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正德五十年 作者:竹下梨(連載中)

zangiefs 2013-5-30 02:5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4 41603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5:57
正德五十年 八十九 高手在民間
(今天第二章,今天只有兩章了,在這兒跟兄弟們說說原因。

這本書四月七號上傳的,也就是說,能在新書榜上呆到五月七號,而二十萬字下榜,如果我今天三章,明天三章的話,那么明天就要下榜了,也就是說,五月七號直接就上不了。

而我也說過了,下周本書沒推薦的,所以五月七號星期一那天的新書榜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很珍惜這一天,沒辦法,我已經做好了下周一個收藏都不增加的心理準備了。

為了把自己拖到二十萬字一下,拖到下周一,所以今天兩更,明天還是兩更。

少的這兩更,我會在下周二補回來的。也就是說,下周二五更或者更多。

兄弟們也知道咱的人品,從不食言。兄弟們,留著你們的票票吧,等下周一的時候,砸死我好了!

悲催的裸奔男不得已的窮辦法……)

“啊!”一聲尖叫從草叢中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道:“軍爺,軍爺,好漢爺,好漢爺饒命啊!”

草叢分開,露出里面的情景,只見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抱在一起,看向連子寧等人的眼光中滿滿的都是恐懼,瑟瑟縮縮的,面如土色。

連子寧的眼神掃了一眼,那女人一雙桃花眼,面色妖嬈,,倒還是耐看的很。

任四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頂,好不容易把這小娘子勾搭出來,想要成就好事,遠遠的就看見鎮子里面進強人了,所有人都被勒令回家,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也不敢回家,只好在路邊等著,就盼著那些大爺們趕緊走。結果好死沒死的,這些大爺即將走過去的時候,自己一時沒憋住,放了一個響屁……

連子寧也不關心他們是什么來路,不過想來是出來偷情的男女,淡淡道:“殺了吧!”

“大人,且慢動手!”那女子忽然站起身來,整整衣衫,向連子寧行了個萬福。

“嗯?”連子寧看他落落大方,雖然臉色依舊蒼白,難掩懼色,但是行止卻不像是一個莊戶人家,心中微微詫異,便一揮手,兵丁的槍便收了回來。

“你有何話說?”

那女子道:“適才小女子躲在這草叢之中,眼見眾位黑風寨的好漢呼嘯而來,而此時,眾位辰字所的軍爺們,卻和好漢們走在一起,分明就是一家,想來,今兒個的事兒,不過就是一出戲而已了?”

連子寧頷首,這么快就能看到這一點,這女子只怕不簡單呢!

那女子又道:“如果小女子所料不差,這位,應該就是新上任的辰字所總旗,連大人了?”

連子寧又點頭,那女子微微一笑:“連老爺上任一個多月,毫無作為,連鎮子上店鋪的常例銀子都沒來收,大伙兒還都笑話連大人你是個銀樣蠟槍頭,不管用的。卻沒想到,大人下手就是雷厲風行,絲毫不留余地,想必現在那王大戶家里,已經是沒一個活人了吧?”

連子寧不由得對她又是高看了一眼,這女子,單憑這份兒眼界,這份兒察覺力,已經是遠在眾人之上了。

“讓小女子想想,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大人如此做,無非就是為了求財。”那女子看著連子寧問道,連子寧點點頭:“別繞彎子了,你能說出上面那些話,足見多智,不過還不夠,你若是能猜到我下一步是怎么想的,我便放過你!”

那女子眼睛一亮,蹙眉沉思。

連子寧心里確實也是有心把她收入麾下,這個女子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看到這么多,想到這么多,這一點,只怕自己都做不到。自己手底下喊殺喊打的人倒是不少,但是真正有些頭腦心機的,也不過就是劉良臣而已,這個女子若是歸心,倒也是個不錯的幕僚。至于怎么讓她歸心,連子寧自然是有辦法的。

想了一會兒,那女子忽然道:“我猜大人,這事兒定然是不想鬧大!”

“若是鬧大的話,滿城風雨,王大戶背后的靠山王千戶,定然也是要被逼出來了。大人年紀輕輕坐上了七品武官,背后靠山定然也是硬扎的,但是跟王千戶硬拼,也是不智之舉。更何況,若是此事鬧大,順天府和錦衣衛前來稽查,順藤摸瓜,雖有那子虛烏有的黑風寨作為擋箭牌,但是大人也不敢說是高枕無憂吧!”

“所以小女子猜測,大人定然是只想把這件事兒控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大人你,想要奪取的不但是王大戶的家產,更是這一條販運私鹽的線路!若是我是大人的話,定然明天就坐鎮王府,做出一副昨兒個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然后等著那些鹽商上門提貨,重新把這條線兒搭起來,反正大人你有鹽,那些鹽商只求財,跟誰合作是無礙的。同樣,王大戶進貨的那條線,也可以就這么搭建起來。”

連子寧輕輕鼓掌:“說得好,真沒想到,在這等荒僻小鎮,竟然還有你這般有見識的奇女子。可惜,可惜,若不是今日遇上我,你豈不就老死此地?”

這女子撩了撩頭發,沒有說話。

“還有一個問題,你怎么稱呼?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別跟我說天生就會那一套,我不信。”

女子面色微變,咬咬牙,低聲道:“大人可還記得,五年前奉命經略東南六省,抵御倭奴的張經張大人?”

連子寧怎么會不知道?這可是如雷貫耳一般的名字。

張經是湖廣荊州府公安縣人,乃是國朝赫赫有名的‘公安社’領袖,正所謂惟楚有才,公安此地,歷來人才輩出,而張經,更是其中佼佼者。正德二十年,以弱冠之年高中狀元,之后如翰林院,然后就是步步高升,在四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是做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乃是內閣三輔之下的第一人。

正德四十五年,倭國發生內亂,九州島大名立花道雪立志一統九州,揮兵把其他的大名打的落花流水,狼奔豕突。那些落敗的大名及其武士,在倭國再也無處可去,只得就流落海上,順理成章的就當了海盜,時常縱兵劫掠,上岸襲擾。由于這些倭寇都是曾經的正規武裝,所以戰斗力相當強悍,倭寇之禍,遠邁前世。

東南六省糜爛千里,地方官員束手無策,張經以兵部尚書之職,加左僉都御史,提督沿海六省軍務兼理糧餉事,奉命剿滅倭寇,一時間可謂是權傾朝野,一時無兩。

但是可惜的是,剿匪半年,倭寇卻是越剿越多,殺之不盡一般,東南六省越發的糜爛不可收拾,民間物力,幾乎耗盡。

朝野之間的彈劾奏章如雪片一般,終于,皇上震怒,令錦衣衛將張經拿回京師革職查辦,卻沒想到張經也是個極為硬氣的,聽到消息之后,當夜就在府中自縊身亡。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5:58
正德五十年 九十 投名狀
(今天第一章送到,希望兄弟們繼續支持,本周的目標是推薦票到達三千。)

“小女子是罪官出身,父親因為貪腐徇私被革職查辦,家產充公,女子盡數淪入教坊司。”那女子神情冷淡的說著,似乎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兒:“小女子本名已然羞提,以后大人就稱呼我溶月便成,這是張經大人為我起的名字。”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可是這般來的?”

溶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大人一介武將,竟然還通詩詞?”

連子寧淡淡一笑,心道那是你在這個小鎮呆的久了,消息蔽塞,我何止是通詩詞的?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比如說一首詩的流傳。現在連子寧的那一首木蘭辭已經是以瘟疫一般的速度在大明朝迅速的傳播開來,至少整個順天府,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十三歲的時候,張經大人將我買下,第二天,變作了他的侍妾。不是我夸口,教坊司出去的女子,盡管名聲已經臭了,身子也不干凈了,但是才學是一等一的,因此之后張經大人對小女子極是喜愛,便是一些軍國大事也經常拿來與小女子說。如此經年,小女子眼界也開闊了不少,他有些政事懶得理的,便是小女子幫他處置,也都算是干凈。”溶月說到這里,眼中不自覺的便露出一抹驕傲和自信來。

她說到這里,連子寧已然是信了幾分,明朝教坊司的教育質量,可謂是極為的高的,在這個時代的地位,只怕比后世的牛津哈佛都強了不知道多少。那里面出來的女子,個個都是才藝雙全,論文,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八股策論,無所不通,無所不精;論武,兵書策略,甲胄武備,戰場推演,也都是很出色的。說句實在話,別說是比那些千金小姐了,就算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朝中大佬,自負才學的狀元郎,只怕跟她們比起來也有些遜色。

這也是為何明代的名妓多是郁郁而死的原因,她們本身就是極優秀的,卻只能淪落風塵,眼界極高,絕大部分人都是看不上的,但是看上的又看不上她,所以……

這位溶月姑娘,看來就是如此了。

“后來張大人奉命提督東南六省軍務,小女子也是隨行的,當時大人的幕府中,小女子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惜時也命也,局勢急轉直下,大人自覺無顏面對君王,愧對東南六省父老,便自縊而死。樹倒猢猻散,我一個區區弱女子,又如何能自保,便跟著府中一個小廝跑了,全國各地都要路引,都要證明,唯有此地混亂不堪,什么都不要的,邊在這兒住了下來。后來男人病死了,小女子就落到了這步田地,過一天算一天了。”

看著溶月臉上凄苦的表情,連子寧也不由得有些惻隱,這般才華橫溢的一個女子落到這步田地,也確實是讓人心里感慨。

他點點頭:“既然你現在也無處可去,那便跟著我吧!正好,辰字百戶所還缺一個打掃庭院的下人。”

“什么?”溶月瞪大了眼睛:“你,大人,你是說讓我做下人?”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的能力,這位連總旗竟然還讓自己干下人的活兒?這豈不是暴殄天物?

“要不然你還想怎樣?”連子寧也詫異的反問道:“當軍師?當幕僚?我手底下不過是三十來人,用得著么?”

“你?好!”溶月咬牙切齒的看著連子寧,再不說話了。

“嗯,劉良臣,把你手里的槍給她。”溶月茫然的接過長槍,連子寧對著任四點了點:“去把他殺了。”

“投名狀?”溶月看向連子寧。

連子寧點頭。

溶月咬咬牙,端著手中長槍,向著這個剛才還壓在她身上馳騁縱橫的男人,狠狠的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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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騰了整整一宿,官道劉鎮的居民們也都沒怎么合眼,雖說晚些時候,那些追殺土匪的辰字所官兵在鎮中大喊土匪已經被殺敗,讓鎮上的百姓放心。但是也沒人敢出來,這年頭,官兵實在是不靠譜,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虛張聲勢,萬一那些賊人糾集了大隊人馬重新殺回來怎么辦?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確定土匪應該是不會再來了,這時候不開門也不成了,那些做小買賣的要卸門板生火做飯,開客棧酒樓的準備招攬生意,下地干活兒的也得起個早兒,要不然這光景,晌午頂這個大太陽干活兒能把人給曬死。

吳老實人如其名,從小就是個老實人,小時候讓人踹上幾腳連個屁都不敢放,長大了也是窩窩囊囊的,幸虧娶了個兇悍肥壯的婆娘,腰桿兒也算硬挺了一些,要不然的話,還指不定讓人欺負成什么樣兒。

“吳老實,你個狗殺才,趕緊給老娘滾起來!”天剛蒙蒙亮,一個刺耳的破鑼嗓子便是響了起來,正在床上酣睡的吳老實頓時一個激靈,條件反射一般的便一骨碌坐了起來。惺忪的睡眼中,便看到了一個腰如水桶,膀大腚圓,面如鍋底,滿臉橫肉的肥壯婦人正站在窗前,叉著腰兇狠的瞪著他。

吳老實訕笑一聲:“這就來,這就來。”

趕緊起身穿衣,胡亂的洗了一把臉,其間還因為穿衣服慢了被那婆娘在屁股上狠狠的奔了一腳,差點兒沒把他給踹趴下。

收拾整齊,吳老實便把門板卸了下來,打算搭起涼棚,放上案板,再把昨天賣剩下的那半扇豬肉給剁吧剁吧賣出去。他是一個屠戶,也是鎮子上唯一的屠戶,雖說吳老實是個老實人,人見人欺,但是那一手殺豬的絕活兒卻是相當地道。從五歲開始就跟著老爹殺豬,這些年死在他倒下的肥豬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了,可謂是刀下冤魂累累。

坊間都與傳言,常年殺豬宰驢的屠戶,身上都帶著一股殺氣,只有畜生能看見,再兇悍的畜生,只要是看著這屠戶拎著刀過來了,也就不再掙扎。大伙兒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真的,但是吳老實殺豬的時候,那豬確實是老老實實不動的。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02
正德五十年 九十一 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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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伙兒都戲稱,吳老實殺的豬,都是老實豬。

吳老實剛把門板卸下來,就眼睛一亮,他看到自己門邊地上放著一個青磚大小的紙包,上面用麻繩綁緊了。他左右看看,見四周無人,趕緊把那油紙包拿過來揣在懷里,回頭就喜滋滋的找自己的婆娘去了。

他婆娘一看也是大喜,把紙包拆開,只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鹽粒子。

他婆娘吸了口涼氣:“這是上好的白鹽啊!”

無論是哪個封建王朝,鹽這種東西,都是屬于極為重要的戰略物資,自漢朝以來,就是收歸國有,和鐵并列,實行鹽鐵專賣。蓋因人真是一頓都離不了鹽的,只要是不吃鹽,各種病立刻就是不招即來,揮之不去,所以其中利潤極大。明朝的鹽相當貴,一般人家吃飯的時候,也只舍得往里面放一點兒,略帶點兒味道就行了。這樣的一包鹽,真要是買的話,怕不得有個二兩銀子,夫妻倆若是省著吃的話,吃用個三年都夠了。

身為屠戶,雖然頗有些家資,但是也不寬裕,夫妻倆一合計,心里貪念上來,就把這鹽給藏了起來。

結果剛藏好,就聽見一陣框框的劇烈敲門聲,兩人做賊心虛,對視一眼,吳老實趕緊上去開門。

開門一看,還是個熟人——辰字百戶所的小旗王麻子,十天前在自個兒這兒佘了十斤上好的后腿肉,錢還沒給呢!

“王老爺,您,您有何貴干那?肉,肉賣完了,新豬還沒宰呢,您,您要不明兒個再來?”吳老實結結巴巴的道。

“哪個要你的肉?”王麻子把吳老實往旁邊一撥,趾高氣揚的便走了進來。

他穿著三層棉甲,戴著大檐兒的紅纓盔,手里拿著腰刀,看上去倒也是很有幾分威勢,進來之后便四下里看看。吳老實在一邊畏畏縮縮的也不敢說話,他婆娘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把吳老實撥到自己身后,像是個老母雞一般,罵道:“王麻子,你這個狗頭,三個月之前在咱們這兒佘了半扇豬肉,錢也沒給,一個半月前要了兩個前腿,錢也佘著。一個月前割了十斤后腿兒,直接就跑了,我男人上你們那兒去要債,讓你暴打了一頓轟出來。看郎中抓藥就花了一兩銀子,還耽誤了生意,你這說這事兒咋辦吧?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共有五兩銀子!老娘想找你找不著,現在你竟然還敢送上門兒來,今兒個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要抓著你去見你家長官!老娘聽說新上任的那位連老爺是個講道理的,鬧到他面前,看不打斷你的狗腿!”

這一番怒罵氣場十足,王麻子被她揭了短,有些惱羞成怒,把刀鞘往桌子上一拍,厲聲道:“你這潑婦,老爺今兒個可不是來跟你磨嘴皮子的,老爺我問你,剛才開門兒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門外放著一包鹽?”

吳老實和他婆娘心里頓時就是一哆嗦,他婆娘兀自嘴硬道:“老娘還沒開門兒呢你這狗頭就殺上來了,誰見了什么勞什子的鹽?”

王麻子嘿嘿冷笑一聲,陰測測道:“當真沒見到?老爺我可提醒你一句,昨個兒王大戶家里讓黑風寨的賊人給搶了,白花花的銀子,白花花的鹽,都給搶了不知道多少!這些鹽,是賊贓!你們敢私自把那些鹽藏起來,就是通匪,就是銷贓,跟黑風寨的人就是一伙兒的。在京郊發生在這等大事,黑風寨的那些賊人被逮到之后,個個兒都要凌遲處死,你們這些伙同犯罪的,也是一樣!可別怪老爺我沒提醒你!”

吳老實兩人一聽,頓時渾身冰涼,通敵?殺頭?凌遲?俺不就是拿了一包鹽嗎?

吳老實腿一軟,只覺得襠下一熱,竟然給嚇尿了。

王麻子嘿嘿冷笑一聲,在他家里翻箱倒柜的搜了起來,他婆娘傻愣愣的看著,也不敢再說了。沒一會兒,王麻子便是把那包鹽搜了出來,在手里顛了兩下,冷笑大:“行啊,二位,沒看出來啊!膽子還真不小,竟然敢溝通黑風寨的匪類?黑風寨他們昨個兒殺來,是你們給通風報信的吧,啊?來吧,跟爺走一趟吧!”

吳老實陡然干嚎一聲,抱住了王麻子的腿:“王大爺啊!王老爺啊!你欠的那些錢俺們都不要了啊,求你老人家明鑒,俺們真沒通匪啊,俺這么膽小怕事,你老人家能不知道嗎?求您開恩吶!”

聽他還提這一茬,王麻子頓時氣不打一處出,哼了一聲:“冤枉?去連老爺那兒喊冤去吧!”

說罷,從背后取出鐵鏈,把吳老實和他婆娘鎖在一起,拉拽著便向辰字百戶所走去。

兩人垂頭喪氣忐忑不安的出門,卻見大街上到處都是被鐵鏈鎖住的百姓,被一個個的辰字所兵丁拽著,押往百戶所。

因為今兒個一大早,很多人開門的時候,都發現自己門前放了一包鹽,而官道劉鎮的這些貧困百姓,是沒幾個能抵擋得住這一包鹽的誘惑的,于是都絕大部分都藏了起來,而剛藏起來,就發現有兵丁上門兒了。

“太老爺,您德高望重,見多識廣,這事兒咋辦,您可是給拿個主意啊!”

這里是一個寬敞的廳堂,青磚漫地,雖然不是很奢華,但是卻也整潔大氣。廳堂的上首,一個胡子花白,滿臉都是皺紋的老者正擰著眉頭端坐著,一臉的愁眉不解。而在他面前,已經是擠了一大堆的人,中年人青年人都有,都是滿臉焦急的那個老者,眼中有著期待。

廳堂中的氣氛壓抑而沉重,終于,有人實在是忍不住,問出了上面的那句話。

這老者,便是官道劉鎮共推出來的鄉老劉老,而下面的這些人,則都是有親人被抓進了辰字百戶所里面的,其中還夾雜著幾個婦人,家里的頂梁柱被抓了進去,正在那兒小聲的抽泣著。

鄉老,在大明朝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大明朝廷講究無為而治,皇上二十年不上朝朝政都能照樣運轉并且還發動了赫赫有名的萬歷三大征,由此可見這個老大帝國的慣性和體制之嚴密程度強大到了一個何等樣的程度。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04
正德五十年 九十二 鄉老
(今天第一章,也是本周第一章,本周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沒有推薦,只能靠自己爭取,可以想見,這一周將會非常的艱難。

但是我不怕,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們,相信咱們的書友。咱們現在才不過是兩千出頭兒的收藏,一周就有接近兩千的推薦,這已經和一些六七千甚至過萬收藏的周推薦差不多了。

這代表兄弟們對我的書是認可的,是支持的。所以,兄弟們,新的一周,我們注定將艱難度過,請你們繼續支持我,把你們手中的點擊,推薦,全都砸過來吧!

無以為報,只有更新回報。由于新書榜的原因,今天只有一更更新,但是我一定會補回來的。前天和昨天都是兩更,欠了兩章,今天欠兩章,加起來就是四章。所以星期二,將會七更!

本周剩下的那些天,每天至少三更,多了不限。兄弟們越給力,我更新的就越好了。

好了,請兄弟們繼續支持!

請兄弟們支持我,目標,新書榜!)

任何一個人都只是一個小零件兒而已,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哪怕你是皇上,只需要你在這兒當個泥塑木偶,臣下們也都能把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

就像是隆慶朝的首輔高拱對皇帝說的那句話——“您只需要在和女人廝混多生孩子,那就是一大功勞了,朝廷上的事兒,有我們呢!”

大明朝的統治機構,只到縣一級,再往下就沒有了,所以下面的鄉村鎮子,都是靠著鄉老說話,大伙兒共推出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者。而同時,這些鄉老又是幾層保甲的負責人,擔任保長甲長之類的職務。因此權威甚大,比如說今年村里收成不好,幾個年紀大的鄉老一合計,去和官府一說,官府多半是要賣他們這個面子的,這賦稅就這么欠著了。而正因為這種制度,大明朝的犯罪率極低——官府下了海捕文書,而這時代人口流動很小,哪個村子里去了陌生人,簡直就像是白粥里面掉進了老鼠屎一般,幾個鄉老一看就一清二楚,都不用官府動手,自個兒組織人手就把這賊人給抓了。

在官道劉鎮,過去的辰字百戶所只管收錢,但是鎮子上發生了什么事兒,都是幾個鄉老一言而決。

這位劉鄉老,家里開著鎮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棧,家產也在千兩以上,而且向來樂善好施,誰家要是揭不開鍋了,總會接濟一二,在鎮子上威望最高,所以出了事兒大伙兒都來找他尋法子。

劉老被大家七嘴八舌給說的頭昏腦脹的,再加上年紀一大,這腦筋也不太清楚,他往兩邊看看,兩邊椅子上也各自坐著一個老頭兒,三人對視一眼,都是愁眉不展。

劉老嘆了口氣,拐杖往地上一頓:“都靜一下。”

他威望確實也是高,大伙兒頓時也安靜下來,只聽劉老道:“今日這事兒,須是怪不得別人,誰叫你們心里都起了貪念,把那包鹽拿回自家家里?若是像那王三兒家,見了鹽趕緊報官送上去,不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哎,你們這群年輕人,還是貪念作祟啊!明明知道那販私鹽的王大戶昨晚上剛剛遭了賊,今兒個見到那些鹽,就不知道多想想,那可是賊贓啊!人家軍老爺拿你,錯了么?你讓我們怎么去跟人家說?”

他嘆了口氣,點著下面這些人,恨鐵不成鋼道:“也就是這兩年松寬了,擱老朽年輕那會兒,單單憑著你私納賊贓這一條,錦衣衛的緹騎,就能把你害的傾家蕩產!”

這一番話把下面的人群徹底給嚇住了,本來大家伙兒雖然著急,但是也沒想到后果竟然是如此的嚴重,人群中的哭聲更大了一些,大伙兒面面相覷,都是慘然。

劉老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他便道:“也罷,也罷,老朽今兒個賠了這張老臉,就去跟那位連老爺說說,那么連老爺上任許久也未曾收常例錢,平日里約束辰字所的軍爺們不出來鬧事兒,想來是個心慈的,說不準,還能有所轉機。”

辰字百戶所。

此時偌大的一個院落,已經是被擠得滿滿當當的,再寬敞的一個院子,里面擠了上百人,從門口看過去,盡是一片人頭。男的被關在東邊兒,女的被關在西邊兒,中間也只留出了個一丈來寬的道路而已。

院子里面哭聲、呻吟聲、喊聲響成一片,雜亂不堪。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這些人從中早上五六點就被抓來,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一個個早飯還沒吃,現在餓的頭腦發暈。而毒辣的太陽曬下來,曬得人口干舌燥,偏偏這些辰字所的兵丁既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渴的人嗓子發干,嘴唇都要裂開了。

被押在這里受這活罪,這些人不是沒想跑,但是那十來個兵丁可不是擺設啊!他們發現今個兒這些軍爺跟往常不一樣了,都穿上了厚甲,戴著頭盔,手中拿著長槍,顯得格外的威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感覺這些人身上透著一股氣勢,那是一種凜然的殺氣,似乎瞪你一眼就讓你感覺害怕。

大部分人都是老老實實的當順民,抱頭痛哭后悔自己為何貪圖這一點兒小便宜,還有的眼睛無神的看蒼天,似乎已經是任命了。也有那炸刺兒的,有個閑漢便扯著嗓子喊道:“軍爺,軍爺,行行好啊!要殺要刮一句話,您老給個飽飯吃啊?天牢里的犯人還給飯呢!錦衣衛的詔獄也不能餓死人吶!”

“喲!你小子知道的還挺多!”王麻子一瞪眼,倒轉過大槍來,便是用槍桿兒噼里啪啦的抽了下去,把這閑漢打的哭爹喊娘。

頓時叫聲哭聲慘嚎聲混成一片。

三位鄉老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三個人心里頭不由得更是忐忑,這連大人當真是好本事,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把原先那些潑皮無賴一般的賴子兵調教成如今這般兇悍摸樣兒,昨個兒都追著那些好漢打呢!本事大的人一般脾氣也大,這,有把握么?

三人被兵丁引入到大堂之上,只見大堂兩側,站滿了兵丁,一個個面容肅立,站得跟個標槍一般,手中長槍朝天,見了他們進來,立刻就是齊齊的把槍桿兒往地上一頓,發出了一聲整齊的巨響。而在大廳的上首,一個年輕的軍官,身穿大紅色繡著金龍的麒麟服,正面色如鐵的盯著他們。在他身后,是一副猛虎下山圖,那只白額吊睛猛虎,正兇狠的盯著他們,似乎要擇人而噬。

整個大堂之中,威嚴肅穆,殺氣蕭然!

不過是三個鄉下的鄉老而已,又哪里見過這等場面,不自禁的便是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大禮參拜道:“小民見過大老爺!”

連子寧不過是做戲而已,又哪里敢受這份兒大禮,讓三個加起來有二百歲的老人家叩拜,是要折壽的,他趕緊讓到一邊,將三人攙扶起來,連聲道:“哎呀,三位老人家,你們這是折殺小子了!”

一邊把三人扶起,一邊招呼周圍的人看座,三老謝過,心中有放松了一些,這些連老爺這么客氣,難不成這事兒還有門兒?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06
正德五十年 九十三 拉上賊船
(到了下榜的時候,該從新書榜滾蛋了,不過在首頁上占了兩個多禮拜,咱也算是夠本兒了。

向兄弟們承諾過的,今天七更補償大家,咱一定會做到。這是第一更,還有六更。

話說,如果今天本周推薦能夠到1000的話,加更一章,請兄弟們多支持,多啊!

票票,俺要票票。)

他們卻是渾然沒有察覺出來,自從進了這大堂,心情節奏都已經被連子寧掌控了。

連子寧把三位鄉老讓到了座位上,然后又把那些兵丁們打發出去,劉老剛想說話,連子寧已經一抬手,打斷道:“劉老,幾位是鎮上的鄉老,素來是有名望的,本官來到貴地,一直未曾拜會,現在這里陪個不是。”

三老趕緊道不敢。

連子寧又道:“今兒個三位來,本官心知肚明是為何,不過就是為了院子里面那百來號兒人而已,但是本官恕本官無情,現在這兒把話堵死。昨兒個王大戶家里遭了賊人,本官剛才去看過了,哎,全家被殺,一個都沒活著啊!而且就連尸首都被一把火兒燒了,那個慘啊!而且昨夜本官不再,這些狗頭們反應慢了些,竟然讓那些賊人給跑了!”

他一拍桌子,滿臉都是怒容:“這等大案要案,只怕驚動甚廣,也就是現在本官封鎖消息,還沒來得及擴散,等消息一傳開,那些大人們立刻就要雷霆大怒,要本官給他們一個交代!本官身為辰字所總旗,代掌百戶,也是責無旁貸。說句難聽的,那些賊人咱逮不著,只好把外面那些刁民送上去頂缸了!”

三老還沒說話呢,這話就被堵得結結實實的了,而且這位大人說的也明白。

還是劉老年老成精,敏銳的捕捉到了連子寧話中的意思,試探道:“那,連老爺,若是這事兒只在鎮子里面讓大伙兒知曉,不傳到外面去呢?若是這事兒不外傳,上頭就不知道王府出事兒了,那么您也沒有擔待了,這些人也不用往上交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這個?”連子寧沉吟不語。

三老對視一眼,一見有門兒,另外一個鄉老也勸道:“是啊,大人,咱們昨晚上可沒見什么黑風寨的賊人,那王大戶家里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人,被人滅了滿門,那賊人喪心病狂,焚尸滅跡,這事兒,咱們可都不知曉啊!”

另外一個鄉老趕緊附和:“確實如此,咱們昨夜都睡得死死的,可是什么都沒看到。”

“這個?”連子寧正中下懷,他抻了一下,道:“昨夜那戲班子?”

劉老趕緊拍胸脯打包票道:“這大人您就放心吧,昨個兒那戲班子黑燈瞎火的也沒跑多遠,在野地里讓蚊子咬了一宿,得知賊人退了,就又回來鎮上了,現在就住在小老兒的店里呢,小老兒有辦法讓他們閉嘴!”

“既然如此,”連子寧沉思片刻,慨然道:“那連某就把這事兒擔待下來,不往上傳消息了。”

他的臉立刻又拉了下來,沉聲道:“但是有一點,三位可得保證,外面的那些人閉嘴,要不然的話,別怪咱不客氣。”

三老趕忙應著,連子寧卻是淡淡一笑:“幾位鄉老,卻是對不住了,本官一向是信自己,不怎么信別人的,這一次本官豁出去身家性命把這件事兒瞞下來,可是擔了天大的干系,真要是出了事兒,本官定然是第一個倒霉的。所以,為了確保外面那些人的嘴嚴實,還是把這個給您幾位過目一下吧!”

說罷,他從懷里取出一個物事來,展開,三老一看,竟是一張三尺見方的白紙,最上面寫了一行字,大致意思就是承認和黑風寨的賊人勾結,打劫官道劉鎮富戶王某等等……

連子寧指了指下面那一大片空白:“叫他們每個人都去蓋手印兒,還有,鎮子上每一戶都要有一個人蓋手印兒,要不然我放心不過!”

“這個?”三老沒想到他心思這么縝密,頓時是遲疑起來,要讓他們為外面那些鄉親說好話可以,但是要讓他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上面,未免也太過不值了。

連子寧冷笑一聲:“人家都說錦衣衛的番子們下手狠,百八十種刑具,死人都能讓他開口,那是沒見識過咱們旗手衛的厲害。外面那些人,想讓他們把全鎮攀咬進去,也不過是等閑而已。三位是現在先在上面畫押,還是等以后在大牢里頭畫押啊?”

三人沒想到連子寧竟是如此狠辣,把他們也給算計了進去,不過形勢比人強,相視苦笑一番,也只能是各自摁上了手印兒。

“對了,還有一件事兒!”幾位剛想走,連子寧把他們叫住了,三老頓時心里一哆嗦,心道這位連老爺又有耍什么花招兒?

卻沒想到連子寧道:“幾位鄉老,家里都是有營生的吧?我知道劉老你家里是開客棧的,還兼營著大車店的生意,不知道有沒有閑著的大車和車把式啊?能不能借給本官幾輛?放心,租金定然是會足額給的。”

劉老一愣,趕緊道:“不敢,不敢,老爺您客氣了。小店大車還有一些,待會兒就讓車把式給您開過來,至于租金什么的,您可千萬別提了,老爺您護佑小鎮一方安寧,咱們奉上些也是天經地義,怎么還敢要您老的錢?”

連子寧點點頭,也不強求:“那便多謝劉老了,開三輛大車過來便足矣。”

接下來,連子寧便吩咐石大柱率領幾個兵丁跟著他們,先讓院子里面的人挨個兒的摁了手印,然后又挨家挨戶的讓人摁手印兒。那些在院子里面被扣下來的人面對是現在進大牢還是以后有可能進大牢的選擇題,毫無疑問,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而那些沒有被殃及到的鎮民,有的自然是不愿意摁手印兒的,但凡是這種人,便先是三老出面勸誡一番,如果無效,石大柱帶領的那些人也不是白給的,立刻就是一陣惡狠狠的威脅,如此雙管齊下,效果奇佳。

三個時辰之后,連子寧看著手里這張摁滿了手印兒的白紙,微微一笑。

有了這個大殺器在,不但是今天的事兒被瞞住了,以后這鎮子,也就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這些人既然已經被拉上了賊船,再想下去,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12
正德五十年 九十四 拷問
(今天第二更,還有五更,請兄弟們多多支持。另外,還是那句話,今天周推薦能上一千的話,再加更一章!兄弟們是最給力的,讓咱們一起,把這本裸奔的書頂起來吧!)

把這張摁滿了血手印的指疊整齊放進懷里,連子寧便去了那個屬于自己的小院兒,此時外面的庭院里,已經是空空如也,兵丁們收拾了一番,得到了連子寧的允許之后,都紛紛回去睡覺了,昨晚上折騰了一宿,也都累壞了。

那小院兒連子寧雖然沒住,但是也早收拾出來了,生怕那些鎮民們看到,便把溶月安置在這里。

溶月正坐在院子正中那株大柳樹下石凳上,手里拿著一把掃帚,無聊的打哈欠。她已經換了一身兒衣服,雖然是荊釵布裙,但也是難掩麗色,她年紀已經是不算小了,不過歲月只在臉上留下了眼角幾許細細的魚尾紋,反而是更添幾分嫵媚,縮在椅子上,像是一只慵懶的貓。

連子寧一笑:“怎么樣,可還習慣么?”

溶月嫵媚一笑,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彎了起來:“在大人身邊,奴家哪有什么不習慣的呢?”

連子寧不由得大為頭疼,昨個兒她跟著自己回來之后,便是成了這副煙視媚行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討好自己還是怎么地,整個人感覺就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一般。

連子寧道:“成了,有個事兒交給你半。”

溶月趕緊跑過來,道:“老爺您說。”

連子寧跟她低聲言語了一番,溶月頓時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老爺放心吧,這事兒,奴家定然辦的妥妥的。”

“以后就不要自稱奴家了,也不要叫我老爺。”連子寧皺了皺眉,正色道:“在這里,你不是以前教坊司的溶月,也不是兵部尚書府上的溶月,而是我連子寧的下屬,我視你和大柱,劉良臣,王麻子他們是一般的。只要你表現出你的才華,我自然會重用你,所以,在這里,別把自己當成一個女人,也不需要討好我,只要盡心盡力辦事兒就成了。”

“嗯?”溶月一怔,連子寧已經是大步走進屋子了,她看著連子寧的背影,眼中亮晶晶的。

走進屋子,這是三間的廳堂,往左一拐,進了左邊的房間,這里不過是一間斗室而已,只有一張椅子,一個圓墩墩的胖子被綁在椅子上,旁邊兩個兵丁看守著。

這胖子正是王康。

“大人!”兩兵丁向連子寧彎腰行禮,連子寧問道:“怎么樣,有什么動靜?”

“沒啥動靜,這胖子倒也安分,押回來之后吃了一頓飯喝了點兒水就開始睡,一直睡到現在都沒醒!”一個兵丁應道。

“哦?”連子寧眉毛一挑,心理素質倒是不錯啊!

他下巴一揚:“弄醒他。”

一盆冷水嘩啦一聲潑了過去,王康肥碩的身軀渾身一個機靈,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開始眼神還有些迷離,等看清楚了眼前的連子寧之后,先是一怔,然后便露出了然的神色。

連子寧一擺手,兩個兵丁退了出去。

王康臉上全是水,視線也有些模糊,他趕緊眨巴了幾下眼睛,向看的清楚一些,看上去有些好笑。

連子寧笑吟吟的看著他:“有沒有奇怪我為什么不殺你?”

“你要殺我早就殺我了,豈會留我到現在?既然留我一條性命,自然有你的算計。”王康苦笑一聲:“若是沒猜錯的,大人就是新上任的連子寧連總旗吧?還有,昨晚上使大槍那黑衣騎士,也是你?”

連子寧點點頭。

王康嘆了口氣:“我敗得不冤啊!在這官道劉鎮當了幾年的土霸王,仗著這里消息蔽塞,進不來大人物,作威作福,驕橫慣了,壓根兒就沒有想到有人要對付我!你都上任一個月了,坐了那么多的籌備工作,我還茫然不知,真是死了也活該!想必,你身后的那位大人,也早就瞄上了這條財路了吧?”

“這我不知道!”連子寧搖頭:“我只知道自己的事兒,我想要這條財路,所以我就動手了。看你也是個聰明人,待會兒問你幾個問題,老老實實回答。”

王康趕緊點頭:“我這個人最怕疼,反正受一頓皮肉之苦之后還是要說出來,何必充那個英雄?”

連子寧一笑:“若是天下人都有你這般覺悟,錦衣衛的那些大爺們就要失業了。”

“第一個問題,干這行兒幾年了?每年收益如何?”

“第二個問題,進貨渠道在哪兒?怎么搭上線兒的?怎么和京師里面的鹽商們打交道?是送貨上門還是上門取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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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王康詳細的交談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后,連子寧終于把自己所要了解的東西全都得到了。

鑒于王康積極配合,態度良好,連子寧特意給他安排改善了一下條件,弄了張木板床,雖說還是捆著,但是好歹能躺著了,也舒服一點兒。

走出屋門,連子寧長長松了口氣,根據王康的招供,他和王千戶雖說是貨真價實的叔侄關系,但是關系并不緊密,反而更像是一般的權錢合作的生意關系。為了撇清和王康的嫌疑,兩人一個月才聯系一次,每個月王康派一支隊伍進京,把該奉上的常例銀子送到王府上去就完了,為了避嫌,他根本不允許王康私自上府上拜訪。

兩人本來是遠房叔侄,但是很長時間就斷了聯絡,是王康糾集了一批人,掌握了這條財路之后,才主動找上的王千戶的關系,雙方都合作幾年了,也不過是見過一次面而已。而上個月的閱歷銀子已經解送進去了,這個月的要等月底才會送過去。

確定了這個消息,連子寧心里就踏實多了,他本來擔心的就是王千戶很快的得到消息——他倒不是怕王千戶會暴起發難,他還沒那個膽子,他怕的是王千戶通知那些京城里的鹽商和去膠東地方護送私鹽的王府家丁護院,連子寧還想打他們的主意呢!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15
正德五十年 九十五 飛來橫財四萬八(第三章)
(今天第三章,還有四章,請兄弟們繼續支持,推薦票增長很不給力啊!)

小院兒的大樹下,溶月管兵丁們要了筆墨紙硯,正在那兒寫寫畫畫,連子寧也不打擾她,只是出去命人給她收拾住所,并且格外盯住一定要以禮待之。這些兵丁們以為大人好這口,看上了這位,自然都是滿口子的應著,不敢怠慢。

所里面大伙兒都已經睡了,只有劉良臣還在率領幾個人在門口巡邏,現在辰字所的威風也打出來了,精氣神兒和往日自然也不同,大門敞開著,門口兵丁站崗。

連子寧把劉良臣招過來,笑道:“把大門關上,把大伙兒都召集起來,咱們發錢了!”

劉良臣先一愣,然后就是一喜,趕緊應了一聲,便挨個敲門去把那些還在豬睡的兵丁們給喊了起來。

辰字所的氣氛頓時便的極熱烈起來,連子寧坐在堂上聽見外面傳來的一陣陣的喧鬧聲和刻意壓低了聲音的笑聲,也是微微一笑。

之前已經清點過了,十五個箱子,每個箱子都是標準的二百斤重,加起來也就是三千斤,四萬八千兩!這些錢,自然是不能留在辰字所的,連子寧也不會自己獨吞,而是要給戴章浦戴大人押解過去。畢竟對于連子寧來說,四萬兩銀子,還是比不過戴章浦大人的信任和扶持更重要的。而且他敢斷定,自己昨晚上那一票做的如此漂亮,再加上這些銀子打底兒,戴章浦對自己的態度,將會由之前單純的賞識變成一種對自己能力的認可。

對于在大明朝無依無靠的自己來說,戴章浦的態度,決定了自己能走多遠!

此時一個箱子便是放在連子寧的座位邊上,箱子打開著,一錠錠的雪花紋銀在箱子里面擺得整整齊齊,散發出迷人的光澤,耀花了人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劉良臣上堂稟告:“啟稟大人,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

連子寧點點頭:“升座!”

眾兵丁按照順序進了大堂,站成左右兩列,先給連子寧跪下大禮參拜了,然后才各自站定。

連子寧眼神在眾人臉上掃過一遍,看到的是一張張強自壓制著喜悅和興奮的臉,他笑道:“行了,大伙兒也都別壓著了,升官兒發財,這是好事兒。跟我本官,遲早有你們升官的時候,不過在此之前么,先發點兒財也是好的。”

大伙兒臉上都露出笑容,王麻子湊趣道:“要不是老爺您,別說升官兒發財了,弟兄們估計現在還在尋思著晚飯上誰家弄去呢!”

這話又是引起了一陣哄笑聲,連子寧笑罵道:“你這狗頭,看你這憊懶模樣,一輩子也甭想升官兒!”

待大伙兒笑完,他清了清嗓子,指著那箱子道:“這是從王大戶府里搜出來的銀子,兄弟們跟著我干這賣命的伙計,說出去的話,誰也活不了,本官也就不能虧待兄弟們!有過責罰,有功必賞,這是本官的準則。”

說罷,他走下座位,抓了一大把銀子,一個人兩小錠銀子,挨個兒的發了下去。一邊發,一邊還拍著肩膀說兩句親近的話。

眾人都是喜出望外,本來大伙兒算計著這一次一個人能撈到五兩銀子就不錯,卻沒想到大人出手確實是闊綽,一個人就發了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在這個時代已經足夠一個三口之家不寬不緊的過上三年了,更是相當于這些兵丁原先七年的餉銀!

連老爺就是厲害啊!跟著別的長官,能不能發財且不說,就算是發財,也沒自己這些苦哈哈的份兒,這連老爺,仗義!是個好長官。

連子寧的舉動,進一步提升了這個以他為首的小團體的凝聚力,經歷了昨天的事件,這個團體中,再也不存在其他的思想,只有一個聲音——以連子寧的意志為所有人的意志!

發了賞,大伙兒各自下去,連子寧出門看看天色,折騰了這么長時間,現在已經是快要到下午三點了。

劉老的客棧中的馬車早就在外面候著了,連子寧便指揮著兵丁們把那些銀箱裝車,然后又讓劉良臣帶著十個人,全身披甲,自個兒騎著馬在前頭引著,一路往京城走去。

三輛馬車上都掛著兵部武選清吏司員外郎,正德三十七年二甲進士的官燈,再加上旁邊有旗手衛的甲士親自看守,進城門的時候自然是毫無障礙。大明朝權貴云集,每天來來往往給那些貴人們送土儀,送銀錢的車馬不知道多少,城門官早就是司空見慣了。更何況,城門是五城兵馬司在管,五城兵馬司本就是歸兵部管的,那些守門的小官兒自然是不敢得罪兵部的大佬。

到了戴府門口,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了。

看見戴府這高門大院兒,再看看在戴府門口等候的那一堆堆的百戶千戶甚至是指揮使,劉良臣等兵丁都感覺眼睛一陣發花,腿一陣陣的發軟,差點兒就要站不穩了。他們這些最底層的戰兵何曾見過這么多的大官兒?這里面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比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都大——話說,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就是總旗了。

而毫無疑問,在場等候的眾人中,官兒最小的就是自家長官了。

劉良臣竭力讓自己保持著一份從容,他板著一張臉,面色如鐵,緊緊地握住了手中長槍,站在馬車旁邊,身子挺得筆直,像是一桿標槍一般。他以此來掩飾自己心中的膽怯,他現在緊張的幾乎是兩股戰戰,冷汗在后背一層層的出,但是他不敢表現出來,他不想給自己的長官丟人。

他此時心里充滿了自豪,他不識字,不知道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但是看看那些站在門外恭恭敬敬等候的百戶千戶指揮使們,他也能猜到,這位大人權柄之重,肯定是自己不能想象的。

連大人的靠山竟然是這位大人,這是何等硬扎的跟腳?兄弟們跟著他,還愁以后沒有前程?

同時心里也有些擔心,大人官兒這么小……

其它的戰兵,幾乎也是一般。

連子寧擺擺手,讓他們先在這兒等著,然后自己便向府門走去。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19
正德五十年 九十六 豐厚大禮(第四章)
(今天第四章,還有三章,跪求推薦,兄弟們,推薦不給力啊)

“喲,連大人,您來了,請!”見了連子寧,那門政滿臉堆笑,臉上笑得跟一朵兒花似的。

連子寧手一遞,一封銀子便是落到了那門政手上,笑道:“老胡,大人可回來了么?”

“謝連大人賞!”那老胡吆喝了一句,臉上已經是笑得見眉不見眼:“大人剛剛回來,正在休息呢,您先喝口茶,歇會兒,小的這就進去通稟。”

連子寧笑著點頭。

這一個月間,他也來了這里幾次,那些門政都是已經認識他了,知道這位連大人官兒雖然不大,但是卻極受大人的賞識,更有可能是以后府中的嬌客,自然是不敢怠慢。更何況連子寧出手也闊綽,每次都有些打賞,這關系自然就更是熱絡了。

門政把他迎進門房,上了好茶,自去通稟。

連子寧坐在門房里頭優哉游哉的喝著茶,外面等著的那些人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剛才連子寧大搖大擺走過去的時候他們心里還頗有幾分不屑,心道你一個總旗還想著進戴府的大門兒?卻沒想到,人家不但進去了,而且戴府那些一向不怎么給笑臉兒的門房還將之待若上賓,一看就知道是極為熟稔的?

這年輕人是什么來路?

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有那熟識的,便相互打聽幾句。

劉良臣的腰板兒挺得更直了,神色間滿滿的都是驕傲。

連子寧沒等太久,戴秉全戴大管事便迎了出來,這位戴管事對連子寧素來是極為友善的,便笑道:“連大人可是有陣子沒來了?前幾天大人還念叨你呢!”

連子寧道:“最近有點兒事兒,這不,剛完事兒就過來拜訪了。對了,大管事,那些是小子的一些心意,還請笑納。”

別人對自己是好是歹連子寧還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他能感覺到這老管事對自己的那善意,在他面前也一直非常的謙恭,雖然已經做了官,但還是自稱小子。

“哦?”順著連子寧的目光過去,戴秉全看到了三輛大車,挑了挑眉毛,詫異道:“這心意可不小啊!”

每日擺放戴章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禮物也是一箱一箱的往里頭送,可是像連子寧這般一次竟然送三大車來的,卻還是從來沒有過。

戴秉全素來知道連子寧是不怎么富裕的,便猜測這里頭是什么?聽說他被老爺調到京郊一個鎮子上去了,莫不是那鎮子上的土特產?可是三車,也未免太多了吧!不會是大白菜什么的吧?

戴秉全吩咐了一句,一個門政便過去,引著那三輛馬車從一側的角門進了府邸。

兩人走過正門后面廣場的時候,一個管事正指揮人把那些箱子打開,看看是什么東西好分門別類的入庫,結果箱子一開,里面滿滿的竟然都是銀子!在陽光下閃耀著迷人光澤的雪花紋銀!

所有的箱子全都打開,一水兒的雪花紋銀。

戴章浦一看,都不由的止住了腳步,他身為戴府大管事,這一輩子也不知道見識了多少大風大浪,卻也從未一次性見過這么多的銀子。幾萬兩銀子,如果是銀票的話都是厚厚的一噶,而這些銀子堆在一起,對人的視覺是一個很大的沖擊。

戴章浦看了連子寧一眼,臉色凝重了許多,他自然知道連子寧的底細,就算是把京郊的那個鎮子賣了也是值不了這么多錢的,那么這些錢是從何而來?

任務完成,連子寧便吩咐劉良臣帶著三輛大車回去,免得關了城門就出不去了。戴秉全見他手下這些兵,個個兒威武雄壯,氣勢凜然,也是暗自稱奇。

還是在那個小花廳,戴章浦正在下棋,卻只有一個人,左手白,右手黑,雙手對弈。

連子寧進去的時候,他眼皮兒都沒抬一下,連子寧輕手輕腳的找了個座位坐了。

這一個月,他來了約有個七八次,有的時候是戴章浦招他過來問他一些軍國大事的看法,還有幾次,則是商量著怎么把那話本兒嬰寧給排成戲劇。連子寧畢竟是來自后世,多了幾百年的見識,因此也提出了許多新奇的意見,讓戴章浦眼前一亮。問連子寧之前有沒有接觸過,連子寧自然是沒有,戴章浦便嘖嘖稱奇,說是少見這等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的靈性人,因此也對他更是賞識。

連子寧對下棋所知不多,便只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戴章浦才哈哈一笑,把棋子一扔,志得意滿的住了手。

連子寧在棋藝上縱然沒什么造詣,也能看得出現在棋盤上白子已經是占盡上風,顯然是要贏了。他不由得暗自腹誹,就算是贏了也不過是左手贏了右手而已,頂多是證明你大腦右半球發育比左半球好,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連子寧跪下,恭恭敬敬的磕頭:“下官見過大人!”

“你呀,早就說了,不比多禮。”戴章浦滿意的點點頭,嘴上卻是說道。

連子寧起身恭謹道:“大人對下官有再造之恩,時刻不敢或忘。”

戴章浦淡淡一笑,問道:“我聽說,你剛才送了整整三車銀子進來?”

連子寧點頭,戴章浦捋著胡須,頗有意味道:“我正德三十七年中進士,正德四十一年出翰林院外放為紹興知縣,后來調回這武選清吏司做員外郎,人人都說這是個肥缺,倒也不假,這幾年,說句實話,收銀子手的都有些手軟。但還是第一次受這么厚的一筆大禮,你呀,真真是給我一個驚喜!”

他不待連子寧說話,便道:“既然有了這筆銀子,那么,王朗的侄子,現在已經被你殺了吧?”

連子寧點頭:“還沒殺,正押在所里。王府中家丁仆役侍女一共五十七口,除了已經外出的那二十名護院家丁之外,其他的,都死了。”

戴章浦盯著他,一雙眼睛似乎要把他看透一般,連子寧眼神雖然溫和,但是卻是毫不示弱的回應著戴章浦,良久之后,戴章浦才是輕輕嘆了口氣:“當真是看不透你,不過是如此年輕的小家伙,就能有如此的心機。技能寫出人生若是如初見那般好的詞兒來,也能坐著等殺人放火的勾當。”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31
正德五十年 九十七 戴章浦的野望
(今天第五章,還有兩章,求推薦!)

連子寧只是一笑:“下官曾經說過,自己選的路,跪著走也要走完!”

戴章浦不疑有他,只以為他所謂的路就是未來高官厚祿,卻是不知道,連子寧說的路,和他心中所想,卻是殊歸同途。

連子寧想了想,試探問道:“大人,這些銀子一共是十四箱,兩萬四千八百兩,除此之外,還發現了大量的白鹽,您看?”

“這我不要,隨你處置!”戴章浦看了連子寧一眼,指著他笑罵道:“你這小滑頭,還跟我在這兒耍心機!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無非就是王康建起來的那條販私鹽的線路,是值大錢的,你不想放棄罷了。這一點,你倒是跟我想的一般,不過我再派一個人去作甚?和你制肘么?那人也未必有你這能力,說不定把事情給你辦砸了,反倒是不如你兼著的好。如何聯絡上那筆私鹽販子和不法鹽商,重新接上這條線兒我不管,只是下個月的這時候,我要看到銀子和成效!”

連子寧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放手去干,我給你做靠山,到時候把保護費交上就成了。

他心中一喜,這年頭兒販私鹽可是個暴利行業,利潤豐厚到了極點,只要是能把這條線兒抓好了,銀錢真是滾滾而來,哪怕是到時候孝敬戴章浦一批,自己也能剩下不少。手里有錢,很多事兒,就可以著手去干了。

他點點頭,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大人,您要這么多錢,做什么?”

他覺得不貼切,便又加了一句:“下官是想說,您要的錢,比您需要的,要多得多,而您也并非是一個貪腐之人。”

若是被人問這話的話,戴章浦早就把他亂棍打出去了,但是連子寧畢竟不同常人,且不說自家女兒跟他的關系,就說這一個月中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和才華,在年輕一輩中也絕對是難以找出第二個。

“我明白你的意思。”戴章浦輕輕一笑:“你看著我這府邸,如何?”

連子寧道:“跟一般的五品文官比起來,好得多,但是相對于您手中的權勢來說,也就不算什么了。”

“是啊!這宅子雖然精致,但是也不大,跟那些尚書閣老的比起來,差了不知道多少。我府中的人,雖說吃穿用度的都是極為上等的,但是人少,比不得那些家奴上千的,因此算下來也花不了幾個錢兒。一年有個十萬兩銀子也足夠了,而自從做了這個位子以來,本官一年的進項,又何止是三十萬?大明朝這些達官貴人里面,哪怕是尚書侍郎、閣老都御使,一年進項有三十萬的,不多吧?”

連子寧點頭:“不多。”

在這個時代,正德大開海方興未艾,大量的白銀還沒有流入到大明朝,明朝后期的白銀貶值現象并未出現,一兩銀子還能買三百多斤糧食,一束水雞也不過是四五文錢而已。大明朝一年的白銀收入也才二百萬兩,這三十萬兩,已經是一個極為駭人聽聞的數字。

戴章浦話鋒一轉,繼續道:“但是,這些可不夠。”

“你以為我怎么坐上這個武選清吏司員外郎的位置的?打通關節,賄賂上官的銀子從何而來?面見圣上,討好宮中貴人的銀子從而而來?去司禮監秉筆太監馬公公的府上拜訪,填報這些眼里只知道銀子的閹人的銀子,從何而來?”

“慈圣太后他老人家崇佛,一個月前,本官出資建了一座慈圣寺,里面有一尊觀世音菩薩像,體態面相,和太后娘娘一般無二。佛像高三丈五尺,表面鎏金,光這一尊佛像,就花費黃金五千兩!更別提整個寺廟,靡費不下十萬兩!”

“馬永成馬公公的侄孫,今年年方二十,還沒有個差事,我做主,給了他一個府軍前衛千戶的虛銜,不過兵部可不是我一手遮天。為了擺平那些頗有微詞的同僚上官,又是花了八千兩銀子!”

他忽然哈哈一笑,笑聲中竟然頗有激憤之意:“今兒個在朝堂上發生了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連子寧只是低頭垂眉,等他說下去,對于現在的他他來說,廟堂之高,委實是太遠了。

“刑部右侍郎孫言之,彈劾本官,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肆意提拔親信,字里行間,簡直是把本官說的一無是處,十惡不赦啊!嘿嘿,還提到你的名字了呢!”

連子寧眼皮子一跳,眼中殺意一閃而過。不過他知道戴章浦既然在這里說,那這事兒自然也就沒事兒了。

“本官知道他為何彈劾,這件事你做得很好,嘿嘿,人生若只如初見啊!嘖嘖,以前只知道孫言之下手狠辣,最愛屈打成招,乃是一個大大的酷吏!還真沒看出來,他竟然護短到了這等程度!竟然都容不下一個掃了他兒子臉面之人!不過,想彈劾本官,又是談何容易?皇上收了奏折,直接就是留中不發,理都沒理他!朝堂之上,大大的掃了孫言之一個臉面。你可知道,為何皇上肯為了我這個區區五品官,就掃這么一位正三品大員的面子?”

連子寧湊趣道:“下官不知。”

“皇上年歲大了,身體自然就有些微恙,最近幾個月,天氣轉暖,可能是感了風寒,喉鼻便有些不適。半個月前,本官覲見皇上,送了一個西洋舶來的鼻煙壺和五千兩黃金上去。那鼻煙壺乃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雕成的,價格不下十萬金!乃是一等一的寶物,至于那些黃金,嘿嘿,現下皇上內府也不怎么寬裕啊!”

連子寧心下微有所感,他這是在教導自己為官之道。

一連串說完這些話,戴章浦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連子寧趕緊端了茶水遞過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那大人,又為何做這些事?”

“升官兒!”戴章浦長長吸了口氣,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當初讀書的時候,本官就發下宏愿,此生不愿做一個聲名頂好的清官,只愿做一個像于少保那樣的能吏,能夠護佑我大明朝的能吏!而現在這個職位,雖然權柄極重,卻還小了一點兒。你,明白么?”

連子寧點點頭,他這才明白,戴章浦的志向,竟然是做一個權臣!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1 16:33
正德五十年 九十八 結發同枕席 黃泉共為友
(今天第六更,求推薦。看到了‘銀河盡頭看星星’的留言,真的很感動。有這樣的書友,咱們何愁成績不好?)

他心中悚然一驚,卻也有些欣喜,戴章浦肯跟自己說這些話,代表著已經是跟自己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了,他由衷贊嘆道:“大人抱負,下官欽佩。大人簡在帝心,想必很快就要心想事成了。”

戴章浦擺擺手:“心想事成不敢說,不過明年就是吏部天下大考之時,估計能挪一挪。”

連子寧點頭:“下官必不敢拖大人的后腿,下個月此時,銀錢一定按時解來。”

戴章浦點點頭,忽然問道:“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夠了么?”

連子寧一怔,一個月的時間?他心中猜疑,自己是不是又要調動了,嘴上并未說出來,想了想,道:“至少還要一個半月。”

掌控官道劉鎮,他并不是單純的只是想把那條販私鹽的線路抓在手里,在他看來,位于交通要道的官道劉鎮簡直就是一只下金蛋的雞,按照他的計劃,他要好好改造一番。一個月的時間,掌控販私鹽路線是足夠了,但是對于他的計劃來說,還有些吃緊。

戴章浦點頭:“行,那就給你一個半月的時間。”

兩個人又聊了一陣兒,連子寧便起身告辭,戴章浦剛才在他面前發泄了一番情緒,也是有些疲累了,他揮揮手:“剛才的話……”

連子寧點頭,輕聲道:“今兒個下官記性不太好,您剛才說過的話,都已經忘記了。”

出了花廳,外面天色已經是微黑,太陽徹底落山了,他仰臉,看著墨藍色天空,吐出一口濁氣。

戴章浦的一席話,對他震動極大,他沒想到,這位大人,內心竟也是如此的野心勃勃。他這哪兒是做能吏啊?分明就是想做一個大大的權臣!像是于謙于少保那般,說一不二,敢于廢立皇帝的權臣!

是福是禍?

連子寧搖搖頭,苦笑一聲,沿著花徑往前走去。

正走到一個拐角,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連相公!”

連子寧側頭一瞧,只見花木扶疏之間,一個一身湖水綠的小丫鬟俏生生的站在那兒向連子寧招手,可不正是小青?

“小青。”連子寧趕緊走過去。

他已經有一陣沒見到戴清嵐了,自從那次四海樓之后,一直事務繁忙,雖然常來戴府,但是戴清嵐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自然也不敢和他直接在府中見面,所以兩人只得靠小青傳遞一下消息。一來二去的,連子寧倒是和小青比較熟了。

小青拉著連子寧的衣袖把他拽到一座假山后面,急道:“連相公,我家小姐聽說你往府里送了好些銀子呢,那些銀子是怎么來的,你可別做什么壞事啊?”

連子寧心道我現在已經算是壞事做盡了,不過看到小青焦急的表情,他心中也頗為感動:“放心吧,那銀子是正規路徑來的,已經跟大人稟報過了,沒事兒。”

小青松了口氣,拍著胸脯就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今年已經十四了,剛剛過了豆蔻年華,放在太祖皇帝那會兒,這個年歲已經是要逼著結婚了。大明朝的女孩兒都早熟,才十四歲的一個小姑娘,發育的已經頗為成熟,小胸脯這一拍,竟然也有一點兒顫顫巍巍的意思了。

連子寧瞟了一眼,趕緊又挪開。

小青感受到他的目光,臉上便是一熱,低下頭來,低聲道:“小姐叫我問你,可有時間么,你們有些日子沒見面了呢!”

戴小姐是那種極害羞的性格,自然是不會這么問的,不過大體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小青給添油加醋了一番。

“這個?”連子寧沉吟一聲,最近,估計最近自己還是比較忙啊。

小青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瞪了他一眼:“連相公沒時間么?虧著我家小姐還整天念叨你。”

連子寧苦笑一聲:“美人情重,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只是你也知道,戴大人委了我一個差事,最近確實是抽不開身。”

“那這樣!”小青眼珠子轉了轉:“明天可是我家小姐生日,你就沒什么表示?”

連子寧心中一動,便道:“這個倒是沒問題,明日連某定然送你家小姐一個滿意的生日禮物。”

“那可就說好了!”小青臉色忽然紅了起來,似乎想說什么,卻是欲言又止,連子寧詫異道:“怎么了?”

“連相公,你,我,那個……”小青低著頭嘟囔了半天,連子寧也沒聽清楚她說的什么,忽然,小青把一個物事往連子寧手里一塞,然后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波之中,分外的溫柔。然后她嚶嚀一聲,轉身便走。

“小青,哎……”連子寧剛想叫住她,小青已經是走的不見蹤影了。

連子寧把手攤開,然后就是一怔,手心中,赫然是一個小小的同心結。

這同心結做的極為的精致,是用七彩的絲線串成的,兩個同心結并在一起,下面垂著五色的流蘇。

而其中,赫然有幾根長長的青絲。

青絲,情絲。

同心結的背面,繡著兩個小小的字,一個是璧,連城璧的璧。一個是青,小青的青。

結發同枕席,黃泉共為友。

連子寧看著手中的同心結,心中最隱秘的那一處,似乎是被什么東西,輕輕的撥動了一下,心,似乎也變得柔軟起來。

連子寧緊緊握住手中的同心結,有些魂不守舍的往外走去,沒走兩步就見到了戴秉全,正臉上掛著古怪的笑看著他,連子寧頓時心虛起來,那樣子,像是去跟人家女孩兒約會結果被女孩兒的老爹逮了個正著。

戴秉全打了個哈哈:“哎,真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這天色還這么暗,剛才老朽可是什么都沒看見。”

連子寧對他還是很尊重的,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管事,這個,小子剛才,嘿嘿。”

“連大人不用多說,老朽是真的沒看到。”戴秉全一笑,轉移話題道:“天色已經黑了,待會兒估計就要宵禁了,老爺吩咐下來,差人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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