一種無形的力量中被極度壓縮,散落在地面上的雜物竟紛紛化作齏粉。

    “噗噗噗!”

    高興體內的真氣本就狂躁不已,如今再被他如此瘋狂的壓縮,高興的手臂上的經脈頓時不堪重負,數處肌肉經絡爆裂,殷紅的血花四濺開來,整個手臂變得血肉模糊,怵目驚心。然而高興卻是完全不去理會,扭曲的臉上滿是瘋狂的戰意,一雙血紅的眸子則是冷漠無比,而他的嘴角則再次浮現出一抹悲憫的笑容。

    “咄!”

    說來冗雜,但從武照發難到高興出招應對,一切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

    拳劍終於相撞在一起,高延宗希望看到的,高興手臂折斷的場景並未出現,空氣中反而傳來一聲如中敗革的悶響。

    更讓高延宗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從武照和高興之間竟掀起一道狂猛的氣Lang,迅速向著四周擴散而去。與此同時,武照的身子以極快的速度倒飛出去,人還在空中,口中狂噴的鮮血便已經她蒙面的面紗染紅。

    武照直飛出去十數米,狠狠摜在宮殿中一根碩大的梁柱上方才止住了去勢,但這卻讓她傷上加傷,口中連續吐出幾口鮮血,落地之後竟然未能迅速站將起來。

    “騰!騰!騰!騰!騰!”

    另一邊廂,在將武照擊飛出去的同時,高興的身子也一個趔趄,向後退了五大步方才堪堪穩定身形,而他面前留下的三個腳印竟深達一寸。

    “噗!”

    高興雖然勉強穩住了身子,但體內翻湧不止的氣血還是讓他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也再次晃了幾晃,險些栽倒在地。

    高興擡起左手想要擦拭嘴角,但卻見手臂上滿是鮮血,遂也只能作罷。眼見遠處武照艱難地用寶劍支撐著站起身來,高興便出聲問道:“你是誰?”

    此時武照臉上的面紗已經掉落,露出一張國色天香的面龐,只是此時她的臉色卻異常蒼白,秀眉緊蹙,嘴角沾血,一身白衣更是落紅斑斑,看上去是那樣的嬌弱淒迷。

    “咳咳!”武照一張口,卻是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也多了一抹病態的嫣紅,好半晌,她才緩過氣來,有些暗淡的美眸死死地盯著高興,內裏滿是震驚與懊惱,“想不到你居然厲害如斯,難怪教中長老對你如此忌憚!”

    “看你年紀不大,竟有如此修為,想來在拜月教中也不是無名之輩!”高興臉上沾了太多的鮮血,根本看不出喜憂。雖然他體內躁動的真氣已經隨著方才的發泄平和了不少,但他體內的經脈卻有多處受創,情況並不比武照好上多少。

    “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拜月教新任教主武照,此番轉為殺你而來!”經過這短暫的調息,武照的氣息勻稱了不少,她一邊用左手拭去唇邊的血跡,一邊冷冷地說道。

    “如今你已是強弩之末,如何殺我?”高興輕輕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看著武照道:“難道想靠章名亢幫忙,只怕他還沒有這個本事。”

    聞言,武照雙目驟然一凝,她顯然未料到高興居然認出了章名亢的身份。而高興好整以暇,怡然不懼的樣子也讓武照甚是奇怪,無論從外表還是氣息來看,高興受到的創傷都絕對不輕,但他又是哪裏來的自信呢?

    “我手中之劍名為斬魂,吹毛斷發,削鐵如泥,乃是不世出的寶劍,我很好奇,你單憑肉體凡胎卻如何能不少皮毛?”

    武照疑惑地看著高興緊握的右拳道。這是她一直詫異的地方,方才交戰時她就感覺到高興拳頭的堅韌,如今更是發現其上竟然沒有一絲創口。

    “你在拖延時間?”高興不答反問,不待武照回答,他便將目光轉向一旁正打算悄悄溜走的高延宗道:“我親愛的叔父大人,你找來拜月教之人,是打算斬殺我嗎?真是叫人寒心啊,我不辭艱險,萬裏救援,你竟然恩將仇報,想要將我置於死地!”高興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臉上滿是失落之色。

    聽見高興的聲音,高延宗迅速停住了腳步,艱難地轉過頭,一臉苦澀地笑容,有些討好地道:“賢侄說的什麽話?叔父怎麽會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你誤會了,我與拜月教並無瓜葛,這女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如今大殿中活著的只剩下三個人,武照,高興,還有高延宗。武照雖然面上保持著鎮定,但高延宗卻能從她握劍的,顫抖的右手看出她的虛弱,而高興雖然渾身是血,但卻更顯恐怖。高興剛才的瘋狂與殘忍早已深深烙印高延宗的心中,此時見高興似笑非笑,心中沒來由一陣恐懼。

    “第一次見到?”高興似是相信了,笑著道:“叔父,小侄懷疑這女子圖謀不軌,您還是早早將她斬殺,否則只怕後患無窮!”頓了頓,高興接著道:“叔父,此女現在虛弱至極,隨意一劍便能斬殺於她!”

    高延宗tian了tian嘴唇,看向武照,而後者也正看向他,冰冷的眸子中沒有絲毫的感**彩。

    “你要動手?”見高延宗臉上神色變換不停,武照不由出聲問道。

    高延宗長了張嘴,卻是不知該說什麽,不由看向高興,後者正一臉戲謔地看著他道:“叔父,我可是你的親侄兒,你為什麽要置我於死地?”說著,高興臉色猛然變得冷冽起來,同時他緩緩地走向高延宗,身上再次散發出冰冷的殺氣。

    “沒有――”高延宗有些恐懼地向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倒在地,一臉慌亂之色:“賢侄誤會了,我從沒有殺你的意思。”

    “叔父,方才我受了這魔女的蠱惑,所以才喪失心性,大開殺戒,驚擾了叔父實在抱歉!”高興腳步不停,繼續道:“家父已經率領五萬兵馬到達晉陽百裏之外,最多一日夜便能抵達城下。你說要是他知道小侄死在您的皇宮中,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高興在高延宗五米外停住腳步,看著呼吸粗重,神色倉皇的高延宗續道:“周人尚環伺再側,這魔女卻又處心積慮挑起我高氏皇族的內鬥,她定是居心叵測,叔父不得不妨啊!”

    聞聽此言,高延宗心中再次一緊。宇文邕圍城時,高延宗不止一次地盼望高長恭這個出身卑賤的兄長出現在城下,但此時聽說高長恭就在城外百裏處,他的心情卻不禁有些沈重和慌亂。

    “高延宗,難道你相信高興所言?論文治武功隋王高長恭勝你十倍,論威望德行,他更是遠勝於你,你覺得他會甘於你下嗎?”武照冷冷地註視著高延宗道:“難道你忘了,若非我拜月教鼎立相助,你如何能登基稱帝?”

    頓了頓,武照續道:“高緯雖然昏聵無能,但畢竟是大齊正統,如果不是我拜月教耗費諸多心血,使得他民心大失,你的皇位又怎麽做得穩?你不要忘了,我們既然能扶持你,也一樣可以將你毀去,高氏皇族有的是人,相信很多人都會對九五至尊的位置感興趣!”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06
第四百五十章 拜月教的算計

    聽武照如此說。高興不由笑著問道:“看來你們拜月教準備得很充分啊!讓我猜猜,整個大齊,除去舊主高緯,威望最高的便是當今聖上高延宗,隋王高長恭,還有任城王高湝,廣寧王高孝珩四人。”

    “我與你們拜月教苦大仇深,你們巴不得我早早死去,斷然不會與家父合作,遂隋王可以除去。廣寧王高孝珩雖然對詩詞音律頗為精通,但生性柔弱,論武功魄力都不如叔父高延宗,如此看來,唯一的可能便是任城王,左丞相高湝了!”

    “神武皇帝十五子,如今僅存任城王一人,論資歷,論輩分他都是獨一無二,只要他振臂一呼,慢說大齊千百萬黎民百姓,就算家父也莫敢不從。”

    說到這裏,高興不由頓了頓,疑惑地看著武照道:“只是我很奇怪,你們拜月教既然如此煞費苦心,卻又為什麽不選擇任城王高湝呢?莫非你們是想以我的死來挑起叔父與我父親的爭鬥,好讓任城王坐收漁利,從而一舉平定大齊?”

    高興此言一出,高延宗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看著武照的眼神也變得甚是冰冷和憤怒。高延宗不傻,他也清楚高興言語間存在著故意挑撥的意思,但此時他還是對武照和拜月教產生了疑忌。

    誠然,自從高延宗登上皇位後,便擔心家族中那甚是怪異,卻又出類拔萃的四哥會搶奪自己的權力,是以他心中早就存了對付高興的念頭。可即便如此,高延宗卻從未想過在今日此時斬殺高興。殺人不過頭點,容易的很,但後續的麻煩卻讓高延宗不得不謹慎從事。

    如今強敵環伺,倘若再引與高長恭交惡,顯然是極其愚蠢的做法。高延宗想到的辦法便是將高興軟禁在晉陽,讓高長恭投鼠忌器,為他所用。

    然而他卻沒想到,拜月教居然一出手就是殺招,要與高興一較生死,非但如此,更是將自己卷入局中,差點被瘋狂的高興斬殺當場。一想到剛才鬼門關前的感受,高延宗心中便忍不住一陣顫栗。

    高延宗很有自知之名,雖然他深受武成帝高湛的寵愛,但文治武功,聲名德行都絕比不上高長恭,威望資歷更是與任城王高湝相差甚遠。只要運作得當,高湝同樣有能力穩定局勢,收攏民心,到那時誰又會記得他高延宗?只怕非但如此,他曾經做過的壞事也會被世人挖掘出來大肆抨擊吧!

    一想到這些,高延宗心中不禁對拜月教和武照更加怨恨,眼中也隱隱有著殺機浮現。

    高興一直仔細觀察著高延宗,見他臉上的表情,心中便明白自己挑唆的言語起了作用,心中一喜,臉上卻未表露出來,而是轉頭看著武照道:“武教主,你怎麽不說話,莫非我說的都是事實?從一開始你們都將我叔父玩弄於股掌之間,只是你們抗擊周軍,消耗我父親力量的一枚棋子?”

    武照一雙美眸冰冷一片,死死地盯著高興,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殺氣。

    如果說以前,武照認為高興之所以有如此的功勳與名頭,都是因為其父高長恭之故,除了武功之外不值一提,但如今她卻對高興十分之忌憚。

    高興猜的不錯,從一開始,拜月教選定的最佳合作對象便不是高延宗,他只是一枚可堪利用的棋子。如果不是高興拐走了章蓉,與拜月教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也許拜月教早就找上了隋王高長恭。

    任城王高湝乃是神武帝高歡僅存的兒子,出身高貴,是高氏皇族資格最老的一人。他不僅是北齊的左丞相,更是三公之一的太傅,可謂是位極人臣。由他來主持局面,大齊不服的人不多。最重要的一點是,高湝年齡大了,遠沒有高延宗,高長恭等人這般年富力強,控制起來也更為容易一些。

    雖然高緯倒行逆施,早就惹得天怒人怨,但他如此快地喪失民心,一敗塗地,與拜月教的推波助瀾卻是分不開的。無論是最初的尉相貴,還是後來的賀拔伏恩,段暢,這些人都是拜月教中之人,他們的投降也都是拜月教授意,目的就是使北齊民心動搖,讓高緯威嚴盡失。

    只是幾個膽小的將軍投降當然還不夠,這其中還有幾個最為重要的角色。右丞相高阿那肱,淑妃馮小憐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視。馮小憐那是拜月教核心弟子,她被派入宮中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正是因為他們在幾次關鍵的時候火上澆油,影響了高緯的決斷,導致今日局面的發生。

    高緯的一敗塗地,逃亡鄴城,唐邕適時支持高延宗登基稱帝,一夜之間便得到了廣大晉陽城百姓的支持,而他聲討周軍,自然也讓北齊百姓對他大家讚賞。

    周軍即退,晉陽之圍得解,武照和章名亢等拜月教眾人自然希望乘機將高興斬殺,不但可以報仇雪恨,一雪前恥,更能讓高延宗與高長恭反目成仇,相互消耗實力。沒有了這兩人,高湝出手自然可以很快平息紛亂,掌控全局。

    武照的計劃很完美,她憑借音律使得高興喪失理智,狂性大發,正是出手斃敵的時刻,卻不想高興竟然厲害至斯,於危難中反敗為勝,重創了她。

    “高興,你難道忘了,這裏是皇宮,你方才狂性大發,肆意殺戮,狀如瘋魔的樣子文武百官都看在眼中,倘若皇上突然斃命,你說這筆帳會算在誰的手上?”

    雖然武照心中為高興的武功機變而震驚,但她的臉上從始至終卻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就在高興以為她會方寸大亂之時,卻不想武照反而展顏一笑。

    武照本就極美,只是一直有些冷清,此時一笑,卻仿佛冰雪消融,春暖解凍,正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竟讓高興呆了一呆。

    “動手!”

    就在高興眼神一松之際,武照輕斥一聲,身子攸的掠起,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撲向高興,眼中殺機大盛。

    高興只是一怔便清醒過來,見武照揉身撲來,不由冷笑一聲道:“來得好!”說著,高興腰身微沈,砂缽大的雙拳驟然提起,毫無所懼地向著武照的斬魂劍迎去。

    然而高興才一出手眼角的余光便看見自大殿一側掠出一人,正飛速地撲向不遠處的高延宗,手中的長劍閃爍著森森寒光。此人正是章名亢,先前乘著混亂一直隱在暗處,如今卻突然跳將出來。

    “小心!”

    見章名亢直撲高延宗,高興心中不由一驚,他一邊出言提醒,一邊放棄了與武照硬悍,提步向高延宗沖去。無論如何,高興也不能任由章名亢就此斬殺高延宗,不然後果對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如武照所言,晉陽一眾文武都見到了高興發狂的場景,一旦高延宗暴斃,高興自然會被認為罪魁禍首。高延宗如今乃是晉陽的英雄,北齊的主心骨,他若是在這個緊要關頭被高興殺死,必然會引起全民的公憤,縱然高延宗仁義美名天下傳誦,也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你的對手是我!”

    高興想走,武照又如何會讓他脫身救援,手中再加了一分力氣,斬魂劍頓時舞得虎虎生風,寒氣森森,招招都向著高興身上的要穴招呼,逼迫得啊不得不回身自救。

    高延宗聽見了高興的提醒,也看見了迅速向自己沖來的章名亢,心中對拜月教的一絲希冀瞬間破滅,怒不可遏地大吼道:“好狂徒,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找死!”

    說著,高延宗飛起一腳將面前的桌案踢向章名亢,同時反身飛速向著大殿外逃去。

    “高延宗,哪裏跑!識相的趕緊讓出皇位,念在同宗兄弟的份上,家父還可讓你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否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章名亢揮劍將飛來的桌案斬成兩段,怒視著拉開距離的高延宗高聲喝道。

    “卑鄙!”

    聞聽此言,正與武照纏鬥的高興不由怒吼一聲。章名亢如此大聲呼喊,目的自然是栽贓陷害給自己,這如何能讓高興不惱怒。他雖然一直提防著章名亢,但卻沒想到他們的目標竟然還包括高延宗。

    “今日我倒要看看拜月教教主究竟有多少能耐!”高興冷哼一聲,再也不想著擺脫武照,而是停下腳步,血紅的雙目死死地盯著武照。

    看著高興那雙沒有一絲感情,如同看著屍體般的冷漠的雙眼,感受著他身上那再次澎湃起來的殺意,武照心中沒來由一突。

    高興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再迅速睜開。此時,高興眼中的血色突然如同潮水般散去,變得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邃,沒有一絲波瀾。

    接著,高興緩緩起右拳,他的速度很慢,似是拳頭有千萬金一般沈重。隨著高興的動作,他的右臂竟然再次鼓脹起來,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此時卻再沒有血管爆裂,而他的右拳竟然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芒。金芒起初很淡,幾乎肉眼難見,但隨著高興手臂愈發粗壯,那金芒卻愈發清晰起來,似是一個神奇的罩子,將高興的右拳完全籠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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