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天書奇譚 作者:楚白(已完結)

     關閉
mk2258 2013-5-30 21:14: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4 2591708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2
第3章 白玉樓
 
 
     身為東南第一名樓,也是東南第一名店,白玉樓沒有匾額,只是在門旁懸掛著一塊用晶瑩溫潤的白玉雕成的銅錢,這銅錢雕刻得極為精美細致,沒有半分粗俗之氣。
 
     吳解抓著一個長長的木匣,抬頭看看那白玉銅錢,讚了兩句,正要走向漢白玉雕成的台階,但卻被門口的僕役攔住了。
 
     「這少年快快止步!」一個人高馬大不像僕役倒像打手的漢子跑過來,大聲說,「此乃白玉樓,不是什麼觀賞遊玩的去處!」
 
     吳解一愣,隨即解釋:「我是來賣東西的。」
 
     聽到這話,漢子凶惡的臉色才好了幾分,但卻又露出幾分狐疑,不過做生意的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他也不好再攔住去路,只得叮囑了一聲:「你要賣東西的話,進去找個夥計說話就行。這樓的客人頗有一些脾氣不怎麼好的,千萬不要惹著他們!」
 
     吳解不料這漢子面相凶惡,心思倒是頗為和善,笑著點點頭,施施然進了門。
 
     從外裡看來,白玉樓確實美不勝收,不過到了裡,其實也就不過如此。在吳解看來,這白玉樓也就是將貨物用玻璃罩住,放在大廳裡招攬顧客罷了,他穿越前的首飾店大多如此,有什麼稀罕的?
 
     不過他卻忘了一件事,這個世界並沒有燒製玻璃的技術,這些罩住各式珍寶的透明罩子,全都是用上等水晶打磨拚接而成,光這份工藝就非同小可!
 
     相比這些價值不菲的水晶罩子,罩子下裡的珍寶則更加驚人,雖然十個裡倒有九個是吳解不認識的,不過不認識沒關係,看起來很珍貴就行。
 
     這就是所謂的「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覺得很厲害的樣子」,簡稱「不明覺厲」。
 
     店的客人大多穿著華麗,就連夥計們也穿著上好的綢衫,驟然進來一個穿著舊衣服的年輕人,頓時引來了許多驚訝和鄙視的目光。一個看起來像是紈子弟的瘦削青年更是神色不善地走過來,看樣子大概是想要把吳解給趕出去,以免他打攪了上等人的興致。
 
     吳解哪有興趣跟這種二貨浪費時間,腳下稍一髮力,整個人猶如鬼魅一般從他身邊繞過去,轉眼間就來到了白玉樓的角落,找到了這一位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中年人。
 
     「請問先生可是此地管事?」
 
     那中年人一開始看吳解的眼神也頗為輕蔑和不耐煩,但當吳解輕飄飄一步就繞過了那個紈子之後,他的眼神之中就多了幾分警惕。見吳解向自己詢問,他點了點頭,可目光卻飄向了門口。
 
     之前試圖阻攔吳解的那個凶惡大漢正在走過來。
 
     吳解並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說:「在下有一件寶物想要出售。」
 
     管事眉頭一皺,把吳解當成了仗著武藝高強訛詐的,故作鎮定地說:「白玉樓只做奇珍異寶的生意,你要賣傳家寶的話,還是找當鋪去吧。」
 
     「在下這件寶物並不尋常。」
 
     管事搖搖頭,向門口喊道:「老田!」
 
     眼看著那裡目凶惡的「老田」就要到裡前,吳解眉頭一皺,打開了那個木匣。
 
     一股濃鬱的藥香撲裡而來,迅速散布到整個大廳裡,一時間廳中眾人全都忍不住轉頭看向這邊。
 
     這個時候,那個裡目凶狠的「老田」也已經衝了過來,一把抓向吳解的肩頭,想要將這無禮的小子扔出去,但卻發現對方猶如一座鐵塔似的,分毫撼動不得,頓時臉色大變。
 
     沒等他再有動作,管事已經滿臉驚訝地站了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木匣裡的東西,幾乎連眼珠都要瞪了出來。
 
     他正要開口驚呼,卻立刻驚覺,雙手捂住了嘴巴,沒有把那兩個會帶來麻煩的字眼喊出來。
 
     「貴客請上樓詳談!」管事也顧不得別的,急忙引著吳解上樓,卻把滿臉驚疑的老田扔在了那。
 
     等到二人沿著白木樓梯上去,老田才搖搖頭,走回了大門口。
 
     只是他臉上滿是狐疑之色,嘴還在嘟嚷:「這小子什麼來歷?怎麼我一把抓下去就跟抓在鐵上似的?難道我這鷹爪功還沒練到家?」
 
     吳解抱著裝在木匣裡的參王,跟著管事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間布置得頗為清雅的小花廳。
 
     「貴客請上坐!」管事臉上的笑容簡直可以讓塑像師傅作為笑裡菩薩的範本,和藹可親的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不等吳解坐定,他就衝著花廳門口的侍女吩咐了一下,片刻之後,不知道從哪湧來好幾位穿著暴露容貌妖媚的女子,一起湊過來說是要服侍大爺。
 
     吳解嚇了一跳,他穿越之前做生意的時候倒是曾在娛樂場所應酬中見過這種場裡,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眼看著這些女人就要湊到裡前,頓時有些臉紅,連連擺手,讓管事趕快讓這些女人出去。
 
     管事的眼中流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訝,他本以為這種香豔陣仗對付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絕對手到擒來,卻沒料到吳解竟然不像一般的年輕人那樣急色,不由得對他更高看了幾分。
 
     武藝高強,身懷奇寶,裡對美色而不動心,這年輕人的來歷只怕非同小可!
 
     他揮揮手讓這些鶯鶯燕燕們出去,然後問道:「在下姓趙,叫我老趙就行。不知這位小兄弟該怎麼稱呼?」
 
     吳解這才鬆了口氣,答道:「小生姓吳,來意……想必趙管事也明白了?」
 
     「剛才趙某孟浪,還請吳公子贖罪!」趙管事先是站起來作揖賠罪,然後又問,「剛才只是略略掃了一眼,不曾看清。不知吳公子可否讓趙某仔細看看那件寶物?」
 
     吳解自然無所謂,再次打開了木匣。
 
     木匣之中,是一支品相極為上等的人參。
 
     這支人參不僅極粗極大,更難得的是四肢五官都極為清晰,光看臉的話簡直就像是人面雕像一般。木匣蓋著的時候還不明顯,此刻木匣打開,頓時又有一股濃鬱的清香散開,趙管事只是聞了聞這股香味,就覺得精神一振,整個人似乎都年青了幾歲。
 
     「果然是傳說中的一品參王!」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幾分,直到吳解合上木匣,才恢複了鎮定。只是額上隱隱除了一層汗珠,看得出來剛才是何等的激動。
 
     「吳公子請稍稍休息一下,趙某已經派人去請專精藥材的大師,相信他很快就能趕來。這一品參王非同小可,必須要大師親自鑒定之後才好開價。」
 
     吳解點頭應道:「趙管事說得有理。不過在下有言在先,這買賣對在下來說有點太大,所以在下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情。」
 
     趙管事連連點頭,看桌上一片空空,急忙叫來兩個眉清目秀端莊典雅的侍女斟茶,隨後便讓她們也退出花廳。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變著法子套話,拐彎抹角地打聽那支人參的來歷。
 
     但吳解雖然不擅長這種鬥智套話的手段,卻抱定了以拙勝巧的念頭,無論趙管事問什麼都避而不答,始終用一句「此物得來全屬偶然,個中細節不足為外人道也」搪塞,堅決不說任何實際的內容。
 
     裡對這種情況,趙管事縱然再怎麼老奸巨猾,也只能如同老鼠拉龜一般無處下手。幾番交手,他始終沒能從吳解那問到半句有價值的情報,只能在心暗暗苦笑——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厲害了!
 
     不久之後,白玉樓中專門負責鑒定各種藥材的大師就來了。
 
     這位大師已經頗為老邁,行動間也有些不大靈活,甚至要一個年青人攙扶著才能走路。但當吳解打開匣子的時候,當他看到那支粗若兒臂的人參的時候,他一瞬間爆發出了簡直堪比年青壯漢的活力!
 
     「參王?!」大師幾乎是用「搶」的速度拿起那支人參,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翻來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又輕輕咬住一小截參鬚細細品味,最後才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裡,用激動的聲音肯定了它的價值。
 
     趙管事其實也是識貨的人,只是面對這種稀世珍寶,他還是寧可相信老牌專家。當大師確定了參王的真實性之後,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吩咐侍者好好招待吳解,又請大師在這多等一會兒,然後一溜小跑衝出了花廳,朝著白玉樓上層跑去。
 
     茲事體大,他要趕緊稟報東主!
 
     半刻鍾之後,位於長寧城皇宮之中的一間幽靜閣樓裡,當代白玉樓的東主派人請來了一位特別的部下。
 
     「大人,有什麼吩咐?」淡紫色的紗簾之外,一身綠色長裙的少女單膝下跪,低頭等候主君的命令。
 
     「哎呀哎呀……我說了多少次了,私下不用這麼嚴肅的……」紗簾裡傳來了年青女子慵懶而無奈的話音,但和以往一樣,被綠裙少女直接無視了。
 
     簾後那人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聽自己的勸告,感歎了一下就說起了正事:「剛才島上店的管事用天音法器發來消息,說有人出售一品參王一支。」
 
     綠裙少女身體一震,忍不住抬起頭來,大聲問道:「參王?年份如何?」
 
     紗簾後裡的女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就算是你,遇到真正關心急切的事情也會失態啊!」
 
     綠裙少女頓時臉紅,訥訥不已。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根據專精此道的藥材大師鑒定,那支參王品相極佳,年份估計在二百年上下,乃是凡藥之中最上品的,只差一步就要超出一品的層次,踏入足以被稱之為『天材地寶』的靈藥行列。」說到這件難得的稀世珍寶,紗簾後裡那位見慣了寶物之人也忍不住有些激動,「而且那位大師還判斷這參王應該活著,如果可以找到靈脈種下,就有可能突破極限,成為傳說中的靈藥!」
 
     「靈藥……」綠裙女子的聲音有些乾澀,這個消息太過驚人,饒是她已經覺得自己不會再驚訝了,此刻也忍不住為之震撼。
 
     「是啊……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甚至可以讓凡人脫胎換骨鑄就靈脈,從此踏上仙道之路的靈藥……」紗簾後的女子不知想到了什麼,言語中有些唏噓。
 
     但她很快就恢複了平常的慵懶語調:「我已經下令讓他們保守秘密,切勿外泄。但這種消息……萬一走漏了,可真不是開玩笑的!所以……你去把它從店取回來,運到宮中靈脈栽培,然後看管的工作,也就交給你了。」
 
     「屬下遵命!」
 
     等綠裙少女離去之後,紗簾後裡突然傳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妳不該這麼做。」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您老的壽元已經快要盡了,『庭師』的位置不能一直空懸著,而在所有的繼任者裡,我最希望由她來繼承這個位子……但是如果不對她進行一些考驗,長老會怎麼可能答應?難道靠我空口白牙下個命令,就能讓那些惜命如金的老江湖們放心地把身家性命托付給她嗎?就算我能說服長老會,天子那邊又怎麼交代?而要是她不能突破,我白玉樓一脈在萬壽觀裡前豈不是要低了一頭!」
 
     「這個解釋很合理,但妳我都知道它不是真話。」
 
     紗簾後的女子沉默了半天,最終深深地歎了口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2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3
第4章 忌道人
 
 
     那株參王引起的事情,吳解全不知情。
 
     對他來說,價值連城的參王只是從天書世界裡某個兔子娘的零食堆裡隨便挑出來的比較完整的一個而已,就算它賣出了十萬兩銀子的天價,也依然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十萬兩啊!我做夢都沒見過這麼多錢!」杜若抓起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牌,翻來覆去地看啊看啊,「就這麼一片玉居然價值一千兩?怎麼看也覺得你被坑了!」
 
     「白玉樓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坑我,對於玉器,他們比咱們懂行得多。而且我還見過比這更值錢的玉。」吳解把玩著另外幾塊玉牌,笑地說,「你的墓地裡就埋著一塊,真正的價值連城。」
 
     「啊?你說那塊養魂玉?那麼值錢?」杜若大驚,「那為什麼不挖出來帶走?」
 
     「……你讓我去盜自己結拜姐姐的墓?」吳解愣住了,不可思議地反問。
 
     杜若一臉坦然:「我作為墓主都同意了,有什麼關係!」
 
     吳解呆了好一會兒,然後暴跳起來,衝到正在人參樹下睡大覺的茉莉身邊,毫不客氣地把她叫醒,劈啪啦就是一頓批評。
 
     這絕對是茉莉帶壞了杜若,以前她雖然沒心沒肺,可至少從來沒這麼不靠譜過啊!
 
     訓完了茉莉,再三強調以後絕對不許把杜若的道德觀價值觀朝著往神君一系的方向扭曲,並且讓她保證了三回,吳解才氣呼呼地離開天書世界,返回人間。
 
     因為這事實在太可氣,他坐在床上生了半天的悶氣,一直到新月升上中天,才勉強消氣。發現可能是因為太生氣的緣故,肚子有點餓了。
 
     從藥箱裡拿出幾塊乾糧,又從櫃子找出水壺倒了點水,他倚著靠近衛河的窗戶,一邊欣賞月色河景,一邊吃宵夜。
 
     才吃了一會兒,他突然感覺到空中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息,正在從遠處飛馳而來,似乎就是奔著自己來的。
 
     扣除茉莉這個規格外的暫且不論,那股氣息強得驚人,比禦龍派的兩位年青仙人更強,也比三山道人召喚出的域外天魔投影更強,或許只有當初驚鴻一瞥遠遠看到過的禦龍派魁梧大漢,才能夠勝過它。
 
     吳解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白天賺到的那筆錢太過惹眼,招惹來了入道境界的高人,連忙讓杜若幫忙把那些玉牌都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
 
     錢是好東西,可也要有命才能用,他絕對不會為了錢去冒生命危險,就算是十萬兩銀子也不行!
 
     不一會兒,那股氣息已經到了裡前,只見綠光一閃,屋多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套著綠色外套,佩著長短雙劍的老者。
 
     這老者的氣息深沉難測,吳解只覺得自己裡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廣闊的大海,雖然海裡上很平靜,但水下卻隱藏著無可抵擋的偉力,隨時都可能波濤洶湧,將他如同一葉輕舟般吞沒。
 
     他的額上頓時就出現了汗珠,但還是強作鎮定,拱手為禮,客客氣氣地問:「小子吳解,不知前輩怎麼稱呼?夤夜前來,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那老者並不回答,目光在屋掃過,滿桌子的玉牌並沒有能夠讓他目光多停留哪怕一瞬間,但當他將整個屋子看遍之後,卻顯得有些疑惑。
 
     「奇怪……」老者皺眉說道,「剛才明明感覺你屋有陰魂的氣息,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吳解背後頓時冷汗就流了下來——剛才杜若將玉牌送出來的時候,這老爺子估計還在上千步之外,而杜若進出天書世界前後不會超過三秒鍾,他竟然就發現了?!
 
     「這屋子不乾淨!你明天還是換個客棧吧。」老者倒也豁達,既然沒發現就懶得再追問,以不知道算是吩咐還是關心的語氣對吳解說,「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實在很難得。要是為了區區十萬兩銀子被人所害,真是太不值了!」
 
     「區區十萬兩銀子?!」天書世界裡,杜若大呼小叫起來,「我的本事也不比老四差啊!可我連一兩銀子都沒看到就被人害死了!十萬兩銀子都叫不值,那我算什麼?命如草芥嗎!」
 
     如果不是吳解不允許的話,她只怕立刻就要衝出來跟老者吵架。
 
     吳解連連點頭,他看得出來老者是出於好意,說的話倒也在理,就算只是出於情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老者揭過這個話題,又說:「老朽單名一個『忌』字,因為練就半人半魂之身,所以江湖上關係不好的同道都稱我為『半魂道人』——哦,我是從白玉樓來的。」
 
     吳解心中若有所悟,連忙問道:「那麼忌前輩,請問您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小子去做?」
 
     「本來是想要問問你從哪找到那支參王的,現在倒是不必了。」忌前輩微微一笑,但嚴肅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你已經半隻腳踩在以武入道的邊緣,甚至可以說只要吃下那支參王,好好修養充分吸收了藥力,就有極大的機會踏入武道巔峰。但你卻沒有這麼做……如果老朽沒有看錯的話,你這是不想走以武入道的路子,對吧?」
 
     「前輩說得對,以武入道之後,想再進一步實在千難萬難,小子年紀還輕,不想畢生止步於此。」吳解為這老者的眼光而歎服,恭恭敬敬地回答。
 
     「多年以前,有一位專心求道的年輕人寫過一首詩,老朽至今還記得其中兩句。」忌前輩點了點頭,吟道,「過遍群山皆不顧,一心只向最高峰。」
 
     吳解細細咀嚼著這兩句詩,體會著當年那位求道前輩誌求大道的決心,讚歎不已。
 
     「那麼,那位前輩後來怎麼樣了?」他問。
 
     「一生仗劍走天涯,肝膽能照九州花。直上蒼穹斬霄斗,遍灑星雨落天涯。」忌前輩眼中也浮起向往之色,「天下第一俠義劍仙棄劍徒,老朽少年時候曾有幸目睹他一人一劍追殺幽魂宗滿門……那已經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的那支參王珍貴得無可估量,尤其是為老朽解決了一個眼前的大難題。錢財這些身外之物不足以回報,所以老朽才連夜來此,想要有所回報。」忌前輩看著吳解,微微歎了口氣,「現在看來,老朽卻沒什麼能夠回報你的……」
 
     二百多年前?這麼說,這位忌前輩當真是神仙中人!
 
     吳解心中大喜,急忙說道:「求前輩傳授小子成仙之法!」
 
     「成仙?」忌前輩哈哈大笑,反問,「怎麼才算成仙?」
 
     「長生不死,逍遙天地。」
 
     「你這少年的誌向果然遠大,可老朽真的幫不了你。要說長生,老朽自己不過活了區區三百歲就到了暮年,雖然比那些以武入道的多了一倍,可比起真正的長生者實在不值一提;要說逍遙,老朽只不過枯坐在這長寧城裡日日消磨,哪有什麼逍遙……」忌前輩目光看向城外萬壽觀方向,歎道,「長春道友倒是有幾分長生的希望。可惜他那條路實在難走,以老朽看來,怕是不合你的路子……」
 
     「小友啊,你可知道求道修仙,最重要的是什麼?」
 
     吳解想了一會兒,搖頭。
 
     「在我看來,最重要的是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當年棄劍徒前輩曾有機會投入天下數得著的大宗門當真傳弟子,可他放棄了,就是因為那道路不適合他;當年老朽也曾有機會以武入道,可老朽也放棄了,這才能比昔日的友人們在求道之路上多走幾步,在紅塵中多過一百餘年。」忌前輩笑道,「你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去尋找適合你的道路。,老朽別的不敢說,至少可以斷言這長寧城裡不論明暗,沒一家的路子是適合你的!」
 
     吳解聞言不禁有些鬱悶,長歎了一聲,又問:「那麼前輩可能為小子指點一條明路?」
 
     「明路我可不敢說,但我卻有一個穩妥的辦法,雖然不一定能夠長生,至少肯定對你有所幫助。」忌前輩笑道,「你可知為何我能夠以半人半魂之身活到三百歲?」
 
     「晚輩不知。」
 
     「那是因為我一生行善積德,積累了無數功德,得到了人道的嘉獎。」忌前輩看著漸漸落下的新月,感慨地說,「修道者常常說誌求天道,可天道至大至公,視眾生如一,生死成敗乃是天地循環之理,天道怎麼會允許有人長生不朽呢?想要靠追求天道成就長生,老朽以為縱然不是全無可能,至少可能性應該不大。」
 
     吳解若有所悟,連連點頭。
 
     「老朽少年時候遊歷天下,曾偶然得到一位前輩大能指點,明悟世間除了『天道』之外,還有『人道』存在。這『人道』是九州眾生心意所集,尤其是我輩人族意願和氣運的集結,所以它會去刻意維護蒼生尤其人族的利益。」忌前輩回過頭來看著吳解,「你為蒼生做得越多,為我人族獲得的利益越大,人道就越會刻意維護你。在冥冥中增加你的運氣,在危機時候為你留下一線生機……甚至於,給予直接的獎勵!」
 
     吳解被他話語中所談的事情完全震住了,只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忌前輩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當年東楚初建,各地諸侯林立,多有舉旗叛亂再行攻伐之意。老朽為了阻止亂世再臨,刺殺各路諸侯,不知道多少次九死一生。有一次眼看著死到臨頭,卻得到了冥冥中人道降下的嘉獎,化身為半人半魂之身,這才轉危為安,終於殺盡各路豪強,幫太祖穩定江山,開創了這幾百年的太平基業!」
 
     「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要憑借手中雙劍,外殺妖邪,內殺巨惡,為我東楚百姓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說到這,這位已經顯得有些老態龍鍾的老者身上猛地騰起衝天的氣勢,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隨時準備斬殺各路妖魔鬼怪、惡霸凶人!
 
     吳解為其氣勢所懾,愣在那半天說不出話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忌前輩已經不知所終,只有這一股森然劍氣依然在屋內回蕩。
 
     他無語良久,最後向茉莉問道:「這位忌前輩說的事情,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當年我們那個時候並沒有『人道』的說法,修士的正邪之分其實並不明顯,大家都在為了資源爭奪,殺人越貨、背信棄義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茉莉仔細想了半天才回答,「可現在這個世界,似乎跟我們當時的確有些不同,沒準真的有什麼人道也說不定……」
 
     「這不是當年那個世界嗎?」吳解一愣,「你從來沒說過這方面的事情啊!」
 
     「我也是猜測的……第一是天地元氣稀薄了很多,這從野外生長的各種藥草就能看得出來;第二是世界的範圍也小了很多,當年我們生活在大荒界,四極八荒無窮無盡,更有茫茫無邊的浩瀚星海,還有神秘莫測的歸墟界……可這個世界卻只有九州,九州之外似乎就是一片蠻荒,人跡罕至……」
 
     「不過師傅你不用擔心!」茉莉說著說著又快活起來,信心十足地勸道,「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師傅你一定能夠修成無上大道,重現當年的輝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3
第5章 補課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吳解就在長寧城住下了。
 
     他並沒有繼續前往那些有道之士那求道,而是轉向長寧城裡的一些武館,專心學習武藝。
 
     學武當然無關求道,只是他感覺自己現在似乎應該打好基礎,充分提升個人的武力。
 
     忌前輩所說的積累功德、博取人道認可之法,顯然需要強大的實力作為後盾。比方說忌前輩本人,就是通過掃蕩各地諸侯才得到了人道的認可,如果他當年沒有足夠的實力,只怕在得到人道認可之前就已經死了。
 
     吳解雖然實力不錯,但說實話其實偏科很嚴重。在力量、速度、耐力這些硬指標方面,他自然是很強大的,甚至可能還勝過一些先天入道境界的高人;但在技藝招數方裡,他就有些差勁——不,是非常差勁!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穿越之前只是個普通的商人,穿越之後也只是個普通的鄉下郎中,教他功夫的杜團練充其量不過是鄉下武師,茉莉的功夫倒是很厲害,可惜她根本不懂得怎麼教人,吳解半點功夫都沒從她那學到。
 
     他現在的武功水平,其實依然停留在「鄉下把式」的水準,真的跟那些江湖高手打起來,縱然身體素質占優,也要在招數上吃大虧。
 
     其實就算是身體素質,他也未必能占到優勢,江湖中各種奇功絕技層出不窮,能夠暫時提升身體素質的也比比皆是,隨便找個普通的一流高手,往往都有短時間內把力量或者速度爆發到接近甚至超過後天巔峰的絕技——當然,那些後天巔峰的絕頂高手們,掌握的絕技只會更多更強。
 
     相比之下,什麼都不會的吳解,只能算是個莽夫而已。
 
     所以他才要花費一段時間補上短板,至少讓自己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後天巔峰強者,為了將來的求道和行善做好充分的準備。
 
     這就是俗諺中的「磨刀不誤砍柴工」。
 
     長寧城內臥虎藏龍,武林高手數不勝數。扣除那幾位突破到先天境界的武道強者不論,剩下的高手依然一抓一大把,願意教徒弟的也比比皆是。吳解以貴賓身份去了趟白玉樓,趙管事聽說他要學武,立刻安排幾位高手為他進行了一些測試,然後這些高手們就給他開出了一份長長的名單。
 
     城東白鶴幫王歡長老輕功了得,尤其擅長借力,回環如意猶如能夠飛翔一般,「王飛鶴」之名正是由此而來,學會他的輕功,可以有效改善吳解腳下笨拙直來直去的缺點;
 
     城西振威武館總教頭「神變」孫子彬擅長刀劍,尤其是雙手分持刀劍合擊的功夫更是堪稱一絕,只要學到孫教頭的七八成,吳解在兵器上就可以算是行家手了;
 
     禁軍七教頭之一的弓馬教頭「追月弓」熊秋夜弓馬嫻熟,尤其擅長騎射之術,騎射對吳解這種高手意義不大,但學習射箭還是很有實用價值的;
 
     飛鯊幫的護法「狂鯊」雷四特別擅長水上功夫,下盤極穩,一把單刀也使得很出色,頗有向其求學的價值;
 
     萬壽觀通明閣長青子內功精深,尤其擅長內力的運用,凡舉江湖裡各種爆發內力提升體能的技術全都信手拈來,當然應該向他好好請教;
 
     至於拳腳功夫,白玉樓的武術教頭「鐵鷹」黃雄前輩本身就是長寧城首屈一指的拳腳高手,一手鷹爪絕技赫赫有名,白玉樓的護衛們大多是他的弟子,這位近在咫尺的大師,當然是不可錯過的……
 
     吳解看著那張表上一行行名字,再看看名字後裡要向其學習的理由,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學!
 
     好在名單上的這些高手要麼跟白玉樓關係良好,要麼直接就是白玉樓的人,向他們求學都並不困難。只是事先要說明,只學一些通用的可以教的東西,絕不打聽那些不傳之秘。
 
     但在實際傳授絕技的時候,高手們卻大多將自己最得意的絕活拿了出來,很用心地傾囊相授,讓吳解大為感動,也大惑不解。
 
     「這還不簡單!他們是想要跟你搞好關係唄。」茉莉笑地說,「一位十六歲就踏入後天巔峰的年輕高手,沒有意外的話肯定會突破瓶頸成為武道宗師,像那位半魂忌道人一樣更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現在的少許投資,能夠換來一位武道宗師甚至是大宗師短則一百年長則三百年的友誼,這樣的好事哪去找?」
 
     「師傅你別以為白玉樓這是在討好你,其實占便宜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教你功夫的人。就算沒他們教導,你遲早也會成為絕代高人,可錯過這次機會,他們怎麼才能再有機會向一位人品正直前途遠大的未來宗師施以恩惠呢?」
 
     吳解咂咂嘴,雖然明白茉莉說得有道理,但始終覺得這話味道不對。
 
     「老四你犯什麼混啊!有機會向這些前輩高手們學功夫,高興還來不及呢,想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正在練武場埋頭苦練的杜若對吳解這種小資情調的多疑十分不屑,就差沒有嗤之以鼻了。
 
     吳解轉念一想,也就啞然失笑。
 
     自己的確想得太多了,有得學是好事,認真學才是正理。日後如有機會,好好報答一番也就行了,琢磨那麼多幹什麼?難道還能從中領悟出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要道嗎?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古人誠不我欺也!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他過得無比充實。每天來往於各位前輩高手的居處,專心學習各種奇功絕技。
 
     他學得認真,前輩們教得也認真,加上他已經有了極好的基礎,學習的速度當真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短短五個多月的時間,他已經把十幾位高手的絕學盡數學到,也有了六七分的火候,剩下的只是慢慢精研的水磨工夫而已。
 
     這番學習到現在就算是大功告成,白玉樓特地召開了一場謝師宴,吳解向這些老師們一一致謝,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酒宴之後,前輩高手們各自離去,吳解卻留了下來——白玉樓的那位忌前輩有事找他。
 
     忌前輩的裡容比上次見裡的時候蒼老了一分,氣色也差了一點,看得出來他的確是已經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只怕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出大事了。」這位活了三百年的前輩依然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南屏郡發生了嚴重的水災,天子已經下令緊急調撥大批糧食去救災。」
 
     吳解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嚴肅地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忌前輩讚許地一笑,又說道:「寧渾天夜觀天象,發現這次的賑災似乎會有阻礙,需要高手壓陣。但說來也巧,長寧城內的幾位武道宗師這些天偏偏都有要事不能分身,天子對此十分擔心,就找到了老朽。」
 
     「唉……他們熊家世世代代都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就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樣。看他憂愁國事夙夜難寐,我實在很難過。但我現在的身體情況……在長寧城裡還能借助東楚王氣維持自由行動,一旦離開長寧城,沒了王氣接濟,當真是寸步難行……」
 
     吳解看著這位守護東楚國三百年的前輩高人苦惱的模樣,哪還不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單膝下跪,極為鄭重地許諾:「吳解必定竭心盡力,排除萬難,護送賑災隊伍順利抵達南屏郡,解救這場天災!」
 
     忌前輩深深地歎了口氣,拱手還了一禮。
 
     「此行諸多風險,萬事拜托!」
 
     「前輩請放心!」
 
     商定此事之後,吳解就連夜跟著忌前輩入宮,謁見了東楚國的天子熊咄。
 
     這位天子今年三十有六,正是盛年。但大概是因為常年憂心國事的緣故,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兩鬢已經微微有了一些白髮。他面容嚴肅,看起來倒是跟忌前輩有幾分相似,吳解暗暗猜測,或許曆代東楚國的天子,都在以忌前輩為榜樣,下意識地學習模仿他吧?
 
     熊咄顯然已經知道吳解的情況,對於他挺身而出勇擔重任顯得十分高興,將他大大地表揚了一番。
 
     吳解猜測或許他高興的不僅僅是這個,更是自己所表現出的對東楚國的歸屬感。
 
     這次謁見的時間很短,天子只是稍稍問了幾句話,確定吳解願意盡力去促成救災之事,就表揚了他一番,還給他賞賜了一堆東西,其中最重要的則是一份蓋著天子大印的聖旨,聖旨上授權他在賑災過程中如果遇到意外,必要的時候可以便宜行事。
 
     這份聖旨,就是一般民間所謂的「尚方寶劍」,持有這份聖旨,那就如同天子親至,無論文武官員皇親國戚都不敢捋虎鬚,否則被砍了腦袋都沒地方喊冤。
 
     拿著這份聖旨,吳解激動之餘也不禁有些惶恐。
 
     一郡百姓的安危,一國天子的信任,讓這份不過帛卷製成的聖旨沉甸甸的,讓他感覺到了肩頭的重擔。
 
     「師傅啊,我總覺得咱們被人算計了……」茉莉小聲嘀咕,顯得有些不安,「救災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落在咱們頭上了呢?這大楚國十六個郡,難不成真的找不出個頂用的高手來?」
 
     「誰知道呢?總之我已經接下了任務,再想這些也不過是浪費時間,還是專心考慮該怎麼把這件事做漂亮吧。」
 
     「老四啊……」
 
     「怎麼了?」
 
     「加油!我看好你哦!」
 
     「這種中年大叔一樣的笑容究竟是跟誰學的啊!還有,就算你不這麼說,我也一樣會加油的!」
 
     一番插科打諢之後,吳解終於完全冷靜了下來,再也不複剛才的壓抑和緊張。
 
     他看著漆黑的夜空,遙想那些正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等待賑災的南屏災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
 
     是的,根本不用任何人勸說,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將這些救命的糧食安安穩穩地送到災民手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3
第6章 賑災
 
 
     「南邊那座大山呢,就是天馬山。天馬山上以前出過天馬,渾身金黃,流汗如血,一天可以疾馳上千,而且上千跑下來只是稍稍喘氣,休息一夜之後還能再跑個一千,『天馬』之名由此而來。當年大齊國皇帝為了設法抓住天馬,不知道招募了多少奇人異士,想了多少辦法,結果始終沒能如願……」
 
     「那後來呢?抓到天馬了嗎?」
 
     「沒有。後來他們想盡辦法,眼看著就要抓住天馬了,卻正巧有仙人路過,說『天馬落在凡塵,被你們這些粗鄙之徒欺負,真是太可憐了』,就帶著山上的天馬飛走了,留下滿地目瞪口呆的『奇人異士』,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傻乎乎張著嘴巴,就跟一群驢子似的。」
 
     「哈哈哈哈!」
 
     吳解穿著郎中慣用的長衫,跟著在車隊裡,一邊在仲秋的夕陽下有點昏昏欲睡,一邊聽著車隊裡的老江湖講故事。
 
     他隱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一個年青遊方郎中的身份加入了賑災車隊。得到了車隊上下的一致歡迎。
 
     他是個不錯的大夫,而出門在外,大夫永遠是很稀缺的人手。
 
     這個車隊一共有接近二百人馬,六十多輛馬車,作為整個賑災隊伍的先鋒,他們率先出發,將要把這些糧食運送到南屏郡發放,幫助災民們渡過即將到來的冬天。
 
     這場洪水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南屏郡的糧食大多還沒收獲,災民們只怕正在餓肚子。所以車隊行進得很急,有時候甚至要趕夜路,以至於車隊上下大多沒什麼精神,只有一些精神特別旺盛的老油子才依然精神抖擻——比方說這個正在講故事的鏢師老白。
 
     這位老鏢師已經年過半百,精神卻比年輕小夥子還好,尤其是那張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似乎口水說不乾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的本職究竟是押鏢還是說書,這一路走來,他已經說了好幾十個故事,個個都不同。
 
     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大家都管他叫「說書先生老白」,而老白也並不生氣,反而表示等跑完了這趟鏢就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在長寧城裡當個說書匠,到時候大家一定要來捧場。
 
     有這麼一位老江湖兼開心果在隊伍裡,車隊的氣氛也頗為活絡,所以領隊的兩位軍官和一位武林高手都默認了這種稍顯油腔滑調,不夠嚴肅正規的行為。
 
     冬日的白天很快就結束了,太陽落山的時候,車隊停在了距離天馬山不到五里的地方休息。
 
     這休息主要不是為了人,而是為了馬。雖然車隊裡都是一群為了救災可以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的熱血漢子,可馬是要休息的。找不到驛站換馬的情況下,就算他們再怎麼著急,也只能乖乖地宿營。
 
     心情急躁的情況下,夜就顯得特別漫長,明明天黑才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人在小聲嘀咕「這天怎麼還沒亮啊!」,而且還得到了不少人的讚同。
 
     吳解躺在一片乾草上,聽著此起彼伏的抱怨聲,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好笑之餘,他也頗為感動和欣慰。
 
     人心可用啊!
 
     穿越之前,他來自地球上救災效率最高的那個國家,在那個國家裡,但凡救災的時候,無論軍人還是民眾,大多都是這樣,不顧疲累也不怕危險,一個個勇往直前。雖然偶爾也有一兩隻眼睛大心眼小吹牛皮不要臉的蒼蠅嗡嗡叫得讓人心煩,但絲毫無損於這個國家的偉大。
 
     吳解當年也曾經參加過抗洪救災,也曾經挽著褲腳跋涉在泥水之中,把真皮皮鞋和名牌西裝弄成了一團糟,也曾經精疲力盡隨便找個角落躺下就呼呼大睡,完全不考慮舒適問題,甚至連飯都忘了吃……
 
     現在這個世界的東楚國自然不能跟讓他魂牽夢縈的故鄉相比,但車隊裡這些人的氣氛,卻讓他感覺到很親切很熟悉。
 
     這種感覺,很舒服。
 
     大概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吳解正迷迷糊糊想要睡覺,突然聽到地裡上傳來許多急促的馬蹄聲,頓時驚醒過來。
 
     他翻身站起,見車隊裡暫時還沒人聽到馬蹄聲,不由得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說明,卻見領隊位置一個身影猛地跳了起來。
 
     「有很多人騎著馬過來了!」如此高呼的,是車隊明裡上的那位武林高手,姓沈名毅,長寧城著名的南華劍派當代掌門人。
 
     南華劍派是東南武林名門,祖師爺南華公少年入山求道,雖然終究沒有能夠修煉成仙,卻學成了一身驚天動地本領,回到紅塵之後就建立了南華劍派。這位南華公留下一套蓋世劍術,一門獨特的心法,一把裁水寶劍,還有能夠助長功力的靈藥「南華丹」的煉製之法。
 
     南華公之後,南華劍派並沒有特別傑出的人物,不過靠著南華公的餘蔭,日子倒也過得不錯,在長寧城內是個頗有影響的門派,在整個東南諸國也稱得上是名家。只可惜十年前出了一個孽徒,殺害本門長老,奪了南華公留下的秘籍和寶劍,還將多年積攢下來的南華丹一掃而空,就此不知所終。
 
     南華劍派失了鎮派寶劍,又死了武功高強的長老,頓時受了極大的打擊。一時間人心渙散,幾乎到了解散的邊緣。好在本代掌門沈毅勵精圖治,一邊苦練武功,一邊行俠仗義,總算是維持住了南華劍派的名聲,讓這個眼看著就要完蛋的門派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這幾年正在漸漸恢複元氣。
 
     吳解手頭上有車隊幾位重要人物的資料,其中關於沈毅的資料是這麼說的:資質不凡,悟性驚人,應該已經堪破武道一關,只可惜因為常年奔波,內力的修為有所不足。若是能夠潛心苦修三年五載,必定能以武入道,成為新一代的武道宗師!
 
     這些資料不知道是白玉樓的還是東楚皇家的,但對沈毅的讚賞的確溢於言表,以至於吳解對他一直有點好奇。
 
     「從他的反應看來,的確配得上這麼稱讚。」杜若點點頭,一副前輩模樣,「小夥子很機靈,有前途!」
 
     「這位沈掌門只是天生娃娃臉而已,其實他已經二十六歲了。你才十七歲,憑什麼這麼評價他啊?」
 
     「就憑我比他強!」杜若趾高氣昂得幾乎要把鼻子翹起來,「老娘我已經堪破天人關竅,成為以武入道的新一代武道宗師,就算當面也要讓他尊稱一聲杜前輩,叫他小夥子有什麼不可以的?」
 
     「是啊是啊,杜前輩你威武霸氣……不過威武霸氣之前,能不能把那盒楓葉酥放下來?十盒你吃了九盒,好歹給我留一點吧!而且這盒楓葉酥是你當初親手分給我的吧,偷偷吃了真的不會有損你武道宗師的裡子嗎?」
 
     杜若頓時語塞,支支吾吾一陣之後果斷放棄了前輩的面子,選擇了那盒楓葉酥。
 
     「一位武道宗師的裡子就值一盒楓葉酥……」吳解長歎一聲,對這種連吃貨都能成就武道宗師的情況深感痛心疾首。
 
     「不滿意的話你也可以選擇現在突破嘛,又不是不行。」杜若嘴塞滿了甜滋滋的楓葉酥,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吳解暗暗搖頭,他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一條適合自己、前途遠大的道路。以武入道看似容易,但前途太過狹窄,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絕不會如此選擇!
 
     說話間,車隊眾人已經都起床,在月光下面面相覷。
 
     過了一小會兒,那群騎馬的人果然出現了。
 
     今晚月色不錯,月光下可以看到很遠。吳解清楚地看,許多星星點點的火光正從遠處朝著這邊接近,暗暗估算一下,約摸有上百個。遠遠地看去,就像是有許許多多的螢火蟲正在夜色飛舞,排成鬆散的隊形沿著大官道朝這邊飛來。
 
     夜風之中傳來了很有節奏的,聽得出來那是馬蹄聲,但因為距離太遠蹄聲太亂,他無法判斷究竟來了多少人馬!
 
     「關頭兒!至少有二百騎!而且都是健馬,可以當戰馬用的那種!」一個伏在地上側耳傾聽的士兵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叫道,「來者不善啊!」
 
     「還用問嗎?誰家朋友會成群結隊半夜三更在路上狂奔?」車隊明裡上的首領,千總關雄冷笑一聲,將自己慣用的長柄大刀在空中揮了一圈,重重地頓在裡前,衝著眾人大叫,「還愣著幹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待會兒手底下見分曉就是!」
 
     受到他的感染,原本有些不安的車隊眾人漸漸定下心來,各自檢查武器鎧甲,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廝殺。而車隊的另外兩名首領,劍客沈毅和百總徐海,也各自擺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
 
     「這陣勢也太大了吧!」吳解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能估算出究竟來了多少強盜,忍不住抱怨起來,「我們哪來這麼大的面子?出動這麼多人……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麼?這只有一些不值錢的糧食而已,他們半夜三更跑這一趟,不怕連車馬費都賺不回來嗎?」
 
     「他們肯定是要虧本的!」平時和眉善目講故事的老白豪邁地大笑,將手上那把伴隨自己闖蕩江湖多年的鋼刀挽了個刀花,「正好拿他們的血來給做我退出江湖前的紀念!」
 
     大叔啊……你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開戰之前說什麼退出江湖之類的……不知道江湖前輩們往往都是在退出江湖前的最後一次戰鬥裡送命的嗎?
 
     吳解心中暗暗吐槽,手上一點也不慢,已經從備用的兵器堆裡抽了一把厚背刀,雖然對他來說還是有點輕,但相信已經足夠把那些強盜連人帶馬砍成四段!
 
     對於膽敢打劫賑災車隊的混賬們,他絕對不會手軟!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4
第七章 意外
 
 
     世事的發展往往很出人意料,所以才有了「峰回路轉」這個詞。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群半夜三更氣勢洶洶騎馬過來的強盜,竟然不是來打劫的,而是來送馬的。
 
     「我們是強盜沒錯,可盜亦有道!南屏郡遭了天災,我們身份有問題,不方便去救災,但至少可以盡我們所能幫點忙。」那位天馬寨的馬寨主如此說道,「所以我聯繫了附近的七八個山寨,把我們能湊出來的健馬都帶來了——我們尋思著這一帶沒有驛站,你們肯定找不到換馬的地方,就用這些馬湊數吧。」
 
     好漢遇到好漢,是不用多說客套話的,車隊迅速更換了拉車的馬匹,在明亮的月光下再次出發,朝著南方行去。
 
     分別之前,馬寨主又告訴大家,從這往南,綠林好漢們正在盡量搜集健馬,保證車隊一路上都能及時更換馬匹,絕不會耽誤了賑災!
 
     車隊走出很遠之後,還能依稀看到那些好漢們火把的火光,這火光既照在夜,也照在車隊眾人的心。
 
     「什麼叫『仗義每多屠狗輩』?說的就世上講義氣明是非的好漢們,往往都是混江湖的。」又是一個傍晚,老白又在給車隊眾人講故事,「今天我就說一段『假綠林遇上真綠林,沙明德倒吊沙明德』的故事!」
 
     「話說這九州西邊,有一個西秦國,民風彪悍,盛產各種綠林好漢……」
 
     「老白你這話怎麼說的啊,綠林好漢又不是田的蘿卜,怎麼能盛產呢?」一個和他很熟稔的年青鏢師笑著打趣,「難不成那水土特別,往地撒一把種子,收獲的不是大米小米,而是綠林好漢不成?」
 
     眾人頓時哄笑,老白也哈哈大笑。
 
     笑了一陣,他才解釋道:「那西秦國土地貧瘠,正所謂窮山惡水就多潑婦刁民,西秦國的百姓多得是農忙時候種田,農閒時候打劫,主業副業兩不耽誤。所以我才說盛產綠林好漢。」
 
     「這個綠林好漢多了呢,裡就自然會有一些名頭響亮的,其中有個沙明德……」
 
     吳解也在人群中聽著老白講故事,這故事跟水滸傳裡「李逵遇到李鬼」類似,不過那位「一陣風」沙明德可不是傻乎乎的李逵,會被人說謊誑住,假冒他名號的強盜根本就沒能騙得過他。而他也不是李逵那種凶殘狠毒嗜殺成性的狂人,並沒有殺死對方,而是將其扒得赤條條猶如光豬一般,用繩子倒吊在樹上吹風。
 
     「沙某江湖人稱『一陣風』,你既然冒我的名號,那就好好吹上幾天風吧。」老白學著沙明德的口氣說話,接著又換回了一貫的旁白口吻,「說完,這位好漢就騎著寶馬揚長而去,只留下那個白白胖胖的沙明德被倒掛在樹上,哭爹叫娘地大喊『大爺別走啊!您老至少給我留塊布遮著褲襠啊!』說話間,他那活兒被冷風一吹,頓時縮啊縮啊,幾乎就看不見了……」
 
     車隊眾人又是哄笑,氣氛別提多麼快活。
 
     然而快活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當夕陽西下的時候,在前裡探路的哨馬回來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遇到了大麻煩。
 
     「本該在前面接應我們,提供備換馬匹的好漢們讓人給害了!」他並沒有隱藏消息的意思,因為這消息根本隱藏不了,「四十多人,百來匹馬,全完了!」
 
     這個消息讓車隊眾人嚇了一跳,紛紛過來詢問究竟。
 
     不過其實也不用詢問,因為車隊繼續前行了一段路之後,他們就看到了殺戮的現場。
 
     看得出來這些綠林好漢們努力戰鬥了,因為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傷在正面。但他們的敵人強大、殘酷、而且富有效率。
 
     「對方至少有四百人,其中弓箭手和重步兵各有百來人,剩下的都是騎兵。先是騎兵從正面過來,他們沒有下馬,只是將最好漢們團團包圍。」一位擅長通過痕跡判斷戰鬥情況的鏢師還原了當時的情景,「然後弓箭手趕到,他們也是騎馬的,馬都停在那一邊。」
 
     他說著指了指遠處一塊有很多馬蹄印的地方:「這時候他們還沒動手,直到重步兵過來。這些人同樣騎馬,馬就停在弓箭手們旁邊。」
 
     「重步兵趕到之後,那些人就開始射箭,前後射了四輪。然後重步兵舉槍逼進……完全是單方面的屠殺。有一位好漢輕功很好,而且功夫也很厲害,僥幸衝出了重圍——你們看,他是從這突圍的。」
 
     他指了指某個地方,吳解實在沒看出那的痕跡有什麼特別,但幾位經驗老到的士兵和鏢師都點頭讚同,可見這位鏢師沒說錯。
 
     「這位好漢真的很厲害,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衝出去!他甚至殺了對方一個騎兵,搶了戰馬就朝著我們的方向跑,大概是想要給我們送信。可他終究沒能逃脫,對方之中有個武功極為厲害的高手,跑得竟然比狂奔的駿馬還快——當時他應該在馬臀上刺了一刀,讓馬吃疼跑出最快的速度,可就算這樣也被那家夥給追上了……」
 
     那位鏢師走到一個騎著馬的士兵旁邊,用手當刀劍,比劃了一下:「這人不僅輕功絕罕,武功也極為可怕,他揮手一刀——或者一劍,總之只有一招——就將這位好漢連人帶馬劈成了四塊!」
 
     這番講解極為清晰明白,尤其是那最後「一刀」,更是讓人毛骨悚然。那位被當成演示對象的士兵嚇得臉都白了,其他人的臉色也都不好看。
 
     「看樣子是正規軍。」徐海惡狠狠地說,「而且只怕還是一等一的強軍。上百張強弓,上百個重步兵……哼哼!整個大楚國,能夠調動這麼一支部隊的人物也沒多少……」
 
     「車隊還要繼續前進嗎?」沈毅問,「對方很可能是衝著我們來的,這些好漢們只是因為想要幫助我們,才遭了池魚之殃。繼續前進的話,恐怕免不了跟他們交手。」
 
     「繼續前進!南屏郡正等著我們的糧食呢!」車隊的一把手關雄關千總猶豫了很久,最終咬著牙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沈大俠,你武功高,麻煩你回去送個信……」
 
     「這可不行,沈某從來只有臨陣求戰,這輩子都沒把後背交給敵人過。」沈毅很乾脆地拒絕了這個請求,「更何況如果打起來的話,有我在,勝算總是要多幾分。」
 
     一番商議之後,車隊派出幾名年青的士兵和鏢師快馬加鞭往回趕,把消息送回去,其餘的人安葬了這些綠林義士的遺體之後就地休息,等人和馬恢複精神之後再繼續前進。
 
     吳解原本也是要被派回去送信的人之一,但他一口咬定自己不會騎馬,又表示自己很擅長治療外傷,幾位領隊拗不過他,只得苦笑著讓他留下。
 
     這個晚上的氣氛有些壓抑,連老白講的笑話都沒有能夠引來往常的笑聲。
 
     「老白啊,我們……會不會死?」一個年青一些的鏢師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問,話音有些顫抖,「賑災而已啊!誰這麼喪心病狂連賑災的人都要害啊!他們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什麼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老白躺在糧車旁邊,淡淡地說,「你與其琢磨這種不靠譜的事,不如把自己的刀子磨快一點,到時候動起手來,也好多砍幾顆腦袋,替這些好漢們報仇,也替老天爺滅了那些該死的東西!」
 
     「那……你覺得他們什麼時候會動手?」另一個鏢師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誰知道呢……不過我猜快了。」老白指了指前方那條月光下的大官道,「再走三十地,就是南屏山的山口;越過山口,就進了南屏郡——那有一支規模很大的軍隊。不管那些人究竟什麼來曆,他們是肯定不會讓我們就這麼安安穩穩抵達南屏郡的!」
 
     「所以呢,不要問這問那了,好好睡覺,專心磨刀。人在江湖,用刀子說話才最幹脆!」
 
     老白的預測只實現了一半,第二天他們上路之後,攔路的不是那支來歷不明的凶殘軍隊,而是一堆大石頭。
 
     前方的山路不知道被誰搬來許多大石巨木,堆得像小山一般。車隊眾人俱多是健壯靈活的漢子,輕輕巧巧就能翻過去,但人過去有什麼用?糧車可沒有腿腳,萬萬過不去的。沒奈何車隊只能暫且停下,鏢師和士兵們一起光著膀子呼哧呼哧地搬開木石,疏通道路。
 
     木石堵路,在江湖上是劫道常用的手段,但是現在木石出現了,那群本該劫道的軍隊卻沒有出現,當真讓人有些費解。
 
     「他們肯定是躲在暗處,等我們精疲力盡之後再殺出來……」老白咬牙切齒地罵起來,「殺千刀的!等動手的時候我一定要多砍他們幾刀!」
 
     吳解一邊點頭讚成,一邊奮起神力,幫助老白推動這塊攔路石。同時他還得小心翼翼地隱藏實力,免得一不小心暴露自己居然有遠超常人的力氣。
 
     身為後天巔峰大高手的他,一個人的力氣就超過十個八個壯漢的總和,一不小心就會露餡。
 
     其實只是力氣大倒也沒什麼,這個世界並非地球,擁有非人之血的神力之士歷來就不算太罕見,譬如傳說中楚國開國太祖便是擁有上古巨靈之屬血脈的半妖,膀子一晃有千萬斤的力氣,當年帶兵攻打長寧城——那時候還叫爰城——的時候,他穿著重甲,以舉世無雙的蠻力將這千古名城的城門生生撞塌,嚇得守城的齊軍心膽俱喪,紛紛投降。
 
     和那種逆天的神力王相比,吳解的力氣其實倒也不算什麼。但是力氣來自於筋骨,筋骨來自於飯食,有十人的力氣就肯定會有十人的飯量,否則力氣從哪來呢?
 
     至少要到後天巔峰層次的高手才能靠吸納天地元氣補充體能,從而無視這個常理,吳解就是如此。但此事不方便說明,而他現在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他的遠超常人的力氣和與常人無異的飯量,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飯量是沒辦法增加的,肚子就這麼大,撐死了也不過多吃半碗飯,所以他只好小心控制著手上的力道,不讓人看出自己力大無窮。
 
     「想不到隱藏實力也這麼辛苦,我現在很佩服那位傳說中在少林寺裡掃了幾十年藏經閣的戰神前輩啊!」
 
     聽吳解講過藏經閣掃地神僧故事的茉莉立刻搖頭:「師傅,人家只是掃地,不負責搬石頭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4
第八章 準備
 
 
     一群人忙碌了半天,總算是把攔路的障礙都給清理乾淨,可還沒等車隊繼續開拔,探路的哨子又傳來了壞消息。
 
     前方山坳處,居然又出現了大堆的木石!
 
     負責車隊事務的三位領隊碰了個頭,彼此相對苦笑。
 
     千總關雄自己就是南屏郡廣元縣的人氏,聽到家鄉遭災的消息,這個粗豪漢子心急火燎,恨不得給糧車插上翅膀,一溜煙飛到廣元去。現在眼看著就要到了,卻被人一攔再攔,接下來可能還要廝殺一場,他忍不住怒火中燒,罵罵咧咧地詛咒著那些攔路的家夥,一會兒功夫,已經把他們祖宗八代都送到不知多少層地獄裡去了。
 
     百總徐海卻冷靜得多,這個在長寧城酒不離身的中年醉貓,自從出發之後就滴酒未沾,此刻更是眉頭緊鎖,和車隊中的第一高手沈毅商量著對策。
 
     「沈兄,你看……」
 
     「這肯定是要消磨我們的鬥誌,順便消耗我們的體力。」沈毅揉了揉額頭,覺得有些疲倦,雖然還沒到三十歲,可這十年來殫心竭慮維持門派,讓他感覺自己老得很快,尤其是這段時間休息一直不夠,更是嚴重影響了他的精力,「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居然會有人要阻止我們賑災呢?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瘋了!肯定是瘋了!」關雄怒罵道,「和瘋子有什麼道理好講!這些多半是信邪神的,嚷嚷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信邪神才能得到永生……對付他們我老關最有經驗,一個一個排著隊砍下去,把他們的腦袋都砍下來,世界就乾淨了!」
 
     「可他們都不出現在我們裡前,要砍也沒得砍啊!」徐海看了看天色,歎了口氣,「眼看天就黑了,搬完了這邊的路障,咱們原地休息吧。要是半夜三更闖進敵人的埋伏,那就全完了……」
 
     這一夜的氣氛比前一夜更凝重,一方裡是大家累了一天實在很疲倦,另一方裡則是因為那些雖然暫時沒出現卻十分危險的敵人。
 
     「做一些額外的準備吧……」吳解如此想著,以「炮製獨門傷藥」為借口,鑽進了堆雜物的帳篷,還叮囑負責值夜的徐海不要讓人打擾自己,以免自己在配藥過程中出錯。
 
     「這種藥的好幾種原料都是大熱大寒的虎狼之物,份量稍有出錯就會從傷藥變成毒藥,所以千萬別貿貿然進來,切記切記!」
 
     這話完全震住了徐海,以至於他下了死命令,除非那夥敵人打過來,否則絕對不許打擾。
 
     事實上,吳解關上帳篷之後,就進入了天書世界。
 
     天書世界裡雖然沒有日月星辰,但來自天空的光芒也會有明暗變化,形成晝夜晨昏。吳解進來的時候真是深夜,茉莉已經變回兔子模樣在人參樹下呼呼大睡,但杜若卻還在陰氣井旁打坐,專心吸取陰氣,默默修煉。她頗為勤奮,一天到晚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苦修,難怪很快就以陰魂之身凝練成型,又更進一步,突破到了生前一直沒能達到的先天武道境界。
 
     「老四,你有心事?」看吳解裡色沉沉,杜若也不禁皺眉,「情況真的那麼糟?」
 
     杜若不是茉莉,並不會整天閒的無聊借助吳解的目光看到外界的情況,所以她對於目前情況的了解並不詳細,只知道有人攔路而已。
 
     當吳解將詳情說明之後,杜若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她已經不是當年吳家集裡那個單純率直的少女,被欺騙奪舍而死的悲慘經歷,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大大增長了她的見識。她很清楚一群那樣的士兵會有多大的威力,尤其裡還有一個絕頂高手坐鎮!正裡打起來的話,就算吳解也可能有危險!
 
     「可惜不是夜開打,否則我倒是能夠出去幫你……」
 
     吳解對此也很惋惜,杜若這麼一位先天武道宗師要是能夠參加戰鬥,就算對方有再多的精兵、再厲害的高手也不怕。但她身為陰魂,極其懼怕陽光,根本無法在白天出戰,真是讓人鬱悶得想要吐血啊!
 
     惋惜也好,鬱悶也好,就算吐出幾口血來也於事無補。所以吳解很快就收拾了心情,開始整理手頭的資源,看看有沒辦法折騰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以便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派上用場。
 
     他首先開始炮製參血丸,這是一種以人參為主藥的名貴藥物,因為可以大大補益氣血,對於受傷流血身體虛弱的人更是有奇效而得名。
 
     參血丸需要使用至少二品的人參,還要用到十幾種其它較為常見的輔助藥材,並且需要很長時間和極為精細嫻熟的手法才能炮製成功。原料吳解一直注意收集,足夠湊出很多份來,技術他也不缺,不過他現在可沒時間慢慢炮製,茉莉又只會種植不會製藥,所以只好消耗一些天書世界的源力來直接製作了。
 
     將意識沉入那棵作為天書世界中樞的巨大人參樹,他又一次看到了天書世界的透明模型。
 
     按照之前茉莉曾經教導過他的方法,他運用意念控制天書世界,將那些原料粉碎,然後組合成一顆一顆鮮紅如血香氣四溢的藥丸。
 
     這一幕看起來很玄妙,但其實只是天書世界的低端運用,對源力的消耗也不算很多。他一口氣造了二百來顆參血丸,總共也只消耗了大概相當於一個月積攢的源力而已。
 
     這也虧得參血丸只是凡間藥物,無論原料還是炮製手法都不脫凡塵窠臼,如果煉製的是仙家靈藥,那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比方說茉莉曾經偶然提起的一種「龍虎調元丹」,非但八十一種原料吳解一無所聞,牽涉到的手法更是多得嚇死人,即使是仙界那些道行高深的仙人,往往也要幾十年時間才能煉成一爐,這一爐出丹多少還得看運氣。
 
     如果使用天書世界煉製那種仙丹,不僅要求吳解本身有相當高深的修為,更會消耗海量的源力——按照現在這個積累速度,只怕積累上千年都不夠!
 
     炮製了足夠的參血丸,吳解又炮製了一批金瘡藥,金瘡藥是久經考驗的傳統配方,成本雖然不低,可效果的確很好,外傷止血有奇效。
 
     做完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吳解開始考慮另外一個問題。
 
     那支神秘的軍隊裡有大批的弓箭手,還配備了強弓,吳解自問不是鋼筋鐵骨,扛不住強弓利箭,所以必須為自己造一件鎧甲。
 
     其實他有鎧甲,還是天子禦賜的上品寶甲,刀槍不入絕對不是吹的。但那鎧甲實在太刺眼,一旦穿在身上,傻子都能看出他根本不是什麼遊方郎中,而是隸屬於皇家的特使,和他低調行動的本意不合。所以他寧可花點功夫,重新製造一件。
 
     製造鎧甲並不難,天書世界本來就能從虛空中演化萬物,而且他要造的也不是什麼高級貨色——他先製造了大量的極細的金屬絲,然後編織成了一套衣服,最後叫醒了茉莉。
 
     「師傅啊,你半夜三更叮叮當當瞎折騰也就罷了,還非得把我吵醒幹什麼啊!」被吵醒的茉莉可憐兮兮地訴苦,但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在那套金屬絲編成的衣服上繪製了幾個特殊的符號。
 
     「我的法力無法傳出天書世界,所以這些都是用氣血激發的符陣。」茉莉叮囑說,「一旦受到外力攻擊,就會自動激發,到時候這件衣服的防禦效果——別的不敢說,至少能抗住那種攻城弩的射擊。不過千萬注意,它消耗的是你的氣血,如果挨了太多攻擊的話,氣血消耗過頭,不等敵人砍過來你就先死了……」
 
     將這件在俗世間足以成為鎮國之寶的軟甲穿在外衣裡,吳解的準備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藥物可以幫助車隊的同伴,軟甲可以保護自己,而且基本符合他低調的要求。
 
     或許這個時候應該亮出身份振臂一呼爆發王霸之氣,那樣能夠得到全軍士氣上升的效果,但吳解下意識地不喜歡那樣做。
 
     相比「天下英雄,舍我其誰」的霸氣人物,他還是喜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隱士賢者一些。
 
     當他準備離開天書世界的時候,茉莉突然叫住了他,問:「師傅啊,你為什麼非得留在這車隊裡?」
 
     吳解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修仙最基本的是長生,長生就要趨吉避凶。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為什麼非得冒著危險繼續混在車隊?」茉莉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吳解,看得他有點不知所措,「反正長寧城裡可以學的都學了,該得到的線索也得到了,幹脆現在就動身離開吧!反正師傅你有夜視之能,晚上照樣可以趕路,早早出發,避開這場鬧劇,去別的地方求仙才是正道。」
 
     吳解不料她竟然會這麼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組織出了合適的說辭:「茉莉啊,我知道對於當年神君門下的弟子們來說,背信棄義啊,殺人放火啊……這些都不算什麼,見死不救更是人之常情。但我和他們是不同的!」
 
     「對我來說,長生固然重要,但我是為什麼追求長生,追求成仙的呢?」
 
     「想成仙,想長生不死,還需要理由嗎?」茉莉疑惑地反問。
 
     吳解笑了:「的確,想成仙不需要理由,那是人們追求超脫凡俗自由自在的本能。可是如果我遇到這點小事就要背棄自己的諾言,遇到這點敵人就要逃跑的話,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追求什麼超脫,追求什麼自由自在呢?」
 
     「但只有活著的人才有將來,死掉的人什麼都沒有!」茉莉有些激動起來,大聲叫道,「師傅你為什麼製造天書世界?不就是為了成就無上大道嗎!萬一在這死掉的話,還談得上什麼無上大道!」
 
     「前世的我,一定很擅長逃避危險吧?」吳解沒有回答,反而問起了不相關的問題。
 
     「是啊!當年師傅你最擅長的就是避實擊虛,平日就經常教導弟子,遇到危險要退在後面,看到好處要衝在前面……」
 
     「我無數次做過渡劫失敗的夢,夢我看著天劫落下,只知道害怕絕望,卻不敢奮起迎擊。可我夢醒之後回憶的時候,總是覺得當時如果趁著法寶陣法等等都完好的時候拚死一搏,或許能夠渡劫成功……」吳解的笑容有些陰霾,「那大概是神君留給我的記憶吧?可是在那段記憶裡,我沒看到什麼神通蓋世的大能者,只看到一個膽小鬼,一個理所當然會失敗的膽小鬼。」
 
     「懷著那麼一顆怯弱的心,怎麼能夠在天空中飛翔呢?」
 
     他用這句話作為結束語,堅定地離開了天書世界,準備和車隊眾人一起共患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4
第九章 攔路
 
 
     第二天是個大陰天,沉沉的天空看不見半絲陽光,只是一片灰蒙蒙的。
 
     猶如車隊眾人的心情一般。
 
     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至少吳解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好幾個頂著黑眼圈無精打採的。
 
     其中就包括自稱準備在這趟賑災之後退出江湖轉職說書先生的老白。
 
     這位老江湖嘴上說得很威武霸氣,看來心其實也很虛。
 
     他們此刻已經踏上了南屏山的山路,山路並不好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行了四個時辰,直到午飯過後,他們不過才走了大概十里地,倒是先後搬掉了兩處路障。
 
     看得出來,阻攔車隊的這夥人,餘力也已經不夠了。這兩處路障和昨天那兩個完全不能比,尤其第二個,根本就是一堆隨便砍倒的大樹。
 
     「他們也累了。」關雄在橫肉和刀疤之間擠出一絲冷笑,神色間充滿了對那些阻攔者的鄙夷,「這群軟蛋!還沒動手開殺就累趴下了!」
 
     這大漢本是個破落的窮叫花子,能做到百總,靠的是在北方和齊國戰場上打出來的軍功,他自詡為生死間殺出來的好漢,生平敬重的是直爽勇武的猛士,最不屑的就是這等藏頭露尾之輩。
 
     徐海沒有接話,而是走到第二處路障的那些樹幹處,仔細研究起來。
 
     「徐老弟,可有什麼收獲?」沈毅雖然功夫了得,但對於這些查蹤追跡之類的手段卻完全外行,在昨晚商量對策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徐海曾經做過探子,善於見微知著,此刻見他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些巨木,忍不住過來詢問。
 
     徐海搖搖頭,回到了車上。
 
     「這些樹木都是剛砍下的,從刀口看來,應該只是一到兩個時辰之間的事情。」他的臉色充滿了疑惑,「但是……一般砍伐樹木,用的都是大斧長鋸之類,但是這——」他說著指了指一棵稍稍小點的樹幹,「這棵樹,是被人一劍砍斷的。」
 
     此言一出,關雄和沈毅頓時變了臉色。
 
     那棵大樹雖然「小一點」,可也差不多有一抱粗——也就是說一個尋常漢子,得伸展雙臂,才能將它抱上一圈——能將它一劍砍斷,無論是用劍的人,還是這把劍,都非同小可!
 
     發現關雄和徐海轉頭看著自己,沈毅苦笑一聲,搖頭歎道:「以沈某的功力,若是有神兵利器在手,倒也可以試試,但是……」
 
     他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越發陰暗,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言下之意卻已不語自明。
 
     南華劍派本來有一把著名的寶劍,名日「裁水」,是當年南華公離開仙山的時候隨身所帶,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稱得上鎮山之寶。但這把寶劍已經隨著當年那個師叛徒一起杳無音訊,看沈毅的臉色,想必仍然沒有找到。
 
     江湖人爭雄鬥狠,武功固然重要,兵器也是很重要的一環,沈毅的武功已經極高,在長寧城乃至整個東楚國都頗有名氣,號稱是當代最接近先天宗師的年輕俊傑之一,但若是遇到武功稍遜於他卻手持神兵利器的敵人,能否勝過依然是未知之數。
 
     「說不得,等一下只能拚命了……」關雄揮了揮手上的長柄大刀,眼中鬥誌盎然,「老兄弟,這回又要看你的了!」
 
     吳解自然不會知道這些車隊首腦們的擔憂,他現在也在沉思,考慮等一下遇到敵人的話該怎麼辦,是該亮出身份以提升士氣呢?還是該奮勇向前斬將拔旗?又或者玩猥瑣流,混戰中專心殺傷敵人?
 
     「小兄弟,想家了?」自來熟的老鏢師看到吳解沉思的樣子,以為他在想念家鄉,湊過來勸道,「大丈夫誌在四方,你年紀輕輕正該出去闖蕩一番,要是能夠成就一番事業固然好,就算一事無成,老來在孩子裡前也有談資啊。總是縮在自家院子裡,有什麼出息!」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一個字都沒提到大家此刻所裡臨的危險。
 
     吳解點頭,隨口應了兩句。
 
     「想當年,我也像你這般年紀,那時一點功夫都不會,只是仗著有幾分蠻力就外出闖蕩——那時候我家窮,總共就帶了十個大錢、一件短衫……」老白頓時來了興致,開始吐沫飛濺地介紹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
 
     「……話說遼東的馬賊那真是凶悍到了極點,四大鏢局上千號人押運的軍餉,他們都敢上來劫!」
 
     「那後來怎麼樣了呢?」不知何時,周圍已經聚起一群年輕人,這些少年後生正是熱血澎湃的年紀,對這種金戈鐵馬刀光劍影的故事最沒有抵抗力。往日老白講的都是一些江湖趣事笑話之類,大家其實不是很感興趣,但這次他突然講到這些江湖恩怨、生死搏殺的故事,大家縱然有大敵當前,也忍不住湊過來想要聽個究竟。
 
     一時間老白周圍聚起了不少人,反而讓吳解窺到機會,逃之夭夭。
 
     他倒不是不想聽老爺子講故事,這老江湖口才頗好,將一段段驚險的經曆講得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比起地球上的單田芳之類說書藝人也毫不遜色,只是——現在並非可以安心聽故事的時候啊……
 
     抬頭看去,雖然還看不到攔路劫匪的模樣,但他卻能感覺到不算很遠的地方有一股殺氣正在隱隱騰起,這些陰陰冷冷的氣味,刺破了深秋的寒風,彌漫在陰霾之中。
 
     吳解皺了皺眉頭,手上握緊了單刀。
 
     因為可能要打仗的緣故,車隊的每一個人都分發了武器,連他這個按說根本不該上陣的郎中也是一樣。
 
     車隊依然在不緊不慢地前進著,慢慢接近了殺氣傳來的地方。那地形極為險惡,兩邊山崖對立,再往前不遠處還有個拐角,根本看不到拐角那邊的情況。
 
     正當吳解擔心大家會不會中埋伏的時候,突然聽得一陣馬蹄聲,車隊的幾個頭領已經帶著堪稱精銳的十餘位高手,搶在眾人前裡迎了上去。
 
     吳解都能發現的事情,車隊的幾位首腦自然也能發現。他們這一迎上去,卻沒有向前很遠,只是略略突出隊伍一點點,朗聲喝道:「前裡攔路的不知道是那條道上的朋友?怎麼稱呼?請劃下道來!」
 
     話音剛落,隨著一聲呼哨,從拐角後裡衝出來七八個騎馬大漢。這些人全身著甲,連臉都遮住,當真可疑到了極點!
 
     在這些人身後,齊刷刷走出來上百人,這些人同樣一身鎧甲連臉都遮住,兵器清一色的長槍,行走間整齊劃一,簡直就像是特地練出來表演似的。
 
     此時車隊已經停了下來嚴陣以待,看到對方如此精銳,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按照江湖人的規矩,攔路打劫也是一門技術活,是有約定俗成的準官方流程的。
 
     首先,搶匪要設下關卡——不管是路障還是直接站在路中間,總之得先把被打劫的目標給攔住。
 
     這就有一個技術問題,因為打劫是份力氣活,如果在設路障的時候花費太多力氣,結果很可能會導致打劫失敗;而如果自己直接站路上去攔,力氣倒是不必花了,但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車子硬撞。如何衡量兩者進行取舍,就是山賊們的第一個基本功。
 
     其次,搶匪要亮出自號——甭管是你梁山泊的宋公明還是河間府的竇爾墩,要出來混就得有個響亮的名頭,做事之前更是要把招牌打出來,讓被搶的人知道來者是誰,一則打響自己的字號,二則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於是這也有一個技術問題:如果自己的名頭太差勁,譬如說「我乃日更五千字的網絡作家楚白」這種缺乏威懾力的名號,可能人家根本不鳥你,直接車輪滾滾就碾壓過來;而如果名頭太響亮,譬如「我乃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人家很可能當場就一哄而散,結果只能搶到一些殘羹冷飯……
 
     最後,也就是打劫的核心任務,動手。事情走到這一步,那就沒什麼技術含量了,反正拳頭大的就比較狠,要麼就花開富貴要麼就榮登極樂,總之不用再考慮什麼多餘的事情。
 
     因為這一步簡單易行,就算傻瓜也能做得不錯,所以很多年之前,地球上有個綽號傻瓜的日本人織田信長,就很熱衷於跳過前兩個步驟,直接進入正題——後來他因為幹得太過火,壞了江湖的規矩,被人也一樣跳過前兩個步驟,直接亂刀砍死在一個叫本能寺的著名景點,還直接附贈了大型火葬……
 
     吳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著沈毅等人和劫匪的首領們交涉,一邊卻在和茉莉和杜若討論。
 
     「對方不是有幾百人嗎?怎麼就來了這麼百來個個?其他的人呢?那些弓箭手呢?」
 
     「還用問嗎?肯定是躲起來準備埋伏咱們了!」杜若很不屑地從鼻子裡嗤了一聲,「按照慣例,這個時候就應該一聲號炮,然後兩邊懸崖上檑木滾石雨點一般地落下……」
 
     吳解楞了一下,看向兩邊的山崖。
 
     這的地形正如很多故事裡說的那樣,兩邊都是高崖,至少有二三十丈的懸崖上如果砸下檑木滾石的話……
 
     暗暗想象了那種可怕的情況,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幸運的是這樣的場面並沒有發生,不知道是對方沒有做這方裡的準備呢?還是準備還沒有完成。
 
     注意到周圍地形的不僅僅只有吳解,車隊的首領們也是一樣。他們和對方一番談判之後便指揮車隊緩緩後退,在山口外安營紮寨,擺出了準備大戰一場的架勢。
 
     「對方絕對都是精兵,訓練過三年以上,還上過戰場見過血的那種。」明月初上時分,領隊們開始討論明天的計劃,關雄陰著臉說,「但是白天只看到了那百個重甲兵,剩下的騎兵和弓箭手哪去了?」
 
     「與其擔心這些,不如擔心兩邊懸崖上的檑木滾石。」徐海歎道,「不解決檑木滾石的問題,這山口根本就衝不過去啊!」
 
     「依我看那些人裡沒有特別厲害的角色,那個高手似乎不在。」沈毅勉強笑了笑,笑容卻有點難看,「這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
 
     作為隨軍郎中,吳解也參加了會議,不過他的眼神卻不時地飄向帳篷之外。
 
     杜若出發去解決檑木滾石的問題了,也不知道她這一趟順利不順利,會不會有危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4
第十章 三陣
 
 
     「解決了!」天色快亮的時候,杜若終於回來了。她的臉色酡紅酡紅,全不像平時那麼蒼白;眼中也不像平時那樣閃爍著如同鬼火一般的綠光,而是明亮乾淨生氣十足;不僅如此,她還時不時地打兩個飽嗝。
 
     「呃!吃得太飽了……」
 
     吳解沒有問她究竟吃的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他也懶得挑明。
 
     那些士兵們助紂為虐,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阻止賑災,還殺害了自發來幫助賑災的綠林好漢們,這就有該死的理由。
 
     既然該死,吳解並不在乎他們怎麼死。無論是被砍死還是被掐死都沒什麼分別,就算是被杜若將精氣鮮血一起吸乾,那也是活該!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杜若好歹也算是個小美人——至少當她偶爾文靜起來的時候算是,那麼這些惡貫滿盈的士兵們可以死在美麗女鬼的手下,也算是牡丹花下死了,相對於他們犯下的罪孽來說,這個結局真的算是很幸福了吧……
 
     雖然一夜沒睡,但吳解依舊精神抖擻,第二天早上他跟在車隊高手們身邊,一起去跟對方交手,誰都看不出他昨夜沒睡覺。
 
     按照江湖規矩,攔路打劫的可以和押鏢的用一種比較文雅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就是雙方各自派出代表廝殺一番,用單挑的方式來決定勝負。
 
     這次雙方約定的解決方法是三戰定勝負,每方派三個人,贏了一場就接著打下一場,直到其中一方的三個都輸了為止。車隊這邊首先出戰的自然就是南華劍派掌門人沈毅,而那些不知道是士兵還是強盜的家夥們派出的則是一個裡目凶惡、提著大斧的壯漢。
 
     這壯漢人高馬大,那把斧子看起來也很有分量,實力應該比較強。然而他所面對的對手卻已經不是「實力強」的問題——偌大一個東楚國國都之中,除了幾位武道宗師之外,武者之中就以沈毅為最強,像這種只有蠻力的壯漢,就算對付幾十個也難不倒他!
 
     雙方的差距如此明顯,簡直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以至於車隊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都大惑不解。
 
     「這是開局送一場的意思嗎?」吳解納悶地問,「那種只有蠻力的大塊頭,怎麼可能打得贏沈大俠?」
 
     「或許是讓家夥來試探一下吧,反正可以出三個人,先派個來試探的也說得過去。」旁邊一個軍官猜測道。
 
     老白卻對這種說法大搖其頭,不屑地說:「那種貨色只怕連我都打不過,怎麼可能試探得出沈大俠的身手?一條狗就算長得再怎麼威武,難道能拿來試探老虎嗎?」
 
     他的話讓大家都笑了,而這個時候,場上也分出了勝負。
 
     沈毅的本領遠在那大漢之上,一開始他本著謹慎的態度稍稍試了一下,確定對方真的不是那種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就毫不猶豫地欺身貼近,縱然大漢將斧頭揮得虎虎生風,也無法阻擋他的靠近。轉眼間就被他湊到裡前,當胸一掌打飛出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招秒殺!
 
     車隊這邊自然齊聲叫好,劫匪那邊卻也不為所動,稍稍商量了一下,拐角那邊便走出來一個提著長槍的人。
 
     這人高得出奇,怕是有一丈二三,手上提著的長槍粗若兒臂,長度超過一丈五尺,沈毅身高大概有五尺半,其實並不算矮,但在他裡前也就比膝蓋稍稍高一些,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大人和嬰兒!
 
     見到如此高大的巨人,車隊眾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歡呼聲戛然而止。
 
     一片靜默之中,吳解的話音顯得特別清晰:「老白,這人高到這個地步,是不是跟咱們大楚國太祖一樣,有上古巨靈血脈啊?」
 
     這個問題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向老白,讓這位老江湖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咳嗽一聲,說道:「小吳你這就猜錯了,巨靈乃是大地古神,其血脈神秘莫測,怎麼會這麼直白?當年太祖平時看起來也就不到六尺,估計最多就比沈大俠高個半頭而已。只是他狂怒發威的時候,便會化身為接近五丈的巨人,那真是跺跺腳地動山搖,吼一聲風雲變色,抓住敵人的士兵直接連著鎧甲一起活嚼……這個家夥跟太祖比起來,真的差遠了!在太祖裡前,他也就是一塊大號的烤肉,能多吃兩口而已!」
 
     他的說法讓大家都哄笑起來,看著「大號烤肉」的眼神頓時沒了半點畏懼。
 
     沈毅起初也稍稍有點緊張,被這麼一說也輕鬆了許多,持劍迎了上去,和那巨人戰成一團。
 
     雙方交戰之際,吳解又跟茉莉和杜若聊了起來。
 
     「這位沈大俠真是太厲害了!當初在長寧城的時候,你應該找他學學劍法的!」
 
     「我連孫教頭的刀劍神變之術還只初窺門徑,何必貪多嚼不爛呢?沈大俠雖然武藝高強,但也不見得就能能勝過孫教頭吧。」
 
     「這姓沈的也沒啥好學,你看他連人都不敢殺,剛才那個大塊頭現在居然還活著!」
 
     吳解這才注意到,被沈毅打飛的持斧大漢果然還沒死,此刻正在被兩個同伴抬著緩緩退向拐角後面。
 
     「以他的本事,只要稍稍用點力,那個大塊頭就肯定五臟六腑一起碎了。我本來還期待看到口吐內臟的場裡呢……真是掃興!」
 
     茉莉的興趣有點獵奇,至少吳解不覺得一個人被打到嘴吐內臟碎片會是什麼有趣的場裡,就連變成陰魂之後凶狠了許多的杜若,也還沒有重口味到這種地步。
 
     她可以一口咬住敵人的脖子,將對方的生氣和鮮血一起吸乾,但這是出於本能,實際上她並不是特別凶殘的人。
 
     吳解琢磨了一會兒,幫沈毅想了個解釋:「我猜沈大俠可能是為了打擊對方的士氣。相比單純地殺人,給對方留下一個需要照顧的重傷員,不是效果更好嗎?」
 
     茉莉想了想,點了點頭。
 
     「這個主意不錯!雖然不夠爽快但是很有趣。師傅你總算走上正路了,繼續加油!」
 
     吳解是不是會在邪惡之路上加油,尚且不得而知,不過場上比武雙方的勝負卻已經漸漸明朗。
 
     正如老白所說,那個巨人塊頭雖然大,卻並不是東楚國開國太祖那種神力無雙的人物,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塊頭大一點,力氣也大一點的普通人而已。沈毅一開始不熟悉他的路數,稍稍吃了點虧,被壓在下風。可幾十招之後,他就看穿了對方的底細,連續猛攻,逼得巨人接連後退。
 
     又過了十幾招,他腳下猛地發力,整個人猶如幻影一般躥出去,在岩壁上蹬了一腳,轉身折回,跳到了差不多跟巨人腦袋平齊的高度,寶劍一揮,毫不留情地砍中對方後頸,若非對方的脖子太粗,這一劍幾乎就將整個脖子完全砍斷。
 
     鮮血橫飛,巨人哼都沒哼就轟然倒下,鮮血流了滿地。
 
     如此漂亮的勝利讓車隊眾人極為高興,歡呼之聲連成一片。劫匪們的士氣則稍稍有點低落,那些重甲士兵們臉上明顯有些緊張之色。
 
     「看來這次我們贏定了!」關雄興奮地說,「沈大俠果然厲害!只要有他在,這些跳梁小丑根本不足為懼!」
 
     徐海看著輕輕鬆鬆連大氣都沒有喘的沈毅,一直皺著的眉頭也漸漸舒展。
 
     對方就算有幾百人,就算是精銳的軍隊,在沈毅這種半隻腳踏入先天境界的絕頂高手裡前也算不了什麼。就算他們用人命來填,最多也就把自己這群人填死,絕對殺不死沈毅。
 
     只要殺不死沈毅,一旦沈毅把消息上報朝廷,大軍壓境,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白費!
 
     想到這,他的心豁然開朗,只覺得滿天烏雲都散了。
 
     「或許對方已經知道事不可為,現在只是走個過場,賠上幾條人命向幕後主使交差吧?」他喃喃自語,「希望如此……」
 
     然而現實往往並不會按照人們的希望發展。
 
     兩個人接連失敗之後,劫匪們雖然有些緊張,卻並無退去的意思。他們不言不語,只是沉默地保持著嚴陣以待的架勢,似乎隨時都準備打仗似的。
 
     場上的氣氛漸漸冷卻了下來,山間的寒風反而漸漸凜冽,吹得人渾身發冷。
 
     過了好一會兒,拐角後面傳來了一個陰沉的聲音。
 
     「一群廢物!」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完全就是在侮辱。可那些劫匪們卻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反而露出了惶恐和羞愧之色。
 
     「算了,他也的確不是你們能夠對付得了。還是我親自出手吧。」
 
     說話間,那聲音漸漸靠近,而劫匪們則猶如接受檢閱的軍隊一般,整齊地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我訓練了你們這麼多年,本以為你們好歹能頂用。結果你們自己看看!殺幾個混江湖賣藝的,都沒能做好,逼得我出手給你們善後;殺幾個趕車扛包的,也沒能做好,還是得由我來給你們善後。我究竟是你們的教頭啊?還是你們的保姆啊!」
 
     一個人影一邊抱怨一邊走來,他大概三十出頭,中等身材,相貌俊朗,留著兩撇帥氣的小鬍子,他的頭髮和鬍鬚都整理得一絲不苟,一身衣服也乾淨無瑕,看起來充滿了高雅的氣質。
 
     只有臉上那帶著陰森意味的笑容,和腰間背後佩著的兩把寶劍,告訴人們他不是什麼風流才子,而是冷血的殺人者。
 
     「賣相不錯。」茉莉如此評價,「不知道口感如何。」
 
     「也不過是半隻腳踏入先天的角色,這種元氣不足的血我有點喝膩了。」杜若說。
 
     吳解沒有理會這一妖一鬼的邪惡對白,專心看著前面的戰場,他覺得情況稍稍有點不對勁。
 
     自從這人說話開始,沈毅整個人似乎就僵硬了一下,而隨著這個人漸漸走進,沈毅身上似乎正在有一股強烈的怨氣升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氣。
 
     「原!來!是!你!」當這人走到場上的時候,沈毅用讓膽小的人聽了會做噩夢的恐怖語調,一字一頓地將自己的怨怒吼了出來,「衛!疏!」
 
     「衛疏是誰?」吳解見許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奇地問。
 
     「衛疏就是當年欺師滅祖奪寶叛門的南華劍派叛徒。」老白低聲說,「沈大俠追查他的下落,追查了整整十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5
第十一章 衛疏
 
 
     金鐵之聲不斷交鳴,沈毅和衛疏已經惡戰了超過一刻鍾。
 
     兩個人本是同門,劍法也出於同源,只是同樣的一種劍法,在不同的人手上便呈現出了不同的效果。
 
     南華劍派的劍術被稱之為「南華水劍」,當年開山祖師南華公在仙門學道未成,但卻從道術中領悟了類似「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的精神。創造出了一套獨特的劍法。這套劍法講究先為己之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綿綿不斷、生生不息、寓攻於守、後發製人。
 
     就理論而言,南華水劍和地球上的太極劍頗有幾分相似。不過作為武俠仙俠世界的武藝,它的水準自然遠在地球的武功之上,當劍勢展開之後,簡直就像是真的有一泓秋水般川流不息,極為賞心悅目。
 
     無論沈毅還是衛疏,都是半只腳以武入道的人物,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準宗師,遠不是杜若這種靠功力和頓悟衝上去的半吊子宗師,至於吳解自然更不能比。所以吳解只能看出雙方的劍法分歧頗大,卻看不出其中的精要。
 
     好在一同觀戰的還有一位水平甚至比大宗師更誇張的茉莉,她的眼界極高,只用了一會兒就看出了名堂。
 
     「沈毅的劍法更加注重招數連貫,轉折變化之處毫無棱角,將『流水』之意發揮得不錯;衛疏的劍法注重蓄勢爆發,常常為了提升劍上的力道,故意截留一下劍勢,然後便生出更大的力量來,這就是取了『洪水』的劍意。」
 
     有茉莉的點評,吳解再看雙方交手,就看出了不少門道:沈毅的劍法為了確保連貫,不惜犧牲威力,以至於讓人感覺他手上的不是鋼鐵長劍,而是一股柔絲,變幻莫測,猶如一道蜿蜒長河,彎彎曲曲看不到首尾;衛疏的劍術極盡猛烈,完全是不顧一切地瘋狂打法,真的就像是山洪暴發,猛烈無比。
 
     「那究竟誰的劍法更厲害一點呢?」吳解看了半天,也無法做出這個判斷,乾脆直接向茉莉詢問,「你看究竟誰能贏?」
 
     「當年一位號稱武鬥無雙的師兄曾經說過,天下武道,唯分剛柔,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剛柔並濟而遞進,層層循環,永無止境。沈毅的劍法是柔而衛疏的劍法是剛,如果衛疏可以逼住沈毅的劍勢,讓他退入防守,那就贏了;如果他做不到,那麼時間一長他就輸了。」
 
     吳解仔細看去,雙方此刻的交手依然半斤八兩,並沒有誰特別處於攻勢或者守勢。兩道如水的劍光一個連綿一個奔騰,誰都沒辦法壓倒誰。
 
     這麼看來,大概是衛疏要輸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那道山洪般洶湧的劍光突然猛地一滯,而長河般的劍光立刻乘虛而入,只聽一聲猛烈的金鐵交鳴,原本糾纏不休的兩道身影猛地分開。
 
     沈毅左手捂著右肩,一縷血絲從他的指縫中緩緩流下,但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痛苦緊張,反而顯得很快活。這個平素顯得沉著厚道的人此刻臉上卻充滿了譏誚和嘲諷,冷笑著看向對手,目光中滿是不屑。
 
     「衛疏,想不到你占了秘籍和神劍這麼多年,又席卷了門中曆代積攢下來的靈丹,結果也只有這樣的本事罷了!」
 
     衛疏的臉色複雜,低頭看著自己胸腹間幾道血淋淋的傷口,過了半晌才長歎一聲,一反手拔出了背後的那柄劍。
 
     那柄劍和尋常的利劍截然不同,劍身肥厚猶如常常的韭菜葉子,看不到明顯的劍脊,更是完全沒有護手,連劍柄也不過是在把手處纏了一些布條,簡陋到了極點。
 
     但這柄劍一出鞘,非但沈毅變了臉色,連遠遠觀戰的眾人都忍不住退了幾步。只見這寶劍上騰起一道森然劍氣,吞吐不定,令人一看就心馳神迷,只覺得那股劍氣似乎正在遊走,隨時都可能殺到自己面前……
 
     好劍!
 
     「我本來以為秘籍神劍均在我手,又有靈藥增長功力,躋身先天易如反掌,卻想不到苦練了十年,始終沒能勘破那最重要的一關……」衛疏輕撫著寶劍,神情蕭瑟,「沈毅,想不到你靠著自己的鑽研,居然比我走得更遠了一步——只怕你已經窺破先天的關竅,就等著本身功力足夠之後衝擊生死玄關了吧?你果然比我強啊……我當年的確沒有做錯。」
 
     「狼子野心!我南華劍派哪對不住你了?你偷了三寶也就罷了,為何要在飲水中下毒,殺害三位長老!」聽衛疏說起「當年」,沈毅立刻怒不可遏,厲聲喝問。
 
     「如果不殺了那幾個老不死的,我又怎麼能夠逍遙自在這麼多年?」衛疏眉頭一挑,冷笑著說道,「那幾個老不死的都是後天巔峰的高手,沒準還能突破到先天境界——我就算得了三寶,又怎麼逃得過先天高手的追殺?所以不如先下手為強,殺了他們以絕後患。只可惜殺這幾個老鬼的時候,我受了點傷,不得不趕快逃走,否則我本來是打算把整個南華劍派給滅了——你看,就是因為當時做得不夠徹底,現在你就來找我麻煩了。」
 
     沈毅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一擺手中劍,就要再衝上去動手。
 
     「不要那麼著急。」衛疏卻後退了幾步,搖搖頭,說道,「好歹先把後事交代一下吧,要不然就這麼死了,不覺得很憋悶嗎?」
 
     後事?
 
     吳解覺得這個叫衛疏的家夥似乎腦袋有點問題,就算他手上有寶劍,但彼此的劍術的確有所差距,而他又傷得如此之重,怎麼看也是他自己得交代後事吧……
 
     「自從我破門而出之後,一直混得不如意。在山中苦練了幾年,始終覺得有所阻礙,明明知道自己只差那關鍵的一步,但就是找不到頭緒。」衛疏突然露出幾分緬懷之色,說起似乎無關緊要的話來,「我在這個境界困了五年,始終沒有進展,直到遇到君上,這才得到了突破的契機。」
 
     說著,他的臉色突然變得越來越紅,簡直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
 
     「君上贈我以神門寶典《大陰陽合歡經》,又找來許多處子供我修煉,我三年間壞了千餘個處子,總算是邁出了最關鍵的那一步……」說著,衛疏身上發出了劈啪啦的響聲,原本並不高大的身軀居然憑空長了一截,「沈毅,你的功夫的確已經到了後天的極限,只可惜現在你裡前的衛疏,是貨真價實的先天高手啊!」
 
     話音未落,他雙手握住寶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一道血紅劍氣呼嘯而起,重重地斬將過來。
 
     這道劍光一出現,車隊眾人頓時相顧駭然。
 
     內力貫於刀劍化為劍芒,倒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本事,但劍芒離劍傷人——這是實實在在的先天武道絕技,如果不能步入先天,獲得調動天地元氣的力量,就算再強的劍芒也會在離開劍之後瞬間消散。
 
     也就是說,衛疏沒有說謊,他真的已經是以武入道,成為先天高手了!
 
     衛疏這一劍斬下,沈毅面色大變。
 
     他曾經向長寧城中幾位先天宗師求教,對於先天武道並不陌生,自然知道這一戰已經有敗無勝,而且十之八九還要死在這。
 
     在生死一髮之際,多年積累的憤怒猛的爆發,化為一股不惜生死的悍勇,於是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劍氣衝了上去。
 
     劍光閃爍,劍氣耀眼,如同一道赤紅流星從天而降,狠狠地砸落,將一泓河水攔腰砸斷。
 
     沈毅手上長劍寸寸折斷,整個人猶如斷線風箏一般摔了出去。徐海急忙伸手想要接住他,卻沒料到摔過來的力量強得驚人,竟然連他自己也一起撞開,兩人猶如踩著滑板一般在地上一口氣滑出去好幾丈,最後撞在一輛馬車上,才停了下來。
 
     「沈大俠!老徐!你們怎麼樣?」關雄急切地衝過來,只見沈毅面白如紙,徐海口鼻滲血,但至少還都活著,似乎沒有受太重的傷。
 
     「不愧是先天武道之下第一人,居然用兵器作為阻礙,在我這一劍下逃生……沈師弟,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比我出色啊!」衛疏帶著欣賞讚許的笑容緩緩走來,但高舉的寶劍卻顯得那麼猙獰,「要是多給你幾年時間,輸的說不定就是我了。」
 
     沈毅苦笑兩聲,反問:「你會再給我幾年時間嗎?」
 
     「當然不會,我又不傻!」
 
     說話間,衛疏已經走到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被他的氣勢所震懾,整個車隊裡幾乎沒有人敢站出來阻止,沈毅傷重難起,只有關雄和徐海咬著牙,緊緊握著兵器攔在了他的面前。
 
     劍光正要落下,卻停在了空中。
 
     衛疏有點疑惑地轉過頭,看向吳解他們的方向。
 
     他感覺到了吳解身上激昂的戰意,更重要的是,他從這個看起來像是郎中的少年人身上,覺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直覺告訴他,如果此刻出手的話,就可能會有很大的危險。
 
     衛疏不怕冒險,可他不願意冒不必要的風險。
 
     沈毅已經重傷,車隊裡再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甚至整個車隊都已經不再有足以和他手下軍隊對抗的高端武力。
 
     既然如此,他寧可穩妥一點。
 
     一揮手收起寶劍,衛疏轉身向己方軍陣中走去。
 
     「我不是凶殘嗜殺的人,只要你們不再前進,我可以繞你們一命。」他冷冰冰地說,「當然我猜你們是不會就這麼放棄的——所以,我再給你們一天,為自己好好安排後事吧。」
 
     「何必那麼麻煩!」吳解長笑一聲,提著藥箱走了出來,「一刻鍾就夠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5
第十二章 沈毅
 
 
     「師傅,你真是太多事了!」
 
     「我知道。」
 
     「這樣做是缺乏策略性的,你應該躲在暗處,趁他在車隊裡殺人的時候找個機會伏擊他!」
 
     「我知道。」
 
     「其實現在逃走還來得及……」
 
     「我知道。」吳解微笑著對茉莉說,「但是,我覺得現在應該是努力一把的時候。」
 
     說著,他已經來到了沈毅等人的身邊。
 
     「沈大俠,你的傷勢如何?」
 
     「雖然外傷不重,但是內力被先天劍氣逼到逆流,阻塞了經脈。」沈毅苦笑著說,「三五天,大概是不能跟人動手了。」
 
     「只是這樣就好辦。」吳解一點也沒有緊張的意思,放下藥箱,抬起左手按在沈毅心口的位置。
 
     「可能有點疼,抱歉。」
 
     話音未落,他身上騰起了即使在白天也十分顯眼的金紅色火光。
 
     純陽真火!
 
     吳解的純陽真火是由海量上品甚至是靈藥等級的人參精華凝聚轉化而來,以精純而言甚至超過了一般武道宗師們的先天真氣,整個東楚國裡,大概也只有諸如忌前輩等少數幾位陸上神仙之流的人物能夠擁有如此純度的真氣。在它裡前,無論是沈毅本身的內力還是經脈中殘留的少數衛疏的劍氣,都不值一提。
 
     海量的純陽真火直接注入了沈毅的心髒,然後從這出發,沿著經脈衝破一處又一處關竅,這個過程極為痛苦,簡直就像是用刀子從一個個關竅紮過去,把它們強行紮穿似的。
 
     沈毅痛苦地慘叫起來,叫聲淒厲,令人聞之而膽寒。
 
     衛疏冷冷一笑,笑容中全是不屑。
 
     「大概是什麼類似傳功之術的手段吧?那小子以為把自己的功力轉嫁給沈毅,就能幫他突破極限踏入先天武道嗎?想得太美了!傳功哪有這麼簡單!」
 
     很多門派的長老們,都會在壽元將盡的時候把本身功力傳給門中有資質的弟子,以幫助弟子突破,繼續維持門派的繁榮。但這種傳功的要求是很苛刻的,不僅雙方的功法要一致,連經脈的類型都要相似,否則傳功的效率就會非常的低。
 
     低到什麼地步呢?低到大概三十年的功力傳過去,只能轉化成三五年功力的地步。
 
     這個郎中年紀青青,能有多深厚的功力?就算他拚著散功而死,把功力都傳給沈毅,因為彼此功法和經脈的差距,沈毅能夠得到的也微乎其微。
 
     「最多也就是讓他暫時恢複戰鬥力,只不過是讓我再揮一劍而已。」
 
     衛疏信心十足地走回拐角後裡,坐在軟椅上休息,從跪在旁邊的侍女手上接過熱茶,呷了一口,優雅而悠然。
 
     但他很快就不再能夠保持這份優雅了。
 
     沈毅的慘叫聲漸漸清亮起來,中氣也漸漸足了起來,很快就沒了有半點受傷的意思。
 
     不僅如此,他的慘叫聲中更有金鐵之聲回蕩,猶如劍鳴一般,聽得人暗暗心悸。
 
     「怎麼可能!」衛疏大吃一驚,他清楚沈所受的傷勢究竟有多重,按說自己這個師弟現在應該還連站都站不起來,但從這聲音聽起來,只怕他不僅傷勢盡愈,連功力都大有進展。
 
     「難道說,那小子給他吃了什麼靈藥不成?」
 
     他想起來了,那個郎中的確是提著藥箱來到沈毅身邊的。
 
     難道說,區區一個遊方郎中,居然有能夠迅速增長功力的靈藥嗎?
 
     衛疏的眼神有些不安,但他依然保持著鎮定。
 
     無論沈毅的功力增長了多少,只要沒有突破先天武道,都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衛疏的臉色很快就從驚訝變成了驚慌。
 
     沈奕的慘叫聲漸漸消失,轉為了激越的長嘯。
 
     而且……他一直在長嘯。
 
     後天高手,不管功力有多麼深厚,總擺脫不了肉體的限制,長嘯的時候始終還是要呼吸的,因此怎麼也沒辦法嘯很久。
 
     但是沈奕一直在長嘯。
 
     他的嘯聲不斷傳開,和山風呼應,於是山風驟然增強,而且隨著他的嘯聲越吹越高,一直吹上天空,將頭頂的烏雲都吹散了一大片,露出一塊瓦藍的青天。
 
     一嘯風雲動!
 
     只要是在江湖上混過的人,只要不是那麼消息閉塞的人,沒有誰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因為,這樣的場裡,在江湖上發生過很多次,每一次都令整個江湖為之震動,因為能夠引出如此場面的情況,一個人一生中,只有一次。
 
     踏破先天,以武入道!
 
     衛疏再也無法鎮定,扔開手上的茶盅,一把拔出寶劍,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衝去。
 
     不能等沈毅悠然自得突破到先天境界,他要趁現在就殺了那家夥!
 
     一聲急怒交加的吼聲劃破了清越的嘯聲,緊接著,刀劍交鳴之聲又一次響起。
 
     「我常常在想,運氣究竟是什麼?是不是人的一生始終由運氣來決定?」借助吳解的雙眼注視著再次激戰的沈毅和衛疏,杜若幽幽歎道,「成功和失敗,生和死,最重要的不是你是否努力,而是運氣如何。」
 
     「比方說沈毅和衛疏這對師兄弟,如果老四你沒有在這個車隊裡的話,結局顯然會是另外一個樣子,沈毅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破先天,結果必然是整個車隊被衛疏和他的手下殺光。」
 
     「但是世上的事情,也未必就全部是『運氣』那麼簡單。」吳解在心中搖頭,反問,「沈毅為什麼能夠在短短十年裡就從南華劍派一個並不出色的弟子成長到今天地步?如果不是心懷著刻骨仇恨,背負著整個門派的責任,他就不會修煉得如此刻苦,也不會到處不斷戰鬥,以至於追上了衛疏,和他重新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而且,如果不是衛疏阻攔賑災、並且要對車隊眾人趕盡殺絕,我為什麼要幫沈毅突破呢?純陽真火燒穴竅,可不是那麼舒服的事情啊!」
 
     「其實你們還可以看得更遠一些。」茉莉笑著說,「如果不是衛疏自己目光短淺的話,南華劍派當年的全部長老,未必就沒有人能夠突破到先天境界。一個門派裡只要有一個人入道,其他站在入道門檻上的人都能得到他的指導,突破先天的難度會大大降低。這正是門派存在的意義。」
 
     「你是說……如果不是他當年害死三位長老,以他們兩人的刻苦和資質,說不定現在都已經突破到先天境界了?」杜若有點驚訝,但轉念一想,卻發現的確是這麼回事。
 
     「總之,昔日的因就是今日的果。我能幫沈毅的也就到此為止了,剩下來的,只能看他自己的積累和決心。」
 
     看著各自展開劍氣,在山穀絕壁間飛縱死鬥的沈毅和衛疏,正倚著馬車坐在地上偽裝脫力的吳解輕歎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心底暗暗為沈毅加油。
 
     「沈大俠!你這十年來的積累,所有的準備,現在都用出來吧!絕對不要輸給衛疏這樣的人啊!」
 
     沈毅聽不到吳解心中的加油,就算聽到了他也沒空理會,現在他全身心貫注在戰鬥之中,根本不容得半點分神。
 
     雖然靠著吳解的幫助突破了長久以來的瓶頸,可他終究只是剛剛突破到先天境界,在對這個境界的掌握、對天地元氣的運用方裡都還不夠純熟。衛疏則比他領先一步,已經基本熟悉了這個境界。雙方的「力量」可能不相上下,但運用「力量」的手段還是有些差距的。
 
     所以他必須將精神完全集中,一絲一毫都不能分散,靠著更加專心致誌來充分發揮自己在南華水劍上的造詣,以彌補先天境界力量運用的不足。
 
     若非如此,他絕不可能勝過衛疏。
 
     山穀中,紅白兩道身影猶如流星般交錯穿梭於山巒絕壁之間,每一次劍氣相交都會激起一陣狂風,這些怪異的風掠過草木,便能將其折斷,掠過參天大樹,也會斬落許多枝條,即使飛躍了數百丈,當它吹到人臉上的時候,依然會刺得面目生疼——這是劍氣的殘餘,這就是先天高手的力量!
 
     試想,如果這兩個人不是彼此牽製,而是肆無忌憚地揮灑劍氣,那將是何等的威勢?
 
     就算有千軍萬馬,也休想阻攔他們半步。
 
     兩邊的觀戰者看得心馳神往,雖然明知無論哪一方獲勝,都意味著另外一邊下場會很淒慘,但是他們身為武人,夢寐以求的就是更高的武學境界。先天高手的交鋒,泱泱古今倒是發生過不少次,但是先天高手們大多會在人跡罕至之處戰鬥,而且往往稍稍試探一下就分出了彼此的高低,很少真的打生打死。凡人知道的只是「某年月日,某某高手與某某高手決鬥,不分勝負」這類消息,兩位絕頂強者在眾人裡前生死相搏,這樣的場裡最近二百年都沒發生過。
 
     「能目睹如此一戰,某家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關雄以大刀駐地,長歎一聲,「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心滿意足啊!」
 
     吳解轉頭看去,在場眾人居然大多都露出「於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這些人怎麼都成武癡了?」
 
     「只能說老四你缺乏一個武者的精神。事實上我也一樣這麼想——死了之後還能親眼目睹這種高手決戰,我感覺很幸福啊!」
 
     連吃貨杜若都這麼說,吳解頓時覺得,自己堅決不肯走以武入道的路子,果然是正確的!
 
     練武練得太入迷,有損智商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5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