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天書奇譚 作者:楚白(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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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3-5-30 21:14: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4 2591709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30
第3卷 第十五章 登山

「呼!呼!這座山究竟怎麼回事啊!」陶土喘得像一隻生了重病快要死掉的老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除了抱怨之外,已經連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吳解的情況比陶土好一些,至少還能站得住。但他的臉上身上大汗淋漓,甚至連衣服都被汗水給浸透了,濕淋淋貼在身上,讓悶熱的空氣顯得更加的濕熱難耐。

在他們旁邊,冷面劍客解銘寰同樣一身大汗,被汗水打濕的長發亂七八糟,讓他顯得十分狼狽,全無半點往日的冷酷氣息。

駱瑜的情況比他們好很多,她的額前出現了奇異的符號,除此之外看不到明顯的變化。不過只要注意一貫優雅端莊的她現在居然不顧風度地坐在石頭上,就知道她也累到了極點。

狼狽的不僅僅只有他們,五十多位求仙者此刻全都差不多,一個個疲累欲死,在牛角峰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造成這種結果的,就是眼前這座看起來很普通的牛角峰。

這座山的確有點陡峭,不過有一條還算整齊的石階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頂,一級一級的石階攀爬起來並不困難,道路兩邊還有用鋼鐵製造的扶手。

僅僅就外表看來,爬山似乎應該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然而外表和內在根本是兩碼事!

一旦踩上那條石階,立刻就有無形的壓力落下來,越往上走,壓力越大。到最後這股壓力簡直就像是一座山壓在身上,別說那些文弱書生,就算是吳解和解銘寰這種絕頂高手也堅持不住,被壓得跟馱著石碑的烏龜似的,根本站不住腳,只能一點一點往上爬。

可即使用那麼丟臉的方式,當他們爬到半山腰的時候,也終於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再也堅持不住,骨碌碌摔了下來。

若非山腳下有仙人佈置的陣法保護,只怕五十多個求仙者已經摔成了一地的肉餅!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才慢慢回過氣來。不過看著那座高高的山峰,看著那條一直蜿蜒到山頂的石階,即使最勇敢最堅強的人也不禁有點腿軟。

「仙人是什麼意思啊?這分明是不讓咱們上去嘛!」之前那個跳出來問問題的光頭湊到吳解他們旁邊,抱怨道,「我平常就算扛一隻羊爬山,也從來沒這麼吃力過!」

「我可以扛兩隻羊。」附近的一個大塊頭嘟嚷,「像這樣的山,扛著兩隻羊上去,也就小半個時辰吧。」

吳解也很納悶,將目光投向駱瑜。

要說這裡有誰對求仙之類事情很熟悉,那麼應該非她莫屬了!

雖然那位神丹安家的安子清安大少爺估計也很內行,不過大約是上次被打得太狠留下了心理陰影,只要吳解靠近,安大少爺立刻就會臉色發白手腳發軟,距離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甚至會站立不穩癱軟下來——因為擔心他可能口吐白沫弄髒了自己的衣服,所以吳解沒有試著走到他面前過。

駱瑜稍稍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頭髮,抬頭看著那條奇異的石階,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青羊觀的通天路,果然名不虛傳!」

「哦?」

「通天路?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駱姑娘快講!」

一見她真的知道些什麼,之前還疲憊欲死似乎站都站不起來的求仙者們立刻恢復了活力,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想要問個究竟。

但還沒等駱瑜繼續說下去,一個平靜而略帶著苦惱的聲音就在距離他們不到兩步的地方突兀地響起。

「你知道額外的消息,那是你的優勢,我對此沒有意見——但說出來的話可不行。」

吳解他們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只見那位之前冒充郵差的李無傷仙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平靜地看著這邊。

這裡有不少在俗世江湖中稱得上絕頂高手的人物,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覺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是剛剛來到呢?還是一直就在這裡?

見眾人都看著自己,李無傷依舊保持著無喜無悲的撲克臉,用平靜地聽不到任何抑揚頓挫的語氣說:「爬上這座山,就是對你們的考驗。能上去,就可以拜入仙門;上不去的,就只能回家——提示之前已經給你們了,在爬山的過程中領悟到這條山路的奧秘,也是考驗的一部分。」

他的話說得這麼直接,大家都沒辦法再爭辯什麼,只得遺憾地散開,各自看著山路出神。

過了一會兒,吳解咬咬牙,又站了起來,沿著山路向上攀登。

情況和上次一樣,明明在石階之外一切正常,但當他踏上石階之後,就陡然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落了下來,整個人的重量似乎一瞬間增加了許多,步履立刻沉重起來。

「茉莉,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

「大概是什麼增加重量的法術吧,估計法術的核心在山腳下,你距離核心越遠,身體的重量就被增加得越多。」茉莉不是很確定地說,「我記得有一種禁空法陣就是同樣的道理,距離地面越遠陣法威力越大,所以可以阻止沒有得到允許的傢伙在天空飛行。」

「那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這種陣法存在致命的缺點,破起來很簡單,師傅你聽我說——」

茉莉興致勃勃地正要講解,杜若突然憂心忡忡地插嘴勸道:「老四啊,你真的打算跟這個陣法對著干?不怕惹麻煩嗎?」

吳解一愣,仔細想了想,發現的確有這個問題。

仙人們設計這條路,絕對不可能是為了考驗求仙者們有沒有破陣的能力——要是真的有能力破了陣法,哪裡還用得著求仙!

如果他真的破陣而過,結果肯定不會是求仙成功,而是被仙人們嚴加盤查,輕則趕出山門,重則……

這就像是一個人參加奧運會,一百米跑個九秒,大家會說他是飛毛腿;但如果一百米只跑了一秒,那迎接他的絕對不會是金牌和鮮花,而會是大群大群的科學家,以及每天各種各樣無休止的研究。

事有反常必為妖,這道理無論在哪個世界都行得通。

既然茉莉幫不上忙,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咬著牙,頂著壓力,一步一步朝著山頂走去。

每往上走一步,壓力就多了一分,到後面他已經將全身的力氣都發揮到了極點,卻還是難以抵抗那份無可比擬的巨力,慢慢地彎下了腰,再慢慢地站立不住,不得不趴在石階上以節省力氣。

抬頭看去,大概還有接近一半的路。

情況和上次沒什麼不同,如果他努力爬的話,或許還能再爬個二三十級台階,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肯定有什麼不對勁!」吳解並沒有急著往上爬,而是趴在那裡沉思,仔細回憶出發之前仙人周洲說過的話。

心意要誠。

怎麼才算是「誠」呢?

他暗暗琢磨著。

莫非……是要求「專心」嗎?

他暗暗點了點頭,慢慢地深呼吸,儘量平緩心情,心中什麼都不去想,只專心地想著「爬山」這個念頭,試探著朝上爬去。

一級台階,兩級台階……不知不覺間,他一口氣爬上了超過三十級台階,距離山頂又近了一大截!

壓力並沒有增加!

他不由大喜,結果就在大喜的瞬間,身上的壓力陡然增加,猶如一塊巨石當頭砸下,砸得他直接翻身栽向山腳,摔得比上一次還重。

但他一點也沒有覺得疼痛,而是在落地之後立刻就翻身爬起來,忍不住哈哈大笑。

「心意要誠!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了!這條台階其實並非真的在增加我的體重,而是將我心中的雜念不斷放大。我爬得越高,它就把雜念放大得越厲害。只有心無雜念,才能不受阻攔,爬上山頂!」他在心中興奮地說,「我現在已經有把握了!」

「老四啊,我覺得你應該歇一歇。」杜若並沒有像茉莉一樣歡呼,而是擔心地勸道,「你先是那麼疲憊,現在又突然大喜,體力恐怕已經有點透支。再摔一次的話,整個今天都別想爬得起來了。」

吳解這才發覺自己果然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甚至於腿肚子上的肌肉都在顫抖,如果不是極度的歡喜和興奮支撐著身體的話,恐怕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急忙坐下休息,讓自己可以盡快恢復體力。

而這個時候,在他的行動提示下,已經又有幾個求仙者隱約猜到了點什麼,開始試探著向山頂爬去。

這次他們爬得很慢,但卻全都比之前爬得更高——雖然終究還是沒有人能爬上去。

想要一路上都保持著心無雜念的狀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看來你們應該明白了。」李無傷看著他們,正想再說點什麼,臉色突然一變,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位仙人一貫都很平靜地面無表情,像現在這種大吃一驚的樣子,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到。

「奇怪!怎麼又有人進來了?」他小聲嘀咕著,手一揮,面前出現了浮在空中的透明投影。

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一步一拜,正在沿著青牛鎮的石板路緩緩前行。

他的動作無比熟練,臉上的表情無比虔誠,滿是塵土泥污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熠熠發光,令人難以直視。

在投影之中,他的身上有一股純白的光芒騰起,將一圈青光攔在外面,絲毫沒有受到阻礙,堅定地前進著。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32
第3卷 第十六章 孝子

仙門招考的最後一關,眼看著已經有所轉機,求仙者們開始有人找到了過關的方法,但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一個不知道什麼來路的落魄男子,一步一磕頭,闖進了青牛鎮。

「不對啊!陣法不是關閉了嗎?他怎麼進來的?」李無傷滿臉驚訝,盯著那中年人看了好一會兒,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點名堂來似的。

可他終究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於是儘管他很疑惑很納悶,最終還是選擇了按照規矩辦事:「不管他是來幹什麼的,總之已經錯過了拜師的時間,無緣就是無緣!」

他似乎是要用這話來說服自己,深深地嘆了口氣,抬起右手,衝著投影一揮袖子,只見投影中一股青色的旋風騰起,朝著這中年人吹去,像是要把他捲到鎮外似的。

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所有人的預料,這股旋風吹到那中年人的面前,便被他身上的白色光芒攔住,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都沒能奏效。

「咦?!」李無傷驚呼一聲,正要再有所動作,將岸已經隨著一股黑氣出現在旁邊,攔住了他。

「別白費力氣了。」自從和吳解、渡空大師一起編纂了《細菌論》之後就不見蹤跡的將岸搖頭說道,「至誠至孝,感天動地。別說是你,就算師尊來了,也沒辦法攔得住他。」

「而且你沒看出來嗎?他口鼻間早已沒有呼吸,生機早已斷絕,之所以能夠一直來到這裡,完全是憑著一股孝心和誠意支撐——這份心意連生死都可以超越,在它面前,你我這數百年的修行,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似乎有點索然,揮揮手,一股黑氣帶著大家回到了青牛鎮。

「今天我們有大事要處理,大家先好好休息吧。反正今天才是五月初一,到五月初五還有好幾天呢。」

說完,將岸和李無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不知所措的求仙者們相顧茫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駱道友你看得出來嗎?」這個時候,吳解自然就想到了修仙常識百科全書駱瑜,低聲問道。

駱瑜皺眉想了一會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猛地瞪大,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來。

「……不可能吧!」她自言自語,連連搖頭,「絕對不可能!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你究竟在想什麼啊?說出來大家一起合計合計不行嗎?」吳解好奇地問。

駱瑜嘆了口氣,慢慢地說:「古老相傳,一個人如果心意誠摯到了極點,就能感天動地,化不可能為可能。」

「比方說曾經有一個將軍,率領一群士兵扼守一處關隘,和數不清的敵人戰鬥。他戰鬥了幾天幾夜,部下們全都戰死了,他自己也受了無數的傷,但依然死戰不止,讓敵人無法突破。直到最後援軍抵達,敵人無可奈何地丟下數不清的屍體撤退。這時候他終於停止了戰鬥——而當援軍來到他身邊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死去,身上幾乎找不到一處沒有受傷的地方,血差不多流光了,整個人幾乎成了乾屍。」

吳解等人想像著那具遍體鱗傷、灑盡熱血的英魂無聲酣戰的景象,不由得暗暗打了個哆嗦。

「還有一次,一個窮書生和一個大家閨秀約定私奔。二人商量在橋下見面,結果那天夜裡大雨,山洪暴發,整個橋都被沖垮了,只剩了一根橋樁。女的傷心絕望,不久就出嫁了。出嫁的路上,花轎路過了那座橋的殘骸,這時候洪水已經退了,只見一個被水泡得幾乎變了形的身體依然死死抱住那根僅有的橋樁,將它猶如釘子一般釘在河裡。」

遙想那書生為了堅守承諾等待愛人,以文弱之身將一根橋樁在洪水中硬是釘住的景象,吳解等人忍不住又是一番唏噓。

「類似的例子還有一些,說多不算多,說少不少。這千把年來,也積累了好幾個。但我實在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親眼目睹這一幕!」駱瑜的眼中閃爍著感動的光芒,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悠遠。

吳解他們也不禁感慨萬分,為一段傳奇在自己面前上演而震撼。

然而,傳奇並沒有這麼快就畫下句號。

午飯剛過不久,主持這一輪選拔的周洲和李無傷就將求仙者們召集了起來。

「早上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吧?」先開口的是周洲,他一如既往的充滿了潦倒窮酸的氣息,沒有半點仙人的威嚴感,「那是一位來自南海郡雙月港的百姓。他是個啞巴,人也有點傻。他的父親年輕時候就死了,母親將他和弟弟拉扯大……算了,不提這些!」

周洲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他母親眼睛瞎了,他出門尋找給母親治病的方法,不幸生了重病,在生病期間,祖上留下的仙緣竹牌發動,他憑著竹牌的感應,一步一磕頭,雖然在半路上就已經氣絕身亡,但一股至誠感天動地,硬是拖著死去的身軀來到了這裡……」

眾人不由得聽呆了,好幾個心腸軟的已經忍不住留下淚來。

「可惜他來得不是時候!」一向冷淡的李無傷也忍不住長嘆一聲,「幾位長輩都在閉關,唯一一位沒有閉關的出門辦事了;我們幾個必須維持仙門選拔期間的大型陣法運轉,無法分身……」

「不能等仙門選拔之後再派人去嗎?」安子清忍不住問,「他的老娘都等了那麼久了,再等等也沒關係吧!」

李無傷沒有說話,而是周洲嘆道:「大師兄為他母親占卜了一卦,他母親已經身患重病,如果沒有仙門靈藥的話,熬不過後天夜裡。」

眾人相顧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人的孝心能夠感動天地,但命運卻給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那召集我們幹什麼呢?」一個求仙者忍不住問,「難道要我們去給他母親送藥嗎?」

講經堂內的感傷氣氛頓時被這句話打破,求仙者們臉上紛紛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仙門的規矩不容改變,五月初五不能爬上牛角峰,就會失去仙緣。而如果現在趕到南海郡雙月港的話……從青牛鎮到雙月港,差不多有兩千里!而且一路上還有許多的山嶺河流阻礙,就算騎著日行千里的寶馬,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四天裡面打個來回!

「就算我們想去也來不及了吧……這都下午,兩天半的時間,無論如何也趕不到雙月港啊……」有人低聲嘟嚷,「我們又不會飛……」

這話說出來,很多人都連連點頭。

「也不是所有人都沒辦法的,比方說這裡有個人就能及時趕到。」安子清突然冷笑起來,用因為傷勢並未痊癒還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龍宮出產的寶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兩天半的時間,足夠它跑出兩千里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聚集在駱瑜身上。

他們的注視讓駱瑜十分不安,而安子清的話語更是猶如一根鋼針,刺得她難過不已。

「只不過呢,就算是龍馬也未必吃得消連續狂奔。去的時候來得及,回來就未必來得及了——想必堂堂龍君的下屬,是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凡人拿自己的仙緣開玩笑的吧?」

駱瑜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冷冷地反問:「你們安家有秘法神行符,為什麼你不用神行符趕路?如果用它的話——」

「我為什麼要浪費神行符!」安子清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的話,「神行符是老祖發給我們在危急關頭救命的,每個人只有那麼幾張,不管因為什麼原因用掉都不會再發。我為什麼要為別人浪費自己保命的寶貝?」

他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他感天動地,那就讓天地幫他唄!反正他感動不了我!我才不會浪費一張神行符去幫他送藥呢!」

「那麼你呢?你會浪費自己的仙緣去幫他完成心願嗎?」安子清的笑容充滿了譏誚和快意,「你一定也是不會的,對嗎?」

駱瑜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很想大吼一句「我去送藥」,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麼一個機會,冒著被仙人責罰的風險一直走到了現在,眼看著仙緣可期,眼看著有可能擺脫龍宮侍女的身份……她實在沒辦法放棄。

就算是再怎麼為那位中年啞巴的孝心感動,她也沒辦法拿自己的仙緣去冒這個險!

一片尷尬的沉默中,吳解突然長嘆一聲,走上前去。

「算了,我跑一趟吧。」

「你有辦法日行千里?」李無傷問。

「嗯,以我的功力,不考慮消耗狂奔的話,一天跑上千里也不是不行。」

「但你能跑幾天?」周洲問。

「兩三天應該還行,反正肯定來得及送藥。」吳解笑著說。

仙人們還沒繼續問話,陶土已經忍不住了,不顧可能惹得仙人生氣,大聲叫喊:「吳大俠你瘋了嗎!就算是你,狂奔兩天之後也累垮了吧!到時候還怎麼來得及跑回來呢!」

吳解笑了笑,沒有回答。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真來不及的話,也就認命了。

這個決定讓眾人不由得為之語塞,連仙人們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你真的打算去送藥?」周洲皺著眉,很嚴肅地問,「這一路可不好走!就算你的修為臻至後天巔峰,想要在兩天半的時間裡面跑到雙月港,也是很不容易的!」

「不算太難,我的體魄比一般的後天武者更強一些。」吳解很從容地說,「我不會拿一條人命開玩笑的。」

「可是——」李無傷正要說話,將岸突然乘著黑氣出現,一揮手讓他不要再說。

「去吧!」將岸深深地看著吳解,點了點頭,遞給他一個玉瓶和一塊竹牌,「瓶子裡面是藥,竹牌能夠顯示道路。」

「如果你能夠及時回來,我們歡迎;如果你來不及回來,我幫你聯繫渡空。」

吳解微微一笑,接過玉瓶和竹牌,向眾人拱手為禮,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我會及時回來的!」聲音猶在空中迴蕩,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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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十七章 趕路

從青牛鎮到武安縣的黃土路上,一個年輕的身影正在以比駿馬更快的速度狂奔。

「師傅啊!冒著失去仙緣的危險替那個人完成遺願,我覺得你有點傻啊!」

「或許吧。」

「老四啊……來不及趕回去的話,難道你真的打算去安貧寺當和尚?」

「我記得渡空大師說過可以當俗家弟子的。」

「死去的娘親啊!女兒無用,沒能保護好自家弟弟,讓他出家當了和尚啊!」

「喂喂!我明明說了是俗家弟子啊!」

吳解一邊飛奔,一邊在心中和茉莉、杜若閒聊——與其說是閒聊,不如說是在扯淡。

不過他東拉西扯了半天,最終還是不得不解釋自己的動機。

「只是感動罷了。」一張嘴哪裡說得過兩張嘴!被追問得實在沒辦法躲過去的時候,他只好老老實實地說,「那人又有點傻,又是個啞巴,還生著病。可就是這樣,出於一片孝心,他還是一步一磕頭來到了兩千里外的青牛鎮,這份孝心連天地都為之感動,我又不是鐵石心腸,被感動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嗯,很有道理!當時我也很感動啊!」杜若聞言,連連點頭,「其實我並不反對你幫他完成遺願,只是一想到你進不了青羊觀就要去安貧寺當和尚,總覺得對不起你的爹娘……」

「咱們不提『當和尚』好不好!而且怎麼又扯到我爹我娘了!」

吳解氣得七竅生煙,正在和杜若打嘴仗,茉莉突然若有所思地問:「師傅……你只說了一半吧?」

「咦?為什麼你會知道?」吳解嚇了一跳,不料這都被茉莉給看出來了。

見吳解這麼驚訝,茉莉不由得意洋洋,挺著平坦的小小胸口,趾高氣揚地哈哈大笑:「不要小看活了億萬年的太古生物的直覺啊!」

吳解嘆了口氣,只好把剩下的一半原因也說了出來。

「我想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父母。」他黯然地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個世界的父母我還能夠盡孝,可那個世界的父母卻已經天人永隔,哪怕日後我真的修煉成無上神通,修為堪比神君,也是很久很久以後了。」

「我原本以為心中的痛苦已經被歲月抹平,結果發現,原來我還是放不下。」吳解沉默了少許,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修仙者追求本心,我的本心告訴我,我必須去!」

「我不是那種為了成仙可以拋棄一切的人,如果我不走這一趟的話,心裡的包袱就會始終放不下,就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真誠,也根本爬不上那條石階!」

杜若聞言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們人族真是麻煩!我們兔子就方便多了!爹媽是誰,根本不用管,只要自己過得快活就好~」

「茉莉啊,其實我有時候真的挺羨慕你,整天都那麼無憂無慮的……」

「我也經常都苦惱的!怎麼可能無憂無慮呢!」

「咦?」杜若好奇地問,「你在苦惱什麼?我看你每天吃吃睡睡很快活啊。」

「當然要苦惱!是先吃蘿蔔葉子呢?還是先吃蘿蔔根?醃蘿蔔是應該用糖呢?還是應該用鹽?……各種各樣煩心的事情太多了!我每天都發愁,愁得連頭髮都白了!」

「你不是白兔嗎?本來就是白頭髮的吧!」

「怎麼可能!我可是青春靚麗的美少女,本該有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才對!」

「……青春靚麗?少女?」杜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還是少女的時候,不知道是多少萬年之前吧!」

「你們別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好不好!我真是少女啊!難道沒聽說過少女永遠是少女嗎?」

「我倒是曾經聽說過『少女永遠十七歲』的傳說,不過那個少女想必也就是個普通的修仙者,年齡恐怕連你的零頭都不到……」

「茉莉前輩啊,你不是說『滄海桑田都看了無數回』嗎?天底下哪有年紀大到你這個地步的少女啊!」

一路說說笑笑,吳解心中的愁緒也漸漸散去。他知道杜若和茉莉是存心說笑話讓自己開心,不由得暗暗感動。

穿越到這個世界,再也無法見到地球上的親人和朋友,這誠然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但人不能總是回顧過去的悲傷,而應該珍惜現在的幸福,好好對待身邊關心自己的人!

一邊聊天一邊趕路,他不一會兒就跑到了武安縣。

後天巔峰高手不顧體力狂飆的時候,速度堪比寶馬良駒,耐力更是遠超駿馬之上。當初馬車走了一天半的路,他卻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就跑完了。

按照地圖,從武安縣這邊渡過大赤江,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一處小鎮。再從那個小鎮向東一路前行,很快就能來到小赤江的源頭。沿著小赤江順流而下,江水入海的地方就是雙月港。

這是吳解在路上對照地圖找出的最快捷的道路。雖然一路上可能有很多風險,但比起別的道路卻可以節省很多的路程,更重要的是順流而下的時候可以非常方便地確定方位,完全不用擔心迷路。

他不怕危險也不怕辛苦,但他很怕自己在崇山峻嶺間跋涉的時候一不小心迷了路,耽誤了大事。

君不見當年飛將軍李廣威震西域,令匈奴人既敬且畏,結果卻因為迷路而落得貽誤軍機拔劍自盡的下場嗎!

迷路,永遠是英雄好漢們最可怕的敵人!

武安縣的情況和他上次來到的時候並沒什麼區別,如果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就是他在縣城裡面看到了不止一個被淘汰的求仙者。看樣子他們是鐵了心要在這裡住下,生活在距離仙人最近的地方。

或許很多年之後,當青羊觀再次開啟山門之時,他們的子孫後代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青牛鎮,繼承祖先的遺志,繼續踏上求仙之路吧……

吳解在碼頭上沒有找到能夠載著他橫渡大赤江的船隻——現在正值汛期,大赤江的水流非常湍急,一般的船隻和一般的船工根本不敢試著橫渡大江,而有實力有勇氣這麼做的人,碰巧不在。

吳解接連問了幾個船工,確認了這個糟糕的消息。於是他就再也不願意等了,走到江邊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腳下發力,直接朝著滾滾激流中衝去。

「快來救人啊!有人跳江!」

不止一個人驚呼起來,不過驚呼聲很快就換成了另外一種。

「快來看啊!有神仙踏波渡江啊!」

吳解當然不是神仙,但作為半隻腳踏入先天境界的武道強者,只要他不顧體力的消耗,將速度提升到最快,的確是能夠短時間內踏波而行的。

只要你腳踩的速度足夠快,水面同樣可以給你提供足夠的支撐力。連地球上都有能夠在水上暫時奔跑的鳥類和蜥蜴,吳解堂堂一個仙俠世界的絕頂武林高手,憑藉超高速踏著波浪衝過大赤江,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但這一番狂奔消耗也是極大,當他終於渡過了大赤江,來到了對面江岸上的時候,已經雙腿發軟呼吸急促,累得連氣都喘不勻了。

吞下了幾顆人參丸補充元氣,又休息了大概兩刻鐘,吳解這才恢復了一些精力,沿著小路繼續向前跑去。

這條小路崎嶇不平,猶如一條草蛇匍匐在山嶺中蜿蜒向前,路邊找不到很明顯的標誌,甚至不止一次連路都消失得找不到。如果吳解沒有將岸贈送的那塊猶如電子地圖一般能夠隨時顯示周圍地形和道路的竹牌,只怕早就已經迷路了好幾回。

即使這樣,他也是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才趕到了那個小得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鎮。

「客官您打算沿著小赤江去雙月港?」當吳解在本鎮唯一的客棧兼酒家兼雜貨店裡面吃晚飯順便打聽消息的時候,兼職店小二和廚師的胖掌櫃想了想,低聲說,「如果您比較有膽量,水性又比較好的話,小人倒是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快說!」吳解忍不住有些著急,大聲追問。

掌櫃的將手指豎在嘴巴前面「噓」了一聲,示意他低聲些。然後看看左右,確定的確沒人注意這裡,才湊到他面前,用只有他才能聽清的聲音說:「明天一大早,排幫的木排就要出發,沿著小赤江一路向東——這個速度是非常快的,據說一晝夜間能行千里。雖然小的不清楚它是不是真的能一天就走上千里,但至少比您自己趕路快多了!」

吳解聞言仔細考慮了一番,接受了胖掌櫃的建議。他給了胖掌櫃一小筆錢,然後在這位當地人的指引下來到了位於鎮外河邊一處貼近河灘的空地上。

在這片空地上,至少有上百棵大樹被砍伐下來,正在被一一修剪成原木的形狀,然後綁成木排。而在旁邊的河灘裡,不少已經做好的木排正被繩子拽住,隨時都可以出發。

主持將要進行的木排運輸的排幫管事叫陸嘉,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他皮膚黝黑,臉上佈滿被風吹多了裂口,眼角還有點爛,唯獨精神看起來很好,透露出一種飽經風霜的老江湖特有的穩重氣質,讓吳解不由得聯想起當初賑災隊裡面那位爽朗健談的老鏢師。

陸嘉聽了吳解的來意之後,根本沒有考慮就答應了吳解的請求,讓他明天早上和木排隊一起出發。

「你一個郎中都肯為了俠義之心冒著風險到兩千里外送藥;我們這些本來就吃風險飯的人,怎麼能夠連你都不如呢!」

他這麼說著,帶領吳解來到了一條已經製作完畢的木筏上。

「今天就麻煩你在這木筏上將就一夜,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出發。」

當吳解問及木筏的速度時,這位陸管事大笑著拍胸口保證,一定能夠及時趕到。

「從這裡到雙月港,除非遇到什麼大麻煩,否則兩天之內肯定能到。你在木筏上等我們的好消息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木筏在如同雷霆一般轟鳴的水聲中解開了系在岸上的繩索,沿著湍急的小赤江順流而下,速度簡直比狂奔的駿馬更快!

吳解坐在木排前段,看著兩岸的景物不斷向後移去,感受著潮濕的河風正在激越地吹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樣子,一定能夠及時趕到!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36
第3卷 第十八章 排幫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咦!吳大夫這首詩寫得好啊!聽起來很順口!不過那個白帝是誰啊?江陵又是哪條江啊?為什麼兩邊都是猴子?」聽得吳解在那裡詩興大發,陸管事不禁湊過來打趣。

吳解一愣,笑著解釋說:「這詩不是我作的,是個叫李白的詩人寫的。具體寫的是哪裡,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小時候就學過這首詩,看現在的景色跟這首詩很合適,忍不住就說出來了。」

「哦……不過這詩是真好!很有氣勢啊!而且真的很適合我們!不瞞你說,這天下行船的人雖然多,可能夠一日千里的卻只有我們排幫!」陸管事幾句話不離本行,很快就自豪地談起木排有多快,平常有多大的風險,在驚濤駭浪激流洶湧之間多麼驚心動魄……

他的口才並不怎麼好,但勝在情真意摯,說的又是平常切身經歷的事情,講得生動翔實,如同身臨其境一般。聽得吳解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木木然只是出神。

一個早上不知不覺就這麼過去了,午飯過後不久,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船工突然大叫:「要過峽了!」

隨著這句話,整個木排隊上的所有人全都緊張起來,每一個人都舉起了竹篙,隨時準備應付危險情況,而陸管事更是向吳解打了個招呼,叮囑他暫時不要開口,然後帶著兩個人,從木排上的小帳篷裡面端出了一門大鼓架在船頭。

「這是要做什麼?」吳解在心中疑惑地問,「你們誰知道的?」

杜若搖頭,茉莉更是搖頭。

或許衛疏知道,然而衛疏的靈智早就被抹去了,成了只會執行命令的傀儡,甭管問他什麼都沒辦法回答。

大概也就是過了一兩分鐘的時間,河道兩邊的山崖越來越高,距離越來越近,漸漸的猶如兩片屏風攔在左右,只有頭頂一條窄窄的天空,宛如青色的長龍,在群山之上蜿蜒。

流淌在山崖之間的河流漸漸變得狹窄,水流變得更加湍急,原本就很響亮的水聲此刻已經不像是天空中隱隱的雷鳴,而像是一個個炸雷在身邊轟響,不僅震得耳朵裡面嗡嗡作響,更在腦子裡面不斷轟炸,讓人頭暈眼花。

又過了一會兒,水流的湍急程度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在激流中前行的木排簡直就像是在天空飛翔一般,快得讓人心驚膽顫。

一個個浪頭撞在石壁上,轟然粉碎,迸散成無數的水花,更瀰散出漫天的水霧,將整個河面籠罩在一片迷茫的霧氣之中。抬頭看去,一道彩虹掛在頭頂不遠處,七彩繽紛,美不勝收。

然而這美景背後卻蘊藏著可怕的凶險:霧氣妨礙了視線,讓船工們看不清遠處的情況,也看不清隱藏在驚濤駭浪間的礁石;高速行駛的木排攜帶著可怕的動能,無論撞到礁石還是撞到山崖,都會讓堅固的木排整個兒支離破碎;哪怕只是擦到一點,也可能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這個時候整個木排隊上的所有人都已經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些經驗還不是那麼充足的船工雙腿已經開始發抖,而即使經驗最豐富的老船工臉色也免不了有點發白。

前方的朦朧的霧氣之中,山崖正在蜿蜒轉折;腳下湍急的白浪之中,潛伏著猶如凶獸一般的暗礁。只要稍不小心就會直接撞上去,然後連木排帶著上面的船工一起化作滾滾浪花之中的碎片。

時間似乎過的很慢,慢到吳解甚至看到了浪花在自己面前緩緩破碎的景象;時間其實又過得很快,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剛才還在前面的山崖就已經被遠遠地拋到了身後。

空氣似乎已經凝固了,吳解覺得甚至連動一動眉毛都有點吃力。他知道這是夾雜著水霧的狂風迎面吹來的結果,但「知道」於事無補。

然後,就在這幾乎被凝固的空氣中,響起了洪亮的鼓聲!

鼓聲在波濤中跳躍,在水霧中激盪,在山崖間迴響,在天空中轟鳴,帶著衝破一切的力量。它猶如所向披靡的鐵拳,擊碎了緊張的氣氛;又似無畏勇士的呼喊,讓船工們的心情漸漸恢復平靜。

吳解的眼睛猛地一縮——他突然注意到,在鼓聲響起的時候,原本順著激流飛一般前進的木排,速度突然變慢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他並沒看錯,真的是每一聲鼓響的時候,整個木排隊的所有木排都會慢上一些。

別小看這「慢一些」,雖然每一次都不多,但積少成多,木排隊的行進速度很快就顯著慢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風馳電掣一般,恢復到了讓人起碼來得及反應的地步。

船工們紛紛忙碌起來,他們拿著竹篙在木排上走來走去,不時地調整方向,讓木排不至於撞上山崖或者礁石,確保安全。

而陸管事就在最面前那個木排上揮動鼓槌,一下一下敲響激越的鼓聲。

鼓聲激盪澎湃,越傳越遠。

時間慢慢過去,一大隊木排就這麼在蜿蜒的河道里面疾馳,直到天色微暗的時候,之前那位老船工又大吼一聲:「要出峽啦!」

所有的船工都放下了手上的竹篙,整個人趴在了木排上,吳解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趴了下來。

「抓緊!」一個在他旁邊的船工出言提醒,他才發現船工們都已經緊緊抱住了木排上一些可供抓牢的地方,將身體固定在木排上面。

於是他也照做了。

抬頭看去,整個木排隊裡面,只有陸管事一個人依舊站著。

他站在船頭,依舊在奮力擊鼓。

可這一次,他的鼓聲不再令木排減速,反而每敲一次鼓,木排的速度就快一些。

也就不到半分鐘的功夫,木排的速度已經恢復到之前那種飛馳一般的程度,甚至還在不斷增加!

「這是要搞什麼啊!」吳解不禁在心底嘟嚷——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有點擔心了。

木排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在水霧中穿行時候甚至發出了破空的呼嘯。

過了大概讓人覺得有一年那麼久的十來秒鐘,兩邊的山崖猶如斷裂一般突兀地消失,前方猛的開闊,重新見到了藍天白雲,還有天地相接之處那模糊的地平線。

吳解心中一鬆,但卻又陡然發現了不對勁。

為什麼……他感覺現在的位置很高,簡直就像是在山頂上?

還沒等他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鼓聲猛地巨響,然後他只覺得身下一震,一直在激流中飛馳的木排竟然離開了水面,在空中滑翔!

吳解驚訝得長大了嘴巴,即使被灌了滿嘴的風,也忘了合上。

他向著前方看去,看到的是一條蜿蜒的江河如同伏在蒼茫大地上的巨龍;他向下看去,看到的是正在飛速接近的水面。

而當他回頭看去的時候,看到了前世今生見過的最壯麗的大瀑布!更有影視節目中使用電影特技都未曾做出的壯觀場面!

一艘又一艘木排,正在鼓聲的指引下從瀑布上飛躍起來,在空中畫出一個個弧線,猶如一隻隻展開翅膀滑翔的巨大水鳥,撲向遠方的水面。

在它們的背後,是白茫茫彷彿巨大畫布一樣的瀑布。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鬼斧神工,才能將巍巍重山在這裡直接截斷,製造出如此巨大的落差;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神來之筆,才能繪畫出這樣一幅讓人心潮澎湃的壯麗景象!

一時間,他不禁看呆了。

隨著猛烈的震動,木排重新落到了水面,然後繼續向前駛去。

鼓聲依然在繼續,直到整個木排隊都已經回到了水面,繼續一路向前,才總算停了下來。

幾個已經站起來的船工飛快地衝到前面,兩個人一左一右扶住了頹然倒下的陸管事,其餘的人則小心翼翼地抬起那面神奇的大鼓,連著鼓槌一起搬回了帳篷裡面。

吳解也走了過去,只見陸管事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在微微發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甚至還在一片水腥氣中聞到了隱約的血腥味。

於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陸管事並不是有法力的仙人,而是在用一種特殊的神秘方法透支著自己的生命力,以保護船隊順利通過這峽谷和瀑布的天險。

「怪不得他們能做這個獨家生意,也怪不得天下再沒有這麼快的船!」吳解嘆了口氣,感慨萬千,「要是一輩子都留在吳家集的話,我肯定做夢也想不到這樣的景象,做夢也想不到有這種拿生命在拚搏的人!」

「是啊!他之前刻意沒跟咱們說這個,大概就是要讓咱們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目睹這一切吧——真是太讓人感動了!我突然覺得這輩子死得很值——要是沒有早死的話,哪裡看得到這樣的景色啊!」杜若唏噓不已,感動得熱淚盈眶。

「感動嗎?」吳解問。

「當然!」

「那咱們就做點什麼,幫幫他們吧!」

吳解微微一笑,找來了自己的藥箱,從防水的盒子裡面拿出了幾顆淡黃色、透出濃郁清香的藥丸,給陸管事服了一顆。

說來也怪,這顆藥丸吃下去,陸管事的臉色很快就開始好轉,大概也就一刻鐘的功夫,竟然恢復得跟沒事的人一樣了!

「吳大夫真是神醫!」他忍不住由衷地讚歎,「以往我每次護木排過峽,都要躺個三五天,運氣不好的時候甚至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想不到這次吃了你的藥,一下子就恢復過來了!」

吳解笑而不語,只是將盒子遞給他。

盒子裡面,大概還有三五十顆這樣的藥丸。

陸管事大吃一驚,急忙拒絕。

他並不是對醫術一竅不通的人,深知自己之前虛脫的情況是何等嚴重——那一番透支,已經大大損耗了元氣,躺個三五天甚至休息十天半個月,也只能恢復行動力而已,想要完全恢復健康,至少要修養兩三個月!

排幫的掌舵人們,歷來就是用生命在行船。他的師傅,他的長輩,祖祖輩輩的排幫掌舵人,沒有一個能夠活得過五十歲。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讓損耗到這個程度的身體恢復元氣,這樣的靈丹妙藥只怕全天下都不容易找到!

「收下吧,這東西我還多得是。」吳解淡淡地笑著,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東西他的確多得是,茉莉那一堆零食裡面隨便拿兩根陰乾磨碎,再配上一點不值錢的輔藥,用蜜糖調和搓成丸子就行。

事實上自從這人參丸做好之後,也不知道被杜若偷吃了多少……

然而這話是不能說的,說出來只怕會有大麻煩。

他不便說明,陸管事自然更不肯收下,雙方正在推讓,吳解突然皺起了眉毛,轉頭看向江岸。

在前方遠處的一處山岬上,有一座如飛鳥伸展一般雄偉的樓閣,樓閣附近影影綽綽許多人影,更有一股明顯的惡意從那邊傳來。

陸管事也從他的臉色裡面看到了不對勁,但這位管事顯然武功修為不是很高,沒有吳解這種幾乎就要踏入武道境界的絕頂高手才能獲得的非凡直覺,只能一臉茫然和緊張。

吳解猶豫了一下,問:「我們晚上會休息嗎?」

「會的,今天大家都累了,等轉過了前面那個彎,有一處灘頭。我們就在那裡休息,明早再出發。」

吳解點了點頭,笑了。

看樣子……今晚一定會很熱鬧吧!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39
第3卷 第十九章 夜色

在吳解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座樓閣頂樓可以俯視江景的包廂裡面也正有人在交談。

「郝教主您看,那就是排幫!」一個手上捏著兩枚核桃,滿臉橫肉,看外表就知道不是善類的彪形大漢指著江中疾馳的木排說,「他們人雖然不多,一個個卻都非常厲害,打起來跟不要命似的!」

「只是能打的話,易幫主你不會來找本座吧……」被稱作「郝教主」的,是一個眯著眼的中年人,他穿著有許多無意義修飾的華麗道袍,頭上用玉簪將髮髻立起,一邊說話一邊撫摸著自己的手背,看起來十分怪異。

易幫主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沒錯!要說打,我們飛鷹幫人多勢眾,大不了十個打他們一個,他們再能打也沒用!不過他們排幫每一次出動,都有會法術的帶頭——我們這些人打打殺殺還行,對上會法術的高人,那就沒辦法了……」

「原來如此。」郝教主微微一笑,眯眯眼裡面寒光閃爍,「那麼你請本座來幫忙,是要對付那個會法術的嘍?」

「郝教主您神通廣大,區區幾個排幫的蠻子還不是像拍蚊子一樣一巴掌就拍死了……」

「不必恭維,本座是世外之人,視紅塵中的名利如同浮塵一般,你的恭維對本座毫無價值。要本座出手滅了他們?可以。之前的價碼再加倍。」郝教主打斷了他的話,眯著眼睛陰陰一笑,「只要你付得起代價,區區一群排幫,本座今晚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易幫主一愣,臉色有些苦惱,退後兩步,和房門口一個笑眯眯的胖子商量了起來。

「老榮啊,那邊要價碼加倍才肯給咱們做乾淨了,你看怎麼辦?」

胖子剛才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話,此刻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唉聲嘆氣地說:「幫主,六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孕婦本來已經不好找了,再加倍的話……咱們找遍全縣也找不到啊!」

「就不能再想點辦法嗎?」

「四陰時的女人哪有那麼好找的!姑娘家的生辰八字,怎麼會告訴外人?何況還得是孕婦……難啊!太難了!」

易幫主皺著眉頭,將核桃捏得咯咯作響,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咬牙,眼中凶光四射:「難也要辦到!你加派人手再去找!」

「幫主!你這不是為難人嘛!我老榮這些天已經跑遍了全縣,想盡了辦法,也不過才湊了四個孕婦。現在一下子要湊十二個……根本不可能啊!」

「我不管!總之這件事交給你了!要是辦不到,你自己找郝教主解釋去!」

易幫主扔下這麼一句話,便不再理睬愁眉苦臉的胖子老榮,徑直回到窗戶邊上。

「郝教主,你的價碼我答應了!不過那麼多孕婦一下子不容易湊到,可否寬限幾天?」

「本座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們可以分批交貨,只要保證每一批有六個就行。」郝教主微微一笑,笑容卻只讓人覺得陰森可怖,「該吃的也吃了,該看的也看了,該談的也談了。現在本座要靜坐養氣,準備法術。等今天夜裡,就施法將排幫這夥人統統殺了——易幫主,你放心地去準備吧。可不要誤了本座修煉!」

說完,他就在門外道童的陪同下離開了包廂,易幫主自然跟著送客,只有胖子老榮在那裡冥思苦想。

過了一會兒,老榮嘆了口氣,出去找到了自己的幾個得力部下,交代了任務。

「副幫主啊!您老這可是太為難咱們了!」

「是啊!抓小孩子容易,殺人全家也不難,要抓幾個孕婦那不算什麼,可為什麼限定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呢?」

「這四陰時的女人本身就不好找,更不要說是孕婦了!」

「一個兩個倒也罷了,十二個……到哪裡去找啊!」

老榮等眾人訴苦完了,才苦笑兩聲,反問:「幫主都已經答應郝教主了,現在咱們還能反悔嗎?郝教主的手段,你們都是知道的——跟他玩花樣,記得當年那個想抓他的捕快是怎麼死的嗎?全家老小哀嚎了三天才斷氣啊……」

眾人相顧無語,最終還是一個瘦瘦的少年靈機一動,想出了辦法。

「乾脆咱們別管是不是孕婦了,先抓來再說!」

「不是孕婦有什麼用?」

「嘿嘿……不是孕婦,咱們可以幫她們變成孕婦嘛……」

幾人頓時懂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淫蕩笑容。

當天夜裡,停在河道拐角處河灘旁的木排上,吳解躺在帳篷裡面假寐,精神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累了一天的排幫眾人大多已經睡了,只有心中緊張擔憂的管事陸嘉睡不著。他搶下守夜的職責,坐在篝火旁不停地東張西望,警惕著可能的危險。

雖然吳解告訴他不用太緊張,但他怎麼能不緊張呢?

峽口這一帶有個相當繁華的城市,不過城內黑幫橫行。幾年前,一夥叫飛鷹幫的甚至企圖將手伸到水上,逼迫排幫向他們繳納過路費。當時雙方惡戰了一場,排幫死了好幾個人,最後是憑著法術才將對方嚇退的。

這次吳大夫感覺到的惡意,很可能就是飛鷹幫找到了高人相助!

能隔著那麼遠讓人感覺到惡意,顯然是來者不善!雖然說吳大夫應該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他畢竟太年輕,只怕不是對手……

他越想越心煩,只覺得坐立不安,忍不住站起來,在木排隊裡面走來走去,希望能夠提前發現危險的跡象,好早作應對。

但他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卻什麼都沒發現。

這反而讓他越發的不安,卻又無法可想,一時間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

正在這時,吳解突然從帳篷裡面鑽了出來,低聲說:「來了!」

陸嘉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吳解三兩步跨過好幾個木排來到自己身邊:「你聽!」

他定神聽去,只聽得周圍不知何時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哭聲既細又尖,像是幾個嬰兒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那些哭聲越來越近,數量也越來越多,漸漸的周圍全都是哭聲,彷彿整個木排隊已經被許許多多哭泣的嬰兒圍住了一般。

他雖然不會法術,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卻不是假的。略略一想便知道了對方的來歷,不由得臉色煞白,失聲叫道:「是鬼嬰?!是五鬼法裡面的鬼嬰!」

「哦?」吳解一愣,不料他竟然知道對方的底細,好奇地問,「這鬼嬰是什麼法術?威力怎麼樣?」

「鬼嬰相傳是用邪法折磨孕婦,因為孕婦臨死前會將全身精氣集中在腹中保護胎兒,所以等活活折磨死之後,就可以開膛破肚取出胎兒煉製成強大的鬼靈。傳說它用胎兒的骷髏頭當控制的法器,操縱起來得心應手;又將孕婦的皮剝下來做成法袍,鬼靈就不會反噬……」

聽見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多,路管事的臉色也越來越白:「這種鬼嬰,一個就能殺死好幾個壯漢;要是有十個八個,就算是那些武林高手也抵擋不住!現在這裡有這麼多……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他正在惶恐間,卻聽得吳解腳下發出咯咯的響聲,低頭看去,粗大結實的原木竟然猶如乾燥的泥塊一樣裂開了無數的紋路。

他嚇了一跳,急忙抬頭想要勸幾句,卻見吳解臉上的怒色已經無法壓抑,雙眼之中甚至有金紅色的火焰在跳動。

「原來如此!」吳解冷冷一笑,笑容之中蘊含的殺氣讓陸嘉這老江湖都為之膽寒,「陸管事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躍起,猶如一隻大鳥般凌空飛出,雙腳在江水上連點了幾下,竟然踏著波濤狂奔而去。

「三姐,你護住他們!」

陸管事遠遠的聽到他的叮囑,然後就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站在了木排上。

「好孩子們別鬧了!姐姐帶你們吃糖去~」杜若忍著怒氣,拿出一些糖果,向那些哭著叫著朝木排圍過來的嬰鬼說道,「來來來~吃糖!」

作為修煉有成的鬼靈,她不僅天生就對低等鬼魅有不錯的控制力,還能夠憑著身上濃厚的陰氣吸引它們,加上此刻拿出了小孩子天然喜歡的糖果,頓時就吸引了那些嬰鬼的注意力,將他們聚集到了一邊。

陸嘉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只見這紅衣女子猶如沒有重量似的站在水中,將一塊塊細小的糖粒分出去,周圍鬼火盈盈,影影綽綽間不知道多少小小的嬰兒。

過了不知道多久,遠方傳來了破空之聲,他轉頭看去,卻見吳解又一次踏著波濤歸來,一手提著個大包裹,另一隻手上提著一個穿著華麗過頭道袍的人。

「這就是那個製造嬰鬼的邪道。」吳解回到木排上,將已經被他扭斷四肢捏碎下巴的邪道重重扔在木排上,然後小心地放下包裹,將其解開。

包裹裡面全都是一枚枚比拳頭還小的小骷髏頭。

「陸管事,麻煩你把這傢伙給剝光了,我怕自己動手的話,會忍不住掐死他。」

看到那些骷髏頭的時候,陸嘉就已經氣憤填膺,當即動手把這妖道郝教主剝了個乾乾淨淨,扔在一旁。

「好了,控制你們的法器已經奪下來了,用你們母親的皮縫製的法袍也已經剝掉了。」吳解遠遠退後,對著那些已經轉過頭來,陰森森看著郝教主的嬰鬼們笑著說,「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吧!」

話音未落,無數鬼靈已經一擁而上,撲倒了郝教主身上,連抓帶咬。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41
第3卷 第二十章 鏟奸除惡

深夜的木排上,一幕惡鬼生吃活人的恐怖場面正在上演。

吳解看了一會兒,搖搖頭,無奈地走到了一邊休息。

「你太逞強了。」不一會兒,杜若來到了他旁邊,勸道,「明明交給我去做就好,夜裡可是我的天下!」

他笑了笑,沒有解釋。

「而且呢……明明看不下去還硬撐著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小就討厭太過鮮血淋漓的場面,就算現在成了高手,殺過人見過血,看到大活人被這麼零零碎碎活吃了,也會很不舒服吧?」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傢伙活該!」吳解臉色一正,嚴肅地說,「以他犯下的那些罪孽,就應該有這樣的下場!」

說到這裡,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說:「老三啊,我剛才去抓他的時候,發現了一點消息……」

剛才吳解踏著波濤狂奔,憑藉對惡意的感應找到了正在對面河灘上施法的郝教主。當時這傢伙正坐一個用人骨圍住的臨時法台上閉目施法,周圍密密麻麻排滿了細小的骷髏頭,還有兩個臉色蒼白的道童抖抖索索地在旁邊伺候著。

他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從河中沖上去,身上金紅色的火光微微閃爍,完全無視法台周圍人骨上突然泛起的灰色波紋,一下子就把它們撞了個粉碎,在妖道才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沖上了法台,一把抓住了這妖道剛剛張開正要唸咒的嘴巴,嘎啦一聲將下巴和顴骨都捏得粉碎,然後出手如電,啪啪啪啪打斷了妖道的四肢。

「你們兩個都是什麼人?」做完了這一切,他才惡狠狠地看向兩個已經嚇傻在那裡的道童,「他的徒弟?」

「哪裡是什麼徒弟啊!」一個機靈點的道童迅速回過神來,急忙叫屈,「我們只是因為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就被這老傢伙莫名其妙騙來當道童,說是能吃好穿好,還能學到法術,結果純粹是當替死鬼!」

另一個道童也明白了過來,跪下哭訴:「大俠啊!我們在他這裡一點本事沒學到,反而時不時要替他承受邪法的反噬——您看!」

說著,他解開道袍,單薄的身體上有好幾塊紫黑色的痕跡,看起來猶如乾枯的樹皮一般。

「我跟著他已經快兩年了,仗著身體好,勉強熬到了現在。可我親眼看到了前後兩個同伴受不住邪法的反噬,活生生燒成了焦肉……」

他越說越傷心,忍不住嚎啕大哭:「當初說是給他當徒弟,有吃有穿。結果吃穿倒是有了,可卻是要我們拿命來換啊!早知道這樣,我寧可在家裡過窮日子,也不來做這送死的勾當啊!」

吳解一皺眉,不知道這兩人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他也無意多加殺戮,所以並沒有傷害二人,只是吩咐他們幫忙把那些小骷髏頭收拾好了包起來,然後就提著包裹和妖道,動身返回木排。

「臨走的時候,我吩咐他們在原地等著,等我料理了妖道,自然會給他們一個說法。」吳解微嘆著說,「我現在累得夠嗆,麻煩你跑一趟怎麼樣?」

「以咱們姐弟的情分,談得上什麼麻煩啊!」杜若笑了笑,轉身化作一道紅影,比吳解剛才的速度更快,朝著河岸對面飛去。

奇怪的是,她這一去就是很久。

吳解坐在那裡一邊休息一邊等,聽著不遠處小鬼們將妖道完全撕碎生吃,聽著他們哀哀地哭,聽著稍稍懂點法術知識的陸管事叫醒船工們,用童子尿破了骷髏頭上禁錮魂魄的邪法,再一把火燒了邪道留下的那些個邪祟的東西,然後聽著從幽冥界吹來的陰風將這些苦命的孩子們帶走重新轉世,又聽著船工們議論紛紛卻不敢上前……就是始終不見杜若回來!

她究竟怎麼了?

他不由得有些擔心,正想要趕去看個究竟,茉莉卻笑著說:「師傅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杜若是寄宿在天書世界裡面的陰靈,她的情況我還不清楚嗎?我一點都沒感覺到她有什麼危險,你就放心吧!」

吳解愣了一下,不料天書世界竟然還有這種功能。轉念一想,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以無上神君的做事風格,這麼搞是理所當然,不這麼做反而奇怪!

他這才放下心來,去和陸管事、船工們稍稍聊了幾句,然後回到了帳篷這裡安心等待。

杜若大概是四更前後回來的,她顯得神采奕奕,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潤的血色,不知道又吸了多少鮮血和精氣。

「怎麼回事?」等她回到天書世界之後,吳解才有些擔心地問,「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那兩個道童交代了一些重要的消息,我覺得有必要處理一下——來來回回花了點時間,主要是那個城市太大,東南西北到處找人很不方便。」

杜若有點語焉不詳,說完就回到位於黑土的陰宅裡面睡覺去了。按照茉莉的估計,她是已經吸收了足夠的生氣,要進階成更加高級的陰靈了。

「鬼魂還能升級?難道下一步是升級成鬼王?」吳解好奇地問。

「當然能升級,不過升級成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我從來沒接觸過這麼低級的鬼魂,就連那些徒子徒孫們帶在身邊的,最次也是修成不滅之體的天鬼。」

「天鬼是什麼級別的?」

「大概相當於修士的天人境界吧……說實話我真的不怎麼清楚。」

「這個天人境界又是什麼層次,上次駱瑜只提到過還丹九轉白日飛昇……」

「如果這個世界的修煉體系還和我們當時一樣的話,那麼還丹九轉成就金丹,接下來依次是陰神、法相、天人、道果、陽神——修成陽神,就是真正的長生不朽了。」

「再往上呢?」

「真仙、真君、天君、神君……然後大概就是兩位老祖了吧。」茉莉有點語焉不詳的意思,「師傅你不用問那麼多,一步步走下去就是。兩位老祖的情況我不知道,不過當年你就是從一介凡人開始,一步一步成為最接近兩位老祖的無上神君,我相信你這一次也一定能做到!」

吳解笑了笑,點了點頭。

解決了襲來的妖道,又聽了一番修道的知識,他今晚大有收穫!

第二天一大早,吳解自然跟著排幫繼續出發,而峽口不遠處的城裡卻著實起了一些騷動。

這兩年一直在城裡橫行霸道的飛鷹幫,不知惹了什麼厲害人物,十幾位頭面人物一夜之間全都死光了!

第一個看到屍體的是巡夜的更夫。大概四更的時候,他路過接近城牆的地方,驚訝地看到城牆上橫七豎八多了十幾個長長的東西。湊近一看,卻是十幾具被人用木棒釘在城牆上的屍體!

更夫嚇得魂不附體,急忙跑去叫醒了守衛城門的士兵,結果赫然發現城門官不見了。

過了不到半刻鐘,他們在那十幾具似乎被放幹了血的屍體中找到了滿臉驚恐的城門官。

接下來就是辨認屍體的時間了,他們將這十幾具屍體一一認出,發現原來是本城黑道霸主的飛鷹幫。

幫主「黑鷹」易風,副幫主「笑面豺」榮基莫,幾個著名的堂主護法,還有一些跟他們勾結的大小官員……這十幾具屍體每一個的名字都能讓城裡老實本分的居民暗暗害怕,其中幾個甚至足以止小兒夜啼!

不是沒有人想去拔掉木棒,把這些屍體放下來,但那將屍體釘在牆上的高手當真神功蓋世,竟然把木棒深深地扎進了青石城牆裡面,根本拔不動。一來二去,天就亮了,行人們也聚集了起來。

「咦?這不是笑面榮嗎?啊呀!這傢伙終於也遭報應了啊!」有人驚呼起來。

「死得好!死得好!這笑面榮別看笑嘻嘻的,有時候還假惺惺做點好事,可他最常做的就是殺人全家,還有把小孩子訓練成打手……作孽啊!」

「黑鷹也死了啊……我記得當初王捕頭被他下毒害死的時候,臨死還吐著血不肯閉眼,叮囑兒子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說非得看到這惡棍的下場不可……」

「你看,那正在急急跑的,不就是王捕頭的兒子嘛!他肯定是回家去拿王捕頭的眼珠子來了!」

「唉!怎麼連宋判官都死了?他不是經常跟黑鷹幫唱反調的嗎?」

「還用問?這傢伙肯定也是跟他們一夥的!怪不得前後幾任縣太爺都收拾不了這黑鷹幫,原來是有他在暗中搗鬼!」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不知道是哪位江湖大俠路過,一夜之間就把這些惡棍全都殺了!真是厲害!」

「豈止是厲害!你看,他居然能把木棒釘進青石,而且還釘了那麼深……簡直不可思議啊!」

「爸爸,我將來也要學武功,當大俠!」

「好孩子!有骨氣!」

紛紛擾擾之中,那些木棒終於被一根根鋸斷,屍體也都拿了下來。

隨著這些屍體的落地,一直懸在這一帶居民們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從今天開始,他們總算可以過上一段太平日子了。

距離城門比較遠的一條巷子裡面,兩個脫掉了道袍的少年微微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師兄,你準備怎麼辦?」

「回家務農唄,女俠慈悲,賜我靈藥治好了身體,現在我覺得自己壯得跟牛似的!只要肯吃苦肯花力氣,還愁過不上安穩日子嗎?」

「我可不打算回去種田,我想要去尋找那兩位大俠,拜他們為師!」

「你知道該去哪裡找他們嗎?」

「不知道,但只要花功夫去找,總是能找到的吧!那麼年青的英雄人物,一定很有名!」

「那你就好好幹吧!沒準有那麼一天,我種田的時候也能聽到人們談你的名字。到時候我也可以跟別人吹牛,說『那位大俠啊,少年時候跟我好得像兄弟一樣呢』……」

「哈哈!」

兩個少年在十字路口分手,各自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而這個時候,吳解搭乘的木排早已順著湍急的江流,到了上百里外……
mk2258 發表於 2013-9-16 22:14
天書奇譚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一章魁首

  


    解決了妖道和黑幫帶來的麻煩之後,這一路再沒有遇到別的阻礙,次日午後時分,吳解就在木排上遠遠看到了地平線附近那座依河而建的港口。

    「這最後一段水流明顯變慢了,大俠如果著急的話,不如上岸步行。」自從昨晚那一戰之後,排幫眾人就堅持用「大俠」來稱呼吳解,此刻見他有點心急火燎的樣子,便為他出了個主意。

    正在為木排的速度開始下降而苦惱的吳解恍然大悟,向眾人道了個別,提著藥箱縱身躍起,腳尖在浪花上點了兩下就跳上了岸邊,朝著雙月港拔足飛奔。

    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陸管事不由得笑著點了點頭。

    「這樣的英雄好漢要是能多一些,咱們這些苦哈哈討生活的人,日子多半能夠會好過一些吧!」

    吳解的速度比快馬加鞭更快,只用了大概一刻鐘就跑到了雙月港。

    交錢進城之後,他對照著竹牌所指示的方向在城裡轉來轉去,走大街鑽小巷,最後居然還出了城,沿著長滿雜草的小路來到了一間荒廢的草屋前。

    這間草屋破敗到了極點,屋頂幾乎已經看不到了,泥磚砌成的四壁也垮了大半,只有一小片殘破的稻草和幾段殘垣斷壁。

    屋外本來大概是一塊菜地,但也早就荒廢,蔬菜都長成了野菜。遠處曾經是田地的地方長滿了雜草,完全變成了荒地。

    吳解甚至看到有兔子那片荒地裡面築窩,看起來過得很愜意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他疑惑地拿出竹牌,發現地圖上所指示的的確就是這裡。

    可是……看這裡荒廢的程度,至少也得幾年都沒人住了吧!

    他納悶地走向破屋,屋子的門早就沒了,門裡的傢俱也早就破爛不堪。唯一還算有點形狀的是一張只剩了半邊的床,可當他試著把手放在床上的時候,那張床也嘩啦一聲直接垮掉,變成了一地的碎木。

    仔細看去,這些木頭早就已經腐朽,不過只是勉強維持著形狀罷了。

    「老四,你不會走錯路了吧?我覺得這地方恐怕都有幾十年沒人來了,連木頭都爛成這樣了啊!」

    杜若的疑問說到了吳解的心裡,他又走出破屋,拿出竹牌仔細對照。

    然而還是沒錯,竹牌所指示的地方,的的確確就是這裡!

    一時間大家都沒了主意,站在那裡發呆。

    就在這時,天色突然陰了下來,不知從哪裡來的烏雲飛快地聚集了一層一層又一層,將天空遮得嚴嚴實實。雖然還沒到太陽落山的時候,但是地面上卻很快就已經陰暗得猶如夜晚一般。

    吳解歎了口氣,正打算回雙月港找人打聽消息,剛剛抬起腳來,卻猛地僵在了原地。

    不知何時,他的身旁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雙手捧著那個一直被他放在藥箱裡面的玉瓶,腳步蹣跚地朝破屋走去。

    而此刻的破屋卻已經變成了一間還算完整的草屋,一個三十來歲的矮壯漢子正在院子的菜地裡面忙碌,看到他過來,連忙站了起來,露出驚喜的表情,大叫:「哥!你這是去了哪兒啊!娘天天都念叨著你啊!」

    聽到院子裡面的說話,一個乾瘦的老婦在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攙扶下走了出來,她的眼睛癟了下去,顯然是瞎子。但明明行動很不方便,她卻顯得非常急切,一邊叫喊著「阿大啊!阿大你在哪兒!」一邊急急忙忙朝著院子裡面走來。

    也不知道這老邁之身哪來的那份力氣,她的速度之快,竟然讓那婦人連攙扶都來不及。結果出門的時候一不小心絆在門檻上,整個人朝著地面摔去。

    人影一閃,吳解和杜若已經一左一右衝了過去,想要扶住她。

    吳解雙手撈了個空,但杜若倒是穩穩地扶住了老太太。她恍然大悟,向吳解擠了擠眼睛,示意他退開一些,然後扶著老婦來到了已經衝到屋前的中年人面前。

    這中年人顯然是個啞巴,他張大著嘴巴「阿阿」地叫著,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是將玉瓶遞給母親,做出吃藥的動作。

    「這是藥?我要吃藥幹什麼?」

    老婦顯得很納悶,但還是拗不過兒子的再三懇求,將藥瓶裡面翠綠色如同青草汁一般的藥水喝了下去。

    剎那間,白光四射,明亮的光芒刺得吳解睜不開眼睛,杜若更是怪叫一聲就逃回了天書世界裡面。

    等白光散去之後,吳解才發現天上的烏雲已經散去,又是陽光普照。暖暖的陽光下,他依舊站在那件跟廢墟無異的破屋前面。

    這是怎麼回事?

    吳解正在納悶,卻見身邊黑氣一晃,將岸已經出現在這裡。

    這位青羊觀的仙人此刻沒有半點仙風道骨,而是淚流滿面,逕直走到吳解面前,雙膝跪下,磕頭有聲。

    「吳兄弟的大恩大德,江某永生難忘!」

    這下,吳解可是真的愣住了。

    過了好半天,他才在將岸的解釋下,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三百年前,孝子江安為了給母親求藥,一步一磕頭,拖著已經死去的身軀來到了青牛鎮。但此時頗為不巧,仙人們正忙於招收弟子而無暇分身,求仙者們則怕失去仙緣而不肯幫忙。最後他心願未了僵立在青牛鎮內,卻又憑著感天動地的一股靈性得了生機,竟然變成了極其罕見的純陽屍鬼,能夠飛行絕跡,白日顯形。

    只是當他醒來之後,已經過了幾十年,家鄉的親人早已不在。

    江安悲痛欲絕,在人間彷徨而不知該去哪裡,最終在南方大山深處的金刀蠻山寨裡面,得到了偶然路過採藥的高僧渡厄大師點化,回到了青牛鎮,等待願意為當年的自己了結遺願的人。

    這一等,就是二百多年。

    二百多年間,改名將岸的的他成了青羊觀的弟子,還是第二十六代弟子之首,踏入了仙道。

    可當年的心願,卻一直都沒能了結。

    直到這一次青羊觀弟子選拔,終於有一位願意挺身而出,冒著丟失仙緣的風險來幫助他完成心願的熱心人!

    「這麼說……這裡……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沒錯。但對於我來說,這三百年的歲月從未曾過去,我的心願直到今天才算完成!」

    吳解愣了半天,最終搖頭歎氣。

    「原來如此!」

    他正在感歎萬分之際,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緊張地問:「那個……將前輩,我的求仙考核……」

    將岸大笑,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既然記得求仙的事,那還不快回去!」

    吳解又愣了一下,接著自己也啞然失笑。

    「那我走了!」

    「好走,我在牛角峰上等你!」

    ……一個矯健的身影,在茫茫大地上飛奔,沿著小赤江逆流而上,比最上等的駿馬跑得更快。

    他的腳步帶起狂風,一陣陣呼嘯。

    當地勢平緩的時候,他就在岸上奔跑;當地勢崎嶇難行的時候,他就在水面上飛馳。

    他不分晝夜,只在累了之後才回到岸邊吃點東西休息一下,然後很快就重新精神抖擻再次上路。

    他穿過一片片原野,越過一排排樹林,翻過一道道山嶺。

    當五月初四那天中午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小赤江上著名的大瀑布底下,和一個碰巧也站在這裡愁眉苦臉的少年意氣抬頭看著瀑布。

    「這地方可不容易上去。」他說。

    「是啊!」那少年歎著氣,無可奈何。

    「不過總會有辦法的!」說著,他縱身衝進了旁邊的樹林,沿著陡峭的山路攀爬上去。

    那少年看著他漸漸遠去,正在讚歎不已,突然猛地回過神來,大叫:「大俠!大俠別走啊!請收我為徒吧!我就是來找您拜師的啊!」

    吳解當然不會知道有一個誠心拜師的少年正在艱難地追尋自己的足跡,他依舊在拚命地趕路,不分晝夜。

    等重新來到那個當初跟著排幫出發的小鎮時,已經是五月初五的下午。

    「老四……我覺得可能來不及了……」杜若愁眉苦臉地說,「這天已經快要黑了吧……之前那段山路實在太難走,浪費太多時間了!」

    「不到最後,怎麼知道來不及呢?」吳解爽朗地笑著,依舊不停地奔跑。

    他沿著幾乎看不清的小道飛奔,來到了大赤江邊,往嘴裡扔了兩顆人參丸,然後再次踏波衝過大赤江,衝出武安縣,朝著青牛鎮跑去。

    但即便如此,當他跑到青牛鎮的時候,太陽也已經懸在地平線的最西邊,眼看著就要落山了。

    吳解精疲力竭地喘著氣,雖然已經知道自己終究會差一點兒,終究沒辦法趕得上,但還是想要繼續奔跑。

    無論如何,總要努力到最後才行!

    「小伙子,幹得不錯啊!」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轉頭一看,卻是客棧老闆李混吞——或者說,青羊觀的前輩高人,渾天先生。

    「可終究還是來不及了……」吳解苦笑著說。

    「誰說來不及的?」渾天先生微微一笑,抬手朝著天邊的太陽抓去,「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吳解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但還是再次奮起力量朝著牛角峰跑去。

    他跑到了牛角峰下,影影綽綽地看見山頂有不少人,但更多的人卻在山腳下歎氣,還有人依然在山路上掙扎著向上攀爬。

    不及細想,他就邁開大步,沿著石階向上衝去。

    這次,他心裡真的是毫無雜念!

    說來也怪,明明太陽就要落山,但一直等到他爬上山頂,在大家的歡呼聲中來到那座石頭牌坊底下之後,那天邊的紅日才猛地墜了下去。

    「我沒遲到吧?」看著一字排開站在那裡的七位仙人,他有些不安地問。

    「剛剛好。」主持選拔的張龍哈哈大笑,「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踩著陽光抵達的!」

    吳解這才鬆了口氣,頓時覺得渾身無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這一番不分晝夜的狂奔,真的是耗盡了他的每一分力氣。

    昏迷之前,他隱約聽到渾天先生的聲音在宣佈仙門選拔的結果:「這一屆仙門選拔,一共招收弟子十四人,當列為第二十七代弟子,吳解仁勇兼備,為眾弟子之首!」
mk2258 發表於 2013-9-30 07:15
天書奇譚 第一卷慕道 第一章入門之初(上)

  


    莊嚴肅穆的祖師堂裡面,青羊觀第二十七代十四位弟子排成兩排,正在接受師長訓話。

    他們的排法比較特別,前一排四個人,後一排十個人,既體現出了彼此的差異,更體現出一種數學老師死得早的二貨精神。

    「茉莉嚴肅點,我正在聽門規呢!」

    吳解差點被茉莉一句話逗得笑起來,急忙告誡她不要再開口,免得自己在莊嚴肅穆的時候忍不住失態。

    如果因為在這個時候失態而被逐出師門的話,那可真是冤枉透了!

    不過他心裡也覺得很好奇,前一排四個人裡面,自己據說被渾天先生當場選定為本代弟子之首,駱瑜和安子清都是背景深厚的世家弟子,可易悌為什麼也排在這裡呢?

    回憶起當初易悌那種和別人格格不入的作風,他倒是並不很覺得意外,只是好奇罷了。

    冗長的門規總算是說完了,吳解簡單總結了一下,大致上就是「要走正道,不要去做那些歪門邪道的事情,作為正派的修仙者要多多負擔責任」之類的,倒也沒什麼特別苛刻的條款。

    然後,就是弟子們一個個走上前去,由師長頒發入門法器,並且一一勉勵。

    吳解自然是第一個上前的,不過發的東西倒是跟別人一模一樣,都是一卷封印著二十四道法術的青羊符冊,一瓶能夠清心定神的素心丹,還有一把透出層層雲紋,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的無刃短劍。

    一整套儀式做完,師祖們就各自離去,只留下二十六代的幾位師叔伯,帶他們去做一些剩下的事情。

    他們跟著一位法號蒼雲子的道長去領了法袍,全都是清一色的淡青色長袍,從頭到腳沒有任何的花紋,樸素大方。

    吳解的法袍和其他人略有不同,袖口和衣擺的位置都繪製著圖案,是一朵金紅色的火苗和一本墨色的書冊,花紋也不大,每個圖案不過半截拇指大小。

    他好奇地詢問究竟,得知原來青羊觀的規矩很特別:弟子們不論年齡多大道行多深輩分多高,都必須穿純色的法袍。只有獲得某些特殊成就,又或者有特別的身份,才可以得到對應的裝飾花紋。

    比方說他衣服上的裝飾,火苗象徵著他本代大師兄的身份,書冊象徵著他著作《細菌論》的功績。這兩個圖案之中,書冊是按照規矩來的,火苗則是昨天有人特地來詢問他之後確定的,當時他還很奇怪,為什麼問他「如果給自己選一個標誌,你比較喜歡什麼?」。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他感歎一聲,然後很順理成章地注意到蒼雲子道長那身深青色的長袍上沒有任何裝飾花紋,除了顏色深一些之外,跟自己身後那些新晉弟子們沒有任何區別。

    蒼雲子顯然發現了他的眼神,微微一笑,解釋道:「我青羊觀弟子雖然多,但真正能夠立下功績,得到在法袍上增添花紋的榮譽,卻也很少。我們這一代只有七位弟子有此殊榮,合稱青羊七傑——你們在入門考核的時候,不是已經都見過他們了嗎?」

    吳解一愣,不料將岸他們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正想要再問幾句,後面安子清已經在抗議了:「你能不能別耽誤時間!先把正事做完了再問行不行!」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著急。

    吳解倒也懶得為這點小事生氣,便不再詢問,帶著大家按照蒼雲子道長的指點穿過幾道門戶,來到了一座古樸的閣樓前面。

    閣樓的匾額上,是「藏書樓」三個大字。看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吳解分明聽見後面駱瑜和安子清的呼吸同時急促了幾分,顯然都頗為激動。

    看守藏書樓的,是一位法號三雲子的道長。他鬚髮皆白,看起來老態龍鍾,不過行動間倒還頗為靈活,可見道行頗為深厚。

    三雲子顯然知道吳解他們的身份和來意,帶著他們登上了藏書樓的三樓,同時給了他們每人兩塊玉簡,一塊紅色,一塊青色。

    「紅色的玉簡比較高級,可以記錄任何典籍,適合用來抄錄你們打算學習的主修功法;青色玉簡差一些,只能記載較為低級一些的典籍,這是給你們抄錄輔修功法的。」三雲子向他們解釋說,「每人只能抄錄主修輔修各一種,貪多嚼不爛——這層樓上的都足以作為主修功法,輔修功法等一下去二樓再選。」

    吳解他們齊聲答應,然後各自拿著玉簡尋找適合自己心意的功法。

    這個時候,駱瑜和安子清已經不約而同地朝著一個書架跑去,他們是如此急切,甚至連禮貌都顧不得了。

    所有的書架上都有標籤,標注出各自記錄的典籍名稱。弟子們如果有興趣的話,還可以把典籍拿起來翻一翻——其實這些典籍大多是無字天書,就像那本《太上天真論》一樣,記錄了著書者的經驗而已。

    吳解注意到,駱瑜和安子清都是奔著一份名叫《太上九轉丹經》的典籍去的。而且二人沒有任何猶豫,都直接拿出紅色的玉簡來,選擇這門功法作為主修。

    「請問這『太上九轉丹經』有什麼特別嗎?」他好奇地問。

    「這門功法是當年祖師在天仙門下聽道之後寫成的,其來源和太上天真論如出一轍,都是那位天仙留下的法門。」吳解的身份特別,三雲子簡直有問必答,而且態度非常客氣,「本門歷代飛昇的祖師之中,兩位驚才絕艷成就金丹大道的暫且不論,其餘還丹八轉七轉的人物之中,絕大多數都是修煉這門功法的。」

    眾人聞言頓時一驚,包括吳解在內,齊刷刷地放下正在研究的典籍,看向那卷怎麼看都很普通的書冊。

    就是這麼一門功法,成就了青羊觀歷代飛昇祖師的赫赫威名!

    不少人當即就朝著那邊走去,打算跟駱瑜和安子清一樣,選擇這門功法作為主修。

    這種做法絲毫沒有出乎三雲子的意料,他急忙勸道:「諸位師侄不要著急!這太上九轉丹經雖然精深奧妙,但本門之中並非沒有其它高明的功法——說實話,修煉這門功法代價頗大,你們還是好好考慮一番再說!」

    「代價?有什麼代價?」吳解忍不住問道。

    「這門功法講究『以意為火,以身為鼎,以心為藥,以魂為引』,通過不斷剖析自身,不斷加深對真我的把握,從而不斷貼近大道,就設計而言的確堪稱完美。但它卻有一個極大的問題——如果修煉者不是天資過人之輩,進境就會比較慢,很可能還沒來得及修煉有成,壽元就快要盡了……」

    說著,他長歎一聲,指了指自己:「你們看,我就是修煉這門功法的。如今我快二百歲了,但才過了先天、通幽兩關,眼看著壽元將盡氣血漸漸枯竭,百煉鍛體那一關大概是肯定過不了啦,這輩子的成就也只能到此為止……」

    「不是我吹噓,當年我入門的時候,資質才華在同門之中也算中上。若非修煉的是這門功法,而是諸如『青木長生訣』、『守一凝元妙法』之類,雖然不敢說能夠成就還丹,至少突破入道三境,洗練罡氣成就無漏不老之身,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且不說洗練罡氣之後就能飛天遁地逍遙自在,光是成就無漏之身,就能有四百年以上壽元啊!」

    他說著不停地歎氣,神色間滿是追悔莫及。

    有三雲子的例子在前面,不少對自己資質不是那麼有信心的人紛紛選擇了放棄,但依然還有好幾個人咬咬牙,選擇了太上九轉丹經作為主修的功法。

    陶土倒是機靈,直接向三雲子問道:「師叔啊,您能告訴我,這裡的功法之中,哪一種最容易修煉有成,能夠得到最長的壽命嗎?」

    三雲子聞言一笑,指了指一個書架:「那肯定是青木長生訣了,雖然這門功法練成了之後無論神通還是功力都差勁到不堪入目,,但惟獨『簡單、長壽』這兩點是絕對沒問題的!修煉它的弟子們不僅容易有所成就,而且在同等境界上,壽元比一般的修士多出至少一半!」

    陶土頓時精神大振,直奔那《青木長生訣》去了。

    得到了他的啟發,弟子們紛紛向三雲子請教,提出自己的目標。三雲子果然不愧是看守藏書樓的前輩,對於這裡的各種功法耳熟能詳,無論什麼樣的問題,都能給出一個不錯的參考答案。

    不一會兒,除了吳解之外,眾人紛紛選好了自己主修的功法。其中果然還是以太上九轉丹經為多,剩下的各種功法都差不多,並無特別出類拔萃的。

    吳解看著大家各自選好主修功法,心中不禁也有點著急。他本擬像駱瑜一樣選擇太上九轉丹經,但茉莉卻在心中勸阻了他。

    「師傅啊!這門功法恐怕不適合你的性子!」

    「啊?怎麼這麼說?」

    「那道士剛才不是說了嘛,這門功法跟天真論一個路子,那肯定也是要人消除各種**,追求本心的。師傅你絕對不是那種能夠消除各種**的人,這門功法,你練成的可能不大啊!」

    「我看起來就這麼朽木不可雕嗎?」

    「這跟資質沒關係。我問你,如果你看到有凶獸吃人,惡霸行兇,你會不會生氣?」

    「當然會生氣!」

    「這不就結了。我覺得你再怎麼也不可能把這股怒氣給練沒了,所以這門功法,你多半練不成!」茉莉很有把握地下了定論,「其實這功法真的沒什麼意思。人活在世上,為什麼要修仙?不就是為了得到強大的力量,然後為所欲為嗎?看到好東西就搶了,看到不順眼的就殺了,這才活得像個人樣!連**都割捨了,那跟石頭還有什麼區別!」

    吳解並不贊成她的道德觀,但卻被她給說服了,放棄了修煉太上九轉丹經的念頭,轉而考慮別的。

    問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修煉什麼功法,只好徜徉在大量的典籍裡面,一個個看過去。

    三雲子並不著急,其餘的弟子們也不急——他們正在專心研究剛剛到手的功法玉簡,壓根懶得管別的事,別說吳解在這裡尋找合適的典籍,就算他在這裡翻跟頭打旋子,大概也只會被視若無睹。

    吳解找了半天,最後在靠近末尾的書架上找到了一份比較符合自己口味的功法,名曰《靈霄火部正法》。

    這本通體赤紅的典籍裡,記載的是一種通過不斷提升斗志和勇氣,將心中的火焰越燃越旺,最終整個人化作一團沖天神火,甚至於能夠不借助任何寶物的幫助硬抗雷劫強行飛昇。

    不僅如此,這門功法還自詡「天下功法萬千,但凡直指金丹大道者,若論爭雄鬥勝,我為第二,誰敢稱雄!」

    如此威武霸氣的功法,吳解不禁頓時就心生好感。不過他並沒有倉促決定,而是先去請教了三雲子。

    「哦……你說的是這門『靈霄火部正法』啊!這門功法據說也是上界傳下來的,不過和別的功法不同,據說這門功法是上界一群特別擅長鬥法,熱衷於斬妖除魔的鬥神們所創。本門歷代也有人修煉,但成就一直不是很大……一位後來飛昇天闕的祖師曾經仔細參詳過,最後說『若是不能將胸中正氣怒氣燒成一股破魔驅邪的神火,那就絕無修成這門功法的可能。」

    「師侄你想啊,能夠修成神火的,哪個不是已經有自身主修功法了?甚至於很多人都已經道行頗深。要他們放棄過去的修行從頭再來,誰願意?」

    吳解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來這門功法,對我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說著,他攤開手掌,掌心一股金紅色的純陽真火,正在無聲燃燒。
mk2258 發表於 2013-11-6 11:42
第二章 入門之初(中)

    所有人都選好主修功法之後,參雲子將其一一記錄,還讓大家各自畫押。

    不過吳解注意到,當眾人畫押之後,這位老前輩又在記錄後面加上了一些評價。

    因為只是略略看了幾眼,他沒有能夠看清多少,只看到駱瑜的後面是「煉丹?為啥不練龍珠?」,陶土的後面似乎是「新一代千年王八萬年龜指日可待」……至於自己的評價,因為特別在意的緣故,他看得很清楚,說的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活的火部正法」。

    這話讓吳解有些覺得不對味,什麼叫「活的火部正法」啊?自己難道還是死的不成!

    參雲子記錄完了大家的主修功法,就帶著眾人下到二樓,選擇輔修的功法。

    這次他沒有讓大家自己去選,而是先介紹說︰「二樓的功法至少有幾千種,你們自己找的話,找上幾個月都找不完,就連我也不是都熟悉。好在本門早有規劃,歷代收集功法的時候,都會對功法進行審核,判定其優劣,給出一個品級。」

    「所有的功法分為上中下三品,下品功法僅有某個閃光點,別的無甚可取,只是充實庫藏的,除非進行大規模的法術推演,否則根本用不到;中品功法優點和缺點都很明顯,日後你們或許會用得著,但現在也不用考慮……剩下的上品功法總共有九十多種,選起來就方便多了,至少我都知道。」

    「那不是還跟剛才一樣嗎?」陶土疑惑地問。

    參雲子眉毛一揚︰「剛才在我說話之前,你們不是一窩蜂地跑出去翻典籍了嗎?」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師叔剛才被忽視了一下,不高興了。

    這麼一來,就算是有心去成堆的典籍裡面翻一翻淘個寶的吳解,也乖乖熄了心思,老老實實地向參雲子提出自己的需求,然後按照他的建議找到幾本典籍,進行對照比較。

    他所修煉的靈霄火部正法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功法,兼具修煉和戰鬥兩個方面,所以其實並不是很需要別的功法。在參雲子的建議下,他拿了一本《土遁術》,一本《凌空八步》,一本《煉器入門》和一本《御劍入門》,四本書互相比較。

    說實話,這四種功法都很值得鑽研︰

    土遁術是最為通俗也最為穩妥的遁術,用起來很方便,效果也很顯著,一眨眼就能走出十餘里,雖然不能連續施展,但卻能給他帶來短距離超高速移動的能力。

    凌空八步一旦練成,能夠在空中轉折自如,甚至能憑空換氣,在空中連走八步,機動性高得無以倫比,簡直跟飛鳥一般——入道境界的修士是不能飛行的,有這門輕功的話,至少可以獲得空戰能力。

    煉器入門沒什麼好說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加上吳解修煉火系的功法,先天就會比較擅長操縱火焰,學個煉器術正是相得益彰。

    御劍術是劍仙的看家本領,入道境界的御劍術,能夠將劍氣溫養為一枚劍丸,百步之內快逾閃電,雖然需要極多的功夫去慢慢溫養劍氣,可一旦練成,戰鬥力將會有極大幅度的提升。

    吳解看看這本,又看看那本,每一本都想要,卻又只能選擇一本,不由得苦惱萬分。

    不僅他如此,每一個弟子都在對照著幾本典籍苦惱。參雲子的眼光極好,給他們選的都是極為實用的功法,而青羊觀收藏的這些上品功法也都極為精妙,他們每一個人都像吳解一樣,看看這本、看看那本,哪一本都捨不得放棄。

    哦,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陶土就很快選定了自己的輔修功法,是一本《仙木製器術》。這本功法將製造法器和修練真氣巧妙地結合起來,一邊製造法器,一邊提純真氣,兩者相得益彰。

    陶土出身於陶商家庭,從小就學著制陶,在手工方面頗有天賦。他修煉的青木長生訣又正好可以跟仙木製器術配套,可謂天作之合。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根本沒考慮過戰鬥力的問題,既然沒有了這個最主要的需求,選擇的空間自然也就小了很多,甚至於不用再為挑選什麼而苦惱。

    吳解坐在角落上的桌子旁,看著四本典籍,心中不斷糾結,最終無奈地拿著它們站起來,打算再去找參雲子請教一番。

    他才走了一步,突然注意到旁邊「中品功法」的架子上擺著一本孤零零的典籍,和別的典籍都分開了一大段距離,似乎是被刻意獨立出來以吸引注意力的。

    他好奇地走過去,拿起了那本名為《天問三篇》的典籍。

    翻開典籍,這本書卻不是無字天書,而是寫滿了文字的通常書籍。

    吳解隨意瀏覽了幾段,突然猛地一震,整個人呆在那裡,連失手將自己剛才還視若珍寶難以取捨的四本典籍掉在地上都沒發現。

    那某一頁上,赫然有這麼一行字︰

    河海應龍?何盡何歷?鯀何所營?禹何所成?

    吳解的驚訝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求仙的這段路上,他看了不少閑書,對這個世界的古代神話也有所瞭解,所以他很清楚一件事。

    這個世界,絕對沒有出現過治水的鯀和禹!

    愣了好半天,他才在茉莉的提醒下回過神來,也顧不得那些落在地上的典籍,一把抓著這本《天問三篇》,急急忙忙地衝到參雲子面前,詢問它的來歷。

    「這本書我也研究過,可惜沒研究出什麼名堂來。」參雲子對這本書顯然頗為瞭解,說道,「它是本門建立之初就有的典籍之一,據說本門祖師當年受了一位前輩的恩惠,作為報答,就把這本樓裡面,而且和別的書分開,以吸引注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另外幾個歷史跟本門一樣悠久的門派,也同樣有這本書。」

    「你知道那位前輩的事情嗎?」

    「這我可真的不知道,你想要知道的話,就早點修成金丹白日飛昇,去天界找祖師爺問吧。」參雲子笑呵呵地說,「不過我估計祖師爺恐怕也不知道什麼,否則以他喜歡寫筆記的脾氣,不可能不在筆記裡面提到。」

    看來……這本書的來歷就只能是個謎團了。

    吳解嘆了口氣,說︰「我決定選這本書了,請幫我登記。」

    「我勸你還是別打這本書的主意了,這天問三篇從來都沒人能修煉成功!」參雲子其實已經看出了他的意思,但還是勸道,「我不知道那位前輩神通如何,但從古至今,各大門派無數英傑都在這天問三篇上花了許多功夫,光是我知道的本門前輩,就有至少二十個研究過它……卻沒一個能從中有所領悟!」

    「反正我的火部正法兼具修煉和戰鬥,一部就抵得上別人兩部。就算天問三篇修練不出成果,也並不吃虧啊。」

    「……你倒是看得開!不過書的原本不能給你,這是規矩。」

    「真的不行?」

    「當然不行!」

    吳解一番交涉無效,只得退而求次,拿玉簡複製了天問三篇。

    複製完之後,他見別的同門大多還在苦惱地難以取捨,索性走回剛才的桌子那裡,撿起掉在地上的四本典籍放回各自的書架,然後拿著天問三篇,坐在那裡慢慢研讀。

    吳解前世的學問並不很好,他隱約記得《天問》似乎是古代屈原的作品,但究竟說的是什麼,就完全不知道了。

    不過他終究還沒把前世看過的那些中國古代神話傳說都忘了,諸如鯀、禹、河伯、夏桀、堯、舜、女媧、玄鳥、商湯、紂王……在這本書開頭的第一篇裡面,他看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名字,更回憶起了很多早已模糊的記憶。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熱淚盈眶。

    正在他感動之際,突然覺得手上的書本微微一震,有一道光芒從裡面射出來,正中自己的腦門。

    吳解一驚,正想有所反應,眼楮的景物卻猛地一花,然後發現已經來到了一座前世地球上特有的公寓樓,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口,轉身看去,周圍是不知道魂牽夢縈多少次的現代化城市,路上人來車往,還看到小販在路邊擺攤,空中有做廣告的熱氣球飛來飛去。

    他急切地左顧右盼,很快就發現了**。縱然他不曾去北京旅遊過,但那座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建築,每一個中國人都不會不熟悉。

    「這麼說……這是在北京?」他自言自語。

    「是啊,正確地說,是北京內環。」房門打開,一個穿著t恤衫拖著涼鞋的帥氣青年笑呵呵地說,「我當年做夢也想在這裡買間屋子,結果一直到穿越,都還是租房子住的……很失敗吧?」

    「這不能算失敗吧,全中國有幾個人買得起這裡的房子啊!」

    「哈哈!說得也是!」那青年引著吳解進門,屋內的傢俱很簡單,看得出他的收入狀況並不好。」

    「我已經忘了可樂或者紅茶的味道,喝點果汁湊合一下吧。」青年說著給他倒了杯橙汁,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來喝了一口,微微嘆了口氣,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什麼時候?」吳解不明白他究竟在問什麼。

    「你是哪個世界哪個門派的,已經第多少代了?」

    吳解一驚,這才想起來對方並不是普通人,而是神通廣大的前輩仙!頓時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晚輩吳解,是青羊觀第二十七代弟子。至於世界……我們的世界一般自稱九州……」

    「九州界太多了!早知道我當年就不那麼惡趣味,每遇到一個有天命加身的英雄人物就忽悠他把天下分為九州……」青年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懊惱地搖搖頭,「總之呢,既然大家都是穿越的老鄉,那麼你理所當然應該繼承我的遺產,對不對?」

    「前輩你那麼大的本事,居然也已經死了嗎?」

    「當年的無上神君那麼大的威風,最後還不是被滅世神雷轟成灰了!我大概也就是跟他差不多吧,既然不肯乖乖地在這裡當至高無上的大神君,而總是想要破開大千回地球,那麼多半也是被滅世神雷劈成灰的下場。」青年滿不在乎地說,「不過沒關係,人固有一死嘛。我都活了幾億年了,死一死也沒啥。」

    這種死一死也沒啥的豁達態度讓吳解也忍不住笑了,氣氛輕鬆了很多。

    「我呢,這些年一直在研究兩個世界有什麼不同?為什麼會有同樣的東西?又為什麼會有各種各樣的區別?進而推廣到研究萬事萬物有什麼相同點?有什麼不同點?最後總結出來的,就是這一門前無古人大約也後無來者的獨門功法,天問。」

    青年很隨和地說︰「這門功法並不是給你修煉積累用的,而是能夠讓你加強對世界萬物的理解,在通往無上大道的路上走得更便捷更穩當一些,僅此而已。」

    「這就很好了!」吳解由衷地說。

    青年笑了,點頭讚道︰「你的心性不錯,看來我的運氣也不錯啊!為了不惹來滅世神雷,我留下的意念馬上就要消散。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或許你還會在我的其它遺產裡面見到我。不過見不到也沒關係,只要你成就大道,這些東西終究是留給你的。」

    他站起來,臉色真誠,友好地拍了拍吳解的肩膀︰「因為我本人的境界有點太高,所以這門功法可能比較難……我生前沒有能夠等到的老鄉啊,加油吧!」

    光影一閃,吳解已經重新回到閣樓,依然坐在桌子面前,手上捧著那本《天問三篇》。

    他看看左右,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裡,就連參雲子也只是在專心地看他自己的書。

    他再低頭看上還是那些文字,沒有任何變化。

    吳解想了想,在心中回憶起「天問三篇」的內容來——

    這次,從心靈深處浮起的不是書上的文字,而是一些玄奧難懂的意念,它們向吳解演示著世界的誕生和消亡,演示著萬事萬物從萌芽到滅亡的過程,一點一點。

    吳解只是看了一瞬間就頭暈眼花,不得不放棄研究,將它們重新放回心底。

    「看來那位前輩老鄉說得沒錯,這功法……有點高過頭啊!」他忍不住苦笑起來,卻又充滿了憧憬,「他竟然知道無上神君,還自認為和神君不相上下——果然即使不走歪門邪道,也一樣可以成就大神通!」

    直到這時,一直隱藏在他心底的「只有邪派才能走到無上境界」的擔憂,終於煙消雲散。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7 07:05
天書奇譚 第三章 入門之初(下)



領了法器,選了功法,這入門第一天的兩件大事便告一段落。吳解他們又在蒼雲子道長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青羊山山腰的精舍區。

    青羊山是一座頗為壯觀的大山,平時都以法術遮掩,凡人根本看不到也摸不到。而當初他們攀爬的牛角峰,其實就是通往這座仙山的入口。

    當仙人施法打開通道之後,從牛角峰頂的牌坊往上就會出現一道玉階,沿著玉階走去,每走一步,周圍的景色就會變幻一次,大概也就是走五六步的功夫,眾人便置身於雲霧之上的青山綠水間。

    再回頭看去的時候,來路早已茫然,不知道究竟從哪進出。

    仙山的山腳下是成片成片的靈田,靈田無人耕種,各種靈草生長得亂七八糟,怎麼看都像是雜草;從山腳上去一些,是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周圍錯落佈置著許許多多的竹木小樓,那就是給弟子們居住的精舍區。

    再從精舍區繼續往上的話,便是門中的各個主體建築,山門、庫房、各種庭院廳堂。其中最為壯觀、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漂浮在空中的青羊觀大殿,和雖然隱在樹蔭之中,卻放出萬道白光的祖師堂。

    祖師堂是青羊派所有建築裡地勢最高的一間,可依然還沒到山頂。從祖師堂往上看,先是一片鬱鬱蔥蔥的仙木林,然後就突兀地變成了一片雪白。

    整個青羊山的山頭,彷彿是一塊巨大的白玉!

    「師叔,請問山頂那一大塊白玉是幹什麼的?咱們門派把那麼巨大的一塊白玉放在山頂上,不覺得有點刺眼嗎?」吳解好奇地問。

    蒼雲子撫鬚一笑,顯然對這個問題毫不意外:「那可不是天生的白玉,而是歷代祖師渡劫飛昇之際,山頭被無窮天雷轟炸,硬炸成那個模樣的。」

    眾弟子聞言頓時一驚,齊刷刷地看向那白玉山頂,遙想著歷代祖師在山頂上施展大神通,抵抗無窮天雷的轟炸,最終渡劫成功飛昇天闕的景象,不由得悠然神往。

    青羊派並不怎麼在意尊卑問題,上下五代弟子之中,除了太上祖師、祖師、掌門這三輩常年住在高處靜室之外,剩下的護法弟子、入門弟子這兩輩都住在精舍區——其實就連祖師爺們的住所也在這,只不過他們很少回來罷了。

    從遠處看去,精舍區似乎並不大,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容納很多房屋的樣子。但等到了近前,才發現原來這也有法術遮掩,一大片青山綠水之中,隨處可見精緻靜雅的小樓,不過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它們有的被五彩毫光遮住,有的則沒有任何遮掩。

    「有光芒罩住的就是已經有人入住的,你們可以隨便選一間沒人居住的住進去。」蒼雲子指著那環繞著大廣場的一大片精舍區說,「不過吳解要住在最靠近廣場的那些屋子裡,這樣有事可以最快反應,這是每一代大弟子的榮譽,也是職責。」

    他這一說,大家才注意到緊貼著廣場的小樓總共只有五間,其中兩間空著,三間有彩光籠罩。

    「我們青羊觀曆來的規矩是人間只有五代弟子,太上祖師還在的話,無論招收多少回,也只能同一代。」蒼雲子說,「你們運氣很不錯,去年我們的太上祖師剛剛飛昇,所以你們才不是第八批二十六代弟子,而是第一批二十七代弟子……吳解,五位大弟子的居所是按照順序排的,你的精舍是第二座。」

    吳解微微頷首表示明白,然後有些好奇地問:「請問師叔,這間當年是不是第二十二代祖師所住?」

    「沒錯,不過只有地點沒變,屋子是後來重修的——當年的屋子被那位祖師煉成了一件上品法寶,抗天劫的時候毀了。」蒼雲子眼中露出憧憬之色,「當年他老人家是還丹八轉之後渡劫飛昇,總共毀了十二上品件法寶。」

    吳解並不清楚十二件上品法寶是個什麼概念,但看駱瑜和安子清同時變色,安子清更是脫口說出「這代價太大了吧!」的話來,大概損耗的確很驚人。

    「那位祖師精修『九天元鼎還真妙法』,能夠以山川為鼎,上接九天元氣,將凡物洗練成法寶。平生不知道製作了多少法寶,素有『多寶』之稱。區區十二件上品法寶,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眾人不禁又為之讚歎——這是青羊觀的私密,莫說駱瑜這個外人不知道,就算安子清這青羊觀旁支的弟子也不可能知道,因為若非當初那位安祖師為人慎密嘴巴夠緊,又怎麼可能得到批準自立門戶呢?這些隱秘的事情,他老人家是絕對不可能多嘴的。

    蒼雲子顯然也不願意多談祖師們的事情,很快就轉換了話題:「你們選好了住所之後去雜物庫房左邊的食堂吃飯,如果有興趣的話,還可以去另一邊的講經堂聽聽課。」

    「講經堂雖然是針對沒有能夠完全通過入門考驗的外門弟子進行簡單講授的,不過主講的逸雲子師兄道行精神,講課深入淺出,在本代弟子之中是最善於教書育人的。你們縱然有上等功法,去聽一些基礎的東西,也不會浪費時間。」

    將各種零零碎碎需要交代的事情說完之後,他就邁開步子,以縮地成寸的奇妙手段飛速離去,大約他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吧。

    眾弟子等人也不想耽誤時間,道別之後就各自離去,選擇中意的居所。

    吳解是唯一不需要選擇居所的,直接按照吩咐來到了那間門口掛著火苗圖案匾額的小樓前。

    他剛走到門前,小樓上光芒一閃,原本緊閉的門戶自動打開,一個矮墩墩卻很壯實的漢子走出來,拜倒在地:「屬下廿七,乃是這竹樓的元靈,拜見主人!」

    吳解嚇了一跳,一番追問,才明白原來這五間給大弟子準備的竹樓原來本就是法寶,只不過品級不高罷了。每一間竹樓都有元靈,可以代替主人處理一些日常的事務——這也算是曆代大弟子們獨有的福利了。

    按說這個好處很實用,吳解卻不禁皺了皺眉——住在這竹樓裡,豈不是等於是整天都被監視著?他身懷天書世界,萬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不知道會惹來什麼大麻煩呢!

    他有心換間屋子,卻又想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只得歎了口氣……看來,日後恐怕只有出山之後才能進入天書世界了。

    竹樓裡的各種用具繼承了青羊觀一貫的風格,樸素而精緻,住起來很舒服。廿七還表示自己雖然不會打架卻善於家務,無論洗衣做飯都很拿手,現在就可以演示一番……

    吳解覺得,這家夥肯定是閒了很多年有點蛋疼,忍不住想要找點事情來做。

    「以後再說吧,我要先去食堂看看。」放下雜物,他向滿臉遺憾的廿七吩咐一聲,便離開了竹樓,來到了位置略微靠一些的食堂處。

    食堂很大,至少足夠上千人一同進餐。不過此刻裡卻很冷清,只有幾個看上去可能跟廿七是同類的中年人坐在那發呆。

    他進去問了一下,果然這間食堂也一樣是法寶——而且還是當初那位善於煉製法寶的祖師親手製作,迄今已經有差不多兩千年了。

    這幾位法寶元靈智慧才能都在廿七之上,對於烹飪方裡的造詣更是出神入化。吳解只是在談話間稍稍提到了一些當初穿越前吃過的拉麵,他們便憑借經驗將其製作了出來,雖然佐料不夠豐富,吃起來稍稍有點單調,但當真筋道爽滑,讓吳解很是滿意!

    「想不到拜入仙門之後居然連拉麵都能吃到!」他在心中感歎道,「成仙真是方便!」

    「在天書世界裡也一樣可以吃到。」茉莉立刻為自己寄宿的至寶正名,「要說製造東西,這些小家夥還差得遠呢!」

    「為了吃一碗拉麵浪費源力……你當我是老三那種吃貨嗎?」

    「吃貨有什麼不對的!你有意見的話可以辟穀啊!」

    牽涉到吃的問題,杜若是不可理喻的。

    一碗拉麵吃完,吳解的心情大好,哼著小曲來到了不遠處的講經堂。

    六位身著白衣的外門弟子正在這集體聽講,給他們講課的則是一位五十歲上下,兩鬢微白的書生。他穿著有些破舊的長衫,看起來像個隨處可見的落魄文士,但身上卻自有一股凜然氣勢,令人不敢小看。

    吳解在門外旁聽了一會兒,確定這位大約就是逸雲子師叔的中年人的確很擅長講課,將一篇修養精神充實元氣的法決說得清清楚楚頭頭是道,讓人一聽就能明白,不愧是本門最擅長教書育人的專業人才!

    將岸等人深藏不露,渾天先生法力高強,雲子博聞強識,逸雲子淳淳善誘……再遙想蒼雲子提過的那位製造了無數法寶的祖師,看看那座不知道多少位祖師渡劫飛昇的白玉山頭……他不禁深深地為之讚歎。

    青羊觀不愧是真正的仙家名門,果然是人才濟濟!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3: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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