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天書奇譚 作者:楚白(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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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3-5-30 21:14: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4 2591715
adll987 發表於 2013-9-8 22:10
第五章 仙緣

吳解和魏騰的這次衝突很快就在鎮上盡人皆知,因為從此以後,囂張跋扈的魏騰看到吳解就氣焰全消,甚至會繞道而行。

而經過了這件事,大家也終於知道,原來這鎮上的高手並非只有解銘寰和劉銘的那位護衛,還有一個深藏不露的年輕郎中。

不過知道了也無所謂,絕大多數的求仙者都是比較平和的,就算不與人為善,至少也不會去刻意找麻煩。吳解並不像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他就像是一頭吃飽了打盹的老虎,只要你不湊上去自己找死,他才懶得動手呢。

在這個世界上,喜歡找死的人畢竟是極端少數。

其中當然也包括吳解自己。

「解兄,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吧?」坐在山崖頂上,吳解確認視線所及的範圍裡面除了自己和解銘寰之外再沒第三個人,才放心地說,「那位張鐵匠絕對不是普通人!」

「當然。無論火勢多大,也無論工作了多久,他身上的汗水始終都是那麼多。」解銘寰在面對同等級別高手的時候並不孤僻冷漠,「只怕那些汗水是他刻意逼出來的——但想要在那種爐火旁邊不出汗,就算是先天武道的宗師們也不一定做得到。」

吳解微微一愣,沒料到他竟然是從這個方面看出了破綻,繼而擊節讚歎,為這位老江湖的眼光深深地歎服。

他也經常去鐵匠鋪,可他從來沒注意過張龍身上的汗水!

「不僅如此,解兄你看。」他拿出了之前買的那把鐮刀,又取出釘子和錘子,將釘子放在一塊鐵精的位置上,狠狠地一錘子砸了下去。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但鐵精上卻連一條劃痕都沒有。

這一幕讓解銘寰大吃一驚,盯著那鐮刀左看右看,問:「我之前也買過他打造的東西,用起來也只是一般,怎麼這把鐮刀這麼古怪!」

「古怪的不是鐮刀,而是這一小塊地方。」吳解並未藏私,向他詳細說明了那一小塊鐵精的情況。

解銘寰並沒有聽說過「鐵精」這種東西,不過他很容易就明白了吳解說的話,看向那鐮刀的眼神頓時炙熱起來,彷彿透過鐮刀看到了一位本領高強、隨手就能煉出鐵精的大宗師,看到了自己突破瓶頸進軍先天武道的希望。

「這位張大師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那張冷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激動的笑容,「多謝吳老弟的指點!這份恩情,解某終身難忘!」

吳解也笑了,然後終於說到了今天邀請解銘寰的真正話題:「現在的問題是,這位張大師明顯不喜歡別人打擾。咱們該用什麼辦法說服他?如果不小心惹怒了他的話,別說求仙了,只怕會性命難保啊!」

解銘寰聞言,皺著眉頭開始沉思起來。

作為一位闖蕩江湖近二十年的武林前輩,他的社會經驗比吳解足很多——就算加上前世的社會經驗,吳解總共也就在社會上闖蕩了不到十年,差不多正好是他的一半。

在和平的地球上所積累的社會經驗,到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面其實不是很好用。這個世界的人比地球人敏感許多,一些在地球上並不起眼的小事就可能激怒他們,而且他們生氣時候的反應也比地球人誇張,揮拳頭都算客氣的,拔刀子司空見慣。

畢竟當年吳解所生活的國度,是全世界犯罪率倒著數、安定程度名列前茅的國家,跟這個動輒打仗死人的凶險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或許……地球上那些戰亂地區,就是這個樣子吧?

吳解之所以要找解銘寰商量,就是希望借助對方的江湖經驗,想出能夠順利說服張龍,求得仙緣的方法。

解銘寰足足想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臉色忽陰忽晴變了許多次,最後才露出了笑容,眼中有了幾分把握。

「解某想來想去,最後覺得,我們還是直接上門挑明此事比較好。」

「哦?為什麼?萬一張大師生氣呢?」吳解一愣,疑惑地問。

「青牛鎮是求仙聖地,這一點遠近聞名。張大師如果真的不希望別人打擾,早就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了。他留在這裡,應該是一邊隱居修行,一邊尋找合適的弟子。」解銘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吳解,「你我二人都是半隻腳踏入先天武道的高手,身體強健、意志堅毅。他以打鐵為消遣,所要尋找的應該就是我們這樣的弟子!」

吳解微微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雖然張大師不肯暴露身份,但從他平常的言行看來,應該是個比較直率的人。所以我們直接上門挑明一切請求拜師,他應該會收下我們。」

吳解仔細琢磨了一番,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出了決定。

對於江湖對於人心的瞭解,這位老江湖肯定在自己之上。既然如此,那麼就信任專業人士的意見吧!

第二天早上,求仙者紛紛出門之後,吳解和解銘寰一同來到了鐵匠鋪。

「你們終於來了。」還沒等他們說話,張龍反而先開口了,「我就在奇怪,昨天你們怎麼沒來——終於下定決心了嗎?」

二人聞言再無懷疑,一同拜倒。

還沒等他們拜下去,張龍已經走上來托住了他們,沒有受他們這一拜。

「別急別急,仙門招收弟子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別說你們還沒拜師,就算拜師了,只要不是我的徒弟,都不用拜我——我們沒這麼多規矩。」他憨厚地笑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兩塊竹片,分別遞給兩人,「這竹片是我的信物,你們記得要隨身帶著。以後的事情,到時候自然明白。」

想了想,他又叮囑道:「你們以後就不要來了,今天的事情也不要傳出去,我輩正道修士,是很忌諱隨便向凡人洩露身份的。切記!切記!」

等到二人走遠,張龍才微笑著坐在凳子上,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神色間頗為得意。

「一下子就招收了兩個半入先天的年輕高手,這一次招生的基本要求,這就算是完成嘍!」

吳解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急急忙忙回到客棧,關好門窗,一頭鑽進了天書世界。

剛一進入天書世界,他就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大笑。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恭喜師傅!」茉莉湊了上來,笑嘻嘻地說,「這張龍果然是有門派的,修仙者有個門派當後盾,日子會好過很多啊!」

杜若對此自然也是喜聞樂見的,她一直都希望能夠找到可以修煉至白日顯形的方法,因為除了吃之外,她還是很喜歡曬太陽的,而且不能在陽光下活動,終歸是很不方便。

三人歡慶了一陣,吳解便離開了天書世界,拿出那塊深褐色的竹簡來仔細端詳。

這塊竹簡樣子很普通,但拿在手上卻比一般的竹簡沉重許多,竹簡上隱約還有許多猶如天上雲彩一般的花紋。竹簡的正面是「守正勿失」四個字,反面則畫了一團鮮紅的火焰。當他將手指放在那團畫出的火焰上時,便感覺到一股熱氣隱約從竹簡中流出,微微有些燙手。

剛才他進入天書世界的時候,感覺到身上的氣血正在飛快地流逝,不得不放下這塊竹簡——由此可見,它的確不是凡物,乃是蘊含了許多靈氣的寶貝。

「是一件很簡單的法器。」茉莉說,「但做得挺用心,大概是這個門派的信物之類吧。」

能夠被眼光極高的茉莉評價一句「用心」,這塊竹簡果然不凡!

吳解仔細看看這塊竹簡,總覺得有點眼熟,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陶土家族祖傳的那件「求仙信物」,似乎跟這竹簡頗為相似。

他也曾經見過那件信物,那是一塊翠綠的竹板,方方正正大概有半個巴掌那麼大。正面刻著「來日方長」,反面刻著一個騎著老牛放羊的牧童。無論文字還是繪畫都很簡樸,但卻透出一股雄渾遒勁,讓人不由得留下深刻的印象。

無論形狀還是文字,兩件信物都並不一樣,但吳解卻覺得這兩件信物上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他覺得彼此十分相似。

他有心再找陶土看看那件信物,可惜陶土出門去鷹嘴崖了,至少要過十天八天才能回來。

張龍大師已經叮囑他不要再去鐵匠鋪,而將岸大夫出門找工匠,陶土和劉銘去了鷹嘴崖,解銘寰天天閉關打坐,一時間他在這青牛鎮上居然沒什麼比較熟悉的人了。

百無聊賴之下,吳解去逐個拜訪了鎮上其他幾位看起來有點特別的人。

雜貨店的老闆周洲是個中年儒生,看起來很迂腐很落魄的那種。他性格有點單純,像是那種從小讀死書把腦子讀傻了的書呆子,看人看事都往好的一面去想,時常被鎮上的居民們取笑。

據說這位周先生當年也曾讀書求學,不過連個秀才都沒考到。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吃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虧,以至於落魄到經營著一個雜貨店,卻要靠給人代寫書信和做裁縫來貼補家用,就這樣依然過得緊巴巴的。

究其原因,大約是他恪守聖人之言,做生意只賺十分之一的利潤,而小鎮上的那些個大媽大嬸還價實在有點狠,以至於他往往連十分之一的利潤都賺不到……

除此之外,酒樓的大廚李狗蛋也很特別——不僅名字很有個性,他的長相更有個性。這位李大廚生就一副虎背熊腰,比起張龍大師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面容卻長得頗為清秀,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這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異象,不知道讓多少第一次見到他的人目瞪口呆——吳解也是其中之一。

相比李大廚的奇異相貌,相貌很普通的驛站郵差李無傷就顯得很不起眼。事實上他的確很不起眼,不起眼到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會下意識地忽略掉他。

吳解覺得,這位李差爺真不該當什麼郵差,他當殺手的話,一定會是最頂級的殺手,目標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有了張龍大師的例子在前面,吳解估摸著將大夫、周先生、李大廚、李差爺這四位都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連李混吞李逍遙父子都是修仙者。

仔細想想,這個小鎮簡直是修仙者們的大本營啊!

他如此琢磨著,啞然失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2:41 編輯

adll987 發表於 2013-9-8 22:10
第六章 變化

陶土回來的時候,心跳得很快。

雖然他的臉上裝作很鎮定的樣子,但他那急促到每分鐘至少一百二十下的心跳出賣了他,告訴吳解他其實很緊張很激動。

當吳解向他借那枚信物看一看的時候,他愣了一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並不是不願意的表情,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苦惱表情。

猶豫了好一會兒,陶土才苦笑著說:「那個……信物……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吳解聞言皺起了眉頭,話音也微微冷了兩分:「劉銘居然搶你的東西?」

他本來覺得劉銘是個蠻不錯的人,卻不料在仙緣面前,這個貌似和善的年輕人竟然也會做出凶惡的事情來!

「不!不是這樣……」陶土急忙解釋,但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苦著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吳解仔細看著他的臉,從他臉上只看到苦惱為難之色,卻看不到半點沮喪難過,反而隱約有些喜氣。

聯想起自己的境遇,他頓時恍然大悟——陶土這趟出門,一定是遇到了仙人。他身邊有當年先祖留下的信物,自然就得到了仙緣。

「原來如此!」他哈哈大笑,拖著陶土向酒樓走去,「這可是值得慶祝的好事啊!走!喝兩杯去!」

陶土先是訝然,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更進一步猜想到了什麼,驚訝地低呼:「你也——」

「不說這些,喝酒,喝酒!」

酒樓裡面頗為熱鬧,外出歸來的求仙者們累了好幾天,需要好好放鬆一下。他們大多有點錢,吃喝玩樂方面,一點都不會落在別人後面。

吳解很惡意地想,不知道這些人在吃苦耐勞方面是否也能勇往直前呢?

他和陶土來到二樓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點了些平常的酒菜,一邊喝酒,一邊閒聊。

兩人都刻意迴避了求仙的話題,只聊一些生活方面的事情,比方說風土人情啊,比方說這些天知道的一些趣事瑣事啊……吃吃喝喝談談,倒也頗為自在。

冬天的白天很短,不知不覺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不過這家酒樓晚上也是照常營業的,夥計們已經點燃了屋內壁柱上的松明,還為每一張桌子都送來了油燈。這些油燈都以薄紙做成罩子,既能夠擋風,也不至於太過遮擋亮光,配合熊熊燃燒的松明,可以提供比較充足的照明,讓食客們可以在晚上也享受娛樂生活。

當然,這是要額外付錢的。

吳解和陶土都是有錢人,並不在乎這點燈火費,今天他們心裡都很高興,打定了主意要一醉方休。

但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了毆打和吵鬧聲。

二人一愣,跑到窗戶邊上看去,只見四五個大漢圍著那易書生拳打腳踢,打得他像個蝦子似的蜷在角落裡,痛呼連連。

「奇怪!易書生雖然性子傲了點,可也從來沒得罪過人啊。怎麼突然跑來一群人打他?」陶土疑惑地說,「難道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和這易書生沒交情,所以也沒有出面阻止的意思。而吳解則看出那些大漢看似凶狠,其實出手都刻意留情,應該不會真的打傷易書生,所以也沒有出手。

過了一會兒,那些大漢才停了下來,對著已經站不起來的易書生惡狠狠地說:「姓易的,今天是給你個教訓!只要你還敢在這鄢陵郡一天,日後有得你的苦頭吃!」

說完,這些人就徑直離去,留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易書生,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來,一根一根將自己辛苦砍來的木柴重新收攏好,背起來踉踉蹌蹌地離去。

吳解沉默不語,眉頭緊鎖。

「吳大俠,你想要管一管?」陶土看出了他的心思,低聲問道,「先讓我去打聽一下吧,這些天我認識了不少人,或許能夠打聽到一點消息。」

說完,他就朝著劉銘那一桌走去,和劉銘一行攀談起來。談了一會兒,又走到另外幾桌,一一問過,最後才搖著頭回來。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來這易書生居然還是個當官的!」

「哦?」

「這易書生單名一個『悌』字,孝悌的悌,字長恭。出身書香門第,因為在家裡排行第二,所以也有個易二郎的俗稱。他學問頗好,八歲入學,十二歲考取秀才,十五歲考了貢生,十八歲考了舉人,二十二歲考了進士,素有才子之名。」

「咦?那他為什麼混到現在這樣?」

「這易二郎性子正直,不容於官場。因為他精通算術,大越國朝廷任命他到鄢陵郡郡府當運轉主事,主管物資調運、財稅收發。按說這個位置油水很足,結果他自己清廉如水不說,還擋了不少人的財路,沒多久就被扣了個罪名丟官……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求仙。」

「那這些打他的人呢?」

「大概是當初他得罪過的人吧……他當初幾乎把整個鄢陵郡的官吏們上上下下得罪了個遍,這些或許是哪個人派來收拾他的。」

「既然這樣,那麼這些人應該直接把他往死裡打才對,至少也該把他給打殘廢了……可我看他們下手很有分寸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防止朝廷還記得他,日後追查起來麻煩吧。畢竟……二十二歲的進士,在整個大越國也不是很多。」

吳解聞言微微點頭,但心中卻有點不以為然。

易悌越有本事,那些仇恨他的人就越容不得他活下去。這樣的道理,陶土不明白,但他卻是知道的。

如果來的這些人真是易悌的仇家,那麼此刻易悌肯定不死也殘,絕對不可能在挨了一頓打之後還能站得起來,靠自己雙腿走遠的。

不過吳解並不打算出手阻止,在他看來,那些大漢們與其說是在毆打易悌,還不如說是在設法逼他離開鄢陵郡。

對於這位既正直又孤傲的易二郎來說,離開仇家滿地的鄢陵郡,的確是眼前最好的選擇。

吳解甚至敢打賭,如果真的有仇家來害易悌的話,這些大漢們反而會挺身而出保護他!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一無所獲的求仙者們有不少已經灰心離去,剩下的人也大多變得煩躁起來,鎮上的氣氛日漸惡劣,幾乎每天都會有人動手開打。

如果不是看不下去的吳解果斷出頭,一連收拾了好幾個特別凶惡的傢伙,又每天巡邏以維持治安,大概情況已經惡化到不可收拾了。

但就算有他在鎮裡巡邏,就算他不斷阻止那些比較激烈的衝突,情況也依然在不斷地惡化。

再怎麼厲害的武功,也只能阻止歇斯底裡的人搞破壞,卻不能抹去人們心中的失望。

吳解在鎮上緩緩走過,用冷冷的目光讓正在揪打成一團的幾個求仙者迅速分開,眉頭緊鎖。

這樣下去,青牛鎮簡直就是一片烏煙瘴氣了!

不過……他心中有個很大的疑惑,一直沒有能夠解開。

如果青牛鎮的求仙始終都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當初他們來的時候,這個小鎮的氣氛那麼安寧平和呢?

這幾個月來,他目睹著求仙者越來越多,人們的心態越來越差,目睹著青牛鎮漸漸地從一個偏僻安靜的小鎮變得喧鬧和混亂。

他實在想不出,究竟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讓氣氛被破壞到這個地步的小鎮重新恢復往日的寧靜?

他曾問過店小二李逍遙,李逍遙的回答很荒謬:「以前鎮上沒這麼多求仙者的,偶爾來一兩個,沒求到仙緣也就走了。」

「這話鬼都不信啊!」杜若大叫,「胡扯也得有點影子好不好!他要說自己是妖怪,以前來的求仙者都被他一口吞了,那還像句人話!」

吳解很想吐槽「我覺得他不是吃貨」,遺憾的是現在並非適合吐槽的時機。

事實上對此感到疑惑的求仙者遠不止他一個人,陶土、解銘寰、劉銘……甚至據說連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魏騰也曾經打聽過這個。

求仙者們沒有笨蛋,除非是孤僻如易悌或者木訥如古淵,否則幾乎每一個求仙者都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其中不少膽小或者說謹慎的就悄悄離去,只有膽子比較大又或者特別固執的才留了下來。

陶土絕對不屬於膽大的行列,即使已經仙緣在手,他也依然被這種詭異煩躁的氣氛折騰得很不安,哀求著李逍遙幫他把房間移到了吳解隔壁,並且不止一次拜託吳解有危險的時候拉自己一把。

吳解倒是並不緊張,正所謂「藝高人膽大」,以他的本事,除非仙人出手轟殺他,否則就算是先天武道的宗師殺過來,他也有信心能跑得掉——或許還可以扛著陶土一起跑。

更何況……這青牛鎮裡面至少有五六個仙人,就算天塌下來也有這些高個子頂著,哪裡用得著擔心!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三月。天氣越發的熱了起來,各種各樣的毒蟲也都多了起來,每隔一兩天就會有人被咬傷,甚至還有不治身死的。更糟糕的是,這些毒蟲並不只出現在野外,室內也一樣會出現——陶土就在自己屋裡發現了一條比他大拇指還粗的赤紅蜈蚣,嚇得他魂不附體。

面對著近在咫尺的危險,剩下的修仙者裡面,又有許多人打了退堂鼓。等到四月初的時候,停留在青牛鎮上的求仙者已經只剩了不到二十人。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托這些毒蟲們的福,剩下的求仙者們終於不再互相起爭執,吳解也終於不用整天在鎮上巡邏,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或許這些剩下的,全都是已經獲得了仙緣的幸運兒吧?

吳解倒是沒考慮過毒蟲的問題,一方面是他經過藥煉的身體抗毒能力極強,尋常毒蟲壓根傷不了他,能傷得了他的毒蟲多半早就被仙人抓走了;另一方面則是他無暇顧及毒蟲這種小事,因為他很忙。

除了巡邏之外,他還在試制顯微鏡。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2:45 編輯

adll987 發表於 2013-9-8 22:12
第七章 細菌論

將岸大夫是二月底回來的,跟他一起來到青牛鎮上的還有一位胖墩墩的年青和尚。

「這是安貧寺渡空大師,我認識的朋友裡面,要說手工之巧,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將大夫向吳解介紹,「渡空大師看了你的設計圖,試著製作了一下,但發現做出來的東西怎麼都跟你的設計不一樣。所以他就親自來了。」

「善哉!貧僧渡空,唯一的愛好就是機巧製造。吳施主圖紙上的那件法器,雖然設計很簡單,甚至沒有任何法術的成分,可卻十分奇妙——貧僧前後製作了十幾次,但做出來的東西卻始終不能達到施主所說的那種效果……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厚著臉皮來請教一番。」

渡空大師這番話說出來,將大夫的臉色頓時就苦了下來。

吳解忍不住微笑起來,轉頭看向這位自稱「不懂修仙只是養成有道」的老帥哥。

「唉!滿腦子想的都是顯微鏡,忘了你這和尚是不打誑語的……」將岸苦笑兩聲,拿出一塊深褐色的竹簡遞給吳解,「這東西你收好,隨身帶著——不過這個只是第一關,能不能入門,還要看之後的考核。」

吳解接過竹簡,只見竹簡和張龍給他那塊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反面畫的不是一團火焰,而是一株松柏。

「松柏者,長青也。你如果受了傷或者很疲倦的時候,把這松柏的一面貼在身上,多少會有些效果。」將岸見吳解在注意那棵松柏,隨口說道,「不要在意這個,日後無論你能不能加入仙門,我送你個像樣的法器就是——現在先來討論顯微鏡!」

看得出來,他一點都不關心仙門選拔弟子的事情,滿腦子想著的只有顯微鏡。

接下來這段時間,吳解花了很多的精力和口舌,向兩位修仙者介紹「透鏡原理」,介紹「焦距」概念。然後他們又花時間找出了渡空大師所制作的那些水晶透鏡的焦點,進而慢慢組合出了一台顯微鏡。

這個過程足足花了五天,等到這台難產的顯微鏡總算完工的時候,別說是吳解,就連兩位修仙有成的高人也覺得精疲力竭,整個人幾乎都要癱了。

但當他們透過顯微鏡,看到了所謂的「細胞」,看到了吳解細菌論裡裡面所提出的「普通的水裡有無數微小的生物」,又看到了「經過煮沸和過濾的水中,這些微小生物基本被除去」……種種以前沒想像過的景象都呈現在眼前,讓他們看得如痴如醉。

精疲力竭坐在地上的吳解,看著兩位高人為了爭奪那台顯微鏡吵得不可開交,以至於幾乎要擄袖子開打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讓將岸和渡空大師也回過神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也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將岸重新恢復了高人氣度,對吳解正色說道:「此番顯微鏡製成,你的細菌論已經得到證實,有興趣將它刊印於世嗎?」

「當然,我也是一個醫者,能夠把一種對醫學有利,對蒼生有利的技術傳出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聽到吳解這麼說,將岸向渡空大師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渡空大師則顯得有些鬱悶,搖頭嘆氣。

「時哉命也,不能強求。」

「兩位前輩在說什麼啊?」吳解不明白他們的意思,好奇地問。

「貧僧原本和將道子說了,若是你的理論正確,便欲將你收入我安貧寺門下——我佛門中人最重視行善積德,你創立細菌論,日後將會救活無數的人,憑著這份功德,在佛門之中必定能夠有一番成就……」

吳解還沒回答,將岸已經跳了起來,大聲叫道:「但我可沒答應!咱們仙道中人做事要講究個緣法,他既然先找上了我們青羊觀,那就是跟我們有緣。除非我們青羊觀誤人子弟沒辦法引他入仙門,否則你們安貧寺還是慢慢等吧!」

「我還沒入門呢。」吳解提醒他。

「我好歹也是青羊觀第二十六代弟子之首,就快要突破入道開始凝練罡氣洗練自身,放到一些小門派當長老都夠了,收個徒弟難道還要走常規流程?」將岸用鼻子嗤了一聲,顯然很不把門規放在眼裡。

「別人倒也罷了,你將道子……恐怕還真不行。」渡空大師笑得有點促狹,「甭管你道行多高年紀多大,可別忘了你是修煉什麼的。而且他的路子跟你一點也不合,除非你們掌門真的老糊塗了,否則絕對不可能允許你收他為徒——暴斂天物也不是這麼瞎搞的!」

這話頓時讓將岸氣焰全消,愁眉苦臉說不出話來。

「相比之下我們安貧寺就好多了,我直接讓師兄收他為徒,而且不用出家,多方便!」

將岸頓時不屑地嗤了一聲:「我承認渡厄大師是一代高人,佛法高深尚在我們青羊觀的幾位師伯師叔之上。可你們安貧寺除了渡厄大師,還有哪怕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物嗎?連你都算安貧寺第二高手了……渡空啊,你覺得以你的本事,要是到我們青羊觀來,也不說我師傅那一輩了,就算在我們這一輩裡面,前五名能不能輪得到你?」

「前五名還是可以的吧……」

「是啊,正好第五,對吧?」

於是渡空大師也無話可說了。

兩位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如鬥雞一般瞪著眼。

這滑稽的一幕讓吳解覺得很好笑,但好笑之餘,他卻也深切地體會到修仙世界並不是那麼高高在上,就算是修煉有成的高人,也要努力拉攏有資質或者有功德的弟子加入門派,以不斷壯大門派。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忌前輩,忍不住問起了他的事情。

「南楚國白玉樓的忌神劍……他的身份比較特別……」渡空大師顯得有點尷尬,連連搖頭。

將岸就沒這麼委婉了,很直截了當地說:「半魂忌道人為了守護南楚國,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結了多少仇。跟他交朋友倒也罷了,要是傳他法門助他長生,不知道要惹上多少恩怨,甚至可能連帶著負擔很多因果。別說青羊觀和安貧寺,天下沒有哪個正道宗門會傳他道法!」

他的話很直白,連沒有修仙知識的吳解也能充分的理解。

所以除了為忌前輩暗暗默哀之外,他實在沒別的話可以說。

無關的話題很快就被拋開,兩位修仙前輩開始幫助吳解完善「細菌論」。

對於這本注定會被天下醫者奉為經典的醫書,三人都投注了相當的熱情,針對每一個細節都進行討論,不止一次爭得面紅耳赤。

兩位修仙者在見識方面本來是有優勢的,但吳解的理論實際上是地球上無數學者千錘百煉的結晶,往往簡單的一句話都凝聚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血,不止一次讓兩位自詡見多識廣的仙人瞠目結舌——可隨後就能通過實驗證明。

當四月中旬,這本薄薄的《細菌論》終於完成的時候,將岸和渡空已經對吳解在醫學上的驚人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並且一致認為他絕對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某個擅於醫術的正道大神通者轉世,甚或是傳說中從天界降臨的謫仙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猜測並沒有錯。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的猜測錯得離譜。

昔年的無上神君前輩的確是大神通者,不過他的行徑距離「正道」這個詞,可是有著幾倍的十萬八千里呢!

完成了《細菌論》之後,渡空大師便告辭離去,順便帶走了一份抄本,表示要將其刊行天下。

輕撫著那本凝聚了無數心血的抄本,渡空大師滿臉欣慰之中卻又有些赧然,「其實我等並沒有能夠真的幫上多少忙,把名字寫在書上……實在是貪天之功為己有啊!」

「大師您太客氣了!我的那些理論,全都只是猜想而已。如果沒有大師您製作的顯微鏡,誰能證明『細菌』的存在?而如果沒有兩位前輩的幫助,這本書又怎麼能夠這麼快寫出來?怎麼能夠盡快地刊印發行呢?」吳解笑著說,「這本書能夠早一天發行,就能早一點幫助天下醫者治病救人。你們二位的貢獻功不可沒,留下名字也是理所當然!」

將岸微微一嘆,搖頭不語。

他的想法和渡空差不多,但他沒有渡空這麼高潔正直,這本書刊行天下之後,著書的人必定能夠得到無數的感謝和祝福,作為一位正道修仙者,能夠從這些感謝和祝福中得到極大的好處。

就為了這些好處,厚臉皮他也認了!以後在仙道之路上多多照顧吳解,權當補償就是。

渡空大師化作淡淡的金光乘雲而去,帶走了那份抄本。而凝聚了三人心血的原本則被留給了吳解,放進了天書世界。

在那本書的封面上,除了端端正正的「細菌論」三個大字之外,還用小字寫下了編纂這本書的三個名字。

主編:昭陽吳解;校驗:青羊觀將道子,安貧寺渡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2:49 編輯

adll987 發表於 2013-9-8 22:14
第3卷 第八章 過關

四月十五那天,天氣晴朗得不像話,從一大早開始天上就看不到一絲雲彩,只有火辣辣的太陽當頭照。

吳解坐在客棧的陽台上,看著已經重新恢復平靜的小鎮,心情悠然自得。

昨天晚上,將岸大夫派藥店夥計送給他一本雕版印刷的《細菌論》,和他手頭的原稿相比,正式出版的《細菌論》在遣詞造句上經過了細心的修飾,更加質樸和易懂,開頭還多了一篇由東南大儒陳弘義所寫的序言。

在序言裡面,陳老夫子極盡溢美之辭,給予了細菌論極高的評價,幾乎就是誇到天上去了,對提出細菌論的三個人也一樣是多有讚譽,甚至於說「此乃百姓之福、蒼生之幸!」;「三子者,大智慧、大仁義,皓首窮經、嘔盡心血,一文乃成,神鬼皆嘆!」;「惠及萬民、功在千秋,此即聖人所謂『立功於世,非限一國一時』者也!」……

這篇序言讓吳解看得暗暗臉紅,可也忍不住暗暗得意。

臉紅是因為這些成就其實不應該屬於他,而應該屬於地球上那些研究出細菌論的學者們;而得意則是因為成就感——虛榮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對於社會有所貢獻,油然而生的自豪。

一件大事到此總算功德圓滿,他對此十分滿意。

無論求仙的結果如何,這趟青牛鎮之行的收穫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甚至可以說,就算他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成就長生不朽,光憑這本《細菌論》,他這穿越的一生就已經沒有白來。

一生有此成就,已經很足夠了!

他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身影走進了青牛鎮。

那是一個穿著很華麗的女子,看年紀大概也就十六七歲,論相貌看身材倒也算是漂亮,不過那身花枝招展的綢衣和零零碎碎的各種飾品,實在顯得很累贅。

吳解覺得,如果自己戴著那麼多飾品的話,只怕走路都會很麻煩,一不小心就會被頭上的東西扎一下,或者被什麼刮一下,一定會顯得非常狼狽。

可這女子顯然專門練習過儀容姿態,明明一身零碎,走起路來卻一點都不受影響,腳下的速度居然還挺快的。

她牽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那馬比一般的上等良馬都還要高一點,身上看不到半根雜色的毛,動作更是矯健輕快,尤其雙眼充滿了精神和活力,更透出一股威猛的氣質,看上去不像是馬,倒像是老虎!

這一人一馬沿著青牛鎮內的石板路一路走來,不知道為什麼,但凡走過之處,無論人還是動物都停了下來,呆呆地站在那裡,保持著完全的靜止。

這就像是影視節目裡面皇帝出巡,士兵和官員們都分列兩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樣子。

吳解很疑惑地注視著那個華麗過頭的女子,見她一點都沒有猶豫或者停頓,也沒有朝兩邊多看一眼,徑直來到了客棧門口。

這個時候,她抬起頭來,和吳解對視了一眼。

她的眼神很明亮,充滿了強烈的自信心,眉宇間更是有一股令人無法直視的氣勢。在和她對視的剎那,吳解甚至生出了「這人非常厲害,我要退避三舍」的感覺。

他眉頭一皺,將心中的驚恐壓下去,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忍不住就瞪著眼睛站了起來,想要朝著那女子大吼一聲。

可還沒等他開口,那個女子倒是先說話了。

「晚輩駱瑜,求見渾天先生!」她朝著客棧門口作揖,和聲悅色地說。

吳解愣住了,原本打算脫口而出的怒吼也吞了回去。

很明顯這個駱瑜是認識那個「渾天先生」的,而且她對於青牛鎮似乎也知根知底。這不由得讓他大感好奇,想要等著看看後續的發展。

駱瑜這一聲喊出來之後,半天都沒有人回答。

她就這麼保持著作揖的姿勢,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時間慢慢過去,靜止的行人很快恢復過來,街道上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只有駱瑜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站在客棧門口,就像是一尊雕像似的。

直到日頭漸漸升至中天,李逍遙才苦著臉走出來,對她抱怨道:「洛姑娘,你這一鬧,我們的戲就全演砸了啊!」

「晚輩確有要事求見渾天先生,請前輩恕罪!」

李逍遙唉聲嘆氣,連連搖頭:「這不合規矩。選考未完,老爹他不會見你的。」

「今天已經是四月十五,晚輩會一直等到日落的。」

「……你這不是在砸我們的場子嘛!」李逍遙急了,大叫,「雲夢君的家眷就是這麼做事的嗎?」

「晚輩不敢無禮,只是實在有要事求見渾天先生……」

「你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啊!不要以為你是晚輩我就不揍人!我當初在黑水河裡面砍死毒蛟的時候你都還沒出生呢!」李逍遙挽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動手揍人的意思。

駱瑜還是一動不動,但旁邊的白馬卻拱了過來,朝著李逍遙擠過去,像是要把他給擠開,保護主人。

「你這連角都沒長出來的小東西,作死嗎!」這一下不僅沒能擠開李逍遙,反而激怒了他,只見他怒喝一聲,瞪起眼睛,右手隱約有白光閃爍,看樣子真的是要動手了!

就在這時,李混吞的聲音突然在客棧裡面響起:「讓她進來吧。」

「可是……」

「算了。反正能留下的差不多也就這些了,多也多不了幾個。第一輪就這麼結束吧。」

話音剛落,周圍的景物就突然模糊起來。

吳解靠著欄杆站在陽台邊上,只見整個鎮子的景象突然停住,然後迅速模糊,頃刻間,無論是遠處的房屋還是近處的客棧,全都變得朦朦朧朧,連帶著鎮上的居民都模糊起來。

一片模糊之中,只有極遠處的山野才是清晰的。

他低頭看向自己,卻見自己的身體也在變得朦朧模糊,頓時嚇了一跳。正要有所反應,茉莉卻在心中叫道:「不要怕!」

她只叫了一聲,腳下的陽台就搖晃起來,頃刻間土崩瓦解。

吳解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在急劇墜落中保持鎮定,只聽得耳邊呼呼作響,他的身體在不斷地飛速落下,眼前一片五顏六色的東西亂七八糟地飛過……不知道墜落了多久,身體突然停了下來。

以他墜落的時間而言,從那麼高摔下來,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死定了。但吳解非但沒有死,甚至連一點傷都沒受——他受到的震動就像是從半尺高的一級台階上跳下來,僅此而已。

定了定神,吳解看向周圍,卻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客棧的陽台上,周圍還是青牛鎮。但鎮上的居民卻不知道哪裡去了,鎮外山野的景色也變化了很多,而且客棧門口還多了不少人。

那些都是今天早上出門的求仙者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突然回來了。

他疑惑地下了樓,發現最後剩下的二十多個求仙者此刻大多聚集在了客棧底樓的大堂上,或站或坐,三三兩兩,臉上多半驚疑不定。

看到他過來,包括陶土在內的不少人微微鬆了口氣——作為求仙者們僅有的三位高手之一,吳解的實力是大家都認可的;而他在此前情況糟糕的時候挺身而出維持秩序的行為,也讓很多人暗暗讚許他的人品。此刻見他出現,那些實力較差的求仙者就多少有了點底氣。

如果有什麼麻煩的話,至少這位吳大俠是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裡面幫大家一把的。

或許他幫不了太多,但有幫助和沒幫助,在心理上的差別是很大的!

等到求仙者們陸陸續續都到齊了,李混吞才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斯條慢理地說:「諸位遠道而來求取仙緣,這些天來的表現,我們都看在眼裡。」

「在這段時間裡面,我們通過各種方法,對諸位進行了一些考驗。能夠留在這裡的眾人,都是通過考驗,可以接受真正的『入門考核』的良才。」

「或許諸位當中,很多人都不能通過考驗,最後只能黯然離去。但不要灰心,此刻能夠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得到我們發下的信物,日後你們的子孫如果有心求仙,依然可以憑著信物來到青牛鎮,追尋屬於他們的機會。」

「原本我應該留在這裡主持真正的選拔,不過我有點急事要處理……這裡的事情,就由張龍來主持吧。」

說完,他身上光芒一閃,化作一道如虹白練衝天而去,那位深藏不露的張鐵匠則從客棧門口走了進來。

張龍先是跟李逍遙打了個招呼,然後向眾人介紹了求仙的規矩:

眾人首先要在這裡學習基本的練氣養生之術,同時進行齋戒。等到五月初一,第二階段的考核就會開始,如果能夠通過第二階段考核,就有了在仙門學習的資格。但必須通過第三階段考核,才能正式成為仙門弟子。

「你們不要以為來求仙的只有你們這二十多人,其實從各地來的求仙者被分散到了很多不同的『青牛鎮』上,過一會兒你們會被全部集中起來——到時候可不要嚇一跳。」

說完,張龍便徑直離去,而客棧裡面的眾人也在李逍遙的安排下重新找房間住下。

直到這時大家才發現,原本只有三層的客棧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座七層的高樓,飛簷鬥栱、雕樑畫壁,美不勝收。房間裡面的用具也都變得精緻華美,只怕比俗世中皇宮裡的東西更好!

「果然不愧是仙人啊!」

「……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

「我……我……我真的求到仙緣了!」

「嗚嗚……老爹啊!一定是你的在天之靈保佑!孩兒才能得到這份仙緣!」

「你哭你老爹我沒意見,可別把眼淚鼻涕噴到我身上啊!」
……
一片喧鬧之中,吳解微笑著關上房門,躺在床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在他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2:52 編輯

adll987 發表於 2013-9-8 22:18
第3卷 第九章 天真論

第二天早上,吳解等人再次來到客棧樓下,發現原本簡陋的大廳已經變得富麗堂皇,店小二李逍遙也換上了一身青色長袍,腰間佩劍尚未出鞘就寒氣四溢,逼得人們難以靠近。

他已經不再像前些天那樣笑嘻嘻的,板著臉顯得非常嚴肅,更有一種無形的威嚴油然而生,實力稍稍差一些的人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臉。

等所有人到齊坐下之後,李逍遙手一揚,一道道白光落在眾人面前,化作一本本懸在空中的書冊。所有的書冊都是一模一樣的,封面上印著五個大字——太上天真論。

「天真論是昔年太上道祖所創的修仙之法。和一般的修仙法不同,它注重的是精神的修養,教導人們如何審視自身的心靈,抹去那些阻礙真性情的私心雜念,令心靈恢復到天然真誠的狀態。」李逍遙肅然說道,「或許你們會覺得它不能帶給你們任何好處,但對於修仙者來說,修心是最基本的功夫。」

「我給你們十天時間,四月二十五那天還沒能有所進步的,就是真的缺乏悟性,不適合修仙。我會送他們離開,洗掉他們這段時間的記憶,給他們一份留待子孫的信物。」

說完,他就朝門外走去。他的步子明明邁得並不大,但卻只一步就走到了門口,再兩三步就走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二十多個捧著書的求仙者相顧無語。

這些人能夠通過第一輪的選拔,自然各有其過人之處。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經有人翻開書認真研讀起來。

十天時間說起來很多,但真正算起來其實也沒有多少,這太上天真論既然是仙家妙法,那一定非常艱難深奧,沒聽到仙人也只要求「有所進步」就行了嗎?趕快下苦功學習吧!

吳解也是這麼想的,但他翻開書一看,卻頓時吃了一驚。

這書上的內容不僅一點也不深奧,相反非常淺顯。

「每個人總有很多想法:想要很多的東西,想別人注意自己,想比別人過得更好,想要享受,想要自由自在,想要流芳千古,想要青春永駐,想要健康長壽……甚至於想要長生不死。」

「這些想法無處不在無時不在,我稱之為慾望。」

「有慾望並不是壞事,慾望是一切行動的力量之源,正因為我們想要得到,所以才會去努力,才會不斷進步,乃至於最終超脫凡俗,成就不朽仙靈。」

「但在這裡,我有一個問題。」

「你最重要的慾望,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也很少有人真的能一下子就答出來,或許你會越想越糊塗,發現自己的慾望多得數不清,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什麼。」

「而如何幫助你找出自己最重要的那個慾望,就是我創立『天真論』的原因……」

接下來的篇幅裡面,書上列舉了許許多多的問題,讓人按照這些問題去審視自己的內心,去比較和篩選自己的各個慾望,將那些不重要的一個個排除,只留下重要的;再把重要的慾望互相對照,考慮哪個是可以放棄的,哪個是必須堅持的,最終找到自己最重要的慾望。

這些話簡單直白,半點仙家秘法的深奧感覺都沒有,以至於讓吳解生出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

他皺著眉頭合上書本環顧左右,只見求仙者們幾乎都在埋頭苦讀,唯有駱瑜坐在角落裡面閉目養神,面前的書本合著,不知道是比他更早讀完呢?還是根本就沒讀。

吳解其實並不是個囉嗦多話的人,但此刻他實在是滿腹疑惑不吐不快,見駱瑜似乎很胸有成竹的模樣,忍不住就走了過去。

「請問——」

吳解還沒來得及說明來意,駱瑜已經睜開了眼睛,稍稍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搶在他之前問道:「你看完了?」

吳解點點頭。

「看懂了?」

吳解又點點頭。

「你真的明白它在說什麼?」駱瑜的聲音忍不住大了幾分,臉上也充滿驚異之色。

吳解很疑惑地點頭。

「……解釋給我聽聽!」

吳解再點了點頭,想要開口解釋,卻發現張開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明明很清楚書上的意思,也有把握能夠幾句話就說明白,但卻怎麼也說不出話,甚至連正確的口型都做不出來,就像是嘴巴突然失去了功能似的。

看著他猶如離了水的魚兒一般徒然地張合著嘴巴,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駱瑜不僅沒有對這滑稽的模樣感到好笑,反而越發地震驚,幾乎已經到了花容失色的地步。

「你居然真的看懂了……」

她的聲音乾澀得猶如幾天沒喝水似的,充滿了挫敗感:「道不可言,能言者即非正道;真不能名,能名者即非天真……我用了差不多十年才勉強讀懂了天真論,你居然一會兒就看懂了……不要再白費力氣了,你看看我的書。」

說著,她翻開了自己的那本天真論,吳解好奇地看去,卻只看到一片空白,一個字都沒有。

他吃了一驚,趕緊翻開自己的書,看到的依然還是那些熟悉的文字。

奇怪!為什麼看別人的書就是空白,看自己的書就是端端正正的簡體字呢?

他的心裡突然閃過一道電光,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

簡體字?!

這個世界怎麼會有簡體字?!怎麼會有簡體字寫成的書籍?!

顧不上失禮,他急忙以手為筆,在駱瑜的桌子上寫了一個「天」字,問:「請問你認識這個字嗎?」

駱瑜看了看,想了想,搖頭。

吳解瞪大了眼睛,看看她,看看自己手頭上的書,又看看她的書。

兩本書的封面上,都是清清楚楚的五個簡體字:太上天真論。

大概是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可怕,駱瑜也被嚇得微微一縮,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向吳解解釋道:「這書上其實一個字都沒有,是寫書者將自己對於『天真論』的理解貫注於其中,依據每一個讀者的理解顯化出不同的文字——仙家典籍,多半如此。」

「言語不能正確地傳遞心意,所以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傳授。你看你的書上有字,看我的書上沒有字,那是因為每一本書都是針對我們個人的,有法術保護,只允許得到批准的人閱讀。除非你有本事破開我書上的法術,否則就只能看到空白。」

吳解木然點頭,他已經受到了太多的震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著如何驚人的悟性,又或者有過怎樣神奇的際遇,但既然你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就領悟了『天真論』,那麼相信入門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駱瑜很快就平復了心情,端莊優雅地笑了,「提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駱瑜,來自人間最南方的雲夢郡,大概……會成為你的師姐吧。」

對此吳解倒是沒覺得驚訝,以駱瑜的言談和表現看來,她分明就是仙道中人。來這裡求仙,大概屬於留學生的性質。要說有什麼疑惑,他只是奇怪對方為什麼會跟他們一起學習,而沒有直接入門。

於是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我的來歷……將來你有機會自然知道。我承認自己的確算是仙道中人,但我以前所學的東西並不適合我,這次能夠來青羊觀求學,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爭取到的機會。」駱瑜輕嘆一聲,顯得有些憂鬱,「不過規矩不可廢棄,想要入門就要按規矩來。」

「青羊觀很有名?」

「青羊觀是天下少數幾個有大道真傳能夠直指飛昇的門派之一,其淵源久遠到傳說中的上古時代,到現在已經傳了二十六代……仙家一代短則百年長則千年,二十六代……凡間不知道已經經過了多少朝代更替,連滄海都成了桑田……」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恢復了一貫的端莊儀態:「這些無聊的事情不提也罷,總之你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來問我。我雖然不能在仙道上指點你,可一些常識性的事情還是能夠稍作講解的。」

說到這裡,她嫣然一笑:「說了半天,還沒有請教這位師弟的尊姓大名呢……」

「吳解,南楚國昭陽郡人氏。」

這話說出來,駱瑜不禁一愣,急忙追問:「哪個吳解?莫非是推廣防疫之法的南楚國濟世侯,主編《細菌論》的吳解?」

「正是。」

「你這麼年輕?!」駱瑜驚訝得站了起來,「我拜讀過你的書,覺得思路真是出人意料,但論證卻又絲絲入扣、無懈可擊……你知不知道這本書出來,多少仙道前輩捶胸頓足,甚至有人難過吐血!」

「為什麼?」吳解也納悶了,區區一本《細菌論》而已,又不是什麼大道至理,至於讓那些仙人們這麼難過嗎?

「昔年佛陀有云,一缽水中有八萬四千蟲。這個早已得到仙門前輩們的確認,水裡面的確有那麼多細微的蟲子,他們甚至將不少蟲子的形狀都畫了出來。但所有的研究都到此為止,水中有蟲子也好沒蟲子也罷,不過是天地化生萬物滋長的自然,沒有什麼好在意的,更不值得為了它耽誤追求長生大道的時間……在你的《細菌論》問世之前,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可你卻以區區凡人之身,推想出這些蟲子,進而論證出了它們和疾病的關係……你知不知道這本書刊印於世,會拯救多少性命,積累多少功德?」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啊!那些前輩們明明早就發現了『細菌』,卻因為沒有研究過它們究竟是幹什麼的,而漏過了這個重要的發現,將天大的功德從手指縫裡面漏掉了——要是邪派倒也罷了,正道中人的修煉和成長,乃至於最後的渡劫飛昇,功德都是極其重要的。不知道多少前輩就是因為功德積累不夠,以至於最後不敢渡劫不能飛昇,只能輾轉輪迴重頭再來……」

駱瑜深深地嘆了口氣,看向吳解的目光除了敬佩之外,更多了幾分豔羨和親近。

「我之前說可能會成為你的師姐,這話實在是太狂妄了!以你的成就,無論你是否能夠入門,我都該尊稱你一聲道兄才是!」

她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禮:「駱瑜拜見道兄,日後若是有緣,還請道兄多多指教!」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2:55 編輯

adll987 發表於 2013-9-8 22:20
第3卷 第十章 仙道常識

一上午的研習之後,便到了午飯時分。幾個面目呆板行動僵硬的機關人走了進來,給眾人送上了飯菜。

正如之前張龍所說,這段時間大家的伙食屬於「齋戒」——碗裡非但沒有半點葷腥,甚至連一丁點兒油都找不到,吃的是清水煮黃精,喝的是首烏茯苓粥,配菜是青鹽拌苦瓜。這些飯菜大約是有益於健康的,但口味實在讓人有點不敢恭維,包括吳解在內,大多數求仙者們都吃得愁眉苦臉。

當然也有完全不在乎的,比方說一個叫朱三七的胖子,小眼睛小鼻子,肥嘟嘟的臉上充滿了猥瑣的氣息,怎麼看都是那種從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可他卻吃得眉開眼笑,還將幾位食不下嚥的求仙者們沒吃完的那份也都給吃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吳解不由得暗暗感嘆,「能夠通過第一輪選拔的,果然都是有本事的人啊!」

從下午開始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吳解並沒有出門,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他急著找茉莉詢問一些事情。

之前為了防止被仙人看出端倪,他特別告誡茉莉別和自己聯繫。但一個早上下來,他發現仙人們其實並沒有怎麼關注自己這些求仙者,就不再那麼顧忌。

雖然為了避免麻煩,暫時不敢進入天書世界,但至少在心裡聊天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茉莉,昨天和今天的這些事情,你都看清楚了吧?」

「當然嘍!不過有點奇怪……」

「什麼事情奇怪?」

「奇怪的事情還是挺多的。比方說很多人似乎都很在乎什麼『功德』,按照你之前的解釋,這個功德是靠做好事積累起來的,可當年咱們……反正我不記得咱們門下有誰做過什麼好事的。但我們一樣威伏萬界君臨星海,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啊。」

「結果最後不就惡貫滿盈,被雷劈死了嘛!」

「說得也是,不過總覺得有點不一樣。你看這些人,修為低得一塌糊塗,就已經這麼重視功德了。可你當年是修為高深到他們做夢都想像不到的境界,才被滅世神雷轟的……」

「這個以後再慢慢琢磨吧,反正多積累一點功德總歸不會是壞事。」

「既然師傅你這麼說,那這件事就先略過不提。另外一件讓我覺得奇怪的就是這個什麼『太上天真論』。按照他們的說法,這個應該是那種直指長生大道的妙法,但我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起來有『太上道祖』這麼一號人物,更沒聽說過什麼『太上天真論』!」

「咦?太上天真論不是很有名嗎?」

「反正我沒聽說過……而且『道祖』這個稱號也很有問題……在我們那個時代,似乎沒有誰被稱作道祖的。」茉莉沉吟了許久,疑惑地說,「我們那個時代,要說大神通之首,當屬創造大荒界的荒神和創造歸墟海的墟祖兩位老祖,不過他們並沒有留下傳人。而除了這兩位老祖之外,就是以師傅你為首的幾位造化神君,我記得其中有個正一神君就很厲害,師傅你曾經告誡過我們,除了幾位師兄之外,其餘人等不要惹那傢伙……」

吳解吃了一驚,他從不知道原來在神君的時代,原來還有和神君同一等級的強者!

「同一等級?怎麼可能!師傅你是半隻腳踏入兩位老祖那個境界的大神君,包括幾位師兄在內的其他所謂神君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接下來茉莉便開始習慣性地為無上神君歌功頌德耀武揚威,連篇連篇的頌揚讚美之詞滔滔不絕,聽得人身上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吳解急忙制止了她的廢話,又打聽起「道不可言」的事情。

「沒這個說法!」茉莉很肯定地說,「我至少見過五六本記載道法的秘籍,都是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那個所謂的『道不可言』肯定是後來才有的……沒準就是這個什麼太上道祖搞出來的!」

「師傅你這次轉世真是用了太長太長的時間,結果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的小人物都敢自稱『道祖』了……也不知道那些神君們怎麼答應的……兩位老祖又怎麼肯容忍別人和自己並列……唉!這世道變了啊!」

說著說著,茉莉的聲音就越發低沉,開始唉聲嘆氣。

吳解沒有經歷過茉莉當初的生活,所以也不能切身體會到茉莉的憂鬱和傷感,不過他能夠感覺到茉莉低落的心情,所以沒有去打擾她,而是去找駱瑜請教了。

隨著越來越接近修仙世界,他越來越迫切地感覺到自己缺乏那個世界的常識。茉莉的知識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黃曆,很多都跟現在的世界對不上號了。而且她的出身實在太高端,對於目前連先天境界都還沒達到的吳解來說,太缺乏參考性。

他想要知道一些實際的知識,知道一些當代普通修仙者應該知道的常識,而這些知識,目前只能從駱瑜那裡得到。

「哦?道兄想要問一些修仙界的常識?」駱瑜並沒有覺得意外,她剛才就已經發現,吳解似乎對於修仙界的很多常識都一無所知,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行人。既然如此,現在來打聽消息,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那麼,道兄想要問些什麼呢?」

吳解對此早有腹稿,很乾脆地說:「我基本上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哪些比較重要,屬於隨便誰都應該知道的……就給我講講吧。」

駱瑜點了點頭,略一思索,便開始講述起來。

「要說修仙,自然應該先講『怎麼修仙』。凡人貼近仙路的方法不外乎三種:第一種是鍛鍊身體,不斷地挖掘自身潛力,讓力量越來越強、反應越來越快、耐力越來越好……直到最後突破肉體凡胎的極限,這就是所謂的『武修士』。」

「第二條路,是專心修煉氣息,一口內氣綿綿不絕,身體強健、壽命悠久。當氣息修煉到一定程度之後就能感應到天地元氣,進而內外貫通,化內氣為真氣,踏入先天境界。此所謂『煉氣士』。」

「第三條路是通過祭拜神明祖靈,得到那些大能之物的回饋,魂魄日漸強壯,最後超越凡物的極限,以魂魄而超凡。這一種很罕見,說實話我也不大清楚。」

「以道兄你為例,你的武藝極為高深,身體鍛鍊得十分強壯,內力的積累也很深厚。大概就是武修士為主,煉氣士為輔。一般的武者都是這麼做的,最終的目標『以武入道』,就是綜合前兩條路踏入先天入道境界。」

吳解微微點頭,他現在總算是對於自身的實力和道路有所瞭解了。

「但無論走哪一條路,在抵達先天境界之後,都要回過頭來彌補另外兩個部分。最終必須將身體、真氣和魂魄都修煉完滿,才能真正完成仙道的入門——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將修仙的第一個境界稱之為『入道』。」

「入道有三個部分,將本身的內氣完全轉化成真氣,稱之為『先天』;以真氣錘煉體魄,讓身體在後天巔峰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同時將後天階段因為過度透支潛力而變得空虛的氣血重新補充恢復,稱之為『百煉』;在冥想中漸漸壯大魂魄,最終魂魄成型可通幽冥,稱之為『通幽』。」

「因為這三個境界都是『入道』必須完成的內容,所以並稱為『入道三境』。只有完成了入道三境,才能真正稱得上是一名修仙者,而不是半吊子。」

吳解連連點頭,直到今天,他才對修仙有了一個明確的印象。

「完成了入道的修煉,接下來就要『煉罡』。把真氣轉化成罡氣——這一點各門各派都有獨家秘法,或者說,必須有相應的法門,才稱得上是門派。罡氣轉化完成之後,就可以用來洗練自身,將肉體凡胎洗練為無漏之身。」

「無漏之身的好處很多,最明顯的就是在壽元耗盡之前都能一直保持青春和健壯,這也是包括我在內,很多女修士夢寐以求的目標。」

駱瑜說得幽默,吳解也忍不住莞爾。

「煉罡修士能夠出入青冥飛行絕跡,各種神通妙不可言。然後如果能夠充分積累魂魄之力,以神妙難言的魂魄之力淬煉真氣,就能將真氣淬煉成真元,獲得質的飛躍——這個境界,稱之為『凝元』。」

「凝元之後,尋常的修煉已經到了盡頭。只有一些得到大機緣大氣運的幸運兒,或者是有大道傳承的大門派,才有更進一步的方法。具體怎麼做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下一步稱之為『還丹』。」

「還丹境界據說是一個很複雜的境界,而且據說還丹還不止一次,要反覆進行。每還丹一次稱之為一轉,從一轉到九轉,最終修成無暇金丹,便能夠感應天道,飛昇天闕。」

「你之前說的渡劫,又是怎麼回事呢?」吳解問道。

「還丹九轉極難做到,而且越到後面越難,那些還丹高人們往往還沒來得及九轉成就金丹,壽元就已經快要盡了。在這種情況下,要麼轉世重來,要麼就只能捨命一搏,強行引動天道感應,試圖飛昇。」

吳解倒吸一口涼氣,大致上猜到了她要說什麼。

「強行飛昇,就會引來天劫。能夠渡過天劫的自然飛昇成功,渡不過就萬事皆休……這世上還丹境界的高人應該不少,可他們幾乎都在日復一日地努力修煉,只為了能夠成就金丹,又或者為渡劫做充分的準備。」

「道兄可記得我早上說過的事情?雖然還丹高人們之中不少人能夠看到水中的那些細菌,可他們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去研究……結果嘛,你也知道了。」

駱瑜又是一笑,笑容中雖然有幾分譏誚,但更多的還是神往。

丹成九轉,白日飛昇!

想像著那一幕,吳解也不禁油然神往。

「對了,有一件事道兄可能不知道。」臨別之時,駱瑜突然想起什麼,說道,「我們將要拜師的青羊觀,歷代都有人成道飛昇。」

吳解一愣,然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更是萬分歡喜。

這一次求仙,真是來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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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十一章 本心

從四月十六開始,順利通過了第一輪選拔的求仙者們就開始了單調枯燥的齋戒和研習。

他們很快見到了其它的求仙者,正如仙人所說,和他們一樣的幸運兒其實為數不少。吳解暗暗數了一下,大概超過了一百人。

「青羊觀每六十年招收一次弟子,當山門開啟之時,那些發出去的信物就會引動周圍年青人的向道之心,吸引他們來求仙。這個做法是他們首創的,已經延續了上千年。」駱瑜對吳解說道,「雖然大多數的求仙信物都會慢慢湮沒,隨著求仙者家族的衰亡而不知所終,但這麼多年下來,至少也積累了幾千個作為仙門後備的家族。」

吳解為之一驚,頓時明白陶土的家族也是這幾千個仙門後備之一。遙想上千年來,一代代求仙者來到這裡接受選拔,或者進入仙門追求長生不朽,或者帶著對後世子孫的期待黯然離去……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由衷地感嘆:「真是大手筆!」

「是啊,青羊觀這些年來隱隱有天下正道之首的勢頭,絕非僥倖啊!」駱瑜輕嘆一聲,神色有些黯然,「可笑我的家族把那點仙法藏著掖著,唯恐被人學到了一星半點。就算是族內子弟,如果得不到長輩的重視,也一樣與仙法無緣……還是這裡好!只要你夠出色,學什麼都沒問題!」

「這麼說起來,我還不明白青羊觀選拔弟子的標準,駱道友你知道嗎?」

「青羊觀作為天下正道翹楚,素來講究有容乃大。但凡在品性、才能、勇毅、執著、機緣這五個方面有一技之長,其它的方面也不太差,就都會收入門下。」

駱瑜怕吳解不明白,又補充說:「品性就是做人的品格,品格正直高潔的人,是仙門風氣的支柱;才能是修仙的資質,資質出色的弟子比較容易有所成就;勇毅將會直接表現為武力,仙門的發展壯大離不開武力;執著是修仙者必不可少的精神,唯有執著者才可能成就無上大道;機緣神秘難言,很多時候機緣比什麼都更重要。」

「自古以來,能夠五個方面都出色的人實在鳳毛麟角。有一個特長,別的不差,也就足夠了。」

吳解暗暗點頭,對於青羊觀又多了幾分嚮往。

駱瑜對青羊觀推崇備至,而從她說的這些看來,青羊觀也的確有被推崇的資格!

「對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仙門叫做『青羊觀』?這個名字有什麼來歷嗎?還是他們真的就是道觀?」

「相傳上古之時,有在太上道祖門下聽道的長生仙人降臨凡塵,傳下青羊觀的道統。那仙人的名諱無人知曉,只知道他作道者打扮,身邊帶著一頭青羊,所以弟子創立門派的時候,就給門派取名『青羊觀』——其實青羊觀不是道觀,好像也不養羊。」

「駱道友你經常提及太上道祖,請問這位太上道祖留下什麼傳說了嗎?」

「那我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當世很多正道大派都是他門下弟子開創的……唉,就算是道祖門下的弟子,那也已經是從天闕臨凡的長生真仙,我們這九州大地的修仙者們,最高的夢想不過就是丹成飛昇,哪裡能夠知道更多更遠的事情呢?」

二人說話間,來自各方的求仙者們已經聚集到了一起,來到了講經堂。

今天是四月十八,仙人將公開講課,就一些修煉「太上天真論」常見的問題進行講解。

一百多名求仙者聚在一起,講經堂總共就這麼大,誰都想搶到靠前一點的位置,彼此間免不了有點磕磕碰碰。好在大家都顧忌著仙人可能要來,不敢在仙人面前放肆,所以都還算克制。不過看很多人怒氣衝衝的模樣,只怕事後免不了要起一番爭執。

吳解和駱瑜站在講經堂的最後面,並沒有上前去聽講的意思。

他們都是已經讀懂了天真論的,仙人的這番講解對他們意義不大,自然也懶得去湊這個熱鬧。

過了一會兒,那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李狗蛋走了進來。不過他此時已經換上一身寬大的道袍,遮住了魁梧得過分的身材,看起來就是個高大俊美的道人,倒也並不滑稽。

李狗蛋一點也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就開始講課。他並沒有詳細提到道論的內容,而是就一些生活中的例子著手,具體講述權衡利弊管理慾望的做法。

說實話,這位仙人實在不是個擅長講課的人。他把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講述各種慾望可能的後果上,雖然聽起來似乎頭頭是道,求仙者們也大多聽得連連點頭,但一些已經研讀道論有所感悟的人卻不由得暗暗皺眉。

這不是在捨本逐末嘛!

吳解心中暗暗吐槽,頓時引來了杜若的回應。

「老四你不要太驕傲,沒準你的理解是錯的——畢竟那位李前輩是真正修煉有成的人物,總不會比你境界還差吧。」

「所謂天真論,顧名思義就是讓人追逐內心的本性,用比較好聽比較深奧的說法,就是『內求本心』。這個過程應該儘可能地簡單,拋去那些繁縟的外在,直指問題的核心。」要說修仙,茉莉可比李狗蛋資深了無數倍,一開口就是專業術語,「他囉囉嗦嗦說各種想法的後果,這就是落了下乘。」

「我也沒見你平時有多高明啊……」杜若不滿地嘟嚷,「反正我覺得李前輩說得挺有道理的!」

茉莉頓時怒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問你,假如你現在面前有一塊很香很甜的糕點,你會怎麼辦?」

「嗯……先看看周圍的情況,如果是擺在攤子上賣的,就看看自己錢夠不夠;如果是別人拿在手上的,就只好算了;如果是……」

「停!」茉莉大吼一聲,將杜若剩下的回答都吼了回去,「想這麼多幹什麼!我問你,你喜不喜歡甜食?」

「喜歡。」

「看到很香很甜的糕點,想不想吃?」

「想!」

「對了!這就是你的本心!不問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說!這才是合於本心!」茉莉斬釘截鐵地說,「你想了那麼多,歸根結底還是在琢磨能不能把這塊糕點吃到。吃得到,就是合於本心,就念頭通達,修行就能進步;吃不到,念頭就不通達,就會影響修行。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杜若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天才忍不住問:「一塊糕點而已,怎麼就影響修行了呢?」

「問題不在於這塊糕點,而在於你的本心!」佔到了上風的茉莉笑得很得意,「你連破除阻礙爭取一塊糕點的決心都沒有,又怎麼能夠破除萬難追求無上大道呢?」

「世間的凡人大多有著各種各樣的顧慮和牽掛,這些顧慮和牽掛就像是一層層鎖鏈,鎖住了你們的本心,讓你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做出違心的事情來。你們想要出人頭地,想要榮華富貴,想要嬌妻美妾,想要力量,想要財富,想要權力……可你們沒辦法去直接追求它,你們不得不迎合世人的眼光,不得不去做一個遵紀守法的人……你們的心靈就在被不斷地套上鎖鏈,一層一層又一層。」

茉莉的話語之中帶著難以言喻的誘惑力,彷彿魔鬼的呢喃一般令人不安:「其實你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慾望有什麼不對?想要得到那些東西,有什麼不對?那些阻礙你們的種種規矩種種顧慮,是攔在你們通往無上大道之路上的攔路虎絆腳石!只有將它們一腳踢開,才能實踐本心,打開通往大道之路!」

杜若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眨著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本能地覺得茉莉這番話很有問題,但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或許真的就像茉莉所說,自己被各種規矩各種顧慮束縛得太厲害,以至於已經矇蔽了本心?

莫非自己之所以糊裡糊塗地落入三山道人的陷阱,年紀輕輕就送了命,正是因為自己不夠念頭通達?

一個個念頭從心底湧出,讓她不禁有些茫然,有些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吳解的怒吼聲如同雷霆一般在天書世界裡面響起。

「茉!莉!」

茉莉的說法一開始還像點樣子,到後面全部都是胡言亂語,都是在教人學壞,他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生氣,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

他的怒氣簡直可以化作焚燒天地的烈焰,令無盡虛空之中的雲霧都染上了一層鮮紅;他的咆哮就是那要毀天滅地的神雷,震得整個天書世界都在不斷顫抖。

「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許教壞阿若姐!」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給我把那些歪門邪道的論調都收起來!再有下一次,別怪我不客氣!」吳解惡狠狠地大吼,完全不給茉莉辯解的機會,「我們生而為人,之所以與野獸有區別,正是因為我們是社會的一份子。我們遵守規矩、尊重道德,是因為這些東西對我們自己也有利。如果她仗著武力去搶奪那塊糕點,那麼別人是否也可以仗著武力來搶奪她的東西?這和野獸有什麼區別!」

「弱肉強食,修真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胡扯!就算是野獸都知道權衡利弊,都知道要有把握才能去做,都只會去奪取自己需要的東西而已。你卻胡說什麼『想要得到就去奪取』……這種貪得無厭的想法哪裡是什麼本心!只是被外物矇蔽了眼睛而已!」

吳解衝著茉莉一頓怒吼,又轉而對杜若問道:「阿若姐我問你,你為什麼喜歡吃甜食?」

杜若被吳解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答:「好吃啊,甜甜的吃著很舒服。」

「對!你所追求的不是『甜食』,而是吃著舒服的感覺。」吳解又問,「傷害了無辜的人,你會不會難過?」

「會。」

「這份難過,是你將別人的痛苦投影在自己心靈裡面,去感受他人的痛苦,而產生的感覺。」吳解點點頭,又問,「既然彼此都是感覺,為什麼前一種感覺就比後一種感覺更重要更高貴呢?這是什麼道理!」

杜若哪裡答得出來!她現在除了眨眼睛發呆之外,已經沒辦法再有別的反應。

吳解和茉莉,兩種截然相反的理論,聽起來都那麼有道理,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一個人最根本的慾望有兩個,第一是讓自己長久存在,這是基於人的『生物性』;第二是得到眾人的認可,這是基於人的『社會性』。這兩個慾望才是一切的根源,如何在兩者中取捨,就是在追尋本心。」

「至於茉莉那種說法……當年的無上神君就是那麼身體力行的,最後他被天雷轟死了,灰飛煙滅。」

「師傅你這不是轉世了嘛……」

「可他已經徹底失敗了!」吳解又一次將茉莉的辯解吼了回去,然後對杜若溫言悅色地說,「你不要想那麼多,看看這個失敗的例子就行。」

杜若長長地「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片刻之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高興地問:「老四啊,剛才你叫我什麼?阿若姐對不對?再叫兩聲聽聽!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叫我姐姐呢!」

「去去去!無聊!我講了半天,你就聽到了一聲姐姐嗎?」

「再叫兩聲嘛——或者一聲,再叫一聲也好啊!」杜若興高採烈地大笑。

「煩死了!」

吳解果斷地截斷了和那邊的聯繫,為自己無意中的失言懊悔不已。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9 23:02 編輯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10
第3卷 第十二章 衝突

吳解和茉莉關於「本心」的爭執,在外界無人知曉,而外界的青牛鎮也並非一團和氣,求仙者們之間同樣爆發了激烈的爭執。

四月二十那天講課之後,一百多名求仙者幾乎沒有人離開,全都來到了講學堂旁邊的演武堂,擺出了要上演全武行的架勢。

「只是為了爭聽講時候的位子,居然發展到要動武……該不會是這段時間的齋戒,讓大家都積累了許多火氣吧?」

說著,陶土湊到吳解面前,低聲問:「吳大俠,您準備出手嗎?」

吳解搖頭,這種爭位子的事情,他真的是沒有興趣。

他的回答讓陶土鬱悶地嘆了口氣,卻沒有勸說之意。

像吳解這樣的高手,原本就沒必要為了一些弱者們出頭。要是面臨危險的時候向他求助倒也罷了,現在不過是爭一口閒氣而已,怎麼可能請他出手呢?

就算爭不到靠前的位子又怎麼樣?難道真的就聽不清仙人的講話嗎?

開玩笑!這件事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骨子裡面其實就像陶土說的,是這幾天齋戒積累的火氣,以及他沒有提及的「好勝心」而已。

吳解和駱瑜都沒有下場動手的意思,兩人很自覺地退到了後面,陶土也在這裡。

不一會兒,解銘寰也退了下來。

「解兄不去試試身手?」吳解笑著問。

解銘寰搖搖頭,冷冷地回答:「浪費時間。」

正說話間,前面已經傳來了打鬥之聲。

爭位子的比武規矩很簡單,求仙者們按照各自的來源組成了一個個小團體,每個團體裡面對自己實力有信心的人都可以下場,按照強弱決定以後聽課時候的前後順序。

這個規矩一目瞭然,操作上也很容易,更關鍵的是它不用考慮什麼戰略戰術,總之儘可能多打贏一些對手就行。

打鬥之聲,歡呼之聲,嘆息之聲。

也就是喝上一盞熱茶的功夫,演武場裡面已經分出了四場勝負,幾組求仙者用這種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排出了各自的先後位子。

「這其實也是在排拜入仙門之後的位子,現在佔了上風的人,到仙門裡面之後,也會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面佔據上風。」解銘寰見吳解等人一臉無趣,忍不住開口說明。

「為什麼?」陶土問,「為什麼在仙門裡面還要排出個位子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仙門也不會例外——這種事情我見得太多了。」解銘寰很冷淡地說,「或許你只是想要安安靜靜地修煉,但只要有人,就要分出彼此的高低——喝茶吃飯,都還有個先來後到呢。」

陶土鬱悶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是絕對沒可能上去爭一爭的。

事實上,他們這一夥人根本沒辦法去爭。

他們這二十來人裡面,擅長武藝的總共只有三個,吳解、解銘寰和那位始終沒有透露姓名的保鏢。那位保鏢無心求仙,已經跟著沒有通過選拔的劉銘一起走了,剩下的兩位高手都不願意下場,對上那些高手還在的隊伍,結果可想而已。

又過了一會兒,演武場上的吵鬧終於暫時告一段落,求仙者們的爭執以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結束,來自五個不同「青牛鎮」的求仙者們分出了座次——理所當然的,吳解他們這一批落在了最後。

對於這個結果,陶土等人自然有些沮喪。不過也就是有些沮喪而已,區區一點挫折,對於在求仙路上經歷了不少波折的他們來說,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們正嘆著氣準備離開,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咦?怎麼有不相干的人混進來了?」

眾人急忙看向周圍,卻沒有發現什麼「不相干」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面色有點蒼白的青年帶著幾個人急急忙忙朝著吳解等人這邊追了過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裡是青羊觀,不是雲夢澤!你們雲夢君就算本事再大,也撈過界了吧!」那青年一臉怒氣,衝著駱瑜很不客氣地喝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混進來的,但這裡不歡迎你!」

吳解一愣,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的臉色,似乎並不是刻意找茬的樣子。

「這位兄台請息怒,我覺得肯定有什麼誤會……」

陶土急忙過來打圓場,卻被青年旁邊的一個彪形大漢一把推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蠢貨!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吳解眼睛一瞪,腳下快走兩步,扶住了陶土,但卻沒有開口。

在動手之前,他至少想要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被攔住的駱瑜顯得有些不安,但並沒有退縮,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是來求學的!」

「求學?你?這真是笑話!」青年不屑地冷笑了幾聲,毫不客氣地呵斥,「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從小就賣了身的貨色,你還想求學?學了仙法幹什麼?更好地服侍你主子嗎?」

駱瑜的臉色有些發白,可還是毫不退讓:「我能夠在青羊觀求學,是得到渾天先生批准的!」

「渾天先生」這個名字顯然很有威懾力,那青年眉頭一皺,頓時有些猶豫。

「少爺別信她!」旁邊一個瘦子湊過來低聲說,「渾天先生何等身份!見了她的主子都是平起平坐的,她哪有資格得到渾天先生的批準!」

「可是……」

「如果她真的能有機會求見渾天先生,那麼為什麼不求先生幫她解除龍君的咒印?橫豎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何必繞個圈子來青羊觀求學呢?少爺你不覺得根本說不通嗎?」

這話很有說服力,那青年立刻精神一振,眼中也泛起了危險的寒光。

「哼!差點被你騙過去了!」他右手一翻,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劍已經出現在手上,帶著其餘幾人朝著駱瑜逼去,「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騙過了負責選拔的仙師,可很顯然,你根本沒有得到渾天先生的批準!」

他越說越有底氣,眼中寒光也越來越盛:「我現在正在齋戒不宜殺生,所以可以放過你這一次。但如果你不快滾的話,後果自己知道!」

「我不會走的!」駱瑜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就沒辦法了。」青年似乎也料到她會這麼回答,直接揮動了短劍,「去死吧!」

駱瑜沒料到他剛才還說不宜殺生,卻一轉眼就下了殺手,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眼看著寒光閃爍的短劍就要砍到身上。幸虧吳解及時趕到,從背後拉了她一把,讓她整個人飛快地退出好幾步,才算是躲過一劫。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動刀動劍的不合適吧。」吳解原本想要看看清究竟,可卻沒料到事態急轉直下,若非他得到茉莉的提示,甚至差一點就沒來得及救下駱瑜。

眼看著一個朋友幾乎送命,他不由得心頭火起,話語間也多了幾分火氣。

「你算什麼東西!」那青年眉頭一皺,喝道,「小四,打碎他的下巴!讓他學個乖,以後少開口!」

那個彪形大漢應聲走上前來,掄起比小酒罈更大的拳頭,狠狠地朝吳解打去。

一聲悶響,這大漢被吳解迎面一拳打得倒飛了出去,一聲沒吭就昏死過去。

「你父母沒教你什麼叫禮貌嗎?」吳解很不客氣地喝問,「如果我不是東西的話,那你難道就算個東西嗎?」

「他當然算個東西,壞東西。」陶土沒好氣地接了一句。

這話讓不少人都竊笑起來——這青年一向倨傲,加上手下頗有幾個能手,在求仙者們之中很是有些橫行霸道的意思。雖然暫時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但著實得罪了不少人。此刻見他吃癟,那些跟他有過節的都忍不住發笑。

一兩個人的低笑並不明顯,可幾十個人一起低笑,那就很刺耳了。

青年氣得喘著粗氣,惡狠狠地衝上來,揮劍就砍。

他這點功夫自然不是吳解的對手,吳解冷笑一聲正要反擊,茉莉卻又疾呼「退」。

吳解心知不好,急忙後退,只見眼前寒光閃爍,卻是青年旁邊的幾個人卻也一起拔出了兵器,攻了過來。

這一下實在有點出乎預料,他頓時就落了下風,只能不斷後退,卻騰不出手來反擊。

一時間寒光四射,劍氣飛揚,四五個人揮動著刀劍,追著吳解毫不留情地狠狠砍殺,竟然是要將他當場砍死!

等動起手來,吳解更發現了一個極大的麻煩——這青年本事倒也一般,但他的幾個隨從卻赫然都是接近先天境界的大高手!

若是吳解此刻身上還穿著軟甲,倒是可以硬碰硬幹他一場。可他為了防止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早已將軟甲收進了天書世界,急切中根本來不及拿出。

赤手空拳不著片甲的情況下,對付好幾個身手不在自己之下的人,他不由得大感頭疼,一時間只能連連躲閃,顯得有些狼狽。

「幾個打一個,犯規了吧!」陶土跑到圍觀人群之中大叫,「一群拿兵器的追著一個空手的人砍,還要不要臉!」

這話立刻引得眾人紛紛附和,一時間那青年和他的隨從們頓時有些千夫所指的感覺,煞是尷尬。

那青年鐵青著臉,暗暗咬牙切齒,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是率領著手下繼續猛攻。

橫豎他今天已經丟了臉,如果不能按照計畫立威的話,這臉就丟得毫無價值了!

可無論他們怎麼猛攻不止,吳解都能及時躲開,任憑劍光閃爍劍氣飛揚,他始終毫髮無損。

因為經常跟傀儡衛疏練武的緣故,吳解擅長防禦和閃避遠超過擅長進攻,甚至可以面對衛疏這種先天劍客都能挨上一陣子。就憑他們這幾個,急切間想要砍倒他,根本沒有可能!

不知不覺間,雙方一追一退,已經來到瞭解銘寰的身邊。

那青年正在揮動短劍指揮著部下們猛攻,卻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不等他反應過來,先是手臂被嘎啦一聲打脫了臼,緊接著脖子上猛地一涼,利刃特有的寒氣逼得他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想死還是想活?」一個聲音冷冷地在他耳邊響起。

他嚇得尖叫起來,幾個部下頓時為之失神,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

一直在等待機會的吳解立刻大喝一聲,改退為進,猛地衝了上去,揮拳就打。

片刻之後,除了被解銘寰用寶劍架住脖子的青年之外,其餘的隨從全都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站不起來。

「我想……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好好談談了!」吳解的笑容很是陰森,雙手手指捏得格格作響。

「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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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19
第3卷 第十三章 緣由

聖人有云:君子不重傷。意思是說,正人君子不應該對已經受傷的人再動手打擊。

吳解自問還算是正人君子,但他絕對不介意在生氣的時候偶爾轉職一下,稍稍不那麼君子一回。

所以在「好好談談」之前,他先給了那青年和隨從們一頓極不友好極其野蠻的毆打,拳拳到肉,鮮血橫飛。場面之慘烈,讓旁邊的陶土看得心驚肉跳,不止一次勸說「不要打了」、「要出人命的」之類。

然而吳解完全不理睬,依然狠揍不止,一直打得他們眼睛泛白口吐血沫出氣多進氣少,眼看著真的要打死了,才算是停了下來。

看著他總算住手,陶土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瞬間他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吳解竟然拿出療傷藥給那些人吃!

「吳大俠……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給他們療傷唄。」吳解若無其事地說,「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可我的氣還沒出完。所以先給他們治一治,過一會兒再接著打。」

這話說出來,沒有被慘烈的毆打場面嚇跑的觀眾們迅速消失了一大半。

「贊!師傅你太帥了!」天書世界裡面,茉莉忍不住歡呼雀躍,為吳解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興奮不已。

一直在旁邊看的駱瑜忍不住勸道:「雖然他們冒犯你在先,不過也用不著這麼狠吧……」

「用得著!我得保證他們以後看到我的影子就腿軟,聽到我說話就哆嗦……唉!可惜我手頭上沒有那種更高級的貨色,否則一邊吃藥一邊打,效果更好。」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解銘寰用劍尖在已經被扭開四肢骨節,躺在地上像剝了皮的鵪鶉一樣抖抖抖的青年身上指指點點,「我可以幫你把他們的筋都抽出來,這樣他們一輩子都站不起來,永遠也沒辦法再給你添麻煩。」

陶土嚇了一跳,正要勸說,吳解卻已經笑著說道:「咱們好歹是來求仙的,而且這幾天還在齋戒,弄得滿地血的話……不大好啊,洗起來很麻煩的。」

還留在這裡想要看熱鬧的眾人看著被打得血流滿面渾身青紫的青年及其隨從,再看著吳解溫和的笑容,紛紛打了個寒戰,急急忙忙走開了。

不一會兒,偌大的演武廳裡面就變得空蕩蕩的,除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幾個人之外,還站著的只有吳解、駱瑜、解銘寰和陶土。

過了一會兒,青年等人還在哼哼唧唧,看來療傷藥並沒有想像中的效果。

陶土不禁又有些擔心,卻見吳解仔細看了看,然後冷笑一聲,抬腳狠狠地踩在青年肚子上,踩得他慘叫一聲,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活像一隻燒熟的蝦子。

「我是醫生,那些藥是我親手做的,藥效如何我很清楚。」吳解惡狠狠地說,「如果你這麼喜歡裝死的話,我不介意再把你打個半死,反正藥還有不少。」

那青年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求饒,吳解卻並沒有立刻饒過他,又是一頓拳打腳踢,直打得他連求饒都不敢,只能哀哀地哭,才終於住手。

「現在,我問,你答,明白?」

滿臉眼淚鼻涕混著血沫的青年連連點頭。

「駱瑜她什麼事情惹你了?為什麼你要殺她?」

「她是龍君的侍女,是主動放棄人族身份,賣身投靠異族的敗類。潛入青羊觀必定有陰謀!」青年腫得跟豬頭似的臉上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

吳解愣了幾秒鐘,然後忍不住以手撫額唏噓長嘆。

揍了半天,結果是個缺心眼的笨蛋!

龍君,是這個世界對於那些接受供奉、守護一方的龍神們的尊稱。而所謂的「龍君侍女」,指的是那些天生就有特殊資質,被龍君派出的使者選上,日後會成為龍宮侍者的少女們。

龍是一種很特別的生物,雖然龍族中的絕頂強者大多是男性,可佔據龍族主體的女性們卻往往極其討厭男性,以至於幾乎所有的龍宮裡面連條雄魚都看不見——男性的龍族大多喜歡浪跡天涯而且超級邋遢,既不會在一個地方久居,也不會把自己的臨時住所弄得哪怕是稍稍像點樣子。

吳解一直覺得,那些龍君們之所以討厭男性,大概是被自己族人們給氣的。

像駱瑜這樣的女子,一旦被選定為龍君的侍女,她的家庭就能夠得到龍宮的資助和支持,飛黃騰達榮華富貴往往都指日可待。所以她們在家族中的地位總是很高。但因為遲早要去龍宮當差的緣故,就不會有機會得到什麼實權,是類似於吉祥物的存在。

「龍宮侍女多得是,你怎麼偏偏要找她的麻煩?」

「雲夢駱家……世代都是侍奉龍宮的……」

這下吳解才算明白他的意思:雲夢郡的駱家世代都侍奉龍宮,早已算是龍宮派系的家族。而駱瑜身為駱家這一代的龍宮侍女(可能只是侍女之一),卻跑來青羊觀求學,在那些極端分子看來,的確是很有間諜的嫌疑。

不過呢……

「呸!她是不是間諜,有沒有陰謀,應該由青羊觀的仙長們決定,你算哪顆蔥!」

吳解又踹了他一腳,沒好氣地翻白眼,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我是神丹安家的……」青年有氣無力地說。

吳解不明所以,正想問問這個神丹安家是什麼來歷,旁邊駱瑜已經開口了:「安家是青羊觀的旁支,三百年前青羊觀弟子安世良安真人因為飛昇無望,離開宗門建立了家族。他們家世代都以善於煉丹而著稱,所以才叫『神丹安家』。」

「你看他的臉色,那就是因為長期在不見天日的靜室裡面學習煉丹,才會變得這麼白。」

吳解微微一愣,問道:「煉丹?那不是應該常年被煙燻火燎嗎?臉應該很黑才對啊!」

「你說的那是『火煉』法門,因為難度太大、消耗太多,已經被逐漸淘汰。目前一般的煉丹,是將藥材放入水中,以真氣凝結丹種,然後慢慢培養丹種,吸收藥力,最終製成靈丹——此法名曰『水煉』,勝在節約材料、成丹容易,缺點是花費的時間比較多。」

吳解覺得,駱瑜大概可以算是仙界基礎常識的百科全書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這青年的意思:這傢伙出身安家,而安家是青羊觀的旁支,所以他心裡儼然以青羊觀弟子自居。看到駱瑜這麼一個「間諜」,他的「主人翁精神」頓時發作,加上他顯然一貫囂張跋扈慣了,就上演了這麼一出。

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吳解也懶得再跟這混賬小子廢話,抬腳將他踹昏,又把那些助紂為虐的隨從們也一個個打昏,全都將四肢扭脫了臼,然後便和同伴們施施然離去。

等他走遠之後,演武場中的空氣一陣波動,李逍遙和張龍的身影顯露了出來。

「我就說沒事的,死不了人。」張龍大大咧咧地笑著說,「他們有分寸的。」

「別說得那麼輕鬆!剛才要不是吳解反應夠快,那一劍下去咱們就尷尬了!」李逍遙沒好氣地說,「你當然不在乎,反正當初在父親面前拍著胸脯保證的是我又不是你……」

「就算一劍下去也來得及救,你怕什麼?」

「是啊,大不了父親回來問『駱家的小姑娘表現怎麼樣』,我低頭縮腦回一句『我一個不小心,她讓人一劍砍了個半死,好在救回來了……』二師兄啊!咱們幾百年的交情,你就這麼等著看我的笑話啊!」

「按照規矩,咱們不方便出面嘛。」

「都動刀動劍要砍人了!還不方便出面?!」李逍遙氣得幾乎連鼻子都歪了,「你不方便出面也就罷了,你攔著我幹什麼!」

「你出面我出面,那不都破壞了規矩嘛。」

「拔劍砍人就不破壞規矩嗎?現在是在齋戒啊!你聽說過哪家齋戒的時候拔劍砍人的!傳出去我們青羊觀的臉往哪裡擱!」

「到最後也沒砍死砍傷嘛。」張龍笑呵呵地說,「而且這件事也還是有收穫的。你看吳解在那種情況下都沒動手殺人,心性很好嘛!」

這話倒也還算是有點效果,李逍遙吹鬍子瞪眼睛怒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再發飆,只是冷冷地瞪了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一眼,就跟著張龍走出了演武場。

「你不把那些人救起來嗎?」

「吳解下手很有分寸,死不了。」

「不死也殘了吧,關節都扭成那樣了。」

「他沒當場把人打死就算是給咱們面子了,還想怎麼樣?」

「可總不能就扔在那裡吧。」

「等一下找大師兄來處理,他最擅長療傷。」

「接個脫臼而已,又沒缺胳膊掉腦袋的,用得著找大師兄嗎?」

「當然要找大師兄!除了大師兄,誰還有辦法讓人外表看上去什麼事都沒有,卻連著好幾年都難受呢?」

「……原來你還沒消氣啊!」

「廢話!」

聲音漸漸遠去,過了一會兒,幾個晃晃悠悠的機關人走過來,抬手抬腳將躺在地上的眾人抬走,又過了一會兒,它們重新回來,將地面一頓清理,重新弄得乾乾淨淨,看不出半點打鬥的痕跡。

而這件事的影響也漸漸表現了出來,從那以後,無論來自哪裡的求仙者,看到吳解都多了幾分敬畏。

吳解並不介意這種情況,依然每天和大家一起學習,看起來沒什麼不同。

時間過得很快,考核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
adll987 發表於 2013-9-9 21:22
第3卷 第十四章 驗收

演武堂中,百多人整整齊齊地站在那裡,鴉雀無聲。

之所以會這麼安靜,一方面是因為面臨考核大家很緊張,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個主持考核的仙人太有威懾力。

站在眾人面前主持考核的那位仙人模樣十分奇特,他穿著一身獸皮衣,還戴著毛茸茸的帽子。帽子前面有小小的獸頭,帽子後面有碩大的尾巴——仔細看去,那根本就是用一隻大松鼠的皮毛做成的。

如今已經是四月底,大越國的氣候已經非常炎熱,稍稍厚一點的衣服就穿不住。但他穿著厚厚的獸皮,卻看不到半點悶熱之色,可見的確修為高深、寒暑不侵。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真正震懾住眾人,讓他們不敢貿然開口的,是這位仙人的言行。

「俺叫大袞,是這一場的主考官。」他的聲音細細尖尖,聽起來有一種吱吱叫的錯覺,「不瞞你們說,俺不是人,而是妖怪。」

他的話讓不少人都嚇了一跳,但也有很多人依然保持著鎮定——比方說陶土就是,因為他早就認識了這位妖怪仙人。

「你們當中不少人都見過俺,這些天來,俺一直在外面巡邏,負責把所有侵入青牛鎮附近的妖獸統統消滅——相信很多人都見過俺是怎麼『消滅』它們的吧。」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說實話俺很討厭跟人族打交道,因為人族太麻煩,又不能像妖獸一樣說吃就吃。不過這次掌門讓俺主持考核,額外批准了俺一個特權……」

他不懷好意地看著眾人,松鼠皮帽子下面的兩隻小眼睛發出幽幽的綠光,看得人坐立不安。

「掌門說,如果有誰敢搗亂的,俺就可以一口——」

說著,他的嘴巴猛地長大,剎那間竟然變得猶如門洞一般,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直接走進去,而那些白森森的牙齒則猶如一把把鋒利的鍘刀,閃爍著恐怖的白光。

「——吃了他!」

伴隨著腥風和可怕的話語而來的,是無可言喻的陰森氣息,至少有二三十個求仙者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幾乎所有人都尖叫了起來。

吳解是極少數沒有尖叫的人之一,因為他正在和茉莉聊天。

在大袞仙師擺出恐怖嘴臉之前,茉莉已經在興奮地大叫:「好一隻大松鼠!把它的皮剝了的話,應該能做一枚上等靈符!」

「你還會做靈符?」吳解好奇地問,「上次你不是說過,只會一些簡單的符咒嗎?」

茉莉的笑容頓時垮了下去,連頭頂的耳朵都有些耷拉:「對哦……我忘了自己不會制符……唉!可惜擅長制符的師兄們都不在了,否則……」

「我覺得以那些師兄們的人品,一旦彼此相認,我們肯定會在這只松鼠之前死掉,又或者是淪落到求死不得的地步。」

「……好像的確是這樣……」

因為聊天分心的緣故,吳解感受到的恐怖壓力遠比別人更小,所以就顯得從容淡定。在一群嚇得魂不附體的人們之中,顯得特別突兀。

大袞的目光掃過眾人,在吳解身上停留了一瞬,暗暗點了點頭,然後重新變回尋常人的模樣,大大咧咧地宣佈考核辦法。

「這天真論嘛,你們也學了十天了。有沒有學到點什麼,自己清楚。現在呢,覺得自己學到了點什麼的,站在原地;覺得學無所成的呢,就自己退到後面去——別想在俺面前耍花樣!」

他冷冷地一笑,陰森森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來掃去,像是研究誰比較可口,誰不怎麼好吃似的,看得人從心底發顫。

在這可怕的目光注視下,不少求仙者黯然後退,選擇了放棄。

不到半分鐘時間裡面,一百多位求仙者至少有三分之一退到了後面,剩下的人裡面還有一些目光閃爍,雖然沒有能夠學有所成,卻還是抱著僥倖的念頭,想要矇混過關。

又過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再退下,大袞森然一笑,笑容中滿是猙獰。

「很好!很好!這下有點心吃了!」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極為恐怖凶狠,剎那間每一個留在原地的求仙者都覺得他似乎立刻就要朝著自己撲過來,將自己一口吞掉!

「救命啊!」

「不要吃我!」

「仙師饒命!」

「我退出!」

……

亂七八糟的慘叫和求饒聲連成一片,場面一時間極為混亂。

然而大袞並沒有立刻撲上來。

包括吳解在內,差不多有十位高手身上齊刷刷騰起了強大的氣勢,一瞬間竟然頂住了他的氣焰。

可他們也只堅持了一瞬間而已。

下一瞬間,吳解就再也頂不住,一個跟頭栽了出去,和其他感應到殺意而爆發的高手們一同變成了滾地葫蘆。

他們武功高明,只在地上一滾就重新站穩,但就是這一滾的功夫,至少又有十來個求仙者被突如其來的狂風遠遠地拋到了後面,摔得七葷八素。

「學無所成並不丟人,自己不能成功,還有子孫後代。夢想這東西,本來就是要很多代人一直追逐下去的。但明明沒有學到東西卻想要矇混過關,那絕對不行!」

不知何時,張龍已經出現在演武堂中,嚴肅地看著眾人。

說著,他手一揮,無論是自動退下去的人還是被狂風拋到後面的人,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片刻之後,一群神色茫然的人出現在了武安縣內不起眼的地方。他們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只記得那份深深的遺憾,唯有手上那塊方方正正的竹牌能夠給他們帶來一絲安慰。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人出現在了曾經是青牛鎮的地方,這裡一片荒蕪,看不到半點房屋的痕跡,只有一條長長的黃土路,通往遠方的武安縣。

在他們的臉上依然帶著少許驚恐,但更多的卻是絕望。不止一個人在身上發瘋地尋找,卻什麼都沒能找到,最後嚎啕大哭。

這一切,吳解等人都通過張龍施法製造的投影,看得清清楚楚。

「求仙之路,第一要務是『誠』!」張龍嚴肅地說,「我不管你們抱著什麼樣的心思,也不管你們的出身和來歷,但我要求你們用誠意對待自己的求仙之路——這是對我們的尊敬,也是對你們自己的負責!」

「為什麼要讓你們學習『太上天真論』?你們考慮過這個問題嗎?」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緩緩地說,「仙路崎嶇坎坷,處處荊棘,步步艱難。如果你不能看清自己的內心,不能保持著一顆真誠的心,遲早會步入歧途。到時候……」他頓了一頓,話音中多了幾分陰影,「恐怕就真的要麻煩大袞師弟了……」

包括吳解在內,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小小的插曲並沒有耽誤很多時間,只是原本一百多人的求仙者隊伍,驟然少了將近一半。

接下來的幾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如果硬要找點話題的話,就是當初那十個主動抵抗大袞氣勢的高手們得到了求仙者們的普遍尊敬。

人都是尊敬強者的,尤其當這些強者願意為大家出頭的時候。

或許有人說這是傻冒的行為,但強者之所以被人尊敬,正是因為他們不僅有強大的力量,還會負擔起與這份力量相襯的責任。

否則的話,他們就不過只是人形的猛獸,只能從人們那裡收穫到畏懼而已。

五月初一這天,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天色才微明的時候,大家就都已經集合到了講經堂中。

按照昨天得到的通知,今天將要公佈下一次考核的內容。

仙人們並沒有讓大家久等,太陽剛剛出山,那位周先生就來到了講經堂。

這位扮演落魄雜貨店主的仙人依然保持著當時的裝束,一身寒酸、一臉迂腐。他並不善於言辭,也沒有進行什麼演講,只是干巴巴地將考核的題目告訴了大家。

「青牛鎮東邊有一處山頭,名叫牛頭山。山上最高的那座山峰,名叫牛角峰。只要你們能夠在五月初五之前登上牛角峰頂,就算是過關。」

「這麼簡單?」一個禿頂的大塊頭忍不住問。

「是的,就是這樣。」周洲一點都沒有仙人的威嚴,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一樣,點頭答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駱瑜問。

「現在就可以——不過我建議你們不用著急。」周洲說,「無論牛頭山還是牛角峰都很容易找到,那山峰也不陡峭,還有山路一直通到崖頂。這最後的考驗,考的不是爬山,而是其它東西。」

「可以說說究竟考什麼嗎?」一個笑容很甜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問。

周洲搖搖頭:「不能說,你們去了自然知道——不過記住,心意要誠,尤其是要面對自己的真實的心。」

「求仙之路,唯真唯誠,切記!切記!」

說完,他整個人化作一團煙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吳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稍商議了一下,還是決定現在就出發。

雖然仙人讓他們別著急,但現在他們怎麼能不著急呢?

這一路走來,仙緣已經近在咫尺,現在讓他們再等等?

「以我真誠的心意發誓!我一刻鐘都不想等了!」陶土看著青牛鎮東邊那座酷似牛頭的山巒,注視著那座形如牛角的高峰,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大聲喊道。

吳解哈哈大笑,拍了拍這個和自己一同求仙直到如今的夥伴肩膀:「那還等什麼?咱們這就出發吧!」

數十位求仙者們猶如在沙漠上乾渴了數日、驟然見到泉水的旅人一般,急急忙忙地朝著那座牛角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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