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天書奇譚 作者:楚白(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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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3-5-30 21:14: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4 2591707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19:59
第10章 疑竇暗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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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解當然不知道杜若的境遇,他只知道杜若這段時間似乎經常無精打採,每次看到自己的時候還顯得有些不自在。
 
     對此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到了他這個層次,一般的小事就懶得往心去了。
 
     修真無歲月,等安頓好了家人,他就要去尋仙求道,這一去多則要幾十年,少也要幾年時間。到時候再回來,只怕就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
 
     無論杜若在想些什麼,對他都沒什麼意義,彼此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所以當杜若貌似很閒地拖著林麓山找他來一起去逛街的時候,他的確是有些意外。
 
     「這安豐縣城有什麼好逛的?」他問。
 
     「平常的確沒什麼意思,不過今天不同!」杜若興致勃勃地說,「今天是三月初三,是祭拜龍神的日子。城西龍王廟那要唱戲,還有趕集。城會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商人來,會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最後三個字才是重點吧?」吳解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男子漢不要那麼婆婆媽媽,老四你最近不是發財了嘛……」
 
     吳解哈哈大笑,揣著錢袋一起出了門。
 
     今天城的確很熱鬧,各種各樣的商販都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很多店鋪抓住商機推出了諸如打折扣、送添頭等各種促銷活動,更有一些真正稀罕的貨色出現——比方說裡前這個攤子上的蜂糖桂花糕。
 
     這一帶罕有桂花樹,自然也不產桂花糕,而且似乎也沒聽說有誰養蜜蜂的。這蜂糖桂花糕毫無疑問是外來貨,而且來的地方估摸著還很遠。
 
     嗯,看價錢就知道了。
 
     一兩桂花糕,五分銀子。
 
     初問價錢,三人被驚得張大了嘴巴猶如三隻蛤蟆——只一兩桂花糕就要五分銀子,那豈不是兩斤就要一兩銀子?天下哪有這麼貴的糕點!一兩銀子可是能買上百斤米的!
 
     不過那桂花糕的香氣實在太撩人,甜甜的軟軟的勾勾的,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大魚鉤,將年輕人死死地勾住,掙脫不得。
 
     杜若直勾勾看著新出爐的桂花糕,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林麓山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看,鼻子卻忍不住接連抽動,像是要把香氣全都吸進去似的;周圍的人們也大多如此——在這座小縣城裡,這樣的美食的確是太罕見了!
 
     吳解的表現卻和別人不一樣,他愣愣地看著桂花糕,又閉上眼睛聞聞香氣,眼角便有些濕潤了。
 
     雖然模樣不同,可這香氣,卻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穿越之前住在一個江淮小鎮,鎮上很多桂花樹,每年秋天丹桂飄香,而街頭小吃裡必定少不了自古以來的蜂糖桂花糕,蜂蜜的甜、桂花的香,都融合在糯米的綿軟裡……
 
     於是他很大方地拿出錢袋,拿出了一錠二兩的小元寶。
 
     「給我四斤!」
 
     攤子上的桂花糕其實並不多,四斤桂花糕不僅買完了攤上的現貨,還要等現做。不過杜若和林麓山對此都沒有意見——橫豎吳老四有錢,偶爾吃他一回也不算傷天害理。
 
     吳解捧著桂花糕,聞著熟悉的香味,鼻子一酸,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六年,他甚至連做夢都很少夢到地球,本以為已經都忘記了,已經都放下了,卻不料一塊桂花糕就勾起了他的鄉愁。
 
     「大概是回不去了吧……」他心中低歎,正要把桂花糕送到嘴邊,卻聽到了旁邊傳來大人尷尬的斥聲和小孩子的哭鬧聲。
 
     循聲看去,卻是喬恩正帶著一個相貌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小男孩。
 
     「我要吃桂花糕!我要吃桂花糕嘛!」小男孩帶著哭腔在叫嚷,「爹爹明明有錢的!」
 
     「胡說!那錢是給你馬叔買藥的!」
 
     「馬叔自己都說他好不了了……要你別買藥了……」
 
     「你討打啊!」
 
     吳解一愣,然後又注意到附近類似的情況還有不少。
 
     要怪就怪這桂花糕太香,蜂蜜的味道太香,那甜甜軟軟的模樣太吸引人,以至於路過的孩子幾乎每一個都被它給吸引住了,吵著鬧著要吃。
 
     可這桂花糕的價格卻也實在太高!
 
     這年頭尋常農人若是有十畝田,頂著嚴寒酷暑,日曬雨淋,一年忙活下來頂天也就收個三千斤大米,換成銀子也就三十兩,再扣除一家老小日常吃用,最後能省下個三五兩就算是持家有方了。
 
     城人的收入比農人自然是要高出不少的,但就算是這樣,絕大多數的家庭也舍不得給小孩子買這麼貴的東西——這一兩桂花糕大概也就吃個四五口,四五口吃掉五十斤大米,一般人家還真下不了這個決心。
 
     吳解想了想,笑了。
 
     接下來他做了件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他居然把桂花糕一一分給了周圍的孩子們。
 
     雖然一個孩子只能分到一兩口,不過小孩子本來就是很容易滿足的,一兩口桂花糕已經足夠讓他們喜笑顏開。
 
     大人們自然是連聲道謝,吳解卻也只是笑。
 
     桂花糕這東西,當年他逛街的時候也不知道吃過多少,將來修煉有成,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師傅你想要幹什麼啊?」茉莉問,「就算想要收買人心,也不用收買凡人啊,他們根本就沒收買的價值嘛!」
 
     「收買人心?我只是在單純地抒發鄉愁而已。」
 
     「鄉愁是什麼?」
 
     「你將來會知道的……」
 
     一路分到最後,他來到了喬恩裡前。
 
     「喬幫主,帶著孩子逛街呢?」他和和氣氣地笑著問,「這孩子真壯實,叫什麼名字?」
 
     「喬峰!」
 
     吳解咳嗽了兩聲,忽略了這個太過威武的名字,將手上最後一塊桂花糕遞給了喬峰。
 
     喬恩顯得有些窘迫,看樣子像是要掏錢,可看他衣服破得那個樣子就知道他不是有錢的,支支吾吾了一番,最後化為一聲長歎。
 
     「多謝吳少俠!」
 
     吳解笑了笑,又問:「我聽你們說要買藥,這是給誰買藥啊?」
 
     「馬瘦子,他自從上次挨了少俠一拳,一直就沒好,這兩天又受了風寒……」喬恩臉色有些黯然,「怕是熬不過去了……」
 
     吳解一愣,他明明記得那個瘦子只要修養兩三個月就能痊愈,怎麼會病到要死的地步?
 
     「瘦子他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修養了個把月就急著要上工,結果一使勁一出汗,病就重了。」喬恩歎著氣,滿是無奈,「我也勸他休息,他卻說窮人命賤,死活什麼的老天爺看著辦就是,一拖再拖……」
 
     吳解忍不住搖頭,琢磨了一番便有了主意。
 
     「喬幫主,你們神力幫在這縣城裡也算是地裡熟悉人脈廣泛吧?」
 
     「差不多,不過我們可沒有那些富貴人家的路子……」
 
     「我呢,過一陣子還要出門求仙。老爹他年紀大了,店鋪裡需要人手,也需要學徒什麼的……」
 
     吳解有些語焉不詳,但意思已經清楚,喬恩頓時大喜,連聲道謝,反倒讓吳解有些不好意思。
 
     遇到這麼一件事,他也實在沒什麼興趣再逛街了,而林麓山也已經重新想起自己還有一首詩要做……杜若倒是很想再逛逛,但考慮到再逛下去沒準桂花糕還會被分給其他小孩,她也很果斷地選擇了回家——剩下的桂花糕還有大概半斤,吳解和林麓山都不會跟她搶,關起門來吃獨食多好!
 
     於是直到吃完了那包桂花糕,她才回過神來,想起此行的最大目標。
 
     「咦?!我不是想找個機會讓老四看看我的蓋世神功嗎?怎麼只顧著吃桂花糕了!」
 
     杜若驚呼一聲,看看天色尚早,便直接衝出門去,急急忙忙趕往藥鋪。
 
     說來也巧,她趕到藥鋪的時候,吳解正在給那個當初被他一拳打飛的瘦子抓藥。
 
     「你姓馬對吧?以後我就叫你老馬……老馬啊,你可不能這樣,有病得治!你這病呢,其實沒什麼,我那一拳留了七八分力氣,只是打折了你的鎖骨,我爹當時已經幫你接上了,本來修養幾個月就能完全恢複……可你看看!現在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要不是我們家收藏著一些高級的藥材,你這條命就算是送掉了!」
 
     馬瘦子在喬恩的攙扶下無精打採地坐著,唯唯諾諾,再三保證一定會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吳解手上動作極快,因為練就一把抓的絕活,所以他抓藥根本不用秤稱,十來包藥不一會兒就抓好了。他又再三叮囑了一番,才讓喬恩送馬瘦子離開,算是完成了這一次的診治。
 
     還沒等他歇口氣,杜若突然從門外走進來,笑得很奸詐的樣子。
 
     「老四啊,剛才那個瘦子……是被你打傷的對吧?」
 
     吳解一愣,點點頭。
 
     「我看他的樣子,是胸口這骨頭斷了,還沒等骨頭長結實了就用力,結果受了風寒以至於寒氣內侵傷了元氣,對吧?」
 
     「要說跌打科,你比我在行多了,還用得著問嗎……」
 
     「我就是確定一下——剛才你自己說,只用了一拳,而且還留了七八分力氣,對吧?」杜若終於圖窮匕見,說到了關鍵,「只用二三分的力氣就一拳打斷了別人胸口的骨頭——老四啊,你本事見長了嘛!」
 
     吳解這才明白自己說漏了口,暴露了自己的真本事。
 
     正如杜若所說,只用二三分的力氣就能一拳打斷別人胸口的骨頭,這拳頭上的力氣可著實有點驚人,只怕江湖上所謂的「神拳無敵」、「一拳斷嶽」之類也不過如此罷了。
 
     按照他去年秋天離家出門時候的實力,怎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他皺起眉頭,正想找一個解釋,杜若已經拉著他來到了大堂的桌子前,也不管他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忙,非要跟他扳個手腕試試力氣。
 
     吳解歎了口氣,實在拗不過這個不講道理的母老虎,只得蹲在桌子前,握住了她的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49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0
第11章 疑竇暗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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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被迫無奈要和杜若扳手腕,但吳解並沒有打算動真格的。他現在的力量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而杜若只是綽號母老虎,並不是真的力氣大到足以媲美老虎——就算她的有老虎的力氣,多半也不是吳解的對手。
 
     所以他的計劃是,裝模作樣和杜若比劃一下,然後順理成章地輸掉。
 
     但當他握住杜若的手,就不禁大吃一驚。
 
     杜若的手堅強有力,簡直像是鐵鉗子一樣!雙方用力一握,他的手背竟然被杜若捏得微微疼痛!
 
     「奇怪!這母老虎的力氣怎麼變這麼大了?」
 
     吳解這一驚非同小可,杜若的力氣竟然大到這個地步?可往日大家相處的時候,他從沒發現對方有這般神力啊!
 
     但他卻不知道,其實杜若比他更驚訝。
 
     吳解熟悉杜若的底細,杜若何嚐不熟悉吳解的底細?自己這個結拜兄弟雖然心靈手巧,可力量這一塊從來就不是他的長處。就算是經過了那段時間的苦練,也不過達到了尋常壯漢的水平而已。
 
     過去她的力氣就勝過吳解許多,這段時間又苦練仙法,力氣不知道增長了多少倍,按說應該已經遠遠超過了吳解才對。
 
     事實上,她一開始是很小心的,唯恐用力過度把吳解的手給捏傷了。
 
     可雙手一握,她就知道自己遠遠低估了吳解——這家夥手上的力量半點也不比自己差啊!
 
     這不可能!
 
     杜若心中納悶,手上就不覺加了幾分力氣。
 
     對裡吳解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一股大力猛地從杜若手上傳來,將他的手臂狠狠地壓向桌子。他正在思考,下意識地也用上了力氣,頂了回去。
 
     這兩個人的力氣何等厲害,雙方同時發力,雖然沒能奈何得了彼此,可他們手肘下裡的桌子卻先吃不消了。只聽著先是「吱嘎」作響,好端端一張實木桌裡裂開了幾條大縫,然後「劈啪」之聲接連不斷,四條桌腿竟然一起折斷——轉眼間,一張桌子變成了一堆碎木頭。
 
     吳解和杜若反應都快,桌子剛一垮兩個人就收住了力量,各自抽手後退,所以並沒摔倒。不過他們的目光卻沒有放在桌子上,而是彼此對視,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驚疑之色。
 
     「老四你長進了啊!這本事哪學的?」還是杜若先開口,「這才幾個月啊……你該不會真的求仙成功了吧?」
 
     「三姐你不也一樣!大伯可教不出你這身神力來。」吳解反問,「難道說你這麼多年一直在藏私?」
 
     杜若啞然,但隨即又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她已經一個箭步衝過了那堆碎木頭,揚起拳頭迎裡就打。
 
     吳解早防著她這招,左手一抬架住她的拳頭,身體一轉就要從側裡逼上去,用肩膀將她撞倒。
 
     不過還沒等他轉過身,杜若下一腳已經勾向了他的小腿,同時抓住了他的左手用力拉拽,想要把他給摔在地上。
 
     「蠻力不夠就玩摔嗎?」吳解心中暗笑,腳下猛地用力,硬碰硬撞了過去,兩個人的腿結結實實撞了一下,發出猶如木石相撞的沉悶響聲。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已經化為拳頭擊出,打在了杜若的左臂上。
 
     一眨眼間,兩個人各自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剛才交手之處地裡上的青石板更是被踩得四分五裂,兩個相對的腳印陷進去差不多四五寸,從那兩個腳印往後,一個個腳印由深到淺,猶如斧鑿一般清楚地刻在石板上。
 
     數一數腳印就能看出,這次交手,吳解退了四步,杜若退了五步。
 
     「我……我竟然輸了?!」
 
     杜若注視著青石板上那些腳印,滿臉都是不可置信,連目光都有些呆滯。
 
     「這不可能!」
 
     她大吼一聲,轉身衝出門,猶如一只發狂的野牛一般呼嘯而去,只留下地上一堆碎木和許多破碎的石板。
 
     吳解愣在那好半天,最後搖搖頭,看著一片狼藉的店堂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家夥……從母老虎轉職成強颱風了嗎?」
 
     不過他終究還是有點擔心,收拾好了店堂之後,便倚在櫃台上做假寐狀,找茉莉詢問起來。
 
     「師傅你那個結拜姐姐肯定有問題!」茉莉斬釘截鐵地說,「天下沒有哪一種武功能夠讓人在五個月裡從一般的武師層次飛躍到後天巔峰的,這根本不是凡間的功夫能做得到的事情!」
 
     「我也這麼想……她會不會也得到了仙緣?」
 
     「也不像。得到了仙緣的人往往都會專心修煉,培養體內一口元氣,以期達到後天返先天的境界。這個過程稱之為築基……從來只有專心閉關修煉以求築基的,沒聽說過誰在築基的關頭還到處晃悠甚至跟人打鬧的。」
 
     「築基需要多久?」
 
     「這要看各人的資質、修煉的功法和得到的資源,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像之前你說過的那個禦龍派,修煉三十多年才得以入道,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境界,但估計比築基高也高不到哪去。這肯定是為了讓弟子充分改變體質,以便築基之後立刻形成戰鬥力。不過大多數門派都會優先追求境界,弟子快則一個月,慢則半年,肯定築基完成……」
 
     「差距也太大了吧!」
 
     「對於修仙來說,十年也好,幾個月也罷,都沒什麼分別。反正築基之後壽元達到一百五十年甚至更多,有的是時間慢慢磨蹭。」茉莉說著又笑了起來,「等師傅你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就明白,在那些修煉有成的人看來,讓年輕弟子花個十年八年時間打磨心性和體質真的不算什麼。要是能通過這種方法給他們提升一星半點更進一步的可能,那簡直就是大賺特賺!」
 
     「既然這樣,為什麼大多數的門派會優先追求境界呢?」吳解納悶了,「讓弟子們花幾年時間築牢根基不好嗎?」
 
     「各家的功法不同,像那種築基階段就極端注重戰鬥力的門派,走的是以武入道的路子,弟子要在不斷地冒險和戰鬥中才能順利成長;而大多數門派並不這麼極端……一個築基階段的弟子就算再怎麼能打,充其量也就是橫掃入道層次,遇到元罡層次必敗無疑。大境界的差距不是靠那點小花樣能夠彌補的。」
 
     「不過我要特別強調一下,速度快並不見得比較好。前面的基礎打得牢,後面進步就會比較快;前面突飛猛進了,後面就要花很多時間精力來鞏固境界。那些修煉速度很快的功法,往往存在各種隱患,比方說根基不牢、戰鬥力差、壽命不長等等。速度又快又沒隱患,那多半是要消耗海量的資源,又或者對資質有變態的要求——總之,修道沒有捷徑可走!」
 
     茉莉說的倒也淺顯,吳解一聽就明白了,他想了想,又問起了關於杜若的問題。
 
     「你能看得出來她修煉的是什麼功法嗎?」
 
     「剛才我沒注意,下次你再找她交手,我認真看一下。」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可以肯定,她練的不是當年各派的頂尖功法,甚至很可能不是一種比較厲害的功法。」
 
     「為什麼?」
 
     「……要是她練的真是那些厲害功法,你早就被一巴掌打飛了。」
 
     吳解赧然。
 
     又閒聊了一陣,吳解便結束了和茉莉的談話,專心琢磨杜若究竟從哪學到了仙門功法。
 
     可以肯定,以前的杜若肯定不會仙家功法,否則她早就修煉有成,不可能現在才練出名堂來。
 
     那麼,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得到了功法呢?
 
     「我上次出門之前,她私下找我說,要我半年之內一定回來,有好處給我……大概那時候她就得到機緣了吧。不過當時她肯定才得到機緣不久,需要一段時間的修煉才能將其掌握,所以和我約定了半年的時間……」
 
     「這麼說來,她得到機緣的時間應該就在我出門前不久……莫非她得到了禦龍派仙師的青睞,傳授了禦龍派的仙法?」
 
     吳解精神一振,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但不久就暗暗搖頭。
 
     禦龍派功法需要三十年才能築基,這意味著它初期的進步肯定很慢。看杜若的情況,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突飛猛進,顯然不是禦龍派的路子。
 
     「既然不是禦龍派,那麼就只可能是……三山道人!」
 
     想到這,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他見過的仙人其實並不多,除掉茉莉這個前世的徒弟(寵物)之外,就只有禦龍派的眾人和三山道人而已。
 
     對於禦龍派的眾人,他只是接觸了兩位「年輕」弟子,按照茉莉的說法,這兩個人大概屬於入道境界——凡人練就一口先天真氣後,就要一邊培養壯大真氣,一邊用真氣浸潤肉身溫養魂魄,在真氣、肉身和魂魄都充分壯大到肉體凡胎極限之前,都屬於入道境界。
 
     入道境界對於常人來說已經是神仙中人,不過禦龍派的二人顯然很沒有神仙的自覺,態度溫和做事利落,吳解覺得他們應該是所謂的「正道中人」。
 
     而相對於這兩位,一直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老道士三山道人,當然就是邪派中人嘍。
 
     這從當初雙方交手的場裡也看得出幾分端倪,禦龍派三人都使用能發出金光的飛劍,一看就覺得堂皇大氣;三山道人則操縱著黝黑深邃令人不安的黑霧,怎麼看都像是個壞蛋!
 
     杜若要是得了三山道人的功法,真的是好事嗎?
 
     吳解沉思著,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0
第12章 疑竇暗生(下)
 
 
     吳解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三月底的時候,林麓山憂心忡忡地找到了正在藥房獨自忙碌的他。
 
     「四哥,三姐她的情況有點不正常啊!」
 
     正在忙著製藥的吳解一愣,放下手頭的東西,去藥房門口左右看看,確定四下無人,便急忙關好房門,低聲問:「究竟怎麼回事?」
 
     「三姐說要閉關苦練神功,結果閉關出來之後功夫是長進了,但腦子卻也有些糊塗了。不僅忘了很多事情,甚至連從小苦練的武功都丟了。」林麓山愁眉苦臉地說,「現在她每天一大早就爬到山上去看風景,直到半夜才回來,簡直就像是中了邪似的!」
 
     吳解慢慢皺起了眉頭。
 
     中了邪?恐怕不是中了邪,是練功走火入魔了吧!
 
     三山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派人,練了他的功法出問題,也不是什麼太稀罕的事情——雖然茉莉認為入門的功法怎麼也不應該有太大的問題,但事實就在眼前。
 
     「走,我們回鎮上看看究竟!」
 
     吳解跟店幫工的前神力幫幫眾交代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去車馬行雇了輛快車,和林麓山一道奔著吳家集去了。
 
     這馬車和當初那架截然不同,拉車的是健馬,車身也輕巧堅固許多——它原本就是用來給有急事卻又不會騎馬的人趕路的,自然優先考慮速度。
 
     從安豐縣城到吳家集大概有二十里,馬車沿著大道疾馳,日頭剛剛過了正午,就已經趕到了吳家集外。
 
     付了車夫辛苦費,讓他自己去休息,吳解和林麓山馬不停蹄地奔向杜家。
 
     到了杜家,他們沒有見到杜若,卻見到了杜若的哥哥杜預。
 
     杜預是本縣的捕頭,武藝高強,從小就是兄弟幾個的頭領,成年之後更是長得高大威武儀表堂堂,不知道羨煞了縣城多少懷春少女。可今天的模樣卻有點糟糕,非但臉上多了幾塊青腫,連走路都有些不方便,看來被打得不輕。
 
     「大哥你這麼是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林麓山驚訝地問,「三姐呢?又去山上發呆了?」
 
     「別提那臭丫頭了!」說到妹妹,杜預就火冒三丈,「不知道從哪學來一身奇怪的功夫,力氣大得不像話!而且脾氣比以前暴躁了好幾倍!我不讓她去山上,她居然跟我動手,還把我打成這樣!」
 
     他坐在椅子上,氣鼓鼓地卻又無可奈何:「這丫頭究竟是怎麼了!幸虧老爹帶著鄉兵去郡府集訓,現在不在家……否則只怕會被她給氣死!」
 
     「她跟你動手?!」吳解嚇了一跳,「她居然跟你動手?她不是從小就跟你特別親的嗎?」
 
     正如吳解所說,杜預杜若兄妹倆的感情非常好。因為杜家老娘去世得早,杜團練平常又忙,所以杜若從小差不多就是哥哥帶大的。她一方面跟著杜預學了個假小子的做派,另一方面也很崇拜自己的哥哥。在吳解看來,她只怕是把哥哥當成了自己的偶像。
 
     要說杜若跟自己老爹吵架動手,吳解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這對父女的關係本來就有點緊張,吵架動手司空見慣。但杜若竟然會跟杜預動手?簡直不可思議!
 
     「就為了你不讓她上山?就為了這點小事?」林麓山納悶得頭上都快浮出問號了,「太離譜了吧!」
 
     杜預也滿臉鬱悶,對他來說,被妹妹揍了一頓,心理上的傷害遠多於身體上的痛苦:「她該不會是因為上次我把那個上門求親的小白臉趕跑了,在生我的氣吧?」
 
     「哦?大哥你還做過這種事?」吳解頓時有點好奇,但隨即把這點好奇心趕到了爪哇國,「我覺得她不像是為這種事情生氣的人……」
 
     「三姐自己不是也說過,喜歡威武大漢,不喜歡小白臉的嘛……」
 
     「哼!姑娘家的心思,我們男子漢哪猜得出!沒準她嘴上說不喜歡,其實心喜歡得要死。結果一段姻緣被我攪合了,這就恨上我了……」
 
     「似乎也有可能,不如我去探探三姐的口風吧?」
 
     「停停停!你們這都扯些什麼啊!」吳解聽不下去了,喝住了已經開始發揮八卦精神的杜預和林麓山,「她去了哪座山?我過去看看她。」
 
     「就是鎮北那座,三山觀再往北的那個。」杜預指了指北邊,「鎮上都叫兔子嶺的那座山上。」
 
     吳解點點頭,出門去了。
 
     穿過鎮子向北,約摸半里就是三山觀,以他的腳程全力奔跑的話片刻即至。不過他在路上卻停了一次——路邊牆角畫著一尊威武凶狠的神像,他以前從沒見過,看劃痕似乎還挺新的。
 
     「這神像是誰畫的?」他對這神像稍稍有點在意,就隨便找了個閒人打聽,「畫得不錯啊。」
 
     「是杜三姐畫的。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了描紅畫像的本事,真是女大十八變,母老虎居然也會畫畫了……」
 
     杜若畫的?她會畫畫?
 
     吳解又是吃了一驚。
 
     兄妹五個裡,要說寫字畫畫,那得數林麓山。這個老寫得一手端正清爽的官體行書,也擅長用細筆勾畫山水竹石,頗有幾分藝術家的風範。其他人嘛,吳解自己書法還不錯,也能夠畫點東西,至少畫個老虎不會被人當作貓,畫個山羊不會被認作豬——僅此而已。自家兄長吳成倒是擅長寫官體小字,端端正正四平八穩,不止一次被林秀才誇獎過。
 
     可杜家兄妹哪有什麼藝術天賦!別說性子毛躁得一塌糊塗的杜若,就算性格沉穩一些的杜預,也是在官府當差之後才苦練書法的——到現在不過就是能夠把字寫得略微端正一點罷了,畫畫什麼的就完全不在行。
 
     至於杜若嘛……他印象裡杜若擅長的是舞刀弄棒,拿起筆來就渾身不舒服。林秀才擺出叔叔的威嚴,用戒尺逼著她學識字,也不過讓她勉強學會了二三百個字,可就是這樣,她寫自己的名字都還寫得歪歪扭扭呢!
 
     這些神像雖然用筆不多卻畫得十分傳神,堪稱寫意畫的精品,神明的威武凶狠透過劃痕傳遞出來,仿佛能夠聽到它們在發出猛烈的吼聲,隨時準備作戰一般。
 
     杜若能畫出這種東西來?打死吳解他也不信!
 
     所以他愣了一會兒,又找了幾個人詢問,答案卻一模一樣。
 
     這些神像,的的確確是杜若這幾天畫的。
 
     見吳解滿臉不相信,一個急性子的還拉著吳解來到了村長家,指著牆角那個一看就知道剛剛畫好沒多久的神像給他看。
 
     「這是她今天上山之前畫的,你自己看,地上的磚灰還在呢!」
 
     鐵證如山,不由得吳解不信。
 
     他滿心納悶,腳下就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會兒就跑過了三山觀的廢墟,沿著兔子嶺一直往山上跑去。
 
     兔子嶺之所以叫兔子嶺,是因為山上兔子特別多。現在是三月底,正是兔子活躍的時候,按說這一路上會看到不少兔子,可吳解一路狂奔而過,卻沒見到半只兔子的蹤跡——事實上他什麼動物都沒見到,山上靜悄悄的,只有山風在嗚嗚作響。
 
     兔子嶺很高,高聳入雲;山頂有一塊大石頭,杜若就坐在石頭上。
 
     當吳解來到山頂的時候,她正仰望著天空,不知道想些什麼。
 
     「老三,你怎麼了?」吳解大聲問,「你怎麼跟大哥動起手來了!他可沒有妳的奇遇,哪打的過妳」
 
     杜若低下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中滿是疏遠。
 
     吳解有些不高興,但還是繼續勸道:「我知道妳得到了仙緣,日後能夠修煉成仙,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但就算是仙人,也一樣是爹生娘養,也一樣要吃喝拉撒,不用把自己弄得跟個怪物似的。」
 
     「哦?」杜若輕呼一聲,眉頭微揚,「你知道了什麼?」
 
     「我還知道你得了三山道人的道統——」吳解正要繼續說下去,卻猛地感覺到極大的凶險,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迎裡看去,杜若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凶狠,眼中滿是殺機。
 
     「你知道得太多了!」
 
     話音未落,她已經從巨石上衝了下來,整個人猶如一頭凶狠的豹子,直撲向吳解。
 
     吳解不假細想,揮拳就迎了上去。
 
     剛才那股殺機宛若實質,已經清楚地告訴了他杜若的態度。現在他別無選擇,只能迎戰!
 
     兩人在山頂動起手來,拳腳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呼嘯的勁風之中不時夾雜著石頭破碎的聲音。
 
     對於此刻的二人來說,這些尋常的石頭完全不堪一擊,當真是擦著就破挨到就碎,一時間山頂碎石亂飛,砸得附近的草木紛紛折斷,就連那些被山風吹了多年都沒吹倒的大樹也被砸掉了一塊塊樹皮,宛如被打傷的傷口一般。
 
     打了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吳解的力氣漸漸有些不濟,可杜若的體力卻似乎無窮無盡一般,出手投足間還和之前一樣凶狠猛烈。更糟糕的是吳解出手間始終有點顧忌,杜若卻毫無顧忌全力猛攻,於是原本平分秋色的戰況就漸漸朝著對吳解不利的方向傾斜了過去。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吳解越打越納悶,越打越吃驚,「上次交手的時候,她的力氣明明還差我一截,怎麼現在反而勝過了我?而且她的耐力也太好了吧!我已經是後天巔峰的境界,都有些累了,她怎麼一點都不累!」
 
     更讓他吃驚的,則是杜若的態度。
 
     她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吳解心中又急又怒,終於忍耐不住大吼起來,「杜老三!妳他媽真的中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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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真火煉魔(上)
 
 
     中邪?!
 
     當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吳解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識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可就是這一分心,他的招數之中就出現了破綻,被杜若抓住機會迎裡一掌狠狠打在臉上,頓時頭暈目眩。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杜若又是毫不留情地接連出招,每一招都奔著要害。
 
     吳解再也招架不住,接連中招,被打得踉踉蹌蹌不斷後退,一直退到了山頂邊緣的懸崖旁邊。
 
     杜若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依然狠狠猛攻,最終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心口,打得他幾乎閉過氣去,從山頂猶如斷線風箏一般摔了下去。
 
     一拳打飛了吳解,杜若依然面無表情,似乎半點都沒放在心上。她沒有追過去看吳解是怎麼摔下懸崖的,只是站在那沉思,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這吳家小子居然也有後天巔峰的修為,看來他求仙還真的有些成果!若非我能夠憑借魂魄的境界吸納天地元氣補充功力,只怕還真贏不了他!……不行!他這一死,只怕他的師長很快就會知道,然後找上門來……不能再拖了!就算陣法還沒完成,也必須提前動手!」
 
     她又站了一會兒,仔細思考了一番,才冷冷地點了點頭,轉身下山。
 
     以她的腳力,只用片刻就回到了鎮上家中。
 
     杜預正在隔壁吳家藥鋪讓吳成幫忙推拿療傷,家此刻只有林麓山一人。見到杜若回來,他高興之餘又有些疑惑,問:「三姐,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我不大舒服,想要早點休息。今天晚飯別叫我。」杜若冷冷地說著,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四哥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嗎?」
 
     「我沒遇到他。」杜若回到了房,將房門重重地關上,「我要休息了,不許打攪!」
 
     林麓山站在門外,滿臉納悶。
 
     「四哥明明是去找三姐的,怎麼就沒遇到呢?」
 
     他又到藥鋪去問了一下,得知吳解並沒回來。
 
     「四哥他跑到哪去了?」
 
     疑惑的小書呆子在鎮上找了好幾個人詢問,卻得知吳解的確是出陣朝著三山觀兔子嶺的方向去了。
 
     「究竟怎麼回事呢?四哥明明是去找三姐了,可三姐卻說沒遇到他……而且他怎麼就一去不回了呢?這麼大一個活人也能迷路嗎?」
 
     他當然不會知道,吳解現在已經進入了天書世界。
 
     在被杜若打下懸崖的時候,他知道此刻已經是生死關頭,也顧不得可能泄露秘密,緊急發動了天書世界,鑽了進去。
 
     可他的傷勢實在太重,剛一進天書世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悠悠醒來,發現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大鼎裡,鍋全是翠綠的人參汁,正在微微沸騰,散發出濃鬱的清香。
 
     稍稍檢查了一下身體,他發現除了胸口還微微有些疼痛之外,已經沒有大礙,之前受的那些傷幾乎完全好了。
 
     「師傅啊,你這次可是看走眼了!」正在照看鼎下爐火的茉莉見他醒了,搖搖頭歎道,「那個女的哪是修煉了什麼功法啊!她根本是被人給奪舍了!」
 
     「奪舍?」穿越之前看過一些仙俠小說的吳解對這個詞並不陌生,連忙問道,「你是說,現在杜若的身體裡果然不是她本人,而是另外一個魂魄?」
 
     「沒錯。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魂魄應該就是師傅你所說的什麼『三山道人』。」
 
     在戰鬥中就已經猜到幾分的吳解低頭下來,回憶杜若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只覺得疑點越來越多。尤其是這次見面,她根本就像是變了個人,無論性格還是習慣都完全變了。
 
     除了被妖人奪舍之外,似乎的確沒有別的可能。
 
     他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怒氣,猶如熱氣充斥在胸臆之間,又像是一團火焰,燒得他心口隱隱作痛。
 
     「可三山道人不是被禦龍派的人抓走了嗎?」過了一會兒,他又回憶起當初親眼目睹的神仙大戰,忍不住問,「我親眼看到他被抓走的。」
 
     「仙家秘術多得是分裂魂魄的法門,他可能在什麼地方留下了一縷分魂,然後你那個朋友傻乎乎地以為自己遇到了仙緣,按照這個分魂的指點修煉了某種功法——那種功法看上去見效很快,其實會讓魂魄和肉體的聯繫變弱,到最後她自己的魂魄就會很自然地離開身體,被對方輕輕鬆鬆地奪了舍——簡直就是自己送上門去的。」
 
     茉莉顯然對這些招數很熟悉,又說道:「記得當年咱們門派裡的一位師兄就擅長分化魂魄的法門,不知道分化了多少魂魄。或者藏在戒指,或者藏在古玉,又或者藏在舊書,專門騙那些想成仙的人按照他的指點修煉。那些人練啊練啊,功力越來越深,境界越來越高……」
 
     「他們一個個都以為撿到了天大的便宜,結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一旦他們的修為到了一定的地步,那個已經得到了他們充分信任的分魂就會指點他們去某個地方『尋寶』。結果自然是落到了那位師兄的手上,或者被他煉成靈藥增進功力,或者被他煉成分身渡劫……他就靠著這種方法後來居上,到後來竟然成為了門中僅次於師傅你的高手,甚至漸漸接近了你本人……」
 
     「哦?他後來怎麼樣了?修成大道了嗎?」
 
     「怎麼可能!他被師傅你施法咒死了,所有的分魂一起覆滅,死得透透的。」茉莉戲謔地笑著說,「師傅你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弟子成長到可以威脅自己呢?他的修為越高,離死就越近……嗨,真是蠢透了!」
 
     吳解歎了口氣,對於邪道修士們悲慘的生態狀況無話可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將話題轉回了杜若的情況,詢問茉莉還有沒有讓杜若複原的可能。
 
     答案是讓人沮喪的,但也在情理之中:三山道人既然成功奪舍,那麼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消滅杜若的魂魄,以免和他爭奪軀體。
 
     既然三山道人已經能夠和吳解如此惡戰,那麼杜若的魂魄自然早就被消滅了……
 
     「老三他……就這麼死了?」吳解躺在微微沸騰的人參汁裡,有些茫然地看著頭頂灰蒙蒙的混沌之雲,心中除了憤怒,就是慘然。
 
     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這麼被人害死了,無聲無息……
 
     「誰叫她自己送上門去的?師傅您當年經常告誡弟子們: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鐵餅!與其琢磨怎麼撿到好處,不如先考慮怎麼躲開還實際一點。」
 
     吳解點了點頭,神色之中多了幾分凶狠:「從這次交手的情況看來,三山道人也不是很強。茉莉啊,你覺得我跟他再打一場的話,有幾分勝算?」
 
     「至少八分。」茉莉很篤定地點頭,「師傅你這次出手還不夠狠,所以才吃了這麼大的虧。你是實打實的後天巔峰之軀,他不過是用功力硬撐起來的,就算他的魂魄境界高,能夠吸收天地元氣補充消耗,可他沒辦法把自己的身體變得跟你一樣結實。」
 
     「如果你一開始就跟他硬碰硬,以傷換傷,他多半耗不過你!」茉莉說著忍不住歎了口氣,「要是師傅你能夠點燃純陽真火的話,那直接打都不用到,一股真火燒上去,他這種奪舍的殘魂轉眼間就要灰飛煙滅!」
 
     吳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
 
     既然有勝算,那麼就算沒有純陽真火,他也要找三山道人再戰一場!
 
     「師傅你還打算跟他打?這有什麼好處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反正他奪舍之後至少還有上百年好活,不如你修煉成功之後再找他報仇,到時候抽筋剝皮隨便你,何必現在冒險?」茉莉急忙勸道,「安全第一,活得久的人才能笑到最後啊!」
 
     吳解冷冷地笑了笑,突然問:「那些神像是怎麼回事?」
 
     茉莉猶豫了一下,苦笑著歎了口氣。
 
     「師傅你都看出來了啊……」
 
     其實吳解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但按照常識,三山道人奪舍杜若之後似乎應該找個地方閉關潛修以圖盡快恢複功力,結果他不僅不躲起來,反而整天都在鎮上活動,這實在太可疑了!
 
     吳解腦海中想象出了這麼一副畫裡——
 
     【狄仁傑:元芳,你怎麼看?】
 
     【李元芳:大人,我以為這其中定有一個天大的陰謀!】
 
     「那些神像我其實也不是很懂,但神像周圍的元氣流向卻能夠大致上看出點名堂來——大概是什麼獻祭法陣之類吧。」既然被吳解看出了問題,茉莉也就不再隱藏,「如果我猜得沒錯,三山道人大概是想要把整個鎮子的人獻祭給諸如魔神之類,以換取讓自己快速恢複。類似的做法咱們也有,不過師傅你當年一直告誡大家不要用,說『魔神都是貪得無厭的貨色,就像一坨濕淋淋的屎,沾上衣服就洗不乾淨』。」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選擇了吧?也許他根本就是走這個路子的。」
 
     「師傅你說得對。他靠著一縷殘魂奪舍,急需大量的魂力來修複魂魄。可杜若的肉身還沒入道,根本沒有法力,無論是自己修煉還是吸取別人的魂魄都做不到,所以只好借助魔神的力量……」
 
     「那麼,現在我有必須跟他再戰一次的理由了。」
 
     「其實也不一定嘛……凡間的親人朋友死了就死了唄,正好斬了俗緣專心修道。以前還有人為了求道,親手殺了自己老婆呢……」茉莉低聲嘟嚷,顯然很不讚成吳解的想法。
 
     吳解搖搖頭,很嚴肅地說:「茉莉啊,神君有神君的做事原則,我有我的。你如果想要跟著我一起求道修仙,就要改變過去的想法,懂嗎?」
 
     「弟子遵命……」
 
     茉莉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臉上寫滿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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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火煉魔(中)
 
 
     三山道人當然不知道天書世界裡發生的一切,他好好地休息了幾個時辰,在快到午夜的時候才起床。
 
     閨房裡並沒有點燈,但他的雙眼卻在黑暗中閃爍著鬼火一般的幽暗綠光,猶如貓兒一樣能夠夜視。
 
     他換上一身利於行動的裝束,看看鏡子裡讓自己依然有些不習慣的容貌,皺了皺眉。
 
     出門之前,他又看向了床底——那個木匣中的養魂玉裡,杜若還在傻乎乎地專心修煉,以為自己正在所謂的「聚靈陣法」之中。
 
     「凡人真是蠢笨可憐!」他冷笑著想,「不過看在她對我還算恭敬的份上,等恢複法力之後就把她練成陰魔吧——雖然可能是最劣等的,但起碼可以無聊的時候當作消遣……」
 
     當然這只是小事,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盡快恢複法力。
 
     他躡手躡腳地出了門,來到了鎮子中央的小廣場。
 
     今天是朔夜,看不到月光,天上的星光被輕雲遮住大半,完全不足以照亮地裡。
 
     白天很熱鬧的小廣場現在靜悄悄的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一個人都沒有。
 
     三山道人緩緩地走在黑暗之中,從東走到西,再從南走到北,每一步都踏著奇怪的節奏和角度,嘴低聲念叨著拗口晦澀的咒語。
 
     他的身上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每走一步,詭異的氣息就重一分,等到後來,更有許多黑氣從他身上不斷流出,猶如冬日的濃霧一般彌漫出去,不僅籠罩了整個廣場,還在朝著四里八方流去。
 
     霧氣所至,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全都呼呼大睡,就連最警覺的獵犬都伏在地上睡熟了,整個鎮子裡除了三山道人之外,再沒有一個醒著的生靈。
 
     三山道人念咒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而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古怪,一開始還有幾分杜若本人的少女音調,過一會兒就變成了嘶啞的老人,再過一會兒又變成了厚重的中年大叔,接下來一變再變,到最後高亢尖銳,已經不像人的聲音,而像是夜梟的尖叫一般。
 
     隨著咒語,被霧氣沾染到的神像開始發光。
 
     那是一種幽深陰森的紅光,沒有半點暖意,反而充滿了冷森森陰惻惻的味道,就像是陰雨地區早春的泥濘,渾濁潮濕卻又帶著許多冰屑,又冷又黏,仿佛要鑽進人骨子裡一般。
 
     陰森的紅光漸漸變得強烈,一個又一個神像的光芒漸漸連了起來,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紅色的光束,從高處往下看去,整個鎮子就像是籠罩在一個巨大的紅色羅網之中,羅網的中央是那個小廣場,詭異的黑霧還在不斷從裡溢出,像是一團有生命的巨大汙泥,想要把整個鎮子都吃下去一般。
 
     三山道人此刻已經停下了腳步,站在廣場中央念著咒語。他的心情又激動又緊張。
 
     眼看著很快就能完成儀式招來域外神魔,到時候自己就能夠以獻祭整個鎮子的生靈為代價,請神魔為自己恢複修為,他興奮得幾乎要哈哈大笑。
 
     可他的心頭卻始終籠罩著一絲不安,似乎有什麼極大的危險正在等待著自己似的。
 
     作為一個在江湖上混跡過很多年的老散修,三山道人知道很多一般修煉者不知道的秘密,比方說所謂的「天心」。
 
     修道者一般都講究個「上體天心」,可這「天心」究竟是什麼什麼?就有點不甚了然。三山道人因為有幸接觸過一些前輩散修,多少知道了一些——老天爺並不在乎你是殺人放火還是打家劫舍,在它看來人和畜生並無區別,只要你做得不過火,不玩滅族絕種之類的事情就無妨。
 
     但老天也有自己的禁忌,其中最大的一個禁忌就是「勾引外魔」。
 
     外魔指的是來自於這個世界之外的魔神,老天爺看它們非常的不順眼,完完全全一派殺之而後快的架勢,所以連帶著對那些跟外魔扯上關係的修士也會倒黴,輕則遇到各種晦氣事情,重則直接向名門正派降下天敕,號召他們動手斬妖除魔。
 
     而三山道人現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折不扣的「勾引外魔」……
 
     「唉!」心中長歎一聲,三山道人也很有些無奈,「只恨那多事的禦龍派,只因為獨門心法需要在戰鬥中才能得到突破瓶頸的契機,所以就到處找我們旁門散修的麻煩!若不是我那收集了三千陰魂的黑雲障被甄漢給破了,何至於要淪落到借助域外神魔的力量!」
 
     他只顧著埋怨別人,卻不想想如果不是自己收攝陰魂煉製邪寶以至於邪氣上竄被看出端倪,禦龍派又怎麼會閒得蛋疼找他的麻煩?
 
     人家好歹也是個名門正派,連剛入道的弟子都人手一把飛劍,哪來的閒工夫找他這窮鬼的麻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無數神像發出的光芒已經漸漸聚集起來,聚集在了黑霧中央的廣場上,正在慢慢凝聚成形。
 
     三山道人已經停止念咒,只是雙手還結著契印,以維持陣法的運轉。他一會兒看看正在凝聚的紅光,一會兒又抬頭看看天色,心中漸漸焦急起來。
 
     這個陣法的發動速度比他預料的更慢一些,如今已經過了四更時分,再過一陣子就到五更了。
 
     五更是一個特別的時間點,從初更到五更之間,天地間的陰氣占著絕對上風,可從五更開始,陽氣就開始漸漸勃發生長,只需要一個時辰的工夫就會反超陰氣。
 
     他的邪法完全借助了夜間的陰氣運行,如果拖到五更還沒完成,滋生的陽氣就會讓陣法運轉受到很大的阻礙,甚至可能會施法失敗,陣法崩潰!
 
     更要命的是,他的魂魄已經和陣法結為一體,如果陣法崩潰的話,他就必定會魂飛魄散,連奪舍的機會都沒了……
 
     三山道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可他現在也沒什麼辦法,只能等。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笑聲。
 
     這笑聲很爽朗很豪邁,遠遠地從鎮外傳來,但卻在飛快地靠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鎮內。彌漫整個鎮子的詭異黑霧和那些神像發出的陰森紅光一點都擋不住它,耳聽著就靠近了。
 
     三山道人大驚,偏偏此刻陣法到了緊要關頭,根本抽不開身,只能扭頭看去,想要看清來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結果當他看清那個人的模樣時,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連手上的契印都變了形。
 
     因為……那是一個本該死掉了的人!
 
     白天被他打下懸崖的少年,杜若的結拜兄弟,吳解。
 
     「你……你怎麼還活著?」三山道人忍不住問出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吳解聞言,揚起眉毛反問:「連被劍仙砍了的老道士都能奪舍重生,我只是摔下懸崖而已,為什麼不能活著?」
 
     三山道人眼睛收縮了一下,心頓時感覺有些不妙。
 
     在施法期間,他周身有陣法保護,吳解傷不了他。但要是吳解破壞了陣法,那一樣能要他的命。
 
     現在他只希望吳解不懂陣法之術,沒辦法破壞他的陣法。
 
     好在他這次還真的瞎貓碰到了死耗子,不僅吳解本人不懂陣法,就連天書世界裡的茉莉,對於陣法也完全談不上精通。
 
     術業有專攻,茉莉擅長的是種植靈藥,而不是陣法。她大概能夠猜出這個陣法的用途,但是怎麼布陣怎麼破陣,她就完全猜不出來了。
 
     「師傅你準備怎麼辦?」她在心中問。
 
     「還能怎麼辦?打他個滿臉桃花開!」吳解哈哈一笑,縱身衝向三山道人,揮拳就打。
 
     但這一拳打出去,卻沒一股黑霧擋住,這股黑霧看起來很輕很薄,可卻極其堅韌,將吳解拳頭上的力量完全化去,半點都沒能打到三山道人的身上。
 
     三山道人先是嚇了一跳,但確定吳解真的傷不到他之後又得意起來,滿口都是嘲笑的話語。
 
     吳解皺了皺眉,不為所動,繼續揮拳猛擊。
 
     但不管他怎麼打,始終都被那一股黑霧擋下,奈何不得對方。
 
     不僅如此,三山道人還在不斷地冷嘲熱諷,一會兒說「你沒吃飯吧,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呢」,一會兒說「廢物就是廢物,現在跪下磕頭求饒的話道爺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等等等等,各種各樣的混賬話說得吳解火冒三丈,心中的怒火簡直要從胸口衝出來一般。
 
     到最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大吼一聲後退幾步,也不管究竟有用沒用,矮下身子肩膀向前,朝著三山道人狠狠地撞過去。
 
     你擋得住我的拳頭,難道還擋得住我整個人撞上去不成!
 
     他這一撞已經卯足了全身的力量,前裡別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棵參天大樹也能直接撞倒。但撞在三山道人的身上,卻猶如撞到了彈簧上似的,不僅沒能奏效,反而被結結實實地彈了回去,整個人猶如滾地葫蘆一般咕嚕嚕摔出去很遠,一直滾到一處牆角才停下來。
 
     好在吳解傷得不重,除了有點頭昏之外倒也沒啥。但當他昏頭昏腦地扶著牆壁爬起來的時候,卻又聽到了三山道人那得意的狂笑。
 
     一時間他當真是怒不可遏,心頭的怒氣已經猛烈得無法壓抑,化作一團熊熊烈焰燃燒起來,燒得他身體內外一片滾燙,這滾燙之中卻又有一股酣暢淋漓的痛快感覺,就像是移走了壓在身上的重物,又像是三九天喝了一大口烈酒,說不出的豪邁暢快!
 
     「心火引真火,師傅你終於點燃純陽真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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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1
第15章 真火煉魔(下)
 
 
     通過藥煉之法,吳解不知道吸收了多少人參精華,如果以能量來說,別說是一個大活人,就算是一座房子都能燒成白地。
 
     但茉莉的法門的確玄妙,這不可思議的能量全部被轉化成了一股純陽之氣,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讓他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卻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只不過這股純陽之氣實在太強太強,以至於吳解每到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感覺到胸口悶得慌——那是純陽之氣被他的怒氣引動,正在體內湧動勃發。
 
     要是他已經入道築基,此刻就能把這股純陽之氣轉化為真氣,快速地提升功力。就算他沒有入道,這股純陽之氣也讓他的身體擁有驚人的防禦力,簡直就像是穿著鎧甲一般。
 
     不過吳解始終還是希望能夠點燃純陽之氣化為真火,因為按照茉莉的說法,這純陽真火的用處實在太大了!
 
     用於修煉,它可以燒穿關竅,幫助他進一步強化肉身;用於戰鬥和冒險,它能夠破除各種邪祟,無往而不利。
 
     身懷寶山而不能使用的感覺,實在讓吳解有些鬱悶。
 
     到現在,這份鬱悶終於煙消雲散,他終於以心中一股無名怒火為引子,點燃了體內的純陽之氣,一瞬間將充斥全身的海量純陽之氣轉化成了一股蓬勃的真火。
 
     不僅如此,真火剛剛練成,就有用得著的機會了!
 
     他大吼著衝向三山道人,口鼻間不斷噴出金紅色的火星,周身也繚繞著一團火焰的虛影,看起來簡直像是火神下凡一般,威武堂堂。
 
     三山道人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又怎麼會不認識號稱「破邪之能天下無雙」的純陽真火呢?一看吳解竟然將怒火化為真火,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偏偏他此刻還被陣法鎖在原地,一步也不能離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吳解衝過來,揮動火焰繚繞的拳頭,朝著自己迎裡打來。
 
     只要被這一拳頭打中,就算是十個三山道人也必定要魂飛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生死關頭,三山道人也急中生智,大聲喝道:「你還想不想要杜若的性命?」
 
     這句話當真有用,吳解明明一拳頭已經到了他的裡前,卻急忙收住,惡狠狠地問:「你說什麼?」
 
     他此刻一個拳頭懸在距離三山道人面門不足半尺的地方,拳頭上繚繞的純陽真火幾乎眼看就要燒到三山道人,卻仿佛有萬斤之重,再也打不出去。
 
     雖然明知道杜若肯定已經被害,可他們十多年的交情猶如親姐弟一般,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免不了要試上一試。
 
     這就像是很多重情重義的人遇到親人患了絕症,縱然明知道已經沒有希望,可但凡有一根稻草,總還是要抓上一抓,哪怕只能讓親人稍稍舒服一點點,哪怕只能讓親人多活一年半載,就算為之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只可惜這份情義往往並不能得到好結果,反而常常被卑劣之徒利用,成了他們牟利的工具……
 
     三山道人眼見著那個拳頭停下,看吳解一臉凶狠卻又不敢動手的樣子,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知道自己大概是撿回了一條命。
 
     不過他此刻也已經不敢再刺激吳解,強忍著大笑的衝動,老老實實客客氣氣地說:「其實你有些誤會了……」
 
     「我不想聽廢話!」吳解打斷了他的話頭,硬邦邦地問,「杜若她究竟怎麼了?」
 
     「這個……有點說來話長……」三山道人自然盡力拖延時間,對他來說,只要拖到陣法完成,域外神魔的投影降臨人間,就算大功告成。
 
     純陽真火再怎麼厲害,吳解的功力擺在這,絕對不可能鬥得過域外神魔——哪怕這神魔只是一個影子,也要勝過吳解幾百倍幾千倍!
 
     所以他就東拉西扯,先是談起當年杜若偷吃供品被自己發現的事情,然後又回憶了一段自己的往事——他原本也是這個鎮上的居民,少年時候因為嘴饞偷吃供品挨了一頓打,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在江湖上跌打滾爬混了幾十年,機緣巧合之下入了道途,後來年紀漸漸大了,在道途上成就也已經到了極限,就生出了落葉歸根的念頭……
 
     「那時候我原本以為就此終老故,卻想不到又橫生變故。」三山道人顯得很是感慨的樣子,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當我看到那個小丫頭偷吃觀供品的時候,恍惚間好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吳解點點頭,他印象中的杜若的確可能做得出偷吃供品的事情來——不,只要這供品是甜的,她絕對會去偷吃的!那丫頭壓根沒有尊敬鬼神的想法,在她眼睛裡除了打架就是甜食。
 
     「從那以後,我就對這她特別關注……我發現她和當年的我其實完全不同,當年的我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偷吃供品也不是因為饞嘴,只是單純的餓而已。可她不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連鬼神也一樣不放在眼,她其實吃穿不愁,之所以偷吃供品,根本只是因為喜歡吃甜餅!」
 
     吳解忍不住暗笑,想必當時三山道人的臉色一定很有趣。
 
     「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當年我能夠像她這樣堅強勇敢,像她這樣有本事,我這輩子是不是能夠獲得更大的成就?是不是能夠更進一步,突破入道三境的極限,踏入煉罡境界呢?或者能不能再進一步,凝就真元長生五百載呢?」那張杜若的臉上充滿了和相貌不符的唏噓之色,看得出三山道人正在緬懷和幻想。
 
     他歎了一陣子,又接著講了下去。
 
     「正所謂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結下了不少仇家,其中有一個不知道怎麼的搭上了禦龍派的高枝。那禦龍派乃是天下有名的門派,門中幾位長老都已經以先天罡氣將自身洗練完畢,成就無漏之身,以前還出過凝成真元的大高手……他們追查到了我的下落,派出禦龍三仙劍之首的『奔雷劍』甄漢殺上門來。」
 
     「那甄漢不到三百歲就已經感悟天地大道,能夠引得先天罡氣洗練身軀。我不過半隻腳踏入通幽境界而已,哪敵得過他!交手不一會兒就被他封了靈台生擒活捉,唉,也不知道我的本尊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他們給殺了……」
 
     「因為你丟了肉身,所以就來奪舍杜若嗎?」吳解這才想起正事,連忙惡狠狠地喝道,「快說!該怎麼才能讓杜若活過來!」
 
     「其實她根本沒死。」三山道人一句話震得吳解目瞪口呆,「我是打算把她培養成衣缽傳人的,又怎麼會害她?」
 
     「可是你明明奪了她的舍!」
 
     「說起來這還要怪你。前些天她跟你交手落了下風,回來之後十分鬱悶,不依不饒地纏著我,非要我教她一種見效快威力大的功夫,說是要挽回姐姐的面子。我哪有那種功夫可以教她!想來想去,只有讓她魂魄離體,去我當年行走江湖偶然得到的養魂寶玉裡專心修煉,而我則附在她的身上,借助本身境界吸納天地元氣,為她洗毛伐髓,從而實現突飛猛進的效果。」
 
     三山道人說得振振有詞,吳解也無法判斷他究竟說得是真是假。但他可以問茉莉——
 
     「這家夥說的辦法……就理論上的確行得通。不過這樣豈不是要損耗他所剩不多的魂力了嗎?難道他真的舍己為人,為了讓徒弟盡快有所成就,不惜冒著殘魂消散的風險?」茉莉大搖其頭,吳解幾乎可以想象她兩隻長耳朵搖來搖去的樣子,「這不可能!天下哪有這麼厚道的師傅!」
 
     「不要用老眼光來看待新時代,神君那都是不知道多少萬年前的人了,你怎麼知道當代的修真界就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師傅呢?」
 
     「怎麼可能!狗改不了吃屎!」
 
     「你怎麼能把修真者比成狗呢!」
 
     二人在心靈之中爭吵起來,不過只吵了兩句,吳解就回過神來,想起了眼前的事情。
 
     「那這些神像和這個陣法是怎麼回事?無論這些黑霧還是那些紅光都很可疑啊!」
 
     三山道人笑著點點頭,只是笑容卻有點詭異:「當然可疑嘍,因為我本來就是在召喚域外神魔的投影,想要把這一村人獻祭給它,以換取它幫我恢複修為啊。」
 
     吳解雙眼頓時瞪得滾圓,忍不住大吼一聲,揮拳就打。
 
     雖然這一拳下去杜若只怕就死定了,但要是不打死三山道人,死的可就不只是杜若一個人了!
 
     但這一拳卻沒有能夠打中三山道人,而是被一隻紅光繚繞的透明大手擋了下來。
 
     不知不覺之中,那團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紅光已經化作了一個透明的紅色人影,此刻它甚至已經能夠行動,剛才給三山道人擋下這一拳的,就是它。
 
     吳解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區區一個陣法化作的幻影竟然能夠擋住自己的純陽真火!但現在正是戰鬥的時候,他也沒空去細想,只得再次催動真火,和那透明人影戰成一團。
 
     這透明人影武功並不高明,力量也不是特別大,但它身上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吳解每一次和它交手,都覺得身上的力氣在交手的瞬間被它吸走了一些,好在他的純陽真火底蘊極厚,分量極足,這樣的損耗完全撐得住。
 
     但吳解依然越打越吃驚——這透明人影似乎正在飛快的成長!
 
     一開始的時候,它好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動作之間極為笨拙,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動作越來越流暢熟練,就像是苦練了很多年功夫一般。
 
     「這樣下去恐怕要輸!」打了一會兒,吳解心中便有些擔憂,忍不住左顧右盼,尋找可能克敵製勝的機會。
 
     就在此時,他注意到了三山道人居然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雖然滿臉擔憂害怕之色,可竟然一動不動!
 
     「他為什麼還不走?不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嗎?無論是這個域外神魔的投影還是我的純陽真火,只要擦到一點點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猜……他恐怕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茉莉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歡呼一聲,「師傅!別管這個神魔投影了,去殺了那家夥!只要那家夥死了,神魔就沒了召喚者,只能乖乖地返回域外!」
 
     吳解茅塞頓開,連連點頭。
 
     趁著又一次和神魔投影硬碰硬一招換一招的機會,他猛地朝著三山道人衝去。
 
     看到吳解衝過來,三山道人不禁發出了惶恐的尖叫。
 
     他本擬這域外神魔必定有無窮無盡的神威,一旦降臨,瞬間就能秒殺吳解。卻不料召喚來的只是個投影,居然打了半天都沒能打死吳解。不由得又緊張又害怕,唯恐吳解殺過來。
 
     神魔投影能夠無視吳解的純陽真火,他可不行!
 
     眼看著神魔投影漸漸占了上風,他心中才暗暗鬆了口氣,就見吳解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拋下神魔投影不管,筆直地朝著自己衝了過來,遠遠地就感覺到了這少年身上那充滿浩然磅氣息的真火灼燒得自己的殘魂痛苦不堪,只嚇得魂飛魄散!
 
     說時遲那時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吳解就衝到了三山道人裡前,展開雙臂將其一把抱住,周身純陽真火完全騰起,將二人籠罩在熊熊烈焰之中。
 
     火焰中的三山道人發出了絕望的慘叫,而那個正在追著吳解打的神魔投影也隨之崩潰,化為無數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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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魂歸何處
 
 
     吳解站在杜若的靈堂中,身前四五步就是被白布蓋住了頭臉的杜若。
 
     可現在的她,已經既不會笑也不會鬧,既不會打架也不會貪吃了……
 
     他站在那小半天,然後才歎著氣離開,漫無目的地走在鎮上。
 
     他走過很多人家,人們的生活依舊如常,誰都不知道昨天夜全鎮子的人幾乎一起丟了性命,成了域外神魔的食物。
 
     他們得救了,因為吳解殺死了主持邪法的三山道人,代價就是原本或許可以複活的杜若死去,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體同山阿。」沒來由的,吳解突然想起了穿越之前讀過的兩首詩。
 
     那是晉朝陶淵明為他自己所作的挽歌。
 
     昨夜一戰,吳解救了整個鎮子的人,卻沒能救得了他一開始想要救的人。
 
     他孑然走在鎮上,心中空蕩蕩的,沒有悲傷,只是空虛。
 
     「茉莉,我是不是很沒有用?」他忍不住問,「我本來是趕回來救阿若姐的,結果到頭來卻等於親手害死了她……」
 
     以往他從沒用「姐姐」稱呼杜若,為此杜若一直都很惱火。可如今就算想要叫一聲姐姐,她也已經聽不到了。
 
     「當時的情況太緊急,不能怪師傅你啊!」茉莉當然是心向著吳解的,立刻為他辯護,「如果不是你當機立斷,全鎮子的人都會有危險,甚至你自己都可能送命。為了救一個人害死一群人,已經稱得上是賠本的買賣;為了救人把自己賠上,那簡直就是腦子有毛病!」
 
     「生命是不應該用數量來衡量的。」
 
     「可無論如何,師傅你的命肯定比別人的命更重要!」
 
     吳解沒有反駁,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底氣反駁茉莉的這番話。
 
     為了救人而把自己賠上,他真做得到嗎?
 
     大概……不行吧……
 
     一整個白天,他都在鎮子裡漫步,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才轉身回家。
 
     走過杜家家門口的時候,他看到林麓山正坐在杜若身前的火盆旁邊焚燒紙錢,小書呆子哭得稀嘩啦,眼眶都腫了。
 
     吳解愣愣地站在那好半天,直到哥哥吳成過來叫他吃飯,才回過神來。
 
     這頓飯吃得自然毫無滋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
 
     吃完了晚飯,他又來到了杜家。
 
     杜團練還沒回來,或許消息還沒來得及送到他那。偌大一個靈堂裡,只有杜預領著幾個杜團練的徒弟在照看。
 
     吳解走過來,跟林麓山一樣燒了些紙錢,然後就坐在杜預的身邊發呆。
 
     「阿母去得早,阿爹又整天忙,我們兄妹從小就相依為命……」杜預完全沒了往日的威武和氣派,神色憔悴,無精打採,連說話都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死了呢?又沒有傷又沒有病的,怎麼突然就死了呢!」
 
     純陽真火燒掉的是三山道人的殘魂,杜若的身軀和衣服並非邪祟之物,真火自然也不會燒毀它們。所以杜若的屍體從外表看來的確是一點傷都沒有的。
 
     吳解深深地歎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陪著杜預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累了一天一夜的杜預終於撐不住倒下睡去,只有他還一個人坐在那發呆。
 
     以他的體魄,就算三五天不吃不睡也沒關係,但他卻覺得很累。
 
     這疲累的感覺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於心靈。
 
     三天守靈的時間一晃即過,在杜若出殯的前一天,杜團練終於趕了回來。
 
     看著女兒的屍體,往日如同老虎一般凶猛的杜家大伯頓時蒼老了,挺直的腰板也佝僂了許多,古銅色的裡龐上也浮起了一層蒼白的灰色,平素很凶狠的那對眼睛更是沒了光彩。
 
     他揪住杜預和吳解,不厭其煩地問了一遍又一遍,問女兒究竟是怎麼死的。
 
     「大前天夜,鎮上的人不知道怎麼的都睡熟了,阿解從山採藥回來,看到阿若坐在鎮中的廣場上發呆。他走過去問個究竟,結果走到裡前卻發現她一動不動,伸手一摸,整個人都已經冷了……」
 
     「嗯,那天我白天跟她打架輸了,一氣之下就在山練了一整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鎮上靜得很奇怪,連狗叫聲都沒有。我看到阿若姐坐在那,就去問她怎麼還不回家,是不是在等我,要向我道歉……結果走到面前,卻看她臉色白得嚇人,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嚇了一跳,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冰冷冷的沒有半點熱氣。我急忙探她的鼻子,已經沒了呼吸……」
 
     「怎麼會這樣呢?這孩子究竟中了什麼邪呢?中邪就中邪吧,怎麼就把命給送掉了呢!」杜團練也知道女兒前段時間的情況不正常,卻沒料到竟然就這麼稀糊塗死了……
 
     無論是他還是杜預都沒有懷疑吳解,這反而讓吳解自己更加難受。
 
     可他還是要把這謊話編下去,畢竟他總不能跟別人說「杜若修仙失敗,被三山道人奪舍,我殺了三山道人,她的肉身也就死了」。
 
     這事情太過離奇,鬼才信啊!若非親眼所見,連吳解自己都不信!
 
     四月初四那天淩晨,杜若出殯。
 
     東楚國的風俗是過了午夜就出殯,太陽出山之前要下葬封土,這是因為他們相信死者的魂魄會跟著屍體一起行動,而魂魄怕陽光,所以要趕在日頭出來之前下葬完成。
 
     而且他們還習慣於在屍體下葬的時候盡量簡樸,棺材裡不放任何陪葬,陪葬的東西等死後第七天再重新埋在墓穴旁邊。從鬼神的角度,是讓新葬的死者安歇幾日;而從現實的角度,是希望盜墓賊不要去打擾死者的遺骸。
 
     吳解參與了出殯的儀式,還作為死者的弟弟一起幫忙抬棺。
 
     在新月之下,他和杜若的師弟們一起扛著那口杜團練原本給自己準備的上好棺材,在勉強打起精神的杜預帶領下,猶如一群幽靈似的默默前行,將杜若葬進鎮子南邊的宗墓。
 
     這個鎮子最有活力的少女,從此將永遠安息。
 
     出殯回來之後,杜家父子就開始整理女兒的遺物,吳解和林麓山也來幫忙。
 
     這兩年杜團練和杜預都跟杜若相處得不夠多,很多事情他們反而不如吳解和林麓山清楚,比方說……杜若床下那個箱子裡的木匣子。
 
     這個木匣子雖然形式簡樸卻厚重結實,匣子裡那塊鮮紅的古玉更是乾淨得猶如鮮血一般,讓人一看就心神搖動,顯然是罕見的上好寶玉。
 
     「阿若從哪找到這麼一塊玉的?」杜團練一愣,將紅玉交給兒子,「阿預啊,你在郡城的武學學過鑒寶,看看這玉究竟什麼名堂。」
 
     杜預接過紅玉,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眉頭皺得緊緊的,又翻來覆去地仔細看,滿臉不可思議。
 
     「究竟怎麼了?」
 
     「阿爹,這玉……只怕比幾間城那家藥鋪都貴!」
 
     「啥?!」杜團練嚇了一跳,「你說這一塊玉,竟然比幾間鋪子更貴?你沒看錯吧!」
 
     「不會錯!這玉論質地僅次於當初我在武學見過的一塊傳世寶玉,那塊玉是當年太祖立國的時候,西南蠻進貢的奇珍,據說一塊玉可以抵得一個小城。這塊玉比那塊玉小一點,質地也稍稍差一點,但換上幾個藥鋪應該沒問題。」
 
     杜團練驚得目瞪口呆,林麓山更是嚇得連手上拿著的東西都掉了。
 
     「這……這麼珍貴的寶貝,阿若是怎麼弄到的?」杜團練呆呆地問。
 
     一片沉默。
 
     過了一小會兒,杜預深深地歎了口氣:「看來,阿若就是因為這塊玉送了命……」
 
     這解釋合情合理,一塊價值驚人的寶玉,的確足以引來極其厲害的人物,害了杜若的性命。
 
     在杜家父子心中,杜若終究只是個身手不錯的小姑娘,遇到那種日走千家夜盜百戶的江洋大盜,送了性命也很合理。
 
     林麓山已經低聲啜泣起來,杜家父子也長籲短歎,那塊價值驚人的寶玉被他們當做石頭土塊扔在一邊,厭嫌得不願多看它一眼。
 
     只有吳解偷偷地注視著這塊古玉,正確地說,他是注視著正坐在古玉裡盤膝打坐的那個身影。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正是杜若本人!
 
     三山道人竟然不是完全說謊,杜若的魂魄竟然真的還在這塊養魂玉裡!
 
     他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笑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平靜下來。
 
     好在其餘三人都正在默默哀傷,並未注意到他的異常,否則他還真是不好解釋。
 
     過了半天,大家收拾心情,又重新開始整理杜若的遺物。只是誰都沒有再提到那塊珍貴的古玉,完全就當它是不存在一般。
 
     四月初八,杜若的遺物被葬在了她的墓穴旁邊,其中就有那塊價值連城的古玉。
 
     只是那塊古玉裡已經不再有盤膝坐著練功的杜若,只有一片空蕩蕩。
 
     而天書世界裡,多了一位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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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出門求仙
 
 
     「老四啊,你混得不錯嘛!」杜若大呼小叫著,顯得十分興奮,「我還以為只有我遇到了仙緣,想不到你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啊!」
 
     吳解摸摸鼻子,笑得很開心。
 
     在幫杜若整理遺物的時候,他按照茉莉的指導將血滴在養魂古玉上,便順利地和杜若聯繫上了。
 
     當杜若得知事情的經過,得知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很是震驚了一番,但也很快就釋然了。
 
     「啊,原來我這就死掉了啊……以後不能吃甜食了……上次吃到的桂花糕真甜真香啊……可惜啊……」她全部的感傷,就是這麼幾句話。
 
     杜若的豁達讓吳解原本精心組織的勸慰和道歉話語全都沒了用武之地,甚至連當年見識過無數妖孽的茉莉都對此感到驚訝而且佩服。
 
     「知道自己死了,腦子裡還只想到吃——她莫非是域外天魔餓鬼眾轉世嗎?」
 
     杜若當然不是什麼餓鬼轉世,其實她也是有些難過的。只不過人總是要朝前看,回顧往事?那是老人才做的事情。
 
     就算已經死了,杜三姐也是青春美麗活力十足的武鬥少女,她才沒興趣去感傷呢!
 
     懷念完了上次的桂花糕,杜若就開始展望未來,不過在那之前,她首先要弄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
 
     「老四啊,你說你殺了三山道人,這麼說你已經是神仙嘍?」
 
     「還沒,我現在勉強算是一個修真者吧,最低等級的那種。」
 
     「那麼,你有沒有辦法帶著我一起去修仙?」
 
     吳解愣住了,不明白杜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聽人說呢,人死了之後就要下地府,去輪回轉世,忘記一切前塵往事重新來過。」杜若搖搖頭,笑容有些憂傷,「但我不想忘記一切,而且——我也想成仙!」
 
     吳解能夠帶杜若走嗎?
 
     當然能,只要杜若進入天書世界就行。
 
     吳解可以將東西帶進帶出天書世界,不過有兩個限制。第一是要消耗本身的法力或者氣血,第二是目標必須被他控制,或者主動合作。
 
     杜若只是魂魄,幾乎沒有份量這個概念,只要她自己願意,吳解就能夠提供足夠的氣血將她帶進天書世界,一點問題都沒有。
 
     所以,才有了開頭發生的一幕。
 
     其實杜若也不是真的那麼開心,稍稍興奮之後,她就開始發愁了。
 
     「我現在不算完全死透了吧?那麼能不能讓我爹知道我的情況呢?」
 
     「如果那樣的話,該怎麼向他解釋?」吳解問。
 
     杜若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合適的說法。
 
     以杜團練的脾氣,要是知道女兒的魂魄跟著吳解的話,只怕會給他們舉行冥婚……那樣的話,實在太尷尬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吳解相處了!
 
     略過了這個尷尬的話題,她又發現了一件和自己切身關聯的大問題。
 
     「這連一間房子都沒有,我該住在哪呢?」她苦惱地問,「就算這挺暖和的,不用房子,至少也該有張床吧……」
 
     吳解聞言頓時有點尷尬,茉莉睡覺時都是變回兔子原型睡在人參樹下,而他則弄了一些乾草搭了個連狗窩都不如的草床,這樣的居住條件對於杜若來說,的確是有點太差。
 
     問題還不僅僅在於床,這片田地上靈氣充沛,但因為中間那棵人參樹的緣故,陽氣太盛,吳解是活人當然沒問題,杜若作為陰魂,生活在這其實並不合適。
 
     「這好辦。這天書世界本來就是一件寶物,只要消耗一些源力,就能產生各種妙用。從虛空中開辟一塊地方來,當然也沒問題。」當吳解苦惱之際,茉莉卻提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這天書世界自從再次連接人間之後就一直在積累源力,尤其是上次那個法陣破碎之後崩潰的域外神魔投影,更是被它幾乎完全吸收,轉化成了很多源力。以現在的源力儲備,開辟幾塊地方都綽綽有餘!」
 
     吳解這才想起來,茉莉除了是妖怪,是神君的弟子,是自己修煉的引路人之外,還是天書世界的器靈。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按照茉莉的指導,他閉上眼睛,凝神靜心,將自己的精神盡量放得平和,果然感覺到了天書世界裡隱約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貫穿天地,這股力量所在的位置,正是那棵大得不像話的人參樹。
 
     他把自己的意識慢慢放在人參樹上,便感覺到樹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自己,意識不斷向那東西靠近,最後仿佛聽到了猶如鎖機開啟的「嘎達」一聲,眼前頓時一亮,看到了一個半透明的模型。
 
     這模型是一塊浮在虛空雲海中的陸地,陸地上有一棵碩大的人參樹,樹下還有三個小小的身影,分別是吳解、茉莉和杜若。
 
     「真是太神奇了!」他暗暗讚了一句,繼續按照茉莉的介紹,用意識化作雙手,從雲海中抓住一片雲朵,湊到了陸地的旁邊,然後開始通過想象,來設計將要新造的陸地的模樣。
 
     首先,這塊地要適合杜若居住,要有足夠的陰氣。
 
     雲朵飛快地凝結,化為一片比之前那塊陸地小一些的黑色陸地,絲絲縷縷冒出淡淡的灰色陰氣。
 
     其次,要有一間不錯的屋子,最好跟杜若的房間一樣。
 
     黑色陸地的中央出現了一間屋子,跟杜若的閨房一模一樣。
 
     最後,還得有適合杜若修煉和練武的地方。
 
     那間屋子移開了一些,原先的位置出現了一口幽深的井,井沒有水,而是充滿了厚重的陰氣。而黑色陸地的另一邊則變成了一塊平整的練武場,練武場上各種器械各種靶子應有盡有。
 
     吳解暗暗點頭,這就散開了意識,只覺得耳邊一陣風聲呼呼作響,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剛才創造的景象已經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田地的旁邊。
 
     充滿陰氣的黑色陸地,杜若的閨房,滿溢著濃厚陰氣的井,完備的練武場,一切都跟他所設計的一模一樣。
 
     杜若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歡呼一聲,衝進了屬於自己的黑色陸地,先是張開雙臂一陣狂奔,然後湊到那口井旁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對陰魂來說無比舒爽的醇厚陰氣,再去自己閨房看了一眼,便心滿意足地跑到練武場去撒歡了。
 
     「看樣子她很滿意。」吳解笑著說,「看到她這麼高興,我心也痛快多了!」
 
     「是啊,一下子用掉了天書世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源力……」茉莉幽幽地嘟嚷,「師傅您這不是痛快,是豪爽啊!」
 
     「哦?我消耗的源力很多嗎?」
 
     「如果不是吞了那個仆街的天魔投影,大概要積累三十年才能攢出這麼多的源力。」茉莉輕描淡寫地說,「三十年而已,也不過就是可以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長大結婚生子再慢慢熬成爺爺罷了,沒什麼。」
 
     吳解頓感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書世界三十年的積累,被他就這麼一下子用光了,難怪茉莉會生氣。將心比心,要是跟自己做生意的合夥人把相當於平常三十年才能賺到的一筆巨款用於私事,自己就算剛剛海賺一筆,也忍不住要暴跳如雷的。
 
     所以他只好陪著笑臉,低聲下氣地問:「茉莉啊,既然咱們用了一筆,就不在乎再用一筆。你想要什麼東西?我來幫你造!」
 
     「我什麼都不要。」茉莉淡淡地說,「只要師傅你別再跟當年一樣,嘴上說『我去渡個劫,很快回來』,結果一去就是滄海桑田不知道多少萬年就行。」
 
     看著她那突然變得寂寥的神情,吳解歎了口氣,伸手摸摸她的頭。
 
     「我盡量吧……」
 
     他實在不敢保證。
 
     當年無上神君那麼大的本事,最終也落得身死道消,不知道經過多少年才得以轉世——這一點還要存疑,吳解一直很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神君轉世,畢竟人品上的差距實在有點太大。
 
     吳解自己不過是個連先天境界都沒達到的人間武者,就算有天書世界相助,也只是剛剛踏上道途的菜鳥一只,他實在沒把握拍著胸脯說出「我一定會成就無上道果,永生不朽」之類的話來。
 
     好在茉莉也能理解他的苦衷,很快就改了口,只要他日後修道有成之後也要經常回天書世界看看,不要總是一閉關就幾百年上千年——看得出來,她很怕寂寞。
 
     吳解自然滿口答應。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網上看過的一個諺語。
 
     兔子太寂寞的話,就會死掉。
 
     安頓好了杜若,處理完了天書世界裡的事,吳解發現自己似乎在家鄉也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要做了。
 
     父母的身體都頗為康健,家的生意目前勢頭正好,哥哥也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再加上那群神力幫幫眾的確吃苦耐勞肯做能做,看來似乎已經用不著他幫忙了。
 
     這樣又過了幾天,他終於再次向父母提出要出門求仙。
 
     父母並不反對吳解去求仙,他們也看出來了,吳解顯然不是世俗中人,或許他生來就是要修仙的。
 
     所以他們沒有勸說,只是又一次為他準備好了行李。
 
     依舊是一個藥箱,依舊是一套換洗的衣衫,依舊是一些常用的藥物,只是這次藥箱裡放著好幾錠雪白的紋銀。
 
     「兒,我知道你已經有本事了,可出門在外,本事再大也要小心啊!」臨行之時,吳大夫再三叮囑,眼中滿是不舍,「功夫能不用就不用,一個不會功夫的大夫,其實反而比會功夫的大夫更安全……」
 
     這邊父親在嘮嘮叨叨,那邊母親則只是無語垂淚,吳解心中也一片黯然,一句「我不走了」幾次要脫口而出,但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他要求去道,他想要成仙!
 
     「二老養育之恩天高海深,孩兒不孝,不能常在膝下為二老分憂,請二老贖罪!」吳解跪在父母裡前,咚咚咚三個響頭將堅硬的石板地上撞出了一片裂紋,然後站起來,連額上的灰塵都沒有擦,決然地轉身離去。
 
     他淚流滿面卻不敢回頭,怕只要一回頭,就再也不願走了。
 
     四月十五,五行屬火,大利東方,宜祭祀、祈福、出行。
 
     這一年,吳解十六歲。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1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2
第1章 長寧城


    東楚國有十六個郡,吳解的故鄉昭陽郡位於比較靠西的地方,而國都所在的白塗郡位於最東邊,緊靠著東海。國都長寧城本身就是東海之濱首屈一指的大港,有賴於海運的通暢,各地的奇珍異寶奇人異士都聚集在這,不時流傳出神奇的軼事。

    吳解在路上走了半個多月,直到五月頭上,才來到了長寧城。

    他穿著簡樸,滿身風塵,又提著藥箱,一看就知道是遊方郎中。這個身份倒也頗受歡迎,入城的時候還免了門稅,算是一個好兆頭。

    雖然這一路上已經見到了不少城池,雖然前世見過很多占地廣袤人口眾多的大城市,但吳解見到了長寧城之後,依然被它的雄偉所深深地感動了。

    這座城池如此的廣闊,從東門到西門有三十三,從南門到北門也有二十八;它的城牆超過十丈,比二十個吳解疊起來更高,幾處門樓堡壘更是達到了十四五丈,甚至已經超過了吳解穿越前見過的很多「小高層」。

    在這座城池裡,住著超過百萬人口,其中至少有十分之一是商人,還有雙倍於這個數目的人依靠和商人打交道為生,比方說保鏢、車馬、力夫等等。作為東楚國的國都,這座城裡駐紮著十萬禁軍,而且城中所有身家清白的東楚國民都要定期接受軍訓,必要時甚至可以全民皆兵。

    堂堂國都,又是天下聞名的港口,長寧城的奢富自然不在話下。光是在城門口排隊進城的時候,吳解就看到了很多穿著昂貴綢衣的人,又看到了不少牽著馬的。東楚國缺乏草場,養馬的成本很高,就算諸如驛站車馬行之類地方,養的也多半是馱馬之類,健馬就已經很少見了,可他在這看到的卻至少都是駿馬一級,甚至頗有幾匹夠資格叫名駒的!

    「記得曾經在書上看到過,說北宋汴梁城的人很富,富到看守城門的士兵都穿著綢鞋……」吳解進門之時很注意地看了看,倒是沒看到有士兵穿著綢鞋的,因為他們全都穿著完整的全套甲胄,看質地甚至比當初縣城裡幾位高級軍官才穿得起的那種更好!

    一整套甲胄由頭盔、半身鎧、臂鎧、護手、護腰、護腿、護膝、護脛、靴子組成,它們可以給穿著者提供全裡的防護,而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體力和金錢的消耗。體力暫且不論,金錢方裡,就算是最低級的全套甲胄也得上千兩銀子,稍稍高級一些的,價格就要翻倍都不止。

    在路過昭陽郡郡府的時候,吳解曾經在逛過武具鎧甲店,店堂裡擺著一套漂亮的鎧甲以招攬顧客,當時他好奇地問了價格,結果被夥計很藐視了一番。

    「這一套鎧甲,材料暫且不論,光是人工就需要上百位熟練的匠人忙活三個月才能做好。你一個遊方郎中,走南闖北下來還未必有一位匠人賺得多,問這個幹啥?」

    如果換成某些龍傲天係列故事的主角,這個時候應該甩手砸出一大筆錢來打臉,不過吳解很清楚自己的家底,摸摸鼻子就走了。

    開什麼玩笑啊!光是人工成本,這鎧甲就是天價了,他哪可能買得起!

    一位能夠製作鎧甲的匠人,每年大概能夠賺四十到五十兩銀子,上百位匠人忙活三個月,那就是至少上千兩銀子!他當初一棵三品人參也只賣了八百兩而已!

    當時茉莉和杜若都很憤憤然,茉莉認為應該發揚殺伐果斷的精神一把掐死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夥計,杜若則建議吳解夜過來偷了鎧甲扔進天書世界——吳解猜她可能是看著那套漂亮的鎧甲眼紅,畢竟練武場上的鎧甲和它比起來,賣相真的差了太多。

    吳解最終並未採納她們的意見,他覺得沒必要為了一點閒氣殺人或者偷竊,更何況那鎧甲對他其實也沒多大用處——自從點燃純陽真火之後,他就在反複用真火煆煉身體,現在肉身的防禦力只怕比這鎧甲更強,穿著它不但不能發揮作用,反而會影響行動的靈活性。

    話雖這麼說,可當他看到長寧城的城門衛兵們都穿著全套甲胄的時候,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花這麼多錢把衛兵都裝備得這麼誇張,有必要嗎?還不如少收點稅,讓老百姓日子過得更好一點呢……」

    一路碎碎念著,吳解走進了長寧城。

    進入了長寧城之後,倒是沒見到什麼特別讓他驚豔的事物。或許對杜若來說,那些擺滿了琳琅滿目商品的店鋪很稀罕,那些動輒四五層高的屋宇很壯觀,那些足以讓十幾個人並排行走的道路很寬闊。但在吳解看來,也就如此而已。

    他可是從繁榮的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穿越之前也算是個中產階級,能夠有錢去全國各地尋醫訪藥,甚至於出國求醫的那種。長寧城的繁榮,比起那些現代化的大都市,倒也算不了什麼。

    「原來也不過如此……」一開始還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的吳解很快就失去了看熱鬧的興趣,按照路上聽來的說法,前往城西的民宅區尋找客棧。

    長寧城的布局是這樣的:皇宮在北邊,宮城外側是禁軍的軍營和朝廷的各種衙門。平民住在城西,百官和富貴人家住在城東,靠近港口的地方。

    這座城有四條河,有的純係天然,有的出於人工,它們既給城中居民帶來了充足的水源,也是交通的樞紐。尤其是橫貫城池的衛河,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的船只來來往往,從港口將貨物運到位於城中各地的集市。

    相對於車運,水運無疑更加的廉價和高效,除非是一些高價的或者怕水的商品,否則長寧城的商人們都寧可使用水運,以節約成本。

    吳解落腳的「太平客棧」就位於衛河的河邊,從客房的窗戶裡看去,總是能夠看到貨船在不遠處駛過,倒也是頗有意思的風景。

    太平客棧是長寧城裡著名的大商家,有不少分號,吳解所住的就是分號之一。他的這間客房很小,估計不超過八個平方。裡面的東西也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張靠著牆壁的桌子、一個釘在牆上的櫃子,連椅子凳子都沒有。想要坐下休息的話,只有坐在床上。

    就這麼一間小屋,租金赫然高達一錢銀子一天,還不包夥食,當真貴得一塌糊塗!

    吳解在床上坐下,翻了翻藥箱,只找到了大概十兩散碎銀子。

    他實在不是個擅長理財的人,這一路雖然賺得不少,可賺得多花得更多。關鍵是他不怎麼存得住錢,只要手頭寬裕了,同情心就會泛濫。每次賺到錢之後都忍不住去給窮人義診,義診自然是不收錢的,往往還會倒貼不少藥錢。所以到了現在,出門時候帶的百兩紋銀,已經只剩了這麼一丁點。

    「這樣下去可不行!」他將那幾塊小小的銀子掂了掂,揣進錢袋收好,便尋思著該怎麼賺錢。

    且不說尋仙本來就要花錢,再不想辦法賺錢的話,他很快就要露宿街頭了!

    「剛才我在路上看到,這也有桂花糕賣啊!」杜若很興奮地說,「去嚐個鮮吧!」

    通過這段時間不斷吸取陰氣修煉,杜若已經成功地凝聚了魂魄,修煉到可以接觸實物的地步了。而對她來說,這就意味著她可以吃東西了——或許這才是她最最急切的事情。

    但吳解卻只是搖頭,桂花糕本來就是高價的點心,這長寧城裡的東西又特別貴,不好好管住嘴巴的話,沒兩天他們就得喝西北風了。

    「那麼還是去做兩樁沒本錢的買賣吧。」茉莉建議說,「我看這城富戶很多,隨便找兩戶撈一筆,就足夠大吃大喝很久了。」

    她說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把作奸犯科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長寧城臥虎藏龍,咱們還是老實點好。」吳解駁回了茉莉的建議。

    「那就到附近的城去撈一筆再回來。」茉莉當真是從善如流,立刻就改變了計劃,「只要走得遠一些,就不用怕遇到高手了吧。」

    吳解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

    要糾正茉莉的道德觀,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他懶得跟茉莉討論該不該去打劫以及該怎麼打劫的問題,眼珠一轉,就想到了更重要的話題。

    「茉莉啊,你說很多仙家宗門都會在國都之類的大城市招收弟子。現在我們已經到了,不如去尋訪仙緣吧。」

    「可是……那樣的話怎麼賺錢呢?」茉莉還是念念不忘打劫的計劃,「我覺得應該先賺一筆,手上有錢心才踏實嘛!」

    「賺錢的事情不著急,我手頭上的餘錢還能撐幾天。咱們還是先去尋仙吧!」吳解以毫無爭議的態度結束了這場討論。

    好好休息一夜之後,第二天早飯時候,他就找客棧的夥計打聽城有沒有仙人的蹤跡。

    「這您可問對了!」收了他十文大錢之後,夥計笑嘻嘻地說,「這長寧城裡的消息,我們是最清楚的!」

    「咱們這長寧城啊,身為大楚國的國都,端的是臥虎藏龍,無論是武道宗師還是仙門高人都有。」

    「比方說城東的虎翼侯章渝章老爺子,那就是成名上百年的武道大宗師,威震東南。江湖人稱『天劍歌』。他武藝高強,二十五歲就打遍長寧無敵手,三十三歲那年乘著小舟出海,在暴風雨中勘破了多少高手畢生都沒能突破的極限,踏入先天武道的境界……現在一百多年過了,誰都不知道他究竟已經達到了什麼境界!」

    「我看客官你也不像是個練武的,那麼就要考慮修道的問題。城外萬壽山長春觀的觀主長春真人是赫赫有名的得道高人。年紀比虎翼侯還要大一些,卻一頭黑髮、容貌和年輕人沒什麼分別。每年都有很多人去長春觀求仙問道,其中也有不少學而有成的,比方說這城的黃芽觀,觀主孫黃芽孫道長就是長春真人的弟子,今年快六十歲了,看起來跟三四十歲似的。」

    「除了這兩位白道中人之外,喜歡做水上生意的飛鯊幫項雲天項幫主也是絕世高人,曾經一人一劍斬了一條在海上為禍的蛟龍,那蛟龍足有三十多丈長,出動了一艘大船才把它拖回來進獻給陛下。項幫主也因此得了『吞蛟鯊』的美名。」

    「如果你喜歡學習雜學,渾天監的寧風寧大人學識淵博,天文地理無所不通,更善於占卜推算和機關陣法之學。能夠算清世人的吉凶禍福,又會製造飛天木鳶,還曾設下八卦迷陣……最難得是他本人還是修煉有成的高人,據說曾經求學於長春真人門下。」

    「除了這幾位之外,咱們城或許還有其他的高人,不過那就不是我這個小夥計能知道的了。總之客官您想要求仙的話,我覺得還是設法拜這幾位為師,略微有點希望。」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2-6 21:4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7-11 20:02
第2章 尋仙緣
 
 
     夥計說完就走了,吳解坐在客棧樓下的店堂裡,沉思不語。
 
     這幾位高人名聲在外,應該都是有真材實料的。和他路上見過的那些騙子截然不同。
 
     從安豐縣到長寧城的這段路上,吳解前後遇到了好幾個據說是有道高人所辦的仙門組織,他也曾經很熱心地去求學。只可惜這些所謂的仙門全都是假貨,那些個所謂的高人全都是江湖騙子,沒一個有真本事!
 
     這些騙子們的下場可想而知,一路走來,他前後送了十幾個騙子進大牢,還有一些窮凶極惡想要殺人滅口的,則被他跟杜若給反殺了。
 
     被他打死的還好,被杜若打死的人下場實在有點慘——可能是聽了吳解偶然說起的吸血鬼故事,又或者陰魂本身就有吸人陽氣的本能,杜若習慣於一口咬住敵人的脖子,將對方的陽氣連同鮮血一起吸走,被她殺死的人往往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誇張一點的直接成了皮包骨頭,讓人看了就要做惡夢。
 
     在這些行俠仗義的過程中,吳解也做了一些劫富濟貧的事情,將那些騙子們積攢的不義之財分發給窮人,自己只留下一點點,而這一點點往往又在不久之後的義診裡用掉了……
 
     堂堂一位後天巔峰的大高手,身邊還帶著一個本事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女鬼幫手。如此強力的組合,居然混到可能有露宿街頭的風險,當真是可憐可歎。
 
     由此可見,在這個世上,正派人的確不怎麼吃得開啊!
 
     吳解只是略微感歎了一下,就將思緒拉回求仙的問題上。他將夥計說的這幾位高人在心中比來比去,始終沒辦法決定應該去找誰求教。
 
     他相信以自己的功夫和人品,無論哪一位高人都不會介意收下這麼一個弟子。問題在於他的目標是修煉成仙,這幾位高人厲害固然厲害,但距離「成仙」這個目標,似乎卻還是頗有一點距離……
 
     「那幾個武道高手就算了,以武入道的人多半是野路子。」作為修仙專家的茉莉分析道,「如果師傅你願意的話,只要稍稍閉個關,你也能以武入道。可這條路很難走,能夠以此有大成就的百不存一,既然你想要修煉成仙,那至少應該找希望大一點的路子。」
 
     吳解點點頭,在心中的名單上劃掉了那幾位武道高手的名字。
 
     「要說境界最高的,應該就是那個長春真人了。他的徒弟們成就也很高,看得出來是個會教徒弟的,不如就去找他吧。」杜若建議說。
 
     吳解也是這麼想的,既然不考慮那些武道宗師,那麼剩下的眾人之中,顯然是長春真人最靠譜。
 
     於是他整理了一下行頭,就出城往萬壽山去了。
 
     以他的腳程,不過半個時辰就趕到了萬壽山,只見整座大山上金碧輝煌,道觀樓閣一座接著一座,從一個個香爐裡升起的煙在山上匯成了一片青灰色的雲彩,就算離得很遠,都能依稀聞到檀木燃燒時候特有的香味。
 
     一條大道直通山腳,路上車馬如流,山腳的大山門那人流如潮,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尋仙求道,看得吳解暗暗愣神。
 
     和他有類似想法的人,似乎真的很多。
 
     他既然是來拜師求道,自然不會做出私下闖山這麼無禮的事情,當即依照禮節來到山門之處,向知客道人詢問是否可以拜見長春真人。
 
     那位知客道人約摸四十來歲,生得慈眉善目,但眼中卻隱約有精光閃爍,動作也十分靈活,顯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道士。他聽說吳解想要拜見長春真人,眉頭一挑,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吳解一番,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隨後,他就將接待客人的工作交給別人,領著吳解去了旁邊的靜室休息。
 
     二人坐定之後,自然有道童過來奉茶。但茶水剛一倒好,知客道人就讓道童離開,顯然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並不適合被很多人知道。
 
     「貧道法號長山,忝居萬壽觀知客。二十年前邀天之幸得以拜入仙師門下,只是資質粗劣,雖然修行從未懈怠,可進境始終太慢,一轉眼二十年歲月,卻還是在入道之門外裡徘徊……今日見吳小友年紀輕輕就已經摸到了入道之門的門檻,實在是感慨萬分……請吳小友恕貧道失禮!」
 
     吳解連連搖頭,覺得這位道長實在是太客氣了。又覺得有點奇怪,這位道長好歹也是修道中人,不至於看到自己就這麼感慨吧……
 
     「以這位小兄弟的本事,原本倒也夠資格向真人求教。不過你來得不巧,真人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時候夜觀星象有所感悟,閉關以求突破現有的境界,在長生之路上更進一步。到現在已經閉關一個多月了,還沒有半點出關的意思。」長山道人感慨了一番,卻說出了出乎吳解意料之外的話來。
 
     吳解聞言一愣,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三月底四月初?那不就是他破壞三山道人的陣法,滅了妖道殘魂,擊潰域外天魔投影的時候嗎?難道說長春真人遠在千里之外,就能夠感應到區區一個小鎮發生的事情?又或者說域外天魔在人間投影,令這位修道高人有所感悟?
 
     但不管怎麼說,拜師一事暫時是沒指望了。
 
     不過他並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便說就算暫時不能拜長春真人為師,也想要留在這修道。
 
     可長山道人聞言,頓時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死活都不答應。
 
     「吳小友勿要讓我們為難。你已經是半隻腳踏進入道境界的巔峰武者,整個東楚國有你這本事的人,兩隻手就能數完。我們萬壽觀雖然弟子眾多,可真人教徒很嚴,但凡有所成就的,全都被趕出去自行體悟,有所體悟才能回來繼續學習……不瞞你說,目前整個萬壽觀,除了正在閉關的真人之外,連一個和你境界仿佛的人都沒有。」
 
     吳解看著長山道人為難的臉色,不禁有些疑惑。
 
     萬壽觀裡暫時沒有跟自己境界差不多的人,關自己求道什麼事?所謂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又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就算那些道士們境界不如自己,也未必不能對自己有所指點啊!
 
     「嗨!師傅你這正派人想法就是單純!」他還在疑惑,茉莉已經笑了起來,「他這是在擔心你啊!」
 
     「擔心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整個萬壽觀裡連一個境界和你差不多的人都沒有,那就表示真打起來的話他們很可能不是你的對手。萬一你包藏禍心,趁著長春真人閉關的機會搗亂,他們豈不是要欲哭無淚了?」
 
     「我是那種人嗎!」
 
     「要我是他,我也不敢冒這個風險啊……」
 
     吳解頓時語塞,看著長山道人那苦惱的臉色,大感尷尬,連茶都懶得喝了,直接起身告辭,鬱悶地離開了萬壽觀。
 
     來的時候他興致勃勃,走的時候卻垂頭喪氣,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回到長寧城的時候時間尚早,他百無聊賴地漫步在長寧城的街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港口那。
 
     長寧港是東南第一大港,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船只來往。在港口經常能看到送別或者迎接的人群,只是送別的人群多半滿懷希望,而迎接的人群大多惴惴不安,兩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海運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縱然跑一趟往往就能有幾倍的利潤,可巨大的利潤伴隨著的就是巨大的風險,每年都有許多的船只消失在茫茫大海上,有許多追求財富的人葬身海底,其中不乏經驗老到的船長水手,或者是身家殷實的富商。
 
     吳解站在高處,看著碼頭上演的一幕幕悲歡離合,想起自己這番求仙的挫折,忍不住長歎一聲。
 
     果然正如古人所說,時間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正在感慨之際,他突然注意到港口邊上有一個獨立的小島,這座小島跟陸地間隔著十來丈寬的海水,上裡建了一座石橋,而小島上還有一間三層的閣樓,建得頗為華麗。
 
     如果只是這樣到也罷了,但那座閣樓通體雪白,石橋也是用白色的石頭砌成,甚至連那座小島的地裡都被白色的石頭鋪滿,遠遠看去,整個小島連同上裡的閣樓和那座石橋,宛如用白玉雕成一般精美,令人讚歎不已!
 
     吳解還注意到,時不時有穿著華麗的人從橋上走過,進出這間閣樓,這些人往往前呼後擁,看起來非富即貴,只是進去的人多半臉上有好奇或者期待之色,出來的卻常常帶著歡喜或者肉疼的神情,也不知道那閣樓裡究竟是什麼生意的。
 
     於是他隨便找了個路人打聽,得知那閣樓名為「白玉樓」,是東楚國乃至整個東南諸國裡最大的一家珍寶店。
 
     大概六百年前,那時候東楚國還沒建立,東南諸國多半在大齊治下。有一位富豪夜做夢夢到天上有白玉樓台,精致華美,超乎想象。他就下定決心也要在人間建立白玉樓,花了二十年歲月,最終在他兒子手上才將這座白玉樓建成。
 
     這座樓台通體雪白,無論木頭還是石頭都是純白一色,找不到半點瑕疵,當真美不勝收,時稱東南第一樓。富豪的兒子並不像自己父親一樣對於天上的白玉樓台有什麼向往,反而很熱衷於賺錢,發現這座樓台出乎意料之外的有名,就將其改造為店裡,做起了珍寶生意。
 
     後來大齊接連出了幾個昏君,橫征暴斂,百姓苦不堪言。各路英雄紛紛起來造反,東楚國開國太祖熊達英明神武,裂土為王建立了新的國家,因為建國過程中得到了白玉樓主人的大力支持,所以稱王之後積極回報,先是冊封其為開國侯,又將其女選為貴妃,還給白玉樓頒下了許多賞賜和特權。
 
     「從那時起,白玉樓就飛黃騰達,成了東南第一名店,一直到現在,已經快三百年了。」那位被吳解拉住請教的小販大叔看著那座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雪白樓台,眼中滿是憧憬,「只要是我們長寧城的商人,誰沒有做過成為新一代『白玉樓主人』的夢想呢!」
 
     告別了這位健談的小販大叔,吳解看著遠方靜靜立在海島中的白玉樓,沉思許久,不禁笑了起來。
 
     「茉莉啊,你不是說要設法賺錢的嗎?不如我們去白玉樓賣點東西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5-3-17 20: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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