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天書奇譚 作者:楚白(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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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3-5-30 21:14: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4 2591732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6:37
第十五章 資格

    八月十四,是大楚國郡試開始的日子。

    郡試要考三天,第一天考的是經義,在朝廷供入文廟正堂的五位聖賢著作中抽取幾段,要求默寫,並且對其進行解釋;第二天考的是詩賦,要求寫三首詩,一篇賦,其中有兩個必須按照標題來寫;第三天則考策論,出三個題目,擇其一撰文闡述。

    三科考完之後會分別改卷,卷子分為「超」、「優」、「上」、「中」、「下」五個等級,能有一科得到「優」或者三科都得到「上」,就可以被錄取,得到舉人的身份和進京參加京試的資格。

    這樣下來,平均每次郡試,能夠中舉的大多不超過三十人。秋闈三年一次,每次可以給郡內選拔的人才,甚至連補足本郡中下級文官的缺額都不夠。

    大楚國那位制定科舉制度的開國皇帝熊達大帝,肯定深諳饑餓營銷之道。

    林麓山提著裝有雙套文房四寶的書箱,排在長長的趕考隊伍之中,和上千位來自本郡各縣的秀才一起,沿著狹窄的甬道慢慢走進考場。

    這甬道是請有道高人監造,能夠不用搜身就讓一切夾帶私藏無所遁形,不僅節約了人力和時間,更尊重了趕考秀才們的人權,充分體現了仙俠世界的優越性。

    拐彎之前,林麓山忍不住又朝著熙熙攘攘的送考人群看去。

    看到那一襲粉紅,他原本有些緊張擔憂的心情平復了下來,昂揚的鬥志悠然升起。

    男子漢大丈夫,最大的理想莫過於封妻蔭子、建功立業。

    而此刻,就是他踏上成功之路的第一步!

    進了考場,領了卷子,他略略一看,心裡就定了下來——簡單,都是早就已經記熟了的!

    林麓山從小就飽讀詩書,尤其是先賢的著作,更是翻來覆去不知道讀了多少遍、背了多少遍。只要給他時間,就算把那些著作連帶著歷代名家的註解都默寫出來也輕而易舉。

    經義這一門,對他毫無難度!

    他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答完了卷子,剩下的半天就在反覆檢查,避免任何可能的疏漏和錯誤。

    等到傍晚交捲出來的時候,對著早已在門口苦苦等候的親人和家丁,他自信地笑了,朝著他們翹起大拇指。

    「沒問題!」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距離大楚國萬里之外的沙漠深處,吳解和蕭布衣正和甦霖等人對峙著。

    「要問這世上誰最適合當布衣神相的傳人,那只能是我!」

    僅僅這一句話,就把原本還算和睦的氣氛完全摧毀,似乎連晚風都涼了幾分。

    甦霖這話說出來,蕭布衣當時就怒了,惡狠狠地反問︰「憑什麼?」

    「憑我的壽命。」某樹妖一句話說得他啞口無言,「就算不修煉,我也能有三千年以上的壽命;而以我現在的道行,壽元差不多足有上萬年——入道修士一般壽元不超過二百年,我是你的五十倍以上!」

    這話實在太有說服力,以至於蕭布衣愣了半天,卻想不出該怎麼反駁。

    他原本想了若干套說辭,無論甦霖怎麼說都能當場駁倒。但卻沒想到甦霖根本不從道法傳承的角度來談,反而轉到了壽元的角度!

    人類怎麼能跟樹精比壽命啊!彼此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好不好!

    就算修為再怎麼高深,人類不飛昇的話,最多最多也就是活個一千五百年,這基本上就是極限了。但妖怪裡面能夠超過這個數字的比比皆是,三五千年司空見慣。

    而樹精……即使在妖怪裡面,也是以長壽著稱的。

    天下群妖裡面,有好幾位著名的長壽樹妖,比方說住在南海邊「獨木林」的老榕樹「榕易」,還有喜歡作書生打扮雲游天下的「松柏生」,都是至少活了兩三萬年的超級老前輩。

    布衣神相一脈的法術很特別,占卜的時候會消耗壽元。這就導致包括蕭布衣在內的傳人們都有點未老先衰,甚至於可能年紀不大就早早死去。

    但這個問題對甦霖是不存在的,他的壽命足有凡人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消耗壽元。

    北方第一神算的名號,吳解也略有耳聞,據說這位甦神算學究天人,看相問卦幾乎從不出錯,簡直是神話一般的人物。

    不過甦霖的行蹤一直都很隱秘,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很顯然,他充分吸取了李布衣當年的教訓,在自我保護方面做得非常好。

    所以直到現在,吳解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個妖怪,還是妖怪裡面最長壽的那一類。

    不可否認,相對於壽元不超過二百年的蕭布衣,甦霖在學習布衣神相一系法術方面,的確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然而蕭布衣並不肯就此放棄,他沉思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理由。

    「我輩修士所求的是無上大道,長生只是求道過程中必然的結果。雖然樹妖一族向來長壽,可這一族飛昇的例子卻幾乎沒有。你適合做的是一個門派的傳法長老,而不是真傳道法的繼承人。」

    「飛昇?」甦霖似乎覺得這句話很好笑,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了,「真是太有趣了,你連罡氣都還沒煉成,就夢想著要飛昇,不覺得太想當然了嗎?」

    「如果不為了飛昇,我們何必要求仙?」

    「修煉是為了超脫,飛昇與否很重要嗎?」甦霖滿不在乎地說,「就算你飛昇了,也不見得能比我活得更久。」

    「何況……」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蕭布衣一番,搖搖頭,「你的命格太薄,這輩子可能到煉罡層次就是極限了。飛昇什麼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蕭布衣自然也給自己算過命,結論和甦霖並無區別。他皺了皺眉,同樣盯著甦霖看了看,不屑的反問︰「你的命格難道就比我厚重嗎?有什麼好得意的!壽元長有什麼用?我看你可不像是比我長壽到哪裡去的樣子!」

    「你光靠看我的臉就能給我算命?」甦霖哈哈大笑,「我的相貌根本是別人的,命格厚重與否,長壽與否,那都是別人的事。如果我覺得有必要的話,完全能夠變成其他模樣。」

    「天下看相都是要看真滿目的,而我是樹妖,我的真面目是一棵大樹。你要給我看相嗎?要不要我顯出真身來,讓你幫我摸個骨啊?」

    蕭布衣說錯了話,被他好一番取笑,氣得渾身發抖,卻無話可說。

    既然語言不能完成交涉的話,就只能用暴力了。有道是「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可以消滅問題」,正如地球上曾經有個世界第一大國,擅長用核彈撲滅油田大火。

    一顆下去,蘑菇雲升起,世界自然就清淨了。

    蕭布衣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腳朝著甦霖走去。

    他的步子很奇怪,而且走路的速度也極慢,緩緩抬腳緩緩落下,就像是在唱戲一般。

    但隨著他這一步落下,周圍的氣氛就完全變了。

    原本沙漠上正在吹著晚風,越來越猛烈的風吹過廢墟,發出或低沉或尖銳的響聲,更有沙子被風挾裹著在空中飛舞,時不時打在人身上微微疼痛。

    但蕭布衣這一步落下去之後,風聲就消失了。

    並不是說風沒有了,事實上風依然在吹,一粒粒沙子打在身上依然微微作痛。

    ——但風的聲音沒有了。

    這就像是正在看電視的時候突然按下了遙控器的靜音鍵,明明畫面還在播放,但聲音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吳解一愣,正想要詢問原因,卻又沒有開口。

    眼前這奇異的靜默顯然是蕭布衣的法術,他不懂法術的原理,幫不上忙,但他至少可以不幫倒忙。

    正要開口的言灣看了他一眼,也閉上了嘴巴。

    不過其他人可不這麼覺得,和甦霖同行的那個矮墩墩的漢子就粗聲粗氣地問︰「怎麼了?風聲怎麼沒了?」

    在寂靜的沙漠上,他的聲音顯得很刺耳。

    甦霖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蕭布衣。

    蕭布衣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行為,他就是保持著似乎要往前走的姿勢,卻一動不動。

    「你踩住風聲,是想要等會兒掀起地籟呢?還是想要引發轟風?」甦霖等了一會兒,冷冷地問,「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蕭布衣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之色,卻沒有開口,只是依然站在那裡不動。

    「他這是在做什麼?」甦霖的另外一個同行,一直在沙橇尾部警戒的青年問道,「甦前輩,能夠給我們說說嗎?」

    「也沒什麼,這是本門法術『風水術』。他踩住了這一帶的風聲,等會兒就能將它們一起激發,或者引發大地萬物的鳴響,是為『地籟』,或者化作猛烈的轟鳴,是為『轟風』。」甦霖顯得很輕鬆,但看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死死盯著蕭布衣剛剛踏出的那隻腳,就知道他其實是緊張的。

    「那這兩種法術有什麼區別嗎?」那個青年繼續問道。

    「都是小把戲,不值一提。」甦霖輕描淡寫地搖搖手,「想要動手,貴兄弟可比我們強多了,更不要說這裡還有言道友。他根本贏不了的。」

    「大師兄一個人就比我們加起來更強。」言灣的聲音帶著一點嘶啞,「三年前他剛入道不久,就一口氣殺了東南四凶的『萬』和『千』,然後馬不停蹄回頭又殺了自開一派頗有名氣的至高至聖教聖天女。張家兄弟不會比東南四凶更強,我也不覺得自己比聖天女厲害。」

    「更何況……我為什麼要為了幫你,跟本門大師兄動手?」他有些譏諷地看向甦霖,「這差不多相當於是背叛師門了!你當我是傻子嗎?」

    甦霖和張家兄弟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吳解的實力怎麼強,更沒想到言灣的態度這麼堅決,簡直是一點情面都不講。

    蕭布衣的臉上浮起了笑容,雖然道理上說不過甦霖,但只要打得過就行。

    「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別動手吧。」吳解嘆了口氣,勸道,「遺蹟就在眼前,可傳承之地還沒找到,就算要動手搶奪機緣,至少也要先找到傳承之地再說吧!如果傳承之地已經不在了,我們豈不是白費力氣?」

    蕭布衣看向甦霖,見甦霖微微點頭,也就冷笑一聲,收回了那隻腳。

    周圍立刻又重新充滿了晚風之聲,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按照秘籍所說,八月十五那天,傳承之地就會開啟。」

    甦霖立刻接過話頭︰「等傳承之地開啟,我們再一較高低!」

    「好!」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6:51
第十六章抉擇

    雙方議定之後,就暫時停止了爭執。

    雖然彼此都知道,一旦傳承之地開啟,他們免不了還要再爭上一回,甚至可能大打出手。但至少現在不用打了。

    趁著這段暴風雨前的平靜,吳解向言灣打聽他們那一邊的情況,得到了一些或許有用的消息。

    言灣因為當初受傷失憶的原因,這一年多以來一直在周遊各地,尋找可以讓自己尋回記憶的線索。

    他並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回自己的記憶,師門的長輩們則表示牽涉到腦子的事情,能不動手則不動手,自己記起來遠比別人幫忙好得多,所以他只能按照模模糊糊的印象,到處尋找可能讓自己眼前一亮的石頭。

    這種做法很沒有道理,更沒有效率。但他實在沒有別的線索,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好像很在意那些特殊的石頭……

    「我找了幾個大城市,基本上把所有常見的寶石全都看了個遍,但只找回了幾段零碎的記憶。」言灣嘆道,「剩下的那些寶石差不多都是奇珍異寶稀世罕見,而它們往往又不能作為製作法器的材料或者輔助修煉,所以本門倉庫裡面也沒有收錄……我想來想去,只好到沙漠裡面找找看,或許在這裡能找到一些稀罕的寶石。」

    「哦……那麼你是在沙漠裡面遇到他們的?」

    「不是。我當時正在準備進入沙漠的工具,甦霖找到了我,問我願意不願意幫他到沙漠裡面找點東西,作為代價,他可以幫我占卜那些對我有用的石頭的下落。」

    吳解點了點頭,他完全能夠理解言灣急切地想要找到自己昔日記憶的心情。

    「那麼另外兩個人是什麼來歷?你知道嗎?」

    「他們是來自西北小門派『聽瀾山』的堂兄弟,那個門派滿門上下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人,小得出奇。哥哥張力是體修,就是以武入道的凡人,目前正在努力彌補武者時期缺漏的基礎;弟弟張和是劍修,資質不錯,他加入了聽瀾山之後,帶挈著堂兄也一起踏入了修道之路。」

    「這麼說,他們兄弟倆的感情很好嘍?」

    「應該是吧……不過就算他們感情不是那麼好,至少也會同進共退的。」

    吳解沉吟了一下,又問︰「他們的本事如何?」

    「我沒見過甦霖出手,只知道他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占卜方面更是樣樣精通,無論看相拆字算卦占星都非常厲害。而且他在雜學方面也有很高的水平,陣法、符、煉丹、製器幾乎都會……活得久就是好啊!」

    吳解忍不住嘆了口氣,他越來越不看好蕭布衣了。

    蕭布衣十五歲修道,迄今只有二十年,而甦霖卻已經一千兩百歲了。

    就算甦霖在吹牛,至少他肯定是老妖怪——就算吳解也聽說過北方第一神算的名號,光是甦霖得到這個稱號的時候,就已經是差不多二百年之前了。

    時間可以積累知識,而對於相士這種靠腦子吃飯的人來說,知識就是力量。

    成名二百餘年的前輩,籍籍無名的晚輩,只要眼楮不瞎,誰都看得出來誰比較出色。

    吳解苦笑著搖搖頭,將這些思緒拋開,繼續打聽消息。

    「張力不會什麼高深的法門,無論武功還是道法都很簡單。但他下的苦功可一點也不簡單!他屬於那種靠著刻苦,把簡單的功夫練出名堂來的人,在正面的戰鬥中頗有威力;張和善於御劍術,一對雙劍使得飄逸輕靈,缺點是實戰經驗嚴重不足,剛好和他哥哥是相反的極端。」

    「那麼這兩個人就互補嘍?」

    「沒錯,他們兄弟任何一個都不是我的對手,但一打二的話,我估計最多只能堅持十來招。」

    吳解皺起了眉毛,微微有些擔憂。

    言灣對他的實力其實是頗為高估的,當初他殺死萬惡獸和千軍道人,靠的是利用了那件組合法器製造的火雲,而聖天女之所以敗給他,根本不是他有多厲害,只是她當時已經油盡燈枯而已。

    以他的真實實力來說,雖然肯定遠在言灣之上,但能不能十來招就擊敗言灣呢?

    如果等一會兒打起來的話,吳解希望儘可能不要讓言灣對甦霖等人出手。因為就算門規大於交情,出爾反爾也會對言灣的精神修養造成損害。

    如果言灣不出手的話,他就得盡快擊敗張家兄弟,然後趕去幫蕭布衣。

    蕭布衣對甦霖,怎麼看都不可能堅持很久。

    他一言不發,靜靜地坐在地上,仔細地琢磨著屆時該怎麼做,該怎麼打。

    而其他人的做法也差不多,大家都顯得憂心忡忡。

    在這片沉默之中,大和尚摩漠達嘆了口氣,向眾人辭行。

    「雖然很想再多休息一會兒,但距離八月十五已經只剩不到兩個時辰了。」這位正在被追殺的真言宗弟子苦笑著看向初升的月亮,很是無奈,「等到八月十五,你們可能就要開打。到時候一片混亂,反而更容易被她抓住機會。」

    他說完便施展法術,腳下一道金光如同龍蛇似的將他托起來,貼著沙子猶如滑行一般飛快地走遠。而之前一直在陰影裡面休息的迦南神教護法荷呵則一言不發地追上去,腳尖重重地踩在沙地上,每一步都濺起一大片沙子。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很快就消失在東邊的地平線上。

    吳解向言灣解釋了一下這兩個人的情況,言灣聽得連連搖頭。

    「這些信教信傻了的人真是不可理喻!不就是傳教嘛,值得為這點小事拚個你死我活嗎?」

    「我也這麼覺得……但他們似乎認為很值得。」

    「每個人都有自己重視的東西。」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甦霖笑著說,「就算是我們這些與世無爭的算命先生,也會為了爭奪道統而不惜一戰,更不要說別人了。」

    這句話猶如魔咒一般,讓氣氛頓時就低沉了下去。一時間誰都不再開口,只有吹過廢墟的夜風在低鳴,猶如嗚咽似的。

    從八月十四到八月十五,只有一天——事實上,還剩不到兩個時辰而已。

    看著滿月漸漸朝著天頂升上去,蕭布衣的心情也漸漸緊張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和甦霖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僅僅活了不到一百年的人類和已經超過一千歲的妖怪,即使彼此的力量可能不相上下,但經驗方面卻有著簡直讓人絕望。

    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不想跟甦霖這種可怕的對手爭奪真傳。

    但他別無選擇。

    李布衣這一系的道法實在很詭異,他十五歲開始修道,迄今不過才二十年,可自己暗暗估算,卻已經額外損耗了至少三十年的壽元。

    也就是說,他其實已經相當於六十五歲了。

    入道先天境界的修士理論上能活一百五十年左右,也就是說他還有八十五年的壽元。

    這個數字看上去很多,但除非他從此再也不占卜算卦,否則一定會繼續損耗壽元——他曾經很仔細地算過,如果自己按照目前這種頻率修煉和占卜,大概只能再活三十年左右。

    再活三十年就要死,他怎麼能甘心呢?

    而且……修道的人追求的是不斷進步,明明眼前有更進一步的道路,他怎麼能不去追求一下呢?

    天下每年都有不少修士為了追求更進一步而去主動冒各種風險,那些還丹七八轉的各派祖師們也是為了更進一步才去挑戰天劫,想要渡劫飛昇。

    他蕭布衣又不是太上忘情的聖人,怎麼可能放得下對於「進步」的追求?

    蕭布衣皺起眉頭,暗暗盤算該怎麼做。

    他的優勢和劣勢都很明顯,劣勢自然就是在占卜能力和道行上差距——事實上他自己也覺得,如果他和甦霖公平競爭的話,輸的多半是自己;但他也有極大的優勢,就是彼此的同伴天差地別!

    吳解的實力遠在張氏兄弟之上,何況如果真的打得很激烈,言灣也不可能不幫自己師兄。

    這兩位青羊觀的高徒聯手,甦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擋不住!

    這就是他的優勢。

    如果比不過甦霖的話,那就讓甦霖沒辦法來跟他比!

    雖然這種做法幾近無賴,可為了追求機緣,就算要耍無賴也顧不得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咬了咬牙,暗暗下定了決心。

    月亮在緩緩升起,漸漸地接近了天頂的正中。

    雙方的心情也隨著它一起提了起來,漸漸吊到了空中。

    誰都知道,一旦月正中天,就到了八月十五。

    如果傳承之地已經不在的話,那麼大家的這番辛苦就全都付諸東流,什麼都得不到;而如果傳承之地還在的話,那麼很可能就會看到入口。

    那時候,就是雙方翻臉動手的時刻!

    天空的月輪一點一點朝著中天接近,在它終於抵達中天的那個瞬間,廢墟裡面突然騰起了奇異的光華。

    傳承之地還在!

    眾人不由得一起瞪大了眼楮,可還沒等他們有所反應,一個灰色的身影已經從那片光華裡面衝了出來,朝著東邊飛馳而去。

    就在那個身影衝出去的瞬間,這片光華便瞬間黯淡,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那個人已經得到了傳承,所以傳承之地自動消失了?

    眾人還在納悶,甦霖已經狂吼一聲︰「追!」,腳下生煙,想那道灰色的身影追去。

    他這一追,張家兄弟也下意識地跟上去,言灣看了看吳解,略略想了一下,也拔足追了過去。

    吳解並沒有急著追趕,而是回頭看向蕭布衣。

    「你怎麼辦?也去追嗎?」

    蕭布衣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

    最後,他咬咬牙,捏緊拳頭,做出了簡直是賭博的決定。

    「我們不追!」他的話音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我不相信傳承之地會那麼容易消失,所以我要在這裡等!」

    「等?」

    「是的,等!」蕭布衣低著頭,彷彿是要給自己鼓勁一般大聲說︰「我相信李祖師的智慧和佈置,如果傳承之地真的消失了,我們這些傳人們不可能完全感覺不到!」

    「現在才剛剛子時,我要一直等到今天亥時,把八月十五這一天等下來!」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6:52
第十七章奧妙

    蕭布衣下定決心之後就閉上眼楮坐在廢墟前面,擺出了「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豁出去博上這一回。

    吳解看看已經在地平線盡頭化作細小黑點的眾人,又看看正在努力平復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的蕭布衣,點了點頭,笑著坐在他旁邊。

    「不管你的判斷是對是錯,能下這種決斷,就是好的。」

    他見蕭布衣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皺了皺眉,對茉莉說︰「你這話沒有說服力啊,你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是師傅你缺乏威嚴,當年你這麼說的時候,被讚揚的弟子哪個不感動得淚流滿面!」

    「當年無上神君就算只是點個頭揮揮手,也會有很多人感動得淚流滿面吧……」

    「的確是這樣,可見威嚴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轉移話題,給我想點能夠增強他自信心的話!」

    「我覺得老四你上次講的那個故事不錯。」杜若提議說,「就是那個鬍子拉碴的大叔坐在路邊,擺了個攤子,對路過的小男孩說『少年啊,我看你骨骼清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以後懲奸除惡,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就要交給你了』然後再十文錢賣給他一本《如來神掌》……」

    「你覺得這辦法有效嗎?」

    「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非常感動,從此充滿自信的!」

    吳解沉默了好一會兒,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嘆。

    他一直納悶為什麼杜若會被三山道人那麼輕輕鬆鬆就騙到死,現在總算徹底明白原因了。

    蕭布衣不可能像杜若這麼好騙,何況他也拿不出如來神掌的秘籍來,所以這個辦法自然只有否決。

    但杜若的話還是給了他很大的啟發,所以他決定——講個故事!

    「蕭道友,你聽說過賣拐的典故嗎?」

    蕭布衣想了想,搖搖頭。

    吳解頓時來了精神,開始給他講那個著名的小品段子。

    一段笑話很快講完,蕭布衣卻沒有笑,反而沉吟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猛地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講這個典故,是勸告我『法力道行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口才』對吧?」

    他的反應跟吳解估計的完全不一樣,反而讓吳解愣住了。

    「這個典故很好啊!它告訴我們,只要口才夠好,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四肢健全的人也能說成殘廢……果然對我們相士而言,最最重要的就是口才了!」

    「我覺得編這故事的人可能不是這麼想的……」

    「不!一定就是這個意思了!過去我一直太注重修煉和法術,忽略了最重要的口才,現在想起來,真是捨本逐末——我們相士本來就不擅長戰鬥,花那麼多功夫修煉符法有什麼意義?我要是把那些功夫都花在口才上,昨天光靠嘴皮子就能把甦霖給罵走!」

    「那恐怕有點難度吧……」

    「沒難度!我已經想出了好幾套說辭,你等著看吧!只要他還敢回來,我絕對罵得他嚎啕大哭,沒臉在這裡再待下去!」

    吳解見蕭布衣突然間就變得容光煥發精神抖擻,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以至於將一個大好青年引入了歧途。

    「師傅,他都三十五歲了,哪裡還能算青年啊!」

    「三十五歲怎麼就不算青年?三十**都算!」

    「三十多歲的人還學別人裝青年,都已經人到中年了吧……」茉莉說著突然打了個冷戰,有點疑惑地東張西望,「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很危險,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呢?」

    雖然和原本的計劃有點不一樣,但不管怎麼說,吳解順利地鼓起了蕭布衣的信心,讓他變得鬥志昂揚。

    好吧,這就足夠了。

    明月漸漸偏西,東方開始發白,夜晚過去,白天來臨。

    廢墟裡面依然如故,看不到半點變化。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風勢漸漸變大。蕭布衣和吳解坐在廢墟前面,聽著漫天風沙的鳴響,看著天地間漸漸變得昏黃。

    為了安全,他們依託廢墟邊緣一堵看起來還算堅固的斷壁,用法術製造了護壁,擋住了朝著自己襲來的風沙。

    按照這幾天的經驗,沙漠上的大風一般不會持續很久,很快就會平息。但這一次的大風卻和以往迥然不同,狂野的風聲一直在周圍呼嘯,彷彿一個憤怒的巨人,始終在發洩著怒火一般。

    他們耐心地等待著,一直等到了中午時分,風勢才漸漸平息下來。

    當風聲不再那麼淒厲兇猛的時候,吳解推開了已經堆得跟牆壁一樣的沙子,走出了那個臨時的庇護所。

    極目遠眺,沙漠看起來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分別,上午那陣可怕的大風彷彿只是他們的幻覺一般,沒有留下顯眼的痕跡。

    他搖了搖頭,回身看向之庇護所周圍那堆簡直像是牆壁的沙子。

    「這沙漠上的風沙真是大得可怕……如果不是有法術保護的話,我們箆早就被活埋了!」

    他正說著,突然猛地愣住,轉頭看向古城的遺蹟。

    僅僅一次風沙就有這麼大的規模,這座遺蹟存在了至少好幾百年,為什麼還能看到那麼多殘垣斷壁,沒有被沙子給埋了?

    他可是記得……昨天蕭布衣在古城裡面搜尋的時候,甚至還能沿著街道奔跑呢!

    他急忙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蕭布衣也反應過來,二人各自駕著法器升到半空,仔細地觀察著這座看上去似乎很不起眼的遺蹟。

    遺蹟的情況和昨天沒什麼分別,剛剛的大風沙甚至連它的街道都沒有埋住。

    蕭布衣急不可耐地降落到遺蹟裡面,東張西望,想要找到一點線索。

    而吳解則沒有這麼做,反而朝著旁邊的一個大沙丘飛去。

    「茉莉,用天書世界把這個沙丘整個兒裝進去的話,你估計行不行?」

    「只是普通的沙子而已,應該沒問題。」

    得到了茉莉肯定的答覆,吳解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法力散開,朝著整個沙丘籠罩下去。

    此刻從上方看去,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影浮在巨大的沙丘上方,雙手攤開,彷彿是要抱住什麼似的。但僅僅幾秒鐘之後,那巨大的沙丘就突然少了一大塊,宛如被咬掉了一塊的蛋糕,而且還在不斷地一塊一塊消失。

    幾分鐘後,吳解微微喘著氣,抬手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這座沙丘的巨大程度有點超出了他的預料,但好在它完全由乾燥的沙子組成,彼此之間沒有連成一片,收起來難度並不算太大。

    稍稍休息了一會兒,他再次飛到了古城遺蹟的上方,朝著還在裡面沒頭蒼蠅一般到處尋找的蕭布衣大喊︰「蕭道友!你先飛上來!」

    蕭布衣疑惑地停下來,抬頭看著他。

    「我現在很忙。」

    「你先上來再說,我有個辦法,或許能夠找到線索。」

    蕭布衣皺著眉頭,駕著一件形如雲團的法器慢吞吞升上半空,飛到了吳解的旁邊。

    「吳道友,你想到什麼辦法了?」

    吳解指著下方的古城遺蹟說︰「等一下我會降下大量的黃沙,你注意觀察古城的情況——我相信為了不被沙子給埋住,那座守護它的陣法一定會開始運轉的!」

    蕭布衣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卻又有點疑惑︰「我的本事有限,從天上撒點沙子下去的話,我可能看不出明顯的徵兆。」

    「放心吧,不是『一點點』!」吳解信心十足地笑了,然後擺出了施法的架勢。

    蕭布衣急忙低頭看向古城,想了想又稍稍飛遠一點,以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生怕漏過了任何的蛛絲馬跡。

    但他做夢也沒想到,吳解弄出的陣勢是那麼的龐大!

    只聽一聲巨響,漫漫黃沙從他雙手虛抱的圓圈之中湧出,化作一道滾滾沙浪,朝著下方的古城傾瀉下去。

    這股沙浪一邊落下一邊散開,在一兩秒鐘之中就散成了足以覆蓋小半個古城的沙子暴雨,按照這個陣勢,或許只要一頓飯的功夫,整個古城可能都會被它徹底埋掉。

    他頓時有些不安,擔心吳解的陣勢是不是鬧得太大,擔心李祖師留下的陣法會不會抵擋不住,擔心這一次會不會弄巧成拙……

    事實證明,他的所有擔心都是多餘的。當漫漫沙雨傾瀉下來的時候,古城的街道之中騰起了幾乎看不清的黃光,連成一片迷濛的霧氣。這團霧氣彷彿是無盡的汪洋大海,無論落下多少沙子都被直接吞沒,一點都落不到古城裡面。

    沙雨足足傾瀉了一刻鐘,但直到最後,吳解累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落下,古城卻依然如故,沒有半點變化。

    「我懂了!」蕭布衣哈哈大笑,一把拉住吳解,急急忙忙朝著古城裡面奔去。

    這次他的步伐急促而果斷,顯然心裡已經有了定論。

    片刻之後,他們站在了一堵斷壁前面。

    「就是這裡!這裡是整個古城陣法的樞紐!李祖師留下的傳承之地,肯定就在這裡!」蕭布衣激動地將雙手按在斷壁上,發動了法術。

    隨著他的法術,一個鐵八卦和幾枚竹簡在空中浮現出來,各自射出光芒,照在斷壁上。

    被這些光芒一招,原本不起眼的斷壁突然變得透明起來,仔細看去,竟然是一道灰黃色的大門。

    蕭布衣急不可耐地伸手推門,可雙手一伸卻摸了個空,差點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我的命格太薄,鎮不住這裡的陣法!」他大叫,「吳道友,請你幫我開門!」

    吳解應聲過去,抬手推向大門。

    說來也怪,蕭布衣根本接觸不到的大門,對他來說卻宛如實質一般。只是這門沉重得超乎想像,他奮起全身力氣都推不動。

    「氣運!激發你的氣運!這門只能用氣運推開!」蕭布衣著急地叫道。

    吳解點了點頭,按照當初蕭布衣所說的方法激發了自己的福運,頓時感覺到那扇門輕了很多,應手而開。

    蕭布衣顧不上道謝,急急忙忙朝著門中衝去,直到邁過大門,他才從門裡大叫︰「可以關門了!只要我得到真傳,自然有出來的辦法!」

    吳解停止了激發福運,大門頓時重新變得沉重無比,緩緩關上。

    他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退到了旁邊休息。

    能夠幫的忙,他已經幫了。接下來……就要看蕭布衣自己的造化了!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6:54
第十八章 變故

    在吳解和蕭布衣蜷縮在庇護所裡面,等待風沙停息的時候,林麓山已經迎來了第二場考試。

    題目有兩個,第一是就「風花雪月」裡面選一字來作詩,第二是就本朝開國將相裡面選一人為題,作詩或者作文。

    當然,總共需要三首詩一篇文,所以剩下的就是自由發揮了。

    放在以往,這一門是最讓他苦惱的。一天時間寫三首詩?殺了他還比較簡單一點!

    林麓山過去寫詩的最快紀錄,是五天完成了一首詩——而且還是讓吳解看了之後連連搖頭的那個水平。

    以前他之所以一直對自己沒多少信心,關就在於此。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前有這一年多來丹兒幫他調整思路和寫作習慣,後有吳解傾囊相授的千古詩文,他此刻已經脫胎換骨,從只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菜鳥搖身一變,化為翱翔天宇的神龍!

    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三首詩和一篇文便一揮而就,然後他還有心情把丹兒親手做的糕點吃上一些,再喝一點清茶,甚至於閉上眼楮小憩一下。

    等到把狀態再次調整好了,他便開始回顧這四篇詩文,開始推敲還能在哪裡修改一下,以使其更加完善,更有魅力。

    他這邊做得輕鬆寫意,吳解那邊也一身輕鬆。

    能夠做的都已經做到了,接下來是蕭布衣自己的問題。

    對於蕭布衣,他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這位修道二十年的「準前輩」無論智慧還是才能都頗為出色,見識方面也不算差,應變能力和臨機決斷更是不同凡響。更重要的是,他的運氣挺不錯。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蕭布衣都足以成為布衣神相的傳人,除非李布衣前輩腦子有問題,非絕世天才不肯收,否則按說他是肯定能合格的!

    吳解坐在實際上是大門的斷壁前面休息了一陣,然後便輕輕鬆鬆地離開了古城廢墟,在城外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躺下休息,耐心等蕭布衣出來。

    雖然按說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就可以回家去,但他覺得既然答應了要幫蕭布衣獲得布衣神相的真傳,就有義務等著看到結局。

    無論蕭布衣是否能夠通過考驗,應該都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

    反正他現在也已經沒有什麼事情需要關心,在這裡多等一些時間也沒什麼,哪怕是要等上三五個月,也沒有關係。

    大不了……權當閉關修煉就好。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索性往地上一躺,準備大睡一通之後就開始修煉.

    這沙漠中白天氣候炎熱,陽光充足,很適合進行修煉。

    以他目前的境界,基本的修煉只需要日日溫養就行,真正需要做的是提煉天火或者地火,配合自己體內的真火,熔煉出道門引以為豪的三昧真火來。

    三昧真火指的是「天火」、「地火」和「人火」的結合,其來源多種多樣,不一而足。不同來源組成的三昧真火,威力也不盡相同,甚至可以說千變萬化。

    吳解計劃以煌煌大日的太陽真火為天火,以大地深處的地心毒焰為地火,再以純陽真火為人火,三火合一練就三昧真火。

    他本身修煉火部正法有成,神火的威力並不遜色於三昧真火。不過火部正法需要修煉者不斷加強對火焰的理解和控制,所以能夠練成三昧真火的話,對於他本身的修煉也是大有好處的。

    更不要說,很多三昧真火特有的效果,神火是做不到的。

    如果他能夠按照計劃,將太陽真火、地心毒焰和純陽真火融合為三昧真火的話,那種三昧真火的威力在各種三昧真火裡面一定會是相當出色的,各種妙用也會非常全面,將成為他修煉和戰鬥的得力手段。

    吳解這一覺安安心心地睡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直到日頭偏西才爬了起來。

    他來到了古城遺蹟最高的殘塔頂端,坐在那裡注視著漸漸落下的斜陽,用心仔細體會著太陽的光熱落在身上的感覺。

    太陽真火不是火,是光熱的結晶,必須對於陽光有著充分的熟悉和理解,才可能從熾熱的陽光中將其提煉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東邊地平線的方向,正有人影朝著這邊疾馳過來。

    他眉頭一皺,發動無形劍,整個人隱去了身影,同時迎著那些疾馳過來的人影飛去。

    不管來的是誰,如果要戰鬥的話,他希望戰鬥在遠離古城的地方展開。

    蕭布衣正在傳承之地接受考驗和傳承,現在這個時候,他必須儘可能地阻止別人對正在進行中的傳承儀式作妨礙。

    但他只飛了一小段路,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雖然暫時還看不清那些是什麼人,但總覺得身影有點眼熟。而且……看那些人的樣子,好像不是來搗亂的,倒像是在逃亡似的……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看清了那些人的面目,不由得瞪大了眼楮,即驚且怒。

    正在逃跑的那群人,不就是言灣他們嗎!

    今天凌晨追著那個灰色人影離去的言灣等四人此刻極為狼狽,言灣的法袍已經破得像碎布一樣,身上到處都傷痕,在沙漠上每走一步就留下許多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可他的情況,卻已經是四人裡面看起來比較好的了!

    他背著張力,夾著甦霖,那個矮墩墩很壯實的漢子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甦霖則似乎還有點力氣,正在施展法術,將一道道綠光照入言灣的身體。或許就是靠著這些綠光的幫助,傷勢重得可怕的言灣才能帶著兩個人逃跑。

    在言灣身後不遠處,只剩一條手臂的張和正踉踉蹌蹌地跟著,他的右臂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僅存的左手緊緊握著一把短劍,臉上滿是驚恐和憤怒之色,不時還看向伏在言灣背後彷彿已經沒有氣息的張力,顯得很擔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吳解皺起眉頭,將御劍飛行的速度提升到最快,一會兒就衝到言灣他們面前,問道︰「究竟怎麼了?誰把你們傷成這個樣子的!」

    言灣見他出現,臉上露出幾分喜色,但隨即就被深深的疲倦代替,整個人一軟,朝著地面倒去,被他一把接住。

    「師弟你撐著點!」吳解急忙掏出一個緋紅的玉瓶,將裡面僅有一顆的火紅丹藥投入言灣嘴裡,「不要說法,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行!」

    這顆丹藥是青羊觀發給每位下山行走的弟子用來在危急關頭保命的靈藥,名曰「續命回天丹」,但凡一息尚存,用這靈丹都能將傷勢穩住,以便慢慢救治。只是此藥煉製困難,每個弟子一次只發一顆,只有這顆用掉之後才會再發。

    吳解熟悉藥性,鼻子一聞就知道言灣自己的那顆靈丹已經喂給張力了——所以張力才在他背上睡得這麼安穩,這是藥性發揮的效果。此刻言灣自己服下靈丹之後也是一樣,眼皮頓時就開始打瞌睡,頃刻間已經呼呼睡著。

    他小心地將言灣放在平坦的沙子上,讓師弟能夠躺得舒服一些,然後眉頭緊鎖,對還驚魂未定的甦霖、張和二人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我們中了埋伏!」張和剛才直接扔下逃命的時候也舍不得鬆手的斷劍,用獨臂接住兄長,將張力也小心翼翼地放平休息,因為這個動作,他吐了一大口血,搖搖晃晃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那個傢伙,存心引我們進陷阱!」

    吳解頓時明白了幾分,又看向甦霖。

    甦霖不愧是以壽命漫長、生命力悠久而著稱的樹妖,雖然看來傷得不輕,剛才又結結實實摔了一下,但他卻已經恢復了幾分元氣,慘白色的臉上漸漸看到了少許紅潤,這一千二百年果然不是白活的。

    見吳解的目光投過來,他喘了兩口氣,解釋說︰「我們追著那個人影一路跑去,結果卻中了埋伏——西北地區著名的邪修組織『一窩蜂』集體藏在沙子下面,等我們路過的時候猛地衝出來發動襲擊。」

    他的臉上露出幾分後怕之色,想是對於當時的情景還心有餘悸︰「要不是言道友反應快,拖著我們立刻突圍,加上張力道友捨身為我們擋住了大半攻擊,只怕我們四個當場就要死在那裡!」

    「對方有多少人,有什麼本事?」吳解沉聲問道,「是不是還在後面追趕?」

    「一窩蜂應該有四十二人,其中首領『蜂王』羅徹二十年前就已經突破到百煉境界,不清楚現在有沒有達到通幽境界;『蜂后』李子雲不久前剛剛百煉有成,不過這女人善於訓練弟子,『群峰』三十六人都是她訓練出來的。」

    「群峰?」

    「是的,一窩蜂之所以出名,厲害就厲害在他們有三十六個號稱『群峰』的弟子。那三十六人修為平平,但卻練成了一套合擊陣法,號稱眾人聯手就連煉罡修士也能正面硬撼一二。」

    「這麼厲害?」吳解一驚,煉罡修士的本事可不是入道境界能夠比的,如果這區區三十六個最多也就是先天境界的弟子聯手居然能夠對抗煉罡修士的話,那麼言灣他們能逃出來,就簡直是邀天之倖了!

    「吹牛罷了!」張和已經撿回了斷劍,惡狠狠地說,「如果不是中了埋伏,我們根本不會被打得那麼慘!」

    吳解這才恍然大悟,繼續問道︰「除了這三十八個之外,剩下的四個呢?」

    「剩下的四人裡面,有兩個從不出面,應該是負責銷贓和打聽情報的,本事也不會太強;還有兩個分別是『兵蜂』孫和『狂蜂』陳登。」甦霖果然不愧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知道的東西相當多,「孫是以武入道的武學宗師,近戰之能遠超一般修士之上;陳登是將自己煉成特殊殭屍的邪修,刀槍不入、力大無比,而且好鬥如狂,曾經多次殺死著名的百煉高手。」

    「這次我們沒見到陳登。」張和補充說,「那傢伙身高超過四丈,是個恐怖的巨人。」

    吳解微微點頭——這大概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那個灰色的人影究竟是誰?」他又問。

    「不知道,我們中了埋伏之後就立刻突圍逃跑,只來得及掃了一眼,確定『群蜂』、『蜂王』、『蜂后』和『兵蜂』都在,別的根本沒來得及注意。」甦霖嘆道,「若非言道友功力深厚,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還能帶著兩個人狂奔如飛,『群蜂』又修為較低跑不快,我們早就被追上殺死了……」

    吳解嘴角翹起,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冷冷地彷彿有火焰在裡面跳動一般。

    「你們的傷勢應該問題不大吧?甦先生,我知道你這種老江湖肯定有保命療傷的法子,言師弟他們就託付給你了。」他朝著東邊看了看,即將落山的太陽映得他臉上一片通紅,「我要去會會那一窩蜂,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麼本事!」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7:01
第十九章 一窩蜂

    吳解用無形劍隱去身形和氣息,在漸漸落山的夕陽下,沿著言灣等人逃跑的痕跡一路飛去。

    他的心中既憤怒又警惕,反而慢慢地冷靜了下來,猶如一把剛剛出爐,卻在晚風中漸漸冰冷的刀。

    殺人的刀。

    很顯然,那個灰衣人影根本就是引誘他們踏入陷阱的魚餌,但這意味著那傢伙至少知道古城遺蹟、傳承之地的事情,知道這個對於他們的意義。

    或許……那傢伙跟蕭布衣、甦霖一樣,都是布衣神相的傳人。所以他才能夠設計出這麼一個陷阱,計劃將自己的競爭對手一網打盡。

    吳解懷疑這傢伙甚至可能早就已經來到了這座古城遺蹟,只是始終沒能找到通往傳承之地的入口,所以乾脆設下埋伏,將所有的競爭者都幹掉,以便自己能夠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研究。

    只要沒有別人跟他競爭,遺蹟就是他一個人的,布衣神相的真傳遲早是他的。

    只是他沒料到言灣等人竟然有本事從陷阱裡面逃生,而且他做夢也想不到,蕭布衣不僅沒有跟著追過去,反而找到了通往傳承之地的道路,已經進入了傳承之地,或許很快就會得到布衣神相的真正傳承。

    想到這裡,吳解不禁微微冷笑。

    那人千算萬算,到頭來還是沒能奪得布衣神相的真傳——死人是什麼都得不到的。

    他心中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殺了這個設下陷阱伏殺所有布衣神相傳人的傢伙!

    他飛的速度不慢,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不久,就看到了那支正在沙漠中摸黑追殺言灣等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有四十人,每個人衣服上都有淡淡的白光升起,想來應該是類似法袍之類具有一定防禦力的東西。而其中四個騎馬的衣服上的除了白光之外,還有其餘的法術光芒閃爍,更讓人一看就心生警惕。

    吳解並未貿然進攻,而是隱身在天上,仔細地觀察著這支隊伍。

    敵眾我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有雷霆萬鈞之勢,將敵人重創!所以他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詳細瞭解敵人的情況,以便有的放矢。

    他首先觀察的自然是赫赫有名的「群蜂」,結果一看就嚇了一跳——只見那三十六人雖然胖瘦高矮老少不同,但臉上的神情卻一模一樣,都是一臉的木然,看不到半點喜怒哀樂,簡直就像是殭屍一樣。

    不僅如此,這三十六人行走的動作也高度一致,舉手投足整齊劃一,看上去就像是那種專門訓練出來的儀仗隊。可如果再對照他們的表情……吳解就只能聯想到一種東西,機器人!

    究竟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訓練出這麼一群和機器無異的修士兵?

    吳解眉頭緊鎖,終於明白為什麼以言灣的本事,身邊還有三個幫手,居然還被傷得如此厲害。

    突然之間遭到這樣的一群人圍攻,只怕誰都難以抵擋!

    等一下動手的時候,必須儘可能跟這些人拉開距離,否則就算破了他們的陣勢,他們也可能不計生死地撲上來拚命,一不小心就可能吃個大虧!

    他心中暗暗警惕,又看向那為首的四人。

    這四人之中有一個穿著灰衣,想必就是那個引誘言灣等人進入埋伏的灰色人影。那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出頭,面色略顯蒼老,頭髮已經幾乎全白了,腰板也略略有些佝僂。但吳解卻注意到這老者眼神極為靈活,正在警惕地東張西望,可見並不是老邁昏聵之輩。

    四人之中最為顯眼的是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子,這人看起來也就三十上下,生得是劍眉星目器宇軒昂,騎在一匹額上有小小犄角的駿馬之上,一人一馬全都英偉不凡,簡直就像是專門放閃光彈,讓一般人自慚形穢的那種。

    「這就是所謂的『高富帥』啊!」吳解暗暗搖頭,「癟三當強盜倒也罷了,想不到這年頭連高富帥都兼職做強盜了……」

    「寧王朱權也是著名的美男子,可他都做了些什麼事情?」杜若不屑地撇撇嘴,「不是有句話嘛,繡花枕頭。外面看起來人模人樣,裡面還不知道塞了什麼爛草呢!」

    作為一個窮人家出身的孩子,杜若對於這種自帶閃光效果的邪派帥哥天然仇視。

    吳解笑了笑,仔細打量著這位高富帥的裝束,在他身上看到了好幾件可能是法器的家什,不由得暗暗心驚。

    做強盜也太賺了吧!這傢伙簡直是個移動的人形寶庫啊!

    頭上的英雄巾,身上的錦斕袍,背後的虎紋披風,腰間佩著的寶石長劍,嵌玉的腰帶,腳上的馬靴……仔細看去,每一件東西都有法力的光芒在閃爍!

    「我現在也覺得這傢伙的確很可恨!」他暗暗咬牙,心中也忍不住頗為嫉妒,「一身法器不稀罕,一身法器傳出來裝騷包,就是污染環境了!」

    因為有這位人形寶庫高富帥作為參照,另外兩個一窩蜂的首腦看起來就普通了許多。

    那個女的相貌倒是挺漂亮的,但身材就有點悲劇,幾乎看不到胸口的線條,而極薄的嘴唇,冷然的目光,更是讓她充滿了一股非人的冷厲氣質。吳解只看了幾眼,就下意識地覺得,那些不知道該算人還是該算機器的修士兵,應該就是她訓練出來的。

    至於最後一個,生得又高又瘦,穿得也極為單薄,可卻自然地流露出一種精幹彪悍的氣質來,尤其是他那雙猶如鷹隼般的眼楮,只是略略掃過,就讓吳解心中生出警兆。這份壓力之大,甚至已經接近了本門那些護法師叔們的層次。

    吳解心中暗凜,明白這人才是整個「一窩蜂」裡面最可怕的角色。

    一般情況下,修士和武者戰鬥,必須儘可能地拉開距離。一旦到了近身戰,絕大多數的修士即使面對比自己差上一個境界的武者都是毫無勝算的。而某些已經超越人類極限的武道大宗師們,甚至擁有在近身戰中越兩級挑戰的實力!

    比方說吳解當初在長寧城認識的忌前輩,雖然只是武者,但卻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高手,實力之強,猶在很多修仙門派的長老們之上。就是憑著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可怕劍術,他才是大楚國的定海神針,庇護了這個國家數百年。

    那個高富帥大約就是「蜂王」羅徹,女的肯定是「蜂后」李子雲,瘦子應該就是「一窩蜂」之中的「兵蜂」孫,再加上那群猶如機器人一般的「群蜂」……這「一窩蜂」能夠橫行西北,果然非同小可!

    吳解正在觀察,孫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目光朝著吳解這個方向掃視了好幾回。

    「怎麼了?」可能是布衣神相傳人的老者低聲問。

    「我剛才突然感覺到有敵意從那個方向傳來——但什麼都沒看到,或許是錯覺吧。」孫沒能看到吳解,搖搖頭,皺眉說道,「幫主,咱們是不是可以加快一點速度?我擔心那些人會狗急跳牆……」

    「任他們跳去,翻不了天!」羅徹滿不在乎地說,「一群還剩了半條命的傢伙,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老者沉吟了一下,也勸道︰「那個武修士在被群蜂圍攻的時候居然能夠硬衝出去,只怕來歷非同小可……」

    「再怎麼有來歷又怎麼樣?」羅徹哈哈大笑,「就算他是青羊觀或者白帝閣的,撞在咱們手上也照殺不誤!」

    他說著舔了舔嘴唇,露出幾分貪婪之色︰「這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們,身上雖然沒多少東西,但每一件都是精品……說不定還能豐富一下我的庫藏呢!」

    「老孫啊,你不是也一直想要找以武入道的後續道法嗎?這人身上沒準就有你想要找的東西!」

    羅徹一句話說得孫眼中精光大盛,重重地點了點頭,貪婪之意表露無遺。

    老者微微皺眉,看向李子雲,見李子雲並無規勸之意,只得就此住口。

    吳解靠著無形劍的劍光隱匿在空中,見他們這種利令智昏的模樣,不由得暗暗冷笑。

    死到臨頭還在貪心!想要以武入道的後續道法?下輩子再說吧!

    他稍稍調整了一下飛行的速度,將身體保持在「一窩蜂」隊伍的上空,然後在心中對茉莉說︰「靈台準備好了嗎?可以隨時動用吧?」

    「沒問題!」茉莉顯得很興奮,摩拳擦掌只恨不能親自衝出開打,「師傅你這次一定要大展神威,一個都別放過!殺他個血流成河!」

    「光靠我一個人可不行。」吳解並沒有否認之意,轉而對杜若說,「老三,等一下也要麻煩你幫忙嘍。」

    「這有什麼好麻煩的!打虎親兄弟嘛!」杜若揮了揮那把長刀,眼中寒芒閃爍,「我早就想找幾個高手過過招,自從步入先天之後,我也在苦惱怎麼更進一步啊!」

    「衛疏的情況怎麼樣?能夠出來作戰嗎?」吳解又問。

    「應該沒問題,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把他身上可能被發現的暗記全都抹掉了。」茉莉拍著胸脯保證,「不過他缺乏跟修道之人戰鬥的經驗,你最好別對他太過期待。」

    吳解點了點頭,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各件法器,確定它們狀態完好,隨時都能發動。

    然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接通了天書世界裡面的靈台。

    無窮無盡的真氣和法力從靈台中流出,然後在他的操縱下,化為一股鋪天蓋地的烈焰,將周圍上百丈的空間全部罩住。

    「火部正法四大靈訣之一,火界!」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7:02
第二十章 火燒一窩蜂

    作為天界鬥神們所創造的功法,靈霄火部正法理所當然有專門用來戰鬥的部分。

    之前吳解所用的火圈、火焰大手什麼的,只是從它的控火之術裡面所衍生的手段,充其量屬於普通攻擊的層次,而這門功法裡面真正意義上的「絕招」一共有四個。

    這四個絕招合稱四大靈訣,它們本身的技術難度並不大,但卻需要消耗海量的真氣和法力,功力不夠的話,別說是修煉和施展,甚至根本無法領悟到靈訣的真面目。

    吳解這幾年勤修不輟,終於真氣百煉而略有小成,領悟了四大靈訣的第一式。

    封天絕地,不動火界。

    隨著他的施法,烈焰滾滾而出,頃刻間就覆蓋了上百丈的範圍。

    地面上的「一窩蜂」眾人大吃一驚,紛紛激發了各種防護法術,只見五顏六色的法術光芒一起閃爍,將他們一個個都包裹在光環之中。

    但那些火焰根本沒有針對他們進攻,而是自顧自地在空中燃燒,它們似乎正在點燃什麼東西似的,燒得極其旺盛,伴隨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還有一些細微的「 啪」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燒裂燒破了一般。

    「蜂王」羅徹雖然看起來像是個繡花枕頭,但實際上卻是「一窩蜂」裡面戰鬥經驗最豐富的那個,他只用了一兩個剎那的時間就明白過來,一邊大叫「這是陣法,快衝出去!」,一邊駕起一道黃綠色的劍光縱身飛起,想要衝出火焰的包圍。

    但他的反應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他的劍光才騰起不到兩丈,空中被烈焰灼燒的無形之物就已經徹底破碎,發出了沉悶的吱嘎碎裂之聲。

    伴隨著這種聲音,周圍的世界剎那間變成了一片鮮紅。

    腳下不再是漫漫黃沙,而是扭曲的鮮紅,周圍不遠處,同樣扭曲的鮮紅連接起來,形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紅霞,卻又沒有半點妖異氣息,反而有一種令人從靈魂深處感覺灼熱的氣息。

    這些扭曲的鮮紅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罩子,將方圓上百丈完全罩住,罩子裡面到處都充斥著流淌的鮮紅,就像是四溢的火焰一般。

    身處於這個罩子裡面,好像落到了傳說中的地底火海之中,上下左右到處都是火焰。

    但真正令人驚駭的不是這個,是不知從何而來的「扭曲」感覺。

    羅徹自從真氣百煉之後,身體被大大強化,感知也敏銳了很多。他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很多凡人無法想像的奇異景象,但卻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怪異的「扭曲」。

    就像是自己所處的已經並非人間,而是某些大能者用無上神通開闢出的小世界一般。

    但他知道那絕對不可能!如果真的遇到了那種能夠開闢小世界的大神通者,自己根本連飛起來的機會都不可能有,一巴掌就會被拍死。

    他顧不得考慮更多,一口氣催動劍光朝著天空飛去,想要盡快衝出鮮紅的火焰罩子。

    但一道雪亮的劍光迎面而來,更繚繞著熊熊燃燒的烈焰,帶著一股無可抵禦的霸氣,令他生出「不可力敵」的感覺,不由自主地降下劍光以避開對方的鋒芒。

    「點子扎手!」他大叫,「娘子、老孫、老趙,併肩子上!」

    以往他這麼一喊,李子雲會指揮那群殘酷訓練出來的死士們一擁而上,孫則會來到他身邊,和他並肩作戰,甚至於那個道行平平的狗頭軍事趙文長也會過來幫忙。但今天他一聲喊出來,非但沒有任何人趕到他的旁邊來,甚至連一句回音都沒有。

    他驚訝地朝著左右看去,頓時嚇得幾乎慘叫起來。

    無論是那群死士,還是「蜂后」李子雲、「兵蜂」孫、「老蜂」趙文長,所有人全都一動不動地靜止著,甚至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

    三十六個死士依然保持著行進的動作,齊刷刷地抬起一隻腳想要朝前走去;李子雲的手捏著法訣,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正在發出號令;孫已經戴上了那對戰鬥用的法器護手,正長身而起,從馬背上跳起來;趙文長則滿面驚恐,從馬背上滾向地面,似乎是打算躲起來。

    可他們的動作全都停了下來,保持著令人不安的靜止。

    李子雲手上法決的光芒凝固了,已經從馬背上騰起來的孫也保持著一個跳躍的姿勢,最詭異的是趙文長,這老頭兒竟然一隻腳掛在馬鐙上,整個身子斜著倒在空中,似乎才剛剛滾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似的。

    而這個時候,羅徹終於發現,火焰光罩裡面那些烈焰其實根本沒有流淌,只是保持著「流淌」的動作而凝固著罷了。

    在這個罩子裡面,彷彿除了他之外,別的一切都凝固了!

    不!還有一個沒有凝固的人!

    剛才駕馭著那道雪亮劍光,將他從天空中逼迫下來的人!那個阻止他逃跑的人!

    ……或許,也就是施展這詭異火焰,將自己的同夥和部下全都凝固在火焰之中的人……

    羅徹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儘量平靜下來,同時不顧真氣的消耗,一口氣將所有的防禦法器全都激發,直到自己被層層疊疊的光芒護住,心裡才稍稍鎮定了一些。

    「你究竟是誰?」他大叫,「為什麼要暗算我們?」

    白光一閃,一個穿著淡青色法袍,只是袖口和衣擺處有火焰以及書冊花紋的青年在一道雪亮劍光的環繞下出現在了距離他十餘丈之外的空中,冷冷地看著他。

    這青年的面貌頗為惇厚樸實,看起來就像是那種隨處可見的老實本分的尋常百姓,但他身上凝而不發的強大氣勢卻絕非尋常百姓能夠擁有——那是真氣百煉已經小成的氣勢,在整個一窩蜂之中,只有他和陳登達到了這個境界。

    這青年周身環繞的那道雪亮劍光,遠遠的就讓他感覺到幾分不安,當他注視劍光的時候,即使身處火焰之中也依然免不了心中暗暗感覺寒氣。而這青年左眼眶裡面赫然並非尋常的黑眼珠,而是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赤紅烈焰!

    羅徹緊張得退了一步,隨即發現自己已經露了怯,不由得有幾分惱羞成怒,扯著嗓子大叫︰「你為什麼要暗算我們?」

    「一報還一報,我只是在重複你們不久前做過的事情而已。」吳解一邊源源不斷地輸出真氣法力以維持不動火界,一邊冷冷地說,「還是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吧——我姓吳,來自青羊觀。不久前被你們埋伏的四個人裡面,那個身受重傷還帶著兩個人逃跑的,就是我的師弟。」

    羅徹頓時猶如三九天裡面被一大盆冷水當頭澆下,從頭頂涼到了腳底板。

    他竟然一語成讖,真的惹到了青羊觀的人!

    幾分鐘前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當時的夢想現在看來是那麼的荒謬和不切實際,那麼的可笑。

    殺死青羊觀的弟子,奪取上乘道法?

    開什麼玩笑!那個武修士根本就是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中了埋伏,陷入劍陣裡面猝不及防,又忙著救援同伴,才被他們打成重傷的。結果他們還沒來得及追上去斬草除根,人家的同門師兄已經來了……

    更要命的是,這位青羊觀的高人強得可怕,整個一窩蜂加起來,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此刻無比痛恨自己的烏鴉嘴,更懷疑這趟出門是不是忘了祭拜神靈,以至於晦氣纏身……

    一貫囂張跋扈的「蜂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儘可能真摯地說︰「這位道友,誤會!完全是誤會啊!」

    「誤會?」吳解譏誚地一笑,反問,「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就算是青羊觀或者白帝閣的,撞在你們手上也照殺不誤。怎麼突然就變成誤會了呢?」

    聽到這話,羅徹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嘴賤幹什麼!嘴那麼賤幹什麼啊!說點什麼不好,非得說那種鬼話!更要命的是還被別人聽去了……這不是自己找死嘛!

    事已至此,再無半點緩和餘地,羅徹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滿心的驚惶恐懼都壓下去,惡狠狠地瞪大了眼楮,手一指,那道黃綠色的劍光便飛了出去,猶如一條插翅的飛蛇似的,朝著吳解撲去。

    他的劍術果然不凡,雖然心神已經被恐懼震懾,但這一劍依然充滿了靈氣,劍光飛騰之際隱隱有一股活靈活現的感覺,彷彿那道劍光真的是一條活蛇,充滿了靈動之意。

    吳解劍術雖不高明,眼光卻還是有的。一看這道劍光的靈動程度,就知道光憑劍術,自己還真的敵不過這一窩蜂之首。

    但他一點也不擔心,用無形劍的劍光護住身體,右手一揮,熊熊烈焰便凝結成一隻火焰大手,朝著羅徹當頭拍下。

    有無形劍護身,羅徹的劍光一時半會兒傷不了他,但羅徹自己擋得住他的攻擊嗎?

    不動火界有三重效果,第一是封禁天地,將一方天地與外界隔絕;第二是鎖住敵人,只要道行低於他的敵人,大多都會被直接凝固,動彈不得;最後則是能夠大大加強他操縱火焰的能力,令火焰法術威力暴增。

    此刻他施展出的火焰大手只怕已經接近了煉罡層次的威力,除非羅徹有什麼上等的防禦法器,否則絕對不可能擋得住!

    戰況的發展正如吳解估計的那樣,羅徹的劍光轟到吳解面前便被無形劍的劍光攔住,只聽得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卻始終攻不進來;但吳解的火焰大手拍下去,羅徹身上那一層一層的防護卻猶如紙糊的一般接連破碎,直到最後他胸前所掛的一塊玉牌猛地炸裂,才騰起一圈白光,將火焰大手勉強擋住。

    羅徹被這一擊嚇得幾乎昏死過去,眼看著火焰巨掌還停留在自己頭頂不遠處,再也顧不得心疼寶貝,拿出了一顆拳頭大小的赤紅珠子,狠狠地砸了出去。

    與此同時,他暗暗捏碎了自己一直珍藏的另一塊玉牌。

    那顆赤紅的珠子一出手就化作熊熊烈焰,充斥了整個火界,也擋住了吳解的目光。

    火界原本就是無窮烈焰組成,此刻被這紅珠所化的烈焰引動,頓時化作一片火海。在這片熊熊燃燒的火海裡面,除了吳解周圍一圈尚未燃燒,其餘的地方無論是人還是馬,是衣服還是兵器,全都燒了起來,甚至就連地上的沙子都被點燃。跳動的火焰在凝固的身體上肆意流淌,將血肉化作片片焦黑,卻聽不到半聲慘叫。

    而羅徹則趁著這個機會,整個人化作一道白光,頃刻間衝出數百丈之外,脫離了不動火界籠罩的範圍。

    按說這時候他應該設法反擊,但他接連動用了三件壓箱底的珍寶才逃出一劫,哪裡還有膽子反擊?甚至都沒來得及抬頭看星星以判斷方向,直接就隨便找個方向,駕起一道灰綠色的劍光,狂奔逃跑。

    吳解眉頭一皺,全力催動火界,將那些火焰一口氣制服,然後重新壓縮成了那顆赤紅的珠子。但這個時候,一窩蜂的眾人卻都已經被燒得焦黑,一個活的都不剩了。

    「好狠的心!」他搖了搖頭,撤去火界,意識掃過天書世界,發現兩座靈台已經空了大半,不由得嘆了一聲,「不動火界威力雖大,但對現在的我來說,還是有點太勉強!」

    他一揮手,用少許法力將地上的殘骸全都收入天書世界,那些法器就因為沒有足夠的法力運送而留在了原地,零零碎碎一大堆。其中不少看起來都絕非凡品,最有價值的大概就是那顆赤紅珠子了。

    將這些法器一股腦兒都塞進藥箱裡面,吳解收起藥箱,駕起無形劍,整個人化作一道雪亮的劍光,朝著羅徹剛才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並不擔心羅徹能夠跑得掉,因為他能夠感覺到對方身上那些殘留的神火氣息。

    除非羅徹有本事在逃亡中撲滅這些氣息,否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的追殺!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7:04
第二十一章 千里追殺

    吳解駕著劍光,在沙漠上空疾馳,一路狂風呼嘯。

    在他的左眼看來,天空中有一道淡紅色軌跡一直延伸到遠方,那是羅徹身上沾染的神火氣息。這道軌跡用肉眼無法看到,但他的火眼卻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泥地裡面留下的馬車車轍一般,將羅徹的逃跑路線誠實地顯露在他的面前。

    所以他一點都不用著急,駕著劍光專心追趕就好。

    神火氣息入水不滅,而且已經深深地滲入了羅徹的身體,除非羅徹突然走狗屎運遇到了那些絕頂高人相救,否則就算過上十天半個月,這些氣息都不會完全消散。

    這就意味著在那麼長的時間裡面,他將一直都如同黑夜中的燈火一般顯眼,吳解想要追丟了都很難。

    吳解一邊疾馳,一邊回憶著剛才的戰鬥,總結經驗、尋找不足。

    「感覺還是廢話太多了。」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在心裡暗暗搖頭,「我應該直接一巴掌就拍過去,把他燒個八分熟,然後再對著屍體抒發感想!」

    「但就算一巴掌拍過去他也能跑得掉啊,那個奇怪的白光逃跑速度太快了,而且連火界都困不住。」雖然沒有能夠撈到出場戰鬥的機會,但杜若並沒有生氣,還保持著冷靜,「既然無論如何他都能跑掉,那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怎麼可能無所謂呢!」茉莉激動地大叫,「氣勢!氣勢啊!師傅你這次高調出場,擺出一副強者碾壓的態勢,氣勢就上來了!可你要是直接一巴掌拍過去,那還有什麼氣勢?街頭混混打架之前都還要先罵上一通,以獲得氣勢上的優勢呢!」

    吳解琢磨了一下,似乎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他正想贊成,杜若卻跳出來反對︰「打架最重要的是贏!贏了之後再罵,不是很簡單痛快嗎?」

    「可我們不是打架,是殺人啊!你都把敵人燒成焦炭了,對著一堆黑乎乎的焦炭開罵,那就是變態了吧。」

    「好像是有點變態……」

    「不用好像,就是變態!而且不是一般的變態!」

    吳解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似乎不能朝著變態的方向發展,但他又不想像某些反派角色一樣因為廢話太多而讓敵人翻盤……

    於是到最後,似乎只能「一巴掌打死敵人,然後瀟灑地轉身點煙,在身後轟隆隆的大爆炸背景中飄然離去」……

    要是炸了自己的話怎麼辦?

    氣勢和實用,難道就真的沒辦法兼顧嗎?

    「從這段糾結的內心矛盾之中,我們大致可以看出兩點。」杜若搖身一變,化為心理學專家,「第一,老四你是個悶騷。」

    吳解默默點頭。

    「第二,人不能只靠氣勢活下去!」

    吳解正要點頭,茉莉卻搶過話頭嚷嚷起來︰「這可不行!人生在世連一口氣都不爭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要扯這種對實戰不利的理論啊!氣勢有什麼用?打贏了才重要!」

    「氣勢更重要!」

    於是杜若和茉莉就開始爭吵起來。

    吳解聽她們越吵越不靠譜,忍不住哈哈大笑。

    隨著這番笑聲,他將氣勢和勝利的問題拋開一邊,專心思考自己在戰鬥中出手招數的得失。

    在戰鬥之後回憶戰鬥,總結得失,看似很無聊,卻能夠找出自己的缺點和不足,以便改進。一次改進一點,積少成多,戰鬥的技藝自然就能不停地提升。

    而且就算是暫時看不出自己的招數有什麼問題,也能在敵人的招數中得到啟發。比方說這次的戰鬥中,吳解就從羅徹的劍術中深受啟發——那道靈動的劍光,簡直把飛劍的威力發揮到了極限。如果不是他的硬實力有優勢,以力破巧的話,雙方狹路相逢,只怕他還真不是這「蜂王」的對手!

    其實不僅僅羅徹很厲害,一窩蜂的其他人也頗有可取之處。他們在遭到吳解奇襲的時候,一瞬間就做出了應對,反應之快令人暗暗咋舌。尤其是那個灰衣老者,從吳解出手到不動火界封鎖天地,甚至還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可他居然已經翻身滾下馬去……這份果斷,吳解也自嘆不如。

    他們的警惕和應對都很出色,只可惜遇到了吳解,遇到了不動火界這種超乎他們想像的手段。

    靈霄火部正法是天界鬥神的功法,鬥神們平常負責的就是降妖除魔掃蕩各地,出手前自然要封鎖戰場,避免有敵人逃跑。這不動火界顯然就是用來封鎖戰場的,只要火界一開,敵人中的那些嘍頒@ 急歡ㄗ。 餼齙艏父鑾空咧 螅 罌梢月宄。 桓齠繼硬壞簦br />
    吳解仔細回憶和分析戰鬥的情況,暗暗點頭。

    在這場戰鬥中,他佔了三個極大的優勢︰第一,他有無形劍隱匿身形,可以從容準備,發動奇襲,一出手就佔得先機;第二,他修煉的凌霄火部正法神妙無方,不動火界的手段大大超出了一窩蜂眾人的想像;第三,他在天書世界的支持下法力真氣幾乎無窮無盡,能夠將原本只能持續片刻的不動火界持續了很久。

    就是因為這三個優勢,他才能夠創造出令人驚駭的戰績,一戰覆滅了西北劇盜一窩蜂。

    但即使有這麼多優勢,最後還是被羅徹跑了……這只「蜂王」能夠橫行西北多年,盛名之下,果然非同凡響!

    當吳解將這一戰的經驗全部梳理完成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他已經追蹤著羅徹留下的痕跡飛出了荒無人煙的沙漠,進入了稀疏的草原。

    他在天空向下看去,間或看到一兩個大帳篷,牧民們趕著牛羊,開始日常的放牧。

    在和平年代,這些牧民們向中原供應皮貨毛料,以換取鹽、茶、鐵器等生活必需品,而當他們感覺到生活困難,或者發現東方的大國開始虛弱的時候,就會成群結隊組成軍隊去擄掠一番。

    只不過,東方的大國不會永遠虛弱,一旦大國恢復過來,那些在戰亂年代殺出來的精兵強將們就會嗷嗷叫著衝進草原,把當初落井下石的傢伙殺得人頭滾滾。

    目前九州西邊的大國是秦國,當年它建國之後,就曾經派出大軍掃蕩草原,半年內屠滅了上百個部落,幾十萬人口,殺得草原各族聽到「秦」字就心驚膽顫,不敢向東半步。

    這已經是差不多三百年前的事情,昔年縱橫千里的大秦鐵騎,現在已經漸漸頹廢,而當年那個威震九州的強國,也已經露出了頹勢。

    或許,新一輪的戰亂正在醞釀之中吧?

    吳解暗暗感慨著,追蹤著天空中那道紅色的軌跡,一路疾馳。

    這一路上紅色的軌跡曾經落地幾次,意味著羅徹曾經停下來休息,但每次應該只是休息了很短的時間就又繼續逃跑,沒有長時間地停留。

    吳解也有些納悶——按說自己追了這麼久,羅徹怎麼也應該放鬆警惕了吧,難道他有什麼特殊的手段,能夠發現自己一直追在後面嗎?

    「這不可能!當初我就在他頭頂上,他都看不到我……沒理由我現在跟他隔著至少幾十里地,他反而能夠看到!」

    不過他也忍不住要佩服羅徹,從那些軌跡的情況可以看出,羅徹不止一次使用特殊的方法激發身體潛力,短時間內大大提升了御劍飛行的速度,以拉開和他的距離。

    若非如此,他現在早就已經追上了。

    「不管怎麼說,總之你跑不掉!」他看著那道又一次從地上騰起,延伸到天邊的紅色軌跡,冷笑著繼續追去。

    打蛇就要打死,羅徹這種為了逃跑毫不猶豫地犧牲同伴的傢伙,絕對不能放過!

    就在吳解又一次下定決心追殺到底的時候,羅徹正躺在地上拚命地喘氣。

    這一夜下來,他拖著受了內傷的身體一直逃跑,還好幾次使用虎狼之藥激發潛力,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他不敢休息很久,只是略略喘了幾口,就用抖抖索索的雙手拿出兩個玉瓶。

    白色的玉瓶裡面是可以快速恢復真氣的靈藥,當初他為了得到這瓶藥,殺了很多人;而紅色的玉瓶裡面則是可以激發潛能的秘藥,是很多年前劫殺了一個魔道修士得到的戰利品。

    也就是在那場戰鬥裡面,他認識了李子云,二人惹下天大的麻煩之後不敢留在西南,跑到了西北的大草原上……一轉眼,已經過了上百年。

    為了逃跑,捨棄了相濡以沫上百年的妻子,羅徹心裡也頗為難受。可他很清楚,自己不逃走的話,就連報仇的人都沒了!

    「青羊觀!只要我羅徹這次能夠逃出生天,必定盯著你們的弟子殺!殺得一個是一個!拼了命也要鬧得你們雞犬不寧!」

    他暗暗發誓,然後一仰頭將兩種藥吞下去。

    清涼滋潤的感覺和灼熱亢奮的感覺接連湧起,原本疲憊至極的身體迅速恢復了活力。

    他拿出一面鏡子,一口真氣噴上去。只見原本光潔的鏡面上突然出現了慘烈的猩紅,正在從西邊湧過來。

    「該死!這傢伙還在追!」

    想起這段路上不止一次被人看到自己落魄逃跑的樣子,想起那個在後面如同勾魂鬼一般窮追不捨的青羊觀弟子,他忍不住破口大罵,收起法寶,駕著劍光再一次飛了起來。

    血海深仇,他忍了!一路上被人取笑,他也忍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逃出去!然後狠狠地報復!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7:05
第二十二章 臨死掙扎

    日昇日落,晨昏交替。吳解一路追殺羅徹,追了足足三天三夜。

    這三天裡面,羅徹用盡了各種辦法想要甩開吳解︰他曾經頻繁地轉換方向,曾經在水裡潛了十多里地,曾經試圖隱藏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裡面,曾經冒險穿越有危險妖獸盤踞的深山,甚至於曾經鑽進糞坑裡面,想要借助污穢來遮掩吳解的追蹤法術。

    然而他的各種做法全都是徒勞,除了讓吳解慢慢地拉近了距離之外,沒有能夠起到別的任何效果。

    若是神火氣息那麼容易就能夠被消除掉的話,天界鬥神們又憑什麼能夠仗著這種法術斬妖除魔?又如何能夠保證緝拿各路妖邪的效率?

    就這麼一個跑一個追,等到第三天傍晚的時候,羅徹終於再也不想跑了。

    或者,他終於跑不動了。

    百煉修士體力過人,絕不遜色於苦練武學多年的武道宗師們,他們真氣法力的渾厚程度也遠在先天修士之上……但一口氣御劍飛行幾天幾夜,無論精神體力還是真氣法力,都已經到了接近枯竭的地步。

    當飛過一個小城上方的時候,羅徹咬了咬牙,降下劍光,落在城牆上面。

    此刻他的模樣極為狼狽,披頭散髮、神情憔悴,一身錦衣已經皺皺巴巴,甚至還能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看到許多污漬——這是當初在糞坑裡面沾上的,雖然他此後又到水裡洗了一下,但時間緊迫,沒來得及洗乾淨。

    而他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兇狠和絕望,雙手緊緊握住兩把飛劍,死死地盯著天空。

    逃是逃不掉了,就在這裡決一死戰吧!

    當那道雪亮的劍光出現在天邊的時候,他冷然一笑,正要發出飛劍迎擊,突然心中一動,露出了兇殘的笑容。

    「就算我會死在這裡,也要報復一下!」

    他惡狠狠地自言自語,然後拿出了一顆黑色的珠子。

    這是當初他和李子雲聯手擊殺那個魔道修士得到的戰利品,名為「萬毒珠」。平時看起來只是一顆不起眼的珠子,但只要作法催動,就能化為無窮毒霧,足可以覆蓋方圓十里。

    毒霧所至,人畜俱斃,寸草不生!

    自從得到這件寶物之後,他只用過一次,就被那些中毒者慘烈的死狀嚇住了,再也不敢使用它——就算他是邪派中人,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過火,要是惹來正派仙人們的圍剿,有再多的寶貝也是個死字。

    不過今天,他已經無所顧忌了!

    這三天的追蹤讓吳解也累得夠嗆,甚至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催發無形劍的隱匿效果,一道雪亮的劍光劃破天宇,就這麼沿著神火氣息留下的紅色軌跡一路追來。

    片刻之後,他看到了紅色的軌跡落地,也看到了站在城牆上,一手握著飛劍,一手拿著黑色珠子,笑得很是猙獰的羅徹。

    「師傅當心!這傢伙肯定要耍什麼花樣!」

    吳解點了點頭,沒有貿然落地,只是浮在空中,遠遠地看著羅徹。

    「為什麼不跑了?」他問。

    「跑不動了。」羅徹很乾脆地回答,「再這麼跑下去,等被你追上的時候,我就連還手的力氣都沒了。」

    「那你覺得現在還手,就能贏得了我?」

    「贏不了,不過總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想。」羅徹舉起了那顆黑色的珠子,「猜猜看,這是什麼?」

    吳解的目光落在那顆珠子上,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茉莉,認得出來嗎?」

    「應該是某種毒物,但究竟是什麼就不確定了。」

    吳解暗暗點頭,提高聲音問道︰「你拿著一顆毒珠想要幹什麼?服毒自殺嗎?」

    羅徹噎了一下,原本陰毒自信的氣勢頓時弱了兩分。隨即他就有些惱羞成怒地大叫︰「這是萬毒珠,別看只有這麼一顆,一旦發動,方圓十里之內別說是人,就算一隻螞蟻一片草葉都活不下來!」

    「那又怎麼樣?你不會以為這種東西就能攔得住我吧?」吳解心中暗暗警惕,臉上卻不露聲色,以一種很不屑的姿態反問。

    聽到他的反駁,羅徹不僅沒有驚惶或者失望,反而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充滿了陰毒和怨恨,與其說是在笑,不如說是在詛咒。

    「是啊,我也不覺得這東西能夠擋得住你。不過我的目標可不是擋住你,而是拖著這全城人一起死!」他笑了一陣,癲狂地大叫,「我橫豎是要死,就算不能拖著你一起死,至少要拉上一城人給我陪葬!」

    吳解皺起了眉頭,臉色沉了下去。

    「哈哈哈!你頭疼了吧?你沒辦法了吧!我早就看透你們這些正道中人了,整天說什麼揚善除惡,說什麼匡扶正氣,歸根究底還不是為了得到百姓的擁護,還不是為了賺取那點功德!」羅徹笑得很得意,怨毒之意簡直要化成實體一般,「這次我把整整一個城市的人全都毒死,犯下滔天殺孽。雖然罪過大部分算是我的,可如果不是你窮追不捨,我也不至於做到這一步——你也一樣別想逃脫罪責!」

    他高高地舉起萬毒珠,狂笑著,不屑地看向吳解︰「來啊!來殺我啊!我就站在這裡等你過來殺!只要你敢過來一步,我就發動萬毒珠!到時候這全城人就是你逼死的!」

    吳解沉默了,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師傅啊,放過他算了,不值得為這個小人物惹下殺孽啊!」茉莉急忙勸道,「日後有的是時間找機會幹掉他,現在硬幹的話,損失太大了!」

    「可日後真的有機會嗎?」杜若反問,「這次這麼好的機會都讓他跑了,日後真的還能找機會幹掉他?」

    「就算日後幹不掉他,也不能冒著惹下殺孽的風險!咱們修仙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跟老天對著干——師傅你前世的教訓還不夠慘痛的嗎?」

    這些年來,杜若早已通過茉莉詳細瞭解了許多當年無上神君的事情,此刻聽她說起無上神君的教訓,不由得一時啞口無言。

    無上神君那等神通,也沒能扛得住惹下無邊殺孽的後果。吳解的本事比無上神君差了不知道多遠,哪裡能夠沾染這種事情!

    羅徹的本事不凡,以彼此現在的距離,吳解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阻止他發動萬毒珠,如果堅持要殺他的話,結果就必然只有一個——羅徹會死,可全城的人也會跟著陪葬。

    這份殺孽,吳解難辭其咎!

    一時間氣氛凝重起來,吳解在天空中,羅徹在城牆上,兩個人冷冷地對視著,彷彿想要用目光將對方殺死一般。

    過了幾分鐘——在茉莉和杜若的感覺中,簡直像是有一年那麼久——吳解深深地吸了口氣,以劍光護住身體,從空中舉步,朝著羅徹走去。

    「你……你想要同歸於盡嗎?」

    羅徹原本以為吳解被自己嚇住,這次總算是逃出生天,正在暗暗得意。卻不料吳解居然不顧他的威脅,擺出即使同歸於盡也要殺他的架勢,頓時有點慌了神,大叫︰「不許過來!」

    吳解沒有理睬他,依然一步一步朝著他逼近。

    「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話,我可以帶你回青羊山,找個地方關你一生一世,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他一邊走一邊說,「想要我放過你,絕不可能!」

    「你不怕惹下無邊殺孽嗎?」

    「怕!但我不能因為害怕,就放過一個瘋狂到用一個城市的性命來為自己當擋箭牌的惡棍!」吳解的腳步很沉重,語氣也很低沉,但眼神卻越來越明亮,尤其是左眼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彷彿隨時要破體而出,化作滔天火海,將羅徹焚燒殆盡。

    看著他的眼神,羅徹終於絕望了。

    那是不惜代價也要殺死自己的決然,有這種眼神的人,是絕對不會和自己妥協的。

    他是肯定不願意被關在青羊山一生一世的,那樣的話跟死了有什麼分別?甚至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呢!

    「既然你不顧全城人的性命,那大家就同歸於盡吧!」羅徹瘋狂地大吼,便要發動萬毒珠。

    就在這時,他和吳解同時感覺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二人正在驚懼,卻聽到了一個溫和的嘆息聲︰「唉!年輕人就是火氣太大,總是琢磨著無邊殺孽幹什麼?別鬧了,快到我的碗裡來!」

    眼前一黑一亮,他們發現周圍的景色一下子變了。

    剛才,他們正在一個小城的城牆處對峙,吳解在空中,羅徹在地上。而現在,他們卻來到了一座乳白色的大湖上空,湖泊裡飄著油花,升起濃厚的香氣,更有幾隻比山嶽更大的巨獸的骸骨沉在湖水中,直指天空的森然白骨上還帶著少許乳液。

    除此之外,湖水中還飄著幾條像房子那麼粗的綠色水草,湖水下面,隱約能看到一些粗大的肉末在飄動,遠處還有兩三座黃色的浮島,在水裡載沉載浮。

    極目遠眺,隱約可以看到這座湖泊的周圍有青白相間的環形山壁連成一片,山壁光澤剔透,猶如玉石一般。往上看去,則只見一片迷迷茫茫的天空,卻看不到更遠更清楚的景象。

    吳解和羅徹只是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然後吳解立刻駕起劍光,朝著羅徹衝了過去。

    不管他們現在在哪裡,總之已經不是那個城市裡面了。既然如此,他當然要抓住機會殺掉這窮凶極惡的「蜂王」!

    別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邊,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斬奸除惡!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7:07
第二十三章碗中世界,龍爭虎鬥

    吳解和羅徹的這番對峙,小城的居民當然看在眼裡。

    事實上羅徹站在城牆上的時候,就已經有士兵過去盤問,想要把他趕下去,只是被他隨手一劍將五六個士兵殺了個乾乾淨淨,眾人被這種毫無道理的殘暴和強大嚇住了,才不敢靠近而已。

    因為離得比較遠,所以他們只能看到吳解從天而降,和羅徹展開對峙,然後雙方眼看要動手的時候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眾人疑惑不解了一會兒,見兩人沒有再出現,這才放下心來。

    於是嘩啦啦過來了很多人,圍觀的,驗屍的,更有那些死者的親屬們撫屍痛哭——好端端一場飛來橫禍,不久前還在身邊的親人一下子就沒了,他們如何能夠不哭!

    城內的一間小酒店角落裡面,一張桌子上坐了三個人,一個青年白髮白眉器宇軒昂,一個中年胖胖高高惇厚和善,還有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頭頂一對狐狸耳朵不時抖動兩下。

    說來也怪,這三個人的模樣如此特別,但來來往往的食客卻對他們視若無睹,就像是他們不存在似的。

    「我還以為你會出手的,見惡不斬,可不是你的風格啊。」中年人笑著說,「難道說你閉關二百年,終於參透了善惡之分,從此無善無惡太上忘情了嗎?」

    青年不屑地冷哼一聲,反問︰「見死不救也不是你的風格,為什麼你還坐在這裡?」

    「我這不是去救了嘛。」中年人呵呵一笑,朝著城牆那邊指了指。

    隨著他這一指,酒店的牆壁突然明亮起來,猶如大屏幕一般,映出了城牆那裡的情況。

    一個和中年人無論相貌裝束氣質都完全一樣的人走到了正伏在屍體上痛哭的眾人旁邊,勸道︰「不要哭,不要哭,這還沒死透呢,還有得救。」

    眾人只當他是在胡說——這些人每一個都被劍光透體而過,不是身首分離就是心膽俱裂,哪裡還有救!

    中年人見眾人不理他,尷尬地笑了兩聲,變魔術般拿出一口大鍋,嘆道︰「碗裡裝了髒東西,只好用鍋了……」

    他說著伸手一指,五六具屍體就突兀地飛了起來,一個接一個落在了鍋裡。

    說來也怪,那口鍋再怎麼大也有限,卻偏偏能夠將這麼多屍體都裝進去,而且居然還沒裝滿。

    眾人被這一幕驚呆了,全都不知所措。

    中年人也不管他們,逕自拿出一個酒葫蘆,往鍋裡咕嚕嚕倒了許多酒,然後蓋上鍋蓋,手指一撮,鍋底突兀地生起火來,赫然是要用酒來煮。

    過了片刻,一個老婦人心驚膽顫地湊過來,不安地小聲問道︰「仙……仙長啊,我兒他……真的還有救?」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中年人反問。

    「那……怎麼放在鍋裡煮啊?」老婦的膽子大了幾分,又追問道,「這一煮,不就熟了嗎?」

    「那有什麼辦法?我就會這麼救。或者你去找個有其它辦法的?」

    老婦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聲說︰「不!不!請仙長大展神通,救我兒一命!小人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仙長!」

    說著,包括她在內,一眾死者的家屬們全都跪了下來,連連磕頭。

    中年人嘆了口氣,手一揮,柔和的氣息就將眾人扶了起來。

    「我不喜歡別人衝著我磕頭,你們且安心等著就是。」

    於是人們就耐著性子,不安地在旁邊等待。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城裡不脛而走,居民們急急忙忙地從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一時間城牆下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是人山人海,水洩不通。

    但中年人完全不理睬這些圍觀者,只是專心地在看顧著鍋子。

    鍋下烈焰騰騰,鍋裡咕嚕嚕似乎有肉湯翻滾,而酒香早已四溢開來,漸漸地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酒香之中。

    小酒店裡面,白髮青年不屑地冷哼一聲︰「裝神弄鬼!」

    「也不能算是裝吧,神鬼之類,跟我輩有什麼區別嗎?」中年人笑著說,「劍神也好,灶神也罷,你我不都是受人間香火的?」

    「誰稀罕那些香火供奉!煩!」

    中年人搖搖頭,手一揮將牆上的畫面抹去,低頭看向桌上的一個盛著魚湯的海碗︰「好了好了,那邊沒意思的話就看這邊吧,已經打起來了。」

    「小孩子打架,有什麼好看的?」青年嘴上這樣說,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著碗裡瞟去。

    吳解和羅徹的戰鬥已經越發激烈,兩道劍光在空中不斷追逐轉折,更有許多五顏六色的光芒遍佈空中,華麗之中殺機暗藏。

    吳解打得暗暗心驚,發現自己還是太小看了羅徹

    這縱橫西北多年的劇盜「蜂王」果然本事了得,不僅劍術高明,各種各樣的寶貝也層出不窮,簡直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

    比方說現在,就有十多把飛刀正在他身後追趕,只要他飛行的速度稍稍慢一點,這些飛刀就能追上他,逼得他不得不將速度提升到最快。

    御劍速度快到這個地步,差不多已經超出了吳解所能控制的程度,好在他的劍術原本就談不上高明,本來也只有直來直去的套路而已,就算超速問題也不大。但極速御劍,對於真氣的消耗卻是驚人的,若非他能夠借助天書世界裡面的靈台補充真氣,此刻體內的真氣只怕已經開始匱乏了。

    從開戰到現在,羅徹幾番出手卻被吳解接連破去,此刻已經心膽俱喪,一邊御劍逃跑,一邊不斷祭起各種各樣的法器。也不知道他這些年來究竟搜刮了多少,短短一會兒工夫,前前後後已經使用了十幾種不同法器了。

    最初開戰的時候,他本是想要正面破敵的,所以祭起了一套四枚紅色的寶珠,這些寶珠一旦祭起就化作四團人頭大小的火球,朝著吳解狠狠地轟過來。

    吳解並沒有在意,他是玩火的專家,哪裡會害怕區區四個火球?結果劍光迎上火球,只見它們猛地爆炸,化作一片赤紅,然後赤紅裡面七八道光芒激射而來,即使他反應很快,也被其中兩道集中,雖然沒有能夠突破無形劍劍光的防禦,卻震得劍光嗡嗡作響,更震得身劍合一的他頭暈眼花臟腑劇痛,一下子就受了不輕的內傷。

    羅徹赫然是用火焰遮擋吳解的視線,然後再用威力不凡的法器偷襲!

    這一招威力不凡,若非吳解本事了得,一下子就會送命。

    受傷之後的吳解怒氣勃發,可卻又冷靜了下來。他小心地和羅徹保持距離,用劍光護住身體,施展火部正法,一道道火光猶如利箭一般射去,想要像射鳥雀一樣把羅徹給射死。

    羅徹本擬這一招就算殺不死吳解也能將他重創,卻沒料到吳解受了傷反而更加兇狠,一出手就是道道火箭。這些火箭速度奇快,威力自然也不會小到哪裡去。他絕不敢以負傷疲累之身硬接這些火箭,只好不斷地躲閃。

    他的劍術極為高明,人劍合一之後化作一道青綠色的劍光,躲避起來並不吃力,心中便不由得有幾分懊惱——早知道這小子其實除了那詭異的火罩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厲害本事,自己當初就不該跑!

    如果以當時還算完好的狀態拚死一搏的話,只怕早已將這小子斬於劍下!

    他的想法很好,卻大大低估了吳解,也低估了火部正法的威力。

    吳解見火箭不能達成目的,冷笑一聲又有變招,雙手合攏起來,朝著掌心吹了口氣,然後搓了搓手,猛地一撒。

    隨著這一撒,無數的火星撒了出去,它們在空中互相踫撞,迅速融合成十多只火焰化成的飛鳥,朝著羅徹飛去。

    這些飛鳥頗有靈智,能夠轉折迴環,不像火箭出手無回。而且吳解並沒有就這麼停下來,緊接著又製造出了第二批、第三批飛鳥……

    眼見著火鳥源源不斷地被製造出來,羅徹頓時大驚。不敢等這些火鳥形成規模,急忙取出一支墨綠色的竹杖擲出,頃刻間化作一片竹海,將火鳥都攔在外面。

    這竹海頗為奇妙,一隻隻火鳥撞上去轟然引爆,卻不能將其點燃,只是一片一片炸得枝葉橫飛,而竹海卻還在不斷增長,儼然是要將整個湖面全都佔滿似的。

    吳解就算不知道對方在玩什麼花樣,也知道不能讓竹海真的佔滿湖面,否則會對自己極為不利,於是便從不久前剛剛得到的戰利品裡面拿出了一顆黑乎乎的珠子——那些戰利品已經由茉莉分門別類整理過,隨時可以取用。

    這顆珠子來歷不明,但內部蘊含無窮雷電之力,顯然不是一般的貨色。它一出手就化為無盡轟雷,幾乎將天空全都佈滿。

    吳解將珠子擲出之後就急忙後退,免得被雷電轟到自己,就這樣還挨了一兩道雷光,震得身體隱隱作痛。

    而羅徹見到漫天雷光,頓時怒恨交加——此珠名曰「天雷子」,是煉罡修士採集天雷餘波煉製而成的一次性強**器,本來是他高價買來,給李子雲護身的。

    李子雲沒來得及施展它,就糊裡糊塗死在了不動火界裡面,結果這天雷子就成了吳解的戰利品,羅徹自己反而要深受其害。

    好在他也有所準備,一邊藏身竹海之中,利用竹海削弱天雷的威力,另一邊則祭起了一面土黃色的盾牌,化作一片山岩遮住身體。

    轟雷不斷炸裂,炸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炸得湖裡白浪滔天,巨獸骨骸四散粉碎。竹海被它炸得層層粉碎,一會兒工夫就全部耗盡,化作斷成兩截的竹杖掉落,唯有那片黃色的山岩能夠抵擋。任憑狂雷亂轟,巋然不動。

    等到雷光消失,吳解還沒來得及再出手,便見到無數青白相間的光芒迎面射來,鋪天蓋地,簡直要把整個天空都佔滿一般。

    吳解不及細想,全力催動劍光護身,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一瞬間就中了不知道多少招,整個人被轟得連連後退,一口氣轟飛了好幾里。

    這件寶物是羅徹壓箱底的東西之一,名叫「萬羅針」,當年他跟玄門大羅派一個不肖弟子交好,用好幾件珍寶交換了這件只能使用一次的寶物。本擬再換一點,那個弟子卻已經死在了三教演武大會上,被一個魔門弟子直接撕成了碎片。

    萬羅針本是煉罡修士所用的寶物,作為一個百煉小成的修士,羅徹必須要施法好一段時間,激發體內的潛力才能將它施展出來,而且施展出來之後就不能控制,在狹小空間還好,如果在開闊的地方使用的話,只怕萬千飛針大部分都要射到空中去。

    這次地形合適,他接連噴出幾口本命精血,強行催動了這件法寶,想要將吳解射成篩子,以解心頭之恨。

    不知道過了多久,萬千飛針終於耗盡,叮叮噹噹地全都轟在玉石般的山壁上墜落,那邊吳解也沒了聲息。

    羅徹從已經裂開的山岩盾牌下面鑽了出來,忍不住哈哈大笑。

    但他才笑了一聲,就感覺了到極其強烈的危機感,不及細想縱身就跑,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吳解以無形劍發動的偷襲。

    剛才那個瞬間,吳解眼見著情況不妙,一低頭鑽進了乳白色的湖水之中。借助湖水之力稍稍削弱無窮飛針的威力,這才躲過一劫。

    身在湖水之中,吳解心頭靈光一閃,再次用無形劍隱去身形,想要暗算對手。只可惜他進攻之時殺機畢露,終究還是被羅徹察覺,功虧一簣。

    羅徹不料吳解竟然能夠在萬羅針之下生還,更不料他的劍光竟然有如此厲害的隱匿效果,大驚失色之下急忙縱起劍光逃竄,然後將各種寶物接連不斷地祭起來,想要靠這些寶物把吳解活活磨死。

    此刻他剛剛升起的幾分傲氣已經蕩然無存,又回憶起被吳解追殺幾天幾夜的恐懼,甚至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此消彼長之下,若非那些寶貝實在是又多又強,他的御劍術又實在高明,迴環轉折之處讓吳解望塵莫及,只怕吳解已經追上了他,將他斬於劍下。

    但無論多少寶貝,終究有耗盡的時候;無論他的劍術多麼精妙,終究有真氣枯竭的時候。

    又過了一會兒,隨著一聲絕望的慘叫,羅徹連人帶著劍光被吳解狠狠地斬斷,化作一天血雨,灑落在乳白色的湖水之中。

    直到臨死的時候,他的手上還攥著那顆萬毒珠,卻已經沒有足夠的真氣來發動它了。

    吳解停下劍光,站在空中氣喘如牛。

    雖然真氣還算充足,但他的精神消耗得太過厲害,此刻只覺得疲憊欲死,恨不得找個地方躺下來睡上幾天幾夜。

    自從他修仙開始,羅徹是他遇到的最強的對手。

    這個西北劇盜無論法力、劍術還是身家,都遠超一般的修士之上。若非吳解本事了得,死的只會是自己。而這番激鬥下來,縱然吳解也遠比尋常修士更強,等到擊殺他的時候,也已經耗盡了心力。

    但吳解並沒有倒下,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天狂笑。

    「痛快!痛快!」
jazzsax 發表於 2014-1-3 17:08
第二十四章無上神通

    當吳解劍斬羅徹的時候,林麓山正和杜預在昭陽城最大的酒館裡面喝酒。

    不遠處吵吵嚷嚷,是來郡府趕考的秀才們在爭論今科會元歸屬。

    按照大楚國科舉的規矩,前後要考三場,縣試考取者為秀才,頭名稱之為解元;郡試考取者為舉人,頭名稱之為會元;京試考取者為進士,頭名稱之為狀元。

    這種稱號是比較特殊的,因為諸如大齊等國家,科舉前後一共考四場,進士之中前百名將在金殿之上由皇帝主考,稱之為殿試。殿試的頭名才叫狀元,而京試頭名叫會員,郡試頭名叫解元;縣試頭名只稱之為案首。

    所以列國之間素來有個笑話,說大楚國文風不盛,考生低列國一等,狀元如會元,會員如解元,解元如案首……

    另外,每屆科舉之後,東南三國齊、楚、越將聯合進行一次魁星會,三國各派出進士十人比賽詩文。若是有人能夠力壓群雄,得到各國宿儒名家們的認可,則稱之為「魁首」。

    不過……這麼多年來,魁星會舉行了一次又一次,魁首卻一隻手就能數得完。畢竟想要力壓群雄,實在並不容易!

    當然,對於林麓山來說,現在說那些還很遙遠。他更加關心的,是和這些秀才們同樣的話題。

    「老五啊,你覺得考得怎麼樣?」杜預看著那邊吵吵嚷嚷熱熱鬧鬧的景象,低聲問,「有把握中舉嗎?」

    「我今天看了幾篇據說是本郡著名才子們寫的詩文。」林麓山低頭看著酒杯,有些答非所問,「如果在幾年前,我一定會覺得它們行雲流水功力卓絕。但現在看來,通順而已。」

    杜縣尉表示,這話太深奧了,聽不懂,麻煩請說粗人聽得懂的話。

    林麓山微微一笑,很自信地說︰「如果用比較簡單明了直接可靠的方法來說——我覺得,昭陽郡今科的會元,應該就是我了。」

    杜預一愣,瞪大了眼楮看著他,問︰「你不是說笑吧?」

    「大哥你什麼時候見我在大事上開過玩笑?」

    杜預想了想,點點頭,然後便急急忙忙付了錢,拖著林麓山出門。

    「什麼事這麼著急啊?」

    「本郡幾家賭坊早就推出了賭今科誰中會元的賭局,老五你的賠率很高——俺不趁現在多買它幾百幾千注,怎麼對得起自己!」

    杜縣尉鼻子裡面呼哧呼哧噴著濁氣,神情極其亢奮︰「你嫂子管錢管得太嚴,哥哥我要抓緊機會攢點私房錢!」

    林麓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著笑著,思緒就飄向了遠方。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有現在的才華,一方面有賴於丹兒的點撥,另一方面則是得益於四哥的點化。

    四哥這一趟回家探親,沒幾天就匆匆離去,不知道他在仙山修煉,究竟過得好不好……

    吳解如果知道了林麓山的想法,大概會笑著說︰「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擔心!」

    他的確過得很好,大吃一頓之後,只覺得渾身力氣充足、精力充沛,似乎立刻就能再拔劍而起,跟羅徹大戰一場。

    不過羅徹已經被他砍死了,屍體化作桌上那個海碗裡面的一小片鮮紅,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看不出來呢。

    砍死羅徹之後,他正大笑著,就發現周圍的景色猛地一變,已經置身於一間小酒店裡面。酒店很多桌子上還有酒菜,但卻只有自己旁邊那個桌子上還有客人,空蕩蕩的大堂裡面,甚至連店小二都看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看向僅有的三個客人。

    一個看起來高高胖胖很和氣的中年大叔,卻給人一種極其遙遠的感覺,雖然他明明就在眼前,但吳解總覺得他似乎和自己隔著千里萬里,遙不可及。

    一個白髮白眉穿白袍的英俊青年,臉上冷得好像結了冰一樣,更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吳解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覺得眼楮微微作痛,臉上更是猶如針刺一般疼痛,嚇得連忙轉頭不敢再看。

    第三個人是長著狐狸耳朵的白髮少女,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邊睡一邊輕輕抖動著耳朵,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呢?還是在裝睡。

    「咦?真難得啊!」茉莉在心中驚呼起來,「自從天書世界這次甦醒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金丹修士呢!」

    吳解嚇了一跳,急忙問道︰「哪個是金丹修士?」

    「就是那個高高胖胖的……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是通過渡劫,利用劫雷萃去最後的雜質,成就金丹的。嗯,雖然比不上直接成就金丹,但起碼比那些渡劫之後還沒成就金丹,只能通過進一步潛修完成金丹的要強多了。」茉莉老氣橫秋地說,「連你們青羊觀這麼多年都只有兩位直接成就金丹的祖師,那麼他應該算是現在這個人間一般意義上最高水平的修士了。」

    吳解忍不住嚥了口吐沫,可還沒等他平復心情,茉莉卻又說出了更加勁爆的消息。

    「不過跟他旁邊那個白眉毛比起來,他就算不了什麼啦。金丹修士又不是什麼稀罕貨色,當年門派裡面一抓一大把的,充其量算個記名弟子罷了。可那個白眉毛就不一樣了……能夠領悟無上劍道的人,就算在當年的門派裡面,也是可以正式列入門牆,得到重點培養的。」

    吳解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驚嚇已經足夠多了,未來大概幾年裡面都不會再感覺到驚訝了。

    自從認識茉莉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茉莉對當代的修士有這種嚴肅的正面評價啊!

    那個白眉毛的帥氣青年,竟然是即使在昔日無上神君門下,都能有一席之地的天才人物!

    「那個睡覺的呢?」

    「不值一提,師傅你都能砍死她。」

    吳解暗暗鬆了口氣,要是連睡覺的狐狸精都是絕代高手的話……唉,其實也差不多啦……

    大概是跟羅徹的激戰消耗太甚,他覺得自己的腿有點軟,臉上的肌肉也有點抽搐,以至於實在不能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只好儘量擠出笑容,客客氣氣地行禮,然後恭恭敬敬地問︰「晚輩青羊觀吳解,拜見兩位前輩!不知兩位前輩召晚輩前來,有什麼吩咐?」

    「你認識我們?」中年人笑呵呵地問,「不對啊……以你的道行,沒理由能記得我的長相啊……」

    吳解心裡又是「咯 」一聲,這中年人所說的,乃是飛昇祖師們特有的異象「不留痕」。除非是道行深厚之輩,否則就算跟他們相處再久,也記不住他們的相貌。

    這是因為他們已經不是凡間之人,他們的容貌本身就具有神秘的力量,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異象。

    綜合茉莉和這中年人自己的說法,很明顯,這是一位修道大成,即將飛昇的祖師級人物!

    「晚輩只是覺得兩位前輩氣度非凡……」

    「氣度非凡那是肯定的,他走在哪裡都氣度非凡,十個人能被他嚇死九個。」中年人依舊笑呵呵的,但說話卻頗為輕佻,惹得白眉青年冷哼一聲,吳解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沉重了許多,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好在中年人又是呵呵笑了兩聲,將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吳解這才緩過氣來,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哈哈,年輕人眼力不錯,那麼我來介紹一下吧。我身邊這位帥氣得可以去大漢國國都最大的青樓競選金牌牛郎的……好吧,名字不提,我一般都叫他變……白頭,你看他頭髮很白嘛。」

    「胖子,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白髮青年的聲音帶有一種金屬的質感,聽到他說話,吳解覺得似乎有人在自己面前揮劍一般,劍風陣陣。

    「那可不行!我眼看著就要飛昇了。再不趁著現在多開開玩笑,等我飛昇之後,天下還有誰肯跟你這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孤寒鬼聊天?難不成你打算抱著劍說話嗎?」

    「我可以不說話。」

    「……白頭啊,那樣你就真的成變態了!」

    「世人怎麼看我,跟我有什麼關係?嘴巴長在他們身上,我總不能因為他們說我閒話,就拔劍一路砍過去吧。」

    「所以你不要總是想著拔劍砍人……你回憶一下,這輩子除了拔劍砍人之外,你還做過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我滅過十幾個門派,砍碎過好幾座著名的仙山,還丹七八轉乃至於渡劫的,我也殺過不少。」

    「那不還是砍嗎!你就不能找點更有意義的事情做做?」

    「舍劍之外,我別無他物。」

    「……所以說,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成變態!」

    「難道你就比我好?整天扛著鍋子到處竄,踫到投緣的就拉著別人吃吃喝喝……你能不能有點還丹高手的矜持?你知不知道以你的輩分,已經是各大門派太上祖師這個檔次的了?」

    「我本來就是廚師,以飲食入道,如果因為道行高了就失去了一顆平常心,又怎麼能夠修煉到現在的地步?」

    聽著這二人的對話,吳解心中猛地一亮,終於猜到了這兩人的身份。

    天下散修之中最為傳奇的兩位,在很多地方甚至已經被供奉為神靈的絕代高人。

    灶神張廣利,劍神棄劍徒!

    張廣利是出身草根的典型散修,原本只是個廚師的他偶然得到了一套很普通的修煉法門,然後自己一邊修煉一邊研究,修煉有成之後遊歷天下,得到了不少際遇,最後終於成就一代宗師。

    這位前輩最著名的習慣就是隨身帶著灶具,喜歡通過烹飪來施展法術,曾經一桶飯吃飽上萬人,也曾經一鍋湯煮熟掀起洪水興風作浪的龍君,但他最有名的還是起死回生之術——天下神通之士雖多,可真正以起死回生著稱的寥寥無幾,他就是其中之一!

    相比留下無數傳奇的張廣利,棄劍徒的事蹟就少了很多,也單調很多。正如張廣利所說,這位絕代劍神一輩子似乎就是在拔劍砍人。只不過所有面對他的敵人,只要沒來得及逃走,都被他給砍死了。

    不管有多少人,不管有什麼佈置,不管用什麼法寶,也不管道行有多高。總之只要跑得慢,統統一劍砍死。

    如果說張廣利的「灶神」之名背後是各種詼諧傳奇的故事,那麼棄劍徒的「劍神」之名背後就只有堆積如山的屍骸!

    吳解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正想開口,張廣利突然一笑,朝著牆上一揮袖子。

    白粉牆壁頃刻間化作巨大的屏幕,屏幕裡面映出了城牆邊的景象。

    被無數人群裡裡外外圍得水洩不通的小空地上,優哉游哉端著鍋子在煮湯的張廣利哈哈大笑,高呼一聲「出鍋嘍!」便將那一鍋已經燒得滾燙的酒水朝著地上潑去。

    酒水落地,五六個身影滾了出來,他們一個個臉色酡紅,醉眼朦朧,好像醉得不輕。

    吳解仔細看去,卻見這些人都穿著軍裝,儼然就是當初橫七豎八死在地上的士兵們!

    當時他來遲一步,只見到這些士兵們屍橫當場。雖然殺了羅徹,為他們報了仇,但終究無力回天,心裡多少有幾分遺憾。卻不料張廣利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大神通,將死去很久的人都給復活了!

    那些士兵的家屬們急忙衝過去,抱著還醉醺醺不明所以的親人又哭又笑。而圍觀的眾人則議論紛紛,不知道從誰開始,人們紛紛朝著張廣利跪拜,高呼「神仙」。

    只是還沒等他們跪下,張廣利已經收起鍋子,笑著一步邁出,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著這一步,一個透明的身影回到了張廣利身上,牆壁也終於恢復了原樣。

    看到這一幕,吳解再也沒有懷疑,躬身拜下。

    「晚輩見過灶神張前輩,劍神棄前輩!不知兩位前輩喚晚輩前來,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他本擬這兩位前輩有大事吩咐,結果卻不料被張廣利拖著坐下來,喝酒吃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的狀態已經完全恢復,正想再問問還有什麼事情要交給自己去做,棄劍徒卻開口了。

    「剛才那人威脅要殺全城的人,你為什麼不住手?」

    吳解愣了一下,隨即回答︰「他今日能用全城上萬人來威脅我,日後肯定就能做更加喪心病狂的事情,只要能力足夠,十萬人百萬人他都會殺……我怎麼能放過他!」

    「可這樣的話,全城的人就要給他陪葬了。」

    「我會盡力阻止,阻止不了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你不覺得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嗎?」

    「害死他們的是羅徹,不是我。」

    「可這無邊殺孽,你卻免不了要沾上一份。沾了這份殺孽,日後想要渡劫飛昇,可就難了!」

    「我要是連這樣一個惡棍都放過了,又哪裡談得上什麼渡劫飛昇?何況我如果明知他是這麼喪心病狂還放過他,日後他犯下的罪孽,我難道不要負責任嗎?」

    「這麼一來,你豈不是左右為難?怎麼都要沾上殺孽,不覺得吃虧嗎?」

    吳解被這些話逼得越來越鬱悶,終於忍不住大聲說道︰「哪裡顧得了那麼多!砍了他再說!」

    這一聲說出來,他頓時覺得孟浪失禮,正要道歉,棄劍徒卻哈哈大笑起來。

    「說得對!面對這些窮凶極惡之輩,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砍了再說!」

    他說著抬手一指,點中了吳解的眉心。

    「你的性格很合我的胃口,但你劍術實在太糟糕,好好練練吧!」

    隨著這一指,一股沛然劍意傳入了吳解腦海之中,讓他頓時就呆在那裡。只見無數劍影在精神世界中翻騰,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才將它們歸納起來,化為一道道神妙凌厲的劍勢。

    吳解深深地吐了口氣,睜開了眼楮。卻發現時間早已入夜,自己孤零零坐在深夜打烊的酒店裡面,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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