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2328、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方圓在晚上10點多回到了家。雖然周玉潔在送方圓回家的路上有些不情不願，但方圓還是硬起心腸：拒絕周玉潔，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敏感時期，如果再真與周玉潔之間發生一些逾越倫理的事情，恐怕自己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更何況，今天晚上的事情透著蹊蹺，誰跟蹤了自己和周玉潔，還是誰偶爾遇到？他提前給付了款，還不露面，這裡面包含的資訊實在是太多！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政治。
　　
　　孔雙華接過方圓的手包，把西裝給脫下來掛在衣架上。看得出來，孔雙華的情緒也不太好，但還保持著基本的理智。方圓注意到了，連忙問：「雙華，還沒有休息啊！是不是工作很累？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孔雙華說：「工作累不怕，就怕心累。老公，我們坐下聊聊，好嗎？」方圓說：「好。」孔雙華說：「去你書房吧！」
　　
　　很顯然，孔雙華不希望夫妻間的談話，讓媽媽孔淑芳也知道。
　　
　　書房裡，孔雙華給方圓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床邊。方圓說：「有什麼事情，說吧。」孔雙華說：「老公，你跟我說實話，你與周鵬有周市長的女兒之間，是什麼關係？」
　　
　　方圓說：「是清清白白的關係。」孔雙華沒有再問，默默地把手機遞給方圓。方圓接過來，上面顯示著一條短信：「方太太：你最親愛的老公方圓，現在正在海鮮餃子城與周鵬有的女兒在一起吃飯，你不過去看看嗎？」
　　
　　好狠的人哪！方圓此刻再體味周玉潔說的話，才深刻地感受到社會之複雜。
　　
　　方圓說：「雙華，我和周玉潔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或許周玉潔有一點點喜歡我，但我已經明確地告訴她，我有妻子，我有家庭，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孔雙華說：「聽說，周市長晉升常委，與你也有關係？」方圓說：「是。或多或少有一些關係。」孔雙華說：「如果你與周玉潔之間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幫周市長？你知道的，你幫了周市長，就相當於得罪了宋市長、鄧市長等一大批人。老公，你說的話，我不能完全相信。」
　　
　　方圓最恨別人不信任他。但是此時，方圓的心情卻是如此平靜：「雙華，今天晚上，我陪周市長一起，帶著周玉潔去了市人民醫院，做的就是處女檢查。最近出現了很多這樣的流言，說我與周玉潔搞在一起。有的人還寫成了網路小說，來散佈流言，擴大影響。我知道，用嘴是解釋不清的。事實勝於雄辯！現在，周市長帶著身體檢查報告單，正在向王書記彙報。周市長可能還要連夜去省城，向省領導彙報。周市長還沒有吃飯，而讓我和周玉潔先自己吃飯。所以，今天晚上，我會和周玉潔在一起。很樸素的，簡單吃了頓餃子。」
　　
　　孔雙華說：「那篇小說我看了。也是一個有心人發短信提醒我的。我看了之後，真地很傷心。」方圓輕輕地摟住了孔雙華：「相信我，我和周玉潔之間是清清白白的關係。如果我和周玉潔之間有超越普通男女朋友的關係，我會如實跟你說的，就像宋思思一樣。我不想欺騙你，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非常非常愛你，越來越愛。如果我與周玉潔之間有特別的關係，我難道會不向你說嗎？」
　　
　　孔雙華緊緊地摟住方圓：「老公，我真地怕失去你。失去了你，我的精神支柱就會崩潰，我都沒有再生活下去的勇氣！表面看起來我很堅強，其實我的心也很脆弱。雖然你整天忙工作、忙應酬，在我身邊的時間並不多，但是我只要知道你人還在，心還在，我就能開心生活，開心工作。老公，我真地希望你不要在外面再有其他女人了。已經有的，我也可以默許她們存在，只要她們不妄想著把我踢走就成。女人多了，女人之間也會勾心鬥角，那個時候，帶給你的，不是幸福，而是無窮無盡的麻煩。」方圓說：「是的，我完全同意你的話。」孔雙華說：「媽就要離開東州了。方圓，媽走的那一天，我們一起送送媽吧。」方圓說：「好。」孔雙華說：「今天晚上，我也想睡在書房。」方圓說：「好。不過，我還要給王楚尹大哥打個電話。」孔雙華說：「好，我陪媽說一會兒話。」
　　
　　孔雙華的心鎖打開了，方圓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方圓輕輕地吻了吻孔雙華的額頭，凝視著她的眼睛：「雙華，你對我的包容，你對我的愛，我心裡很感激！我會節制自己的。這個世界的誘惑太多，對權力、對金錢、對女色這些誘惑作鬥爭的過程，就是我一步一步成長的過程。我相信，用不了太久，我就會像柳下惠一樣，坐懷不亂的。」孔雙華點點頭，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方圓給王楚尹打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大哥你好。」王楚尹說：「兄弟，最近幾天你是不是有麻煩了？」方圓說：「主要的麻煩已經解決了。」王楚尹說：「我知道兄弟了不起。」方圓說：「大哥那邊情況怎麼樣？」王楚尹說：「很好，正在收網。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在廉松踏出國境線之前，將其逮捕歸案！」
　　
　　啊？方圓驚奇地問：「大哥你現在在哪裡？」王楚尹說：「我在西雙版納的熱帶叢林裡。」方圓說：「廉松要準備從那裡逃出國境嗎？」王楚尹說：「是啊！這個傢伙很狡猾的，他沒有走國際空路，沒有走海路，而是跑到贛省，坐飛機到了雲南。在雲南，廉松來到西雙版納，想通過湄公河也就是咱國內的瀾滄江，偷渡到老撾、緬甸或泰國。這條曲線救國的路子，很多人都想不到的。但可惜他遇到了我，一個真正幹刑警出身的老刑警！」方圓說：「抓回廉松，大哥就大功一件，就算是想不升官，都難了。」王楚尹說：「那也要謝謝兄弟你給老哥提供這樣的機會啊！」方圓說：「大哥自信是好事，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萬一被廉松來個金蟬脫殼，那可就前功盡棄了。」王楚尹說：「不錯，我確實預估到了他有可能找一個替身的問題。到時候，我分兵兩路，確保萬無一失！這一次追捕的過程，我全程錄影，要抓得有實據，更要讓領導們知道，我的這些兄弟們為了抓捕廉松，也是歷盡千辛萬苦！」
　　
　　全程錄影？王楚尹竟然有心情全程錄影？這王大哥是怎麼想的？
　　
　　方圓說：「好。那我祝大哥馬到成功！」王楚尹說：「廉松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方圓本想跟王楚尹說一說這篇小說的事情，但為了不讓王楚尹分神分心，方圓忍住了沒有說。早一點晚一天，並不要緊。把廉松抓回來，上面就有了提拔王楚尹的理由！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晚，方圓摟著妻子孔雙華安然入睡。清晨的時候，方圓輕輕地喚醒了孔雙華，在摸摸捏捏中撩起了孔雙華的情緒，與孔雙華在被窩裡開開心心地完成了一次雙人之旅。這一晚，周玉潔睡在自己的閨房，徹夜無眠，內心對方圓的那種複雜情緒讓周玉潔有了逆反的情緒：方圓越拒絕，越激發了周玉潔征服方圓的願望。這一晚，周鵬有一夜未眠，雖然坐在轎車裡可以打個盹，但是如何面對田國華，是否有可能見到省委趙書記，又怎麼能讓周鵬有睡得著？這一晚，王國棟久久難眠，甚至於服下了兩片安眠藥依然精神亢奮：對手急了，才會出下策，現在如何把優勢轉化為最後的勝利？這一晚，王楚尹和他的部下們沒有睡。在瀾滄江畔一個運輸物資的貨運碼頭，在一艘貨船即將啟航之即，廉松和他的戰友們沖上了貨船。廉松大喊：「員警！全部蹲下，都不許動！」
　　
　　船上的人都蹲下了。廉松舉著槍，來到了一個同樣蹲著的胖子面前，用槍指著他的腦門：「廉松，你跑不了了。」
　　
　　蹲著的人緩緩地站了起來，摘下了斗笠：「王楚尹，你我無仇無怨，你今天放了我，我可以給你100萬！」王楚尹笑了：「廉松，想100萬收買我們這些人嗎？」廉松說：「不，是100萬美元！」王楚尹說：「震漢，他說給咱100萬美元！」李震漢說：「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喪家之犬，他到哪裡能找到100萬美元？他騙我們的吧？」廉松說：「如果你們放我走，我立刻付給你們100萬美元。」王楚尹說：「先把錢拿出來再說。」廉松從身上摸了好半天，摸出了一張銀行卡：「王局長，這是我在瑞士銀行存的100萬美元，請您笑納。只要你放了我，我立刻把密碼告訴你。」王楚尹哈哈大笑：「震漢，上手銬，對廉松搜身，對廉松所攜帶的全部東西，全部搜查！」
　　
　　廉松絕望地大喊：「不！」
　　
　　但再大聲的嘶喊也沒有用。十幾個員警，很快就搜到了銀行卡121張，搜到了隨身攜帶的人民幣50余萬元。或許，這是廉松在雲南才剛剛取出的錢吧。這些錢，在東南亞國家一樣地好用，緬甸、老撾、泰國、越南，都在一定程度上流通人民幣。
　　
　　王楚尹說：「廉松，這是你經濟犯罪的一部分證據！我相信，除了經濟方面的犯罪，梅寒香被殺案也很快會水落石出。」聽完王楚尹的話，廉松一下子癱在了船上。在這個碼頭向南50米的地方，正是中國和緬甸的國境分界線！
　　

2329、好事來了門板都擋不住
　　
　　天亮了。周鵬有賣女兒獲晉升市委常委的消息還在發酵，傳播的面似乎在擴大，但實際上已經在最核心的範圍內消了毒。關鍵時刻，周鵬有讓女兒去做了體檢證明，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政治場上，誰能不面對謊言和流言？只要證明是假的，上級領導知道是被別人中傷的，這就足夠了。所以，表面看起來，讀過這篇發表在天涯社區的影射小說的人越來越多，但在政治圈裡，這篇造謠的小說威力已經是強弩之末。
　　
　　但現在，另一枚炮彈在東州和清江省政壇轟然爆炸：原東州市副市長廉松在雲南西雙版納的瀾滄江邊，被東州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王楚尹率東州的公安幹警，在國境線內50米，抓捕歸案。現在，王楚尹正帶著廉松，乘坐昆明飛往杭江的飛機，要親手將廉松交給省紀委。
　　
　　這個爆炸性的新聞迅速在東州政壇傳播開，立刻將周鵬有事件迅速地掩蓋。應該說，能夠在國境線內抓捕了廉松，比在國境外抓捕，更能降低政治上的被動。一個竇黨濟事件，已經讓清江省委省政府、東州市委市政府承擔了巨大的壓力，有來自中央的，當然最重要的壓力是來自網路，來自人民群眾。線民的力量是巨大的，那種鋪天蓋地的批評，是黨委和政府必須嚴肅面對的現實課題。
　　
　　而這一次，網路裡雖然也有批評廉松這個大貪腐的聲音，但更多地是對王楚尹、對東州公安的讚美之聲。這反倒使廉松事件反而成了黨委、政府堅決反貪腐的正面宣傳，成了對東州公安刑偵能力的一次大檢閱。廉松的事件，給清江省委、東州市委帶來的壓力，比當初竇黨濟事件所帶來的壓力，小了許多。畢竟竇黨濟至今沒有被抓回，竇黨濟隱藏在世界哪一個角落，除了竇黨濟和他的親戚，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而廉松畢竟是被抓回來了。
　　
　　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毛治亭；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書記錢鋒；省長助理、省公安廳廳長胡來安［熱心讀者］；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親自到杭江機場迎接以王楚尹為首的東州市公安幹警。毛治亭緊緊地握著王楚尹的手，說：「楚尹同志，你辛苦了。」王楚尹敬了一個警禮：「謝謝毛書記的信任！能在關鍵的時候做一點有用的事，東州公安沒有辜負上級的期待！」毛治亭點點頭。
　　
　　錢鋒與王楚尹握手：「楚尹同志，在抓捕廉松這項工作上，你做得很好！」王楚尹再敬一個標準的警禮，乾淨俐落：「錢書記，謝謝您的表揚，我和其他同志一定加倍努力！」錢鋒說：「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
　　
　　公安廳長胡來安握住王楚尹的手：「楚尹局長，你這一次很好地展現出清江公安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作風，代表了清江公安的形象。我代表廳黨委，謝謝你和同志們！」
　　
　　短短的話，透出了胡來安這幾天來面臨的壓力。現在，廉松被抓捕歸案了，胡來安的壓力頓時就減輕了許多。感謝王楚尹的同時，相信也對王楚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後一個與王楚尹握手的，是匆匆從東州趕到省城的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王國棟握了握王楚尹的手，看到王楚尹風塵僕僕的滄桑疲憊神色，王國棟鄭重地搖了搖王楚尹的手：「我能想像到你和同志們的辛苦。工作完成得很好！」一個問候的眼神讓王楚尹心花怒放。機場短暫的會面，自己在清江省政法系統算是名聲大振，以後哪個地市，不一定是東州，如果有了正職公安局長的空缺時，自己一定會進入錢鋒書記、胡來安廳長的視線！王楚尹早就理清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廉松與周鵬有競爭常委副市長，自己的兄弟方圓幫了周鵬有，結果抓的正是廉松殺害情婦的問題，現在又包含著經濟的問題。方圓讓自己調查這個廉松情人梅寒香失蹤的問題，才引出了今天的一切。我的好兄弟啊，你下的這一招棋，可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楚尹又向毛治亭、錢鋒、胡來安、王國棟等領導介紹了李震漢等一行人。自己的這些弟兄，也在這麼多高級領導面前露了臉，可謂皆大歡喜！至於後面是否會被記功，王楚尹相信，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廳會考慮的。
　　
　　簡短的歡迎儀式之後，廉松被移交省紀委工作人員帶走。毛治亭說：「楚尹同志，現在請到省紀委，你向我們介紹一下抓捕廉松的過程，以及相關的案情。」王楚尹立正敬禮：「是，首長！」
　　
　　清江省委大樓紀委中心會議室。王楚尹請省紀委的同志找來資料線，將隨身攜帶的攝像機與筆記型電腦連接，將筆記型電腦與紀委中心會議室裡的液晶投影儀連接。王楚尹說：「為了能夠清晰地呈現這一次抓捕的過程，我們東州公安局安排了一位愛好攝像的同志，全程進行錄影。這是沒有剪輯的攝像，我會根據攝像的有關情節向各位領導彙報！這些錄影，既記錄了我們這幾天緊張的工作和生活，同時也是重要的物證。」
　　
　　錄影打開了，清晰的影像展現在投影螢幕上。王楚尹看著螢幕上的畫面，平靜地說：「這是接到了省紀委毛書記和市委王書記的指示之後，東州公安局在開會部署工作的場景。」畫面上，公安局長雷恒亮也露了臉，傳達了市委的指示精神，以及市委書記王國棟、市長宋雲生的要求。王楚尹在畫面上當場表態：他要親自帶領刑偵大隊的幹警，親自抓捕廉松。畫面上，王楚尹說：「如果這一次抓捕廉松不能成功，導致廉松像竇黨濟一樣逃出國外，我這個常務副局長不幹了，我引咎辭職！」話語鏗鏘有力，態度堅決果斷。胡來安率先鼓掌，大家都鼓起掌來。
　　
　　第二個片段開始了。王楚尹介紹說：「這是我召集刑偵大隊的同志們開了一個部署會。」在錄影的畫面上，王楚尹分析了廉松可能逃跑的路線，將刑偵大隊的同志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追海路，一部分追空路，一部分追陸路。王楚尹分析，由於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廳已經控制了海路、空路，因此東州公安的大部隊，應該集中在陸路。根據當前的情況分析，廉松最容易選擇兩條路來逃命，第一條是向西，到新疆，進入阿富汗和中亞其他國家；第二條是向西南，到雲南，進入東南亞國家。然後再從這些國家，轉到他想去的國家。王楚尹在畫面中分析，廉松去雲南的可能性最大，因為東南亞國家在民間流通人民幣，並且，東南亞國家許多老百姓身上都有華裔血統，都會說中國話。因此，王楚尹說，他要親自帶隊，從陸路追擊到雲南。
　　
　　錢鋒、胡來安連連點頭。對於王楚尹清晰的工作思路，兩位政法系統的高級領導，內心是認可的。這一切都進入了王楚尹的眼簾，讓王楚尹內心竊喜不已。王楚尹當然不能說早就盯梢了廉松，更不能說從東州到麗水到贛省到昆明到西雙版納，這一路廉松都沒有離開過王楚尹心腹的眼線。如果這個透露出半點，那戲就沒有辦法演下去了。
　　
　　第三個片段開始了。這個片段說刑偵大隊接到了線報，一輛沒有牌照的奧迪A6黑色轎車，一路走縣道，向麗水方向進發。王楚尹指揮大家，一路追擊。這個畫面不是很長。王楚尹沒有說話。
　　
　　第四個畫面，是東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一行人，在一個會議室裡開會。王楚尹介紹說：「這是在贛省。在這裡，線索暫時中斷。」在會議的現場，幾個幹警先後發言，談的看法也有一定道理。王楚尹最後講話，他指出雖然暫時失去的線索，但是大方向不能亂。到了贛省，脫離了清江公安的管制範圍。天下公安是一家。雖然我們可以向贛省同行求助，但是由於廉松案件還具有一定的保密性，案情也不是很清楚，因此不宜張揚。
　　
　　紀委書記毛治亭連連點頭，對於王楚尹講政治、顧大局，很有政治敏銳性，深表讚賞。王楚尹分析說：「從目前的情況分析，第一，廉松可能繼續走陸路，坐車向西南方向跑。但是他面臨著兩大壓力，使他很可能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第一，西南多山，他路不熟；第二，他現在迫切想趕到國外，不想在國內多呆一天。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險。所以他走陸路的可能性基本為零。第二，他走空路。現在這基本可以確定了。但是是奔向西南，還是奔向西北。我的判斷依舊是西南。我們在這裡，必須要儘早地找到廉松坐的那輛奧迪A6轎車，就能做出進一步的判斷。」
　　
　　省政法委書記錢鋒，省公安廳長胡來安，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感歎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樣一個優秀的公安人才。他們看向王楚尹的目光，也更加地柔和而親切了。
　　
　　之後的一個畫面，展現了他們在當地一家賓館發現了奧迪A6車，通過詢問客房經理，得知客人剛剛退房，聯繫了計程車直奔機場。王楚尹一聲令下，立刻直奔機場。
　　
　　又一個畫面，又是開會。王楚尹介紹說：「我們已經到了昆明。」畫面上，東州刑偵大隊在王楚尹部署完工作後，立刻離開會場。王楚尹根本沒有回頭，大踏步率領幹警們離開了會議室。
　　
　　又一個畫面，在昆明機場，沒有取得任何證據。有一位年輕的幹警慨歎：「好大的一條魚，跑了。」王楚尹說：「或許，廉松走的是陸路。」王楚尹拿出地圖，指著地圖給大家分析：「看，地圖上，一是文山自治州與越南接壤，一是西雙版納自治州，與多個國家接壤。我分析，去版納的可能性大，但不排除去文山。在這裡，我們分兵兩路，重點在版納。」
　　
　　王楚尹向省領導們介紹說：「我率的隊伍到了西雙版納。我分析，陸路的可能性小，河路的可能性大。瀾滄江水域是重要的國際水道，貨運相當發達。這河運難免有一些有背景、有實力的人在壟斷，政府較難插足，更容易被廉松用錢買通。所以我們就從這裡入手，聯繫了當地知曉背景的人，很快就查到了有一個浙江來的商人，要運一批貨物。我判斷，這個浙江商人，很可能就是假扮的廉松。我們再找到有關的人仔細地瞭解了這個浙江商人的模樣之後，更加確定這個人就是廉松。所以，在打聽到了包的這艘船出發的時間後，我們對這艘船進行了包圍。這就是最後一段錄影所展示的情節。」
　　
　　最後一段錄影，正是王楚尹率領幹警，抓捕廉松的過程。當廉松還向王楚尹行賄的時候，就聽毛治亭哼了一聲，說了一句「敗類」。
　　
　　錄影的最後，展示出的是從廉松的身上和包裹裡搜出來的121張銀行卡，還有50多萬人民幣現金。
　　
　　王楚尹指著擺在最前面的一張卡說：「各位領導，廉松說這一張是瑞士銀行的卡，裡面有100萬美元。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查證。現在，請李震漢同志把這些銀行卡和50多萬現金搬到前面來。」
　　
　　毛治亭有些動容了。這紀委還沒有開始查呢，就已經有了這麼多的物證。他站起來，熱烈地鼓掌。他走上前，與王楚尹緊緊握手：「楚尹同志，在這件事上，你是首功！我代表省紀委，謝謝你！」毛治亭又轉過身，向坐在後面的東州公安的幹警們，親切地擺手：「謝謝同志們！」
　　
　　胡來安走上前來，與王楚尹同樣緊緊握手：「楚尹局長，你給清江公安爭了光！你幹得很棒！」王楚尹敬了一個禮：「感謝省廳的培養，感謝廳長的厚愛！」胡來安說：「楚尹同志，你要做好擔更大擔子的準備。」
　　
　　毛治亭說：「錢書記，胡廳長，王書記，我提議，現在就向省委趙書記、省政府馮省長彙報廉松的案情。彙報繼續由王楚尹同志彙報，大家看怎麼樣？」
　　

2330、王國棟後發制人
　　
　　東州的政局因為廉松的被抓捕而變得動盪起來。那些與廉松有密切來往的商人，那些近年來與廉松密切互動的幹部，人人自危，一種不安定的氣息在東州的上空彌漫。抓一個副市長，絕對不是一件小事。且不說商人擔心自己通過向廉松行賄而獲得的項目能不能保住；在東州，在延平，還有一大批是被廉松提拔起來的幹部，這個人數多得驚人，更牽扯到千家萬戶。如果這些充斥在延平縣鄉鎮、局委的幹部不安心工作，而是擔憂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對東州政局的衝擊、社會的穩定，都有極大的影響！
　　
　　省委趙書記在聽取了王楚尹關於抓捕廉松的彙報後，對王楚尹和東州公安幹警給予充分肯定，對省委政法委、對省公安廳也給予表揚。因為王楚尹向趙書記的彙報，一直把功勞歸功於省委省政府，歸功於省委政法委和省公安廳，歸功於東州市委。這就是官場上的做人。如果什麼功勞都是自己的，那麼誰還會提拔這麼一個不懂事的人呢？
　　
　　趙書記在彙報結束後，作出指示：對廉松案省紀委要加大調查力度，不管涉及到誰，不管涉及到怎樣的級別，都要一查到底。同時，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廳要做好社會的穩控，指導東州方面把穩定的工作做好。趙書記還指示王國棟，要求東州市委要減少廉松案對社會和諧穩定的衝擊，對公務員隊伍的衝擊，對招商引資等方面工作的衝擊，全力維護和確保東州的穩定。趙書記最後要求，廉松案在查清判決前，資訊暫不對外披露，省紀委定期向省委報告案情進展。
　　
　　王國棟與王楚尹等公安幹警，一同乘機返回東州。在東州永強國際機場下飛機的時候，王國棟驚訝地發現：市委副書記、市長宋雲生親率黨政幹部，在機場貴賓廳迎候。看到王國棟到來，宋雲生上前幾步，緊緊握住王國棟的手：「書記，辛苦了。」王國棟說：「辛苦的不是我，是楚尹同志，是公安局的幹警們！連續幾天幾夜，幾乎沒有休息，終於圓滿地完成了任務，避免了出逃事件再次發生。楚尹和公安局的同志們，這一次立下了大功！」
　　
　　宋雲生頻頻頷首：「是啊，楚尹同志做得很好。」宋雲生與王楚尹握手：「楚尹同志，東州公安有你這樣一位專家型的局領導，這是東州人民的福氣。」
　　
　　王楚尹以一個老刑警的專業警覺，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宋雲生。宋雲生的臉上掛滿笑容，平常人是很難發現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但王楚尹這一次同樣沒有發現異常，但極少到機場親自來迎接王國棟這樣一次平常的返回這個舉動，至少是說明了宋雲生正在將攻勢轉化為守勢。他現在已經沒有能力繼續進攻了。
　　
　　王楚尹決定試探一下宋雲生：「謝謝市長的讚譽，我和同志們不過履行了公安的職責，完成了市委市政府佈置的工作而已。但這一次抓捕廉松，收穫出人意料。因為我們不但把廉松給抓回來了，還從廉松的身上、行李箱裡至少發現了121張銀行卡和50多萬的現金。省委趙書記指示，要加大調查力度，不管涉及到誰，不管涉及到什麼人，都一查到底。」
　　
　　果然，宋雲生眼睛裡轉瞬即逝的一比慌亂神情還是被王楚尹捕捉到了。但畢竟是官場中人，宋雲生哈哈一笑：「是啊！省委趙書記說得真好！」王楚尹還想再說一兩句，卻聽到王國棟說：「楚尹同志，帶你的同志們趕緊回去休息。」王楚尹知道話不能多說了，打了個敬禮，帶領幹警們迅速離開。
　　
　　在機場的貴賓室，王國棟與前來迎接的宋雲生、組織部長盛治仁、宣傳部長竇勝忠、秘書長明裕雲、新晉常委副市長周鵬有落座。王國棟說：「謝謝市長和同志們來機場迎接。秘書長，馬上召集一下在東州的常委們，我們今天下午1點半，召開市委常委會，研究當前東州的形勢和今後一個階段東州的重要工作。請在東州沒有出差的同志們務必參加，不得請假。」
　　
　　明裕雲說：「好的，我馬上親自通知。」王國棟體會到了一種一言九鼎的感覺。
　　
　　下午1點半，東州市委常委會準時召開。當王國棟步入會議室的時候，發現所有的市委常委一個不缺，全部到齊。在後排的邊座上，幾位副秘書長和秘書科的同志們也全部坐好。王國棟坐到了主席位置上，掃視全場。一個弱勢的書記，到現在好像有些強勢的感覺，王國棟的內心少了幾分欣喜，多了幾分沉甸甸的感覺。看起來自己現在佔據了優勢，但東州穩定和發展的任務也更加艱巨起來。一個竇黨濟事件，讓龍灣區的許多幹部無心工作，也不知道畢全力現在還能不能行？一個廉松事件，閉著眼睛想也知道現在延平縣是人心動盪，沒有幾個人能安心工作。同樣，這個廉松還分管著五、六個部門，這些部門的部門長、部門副職、中層，有沒有一些行賄受賄事情，也很難講啊！為什麼貪腐案件都是串案、窩案，一抓就是一大串，一抓就是一大窩，就是因為貪腐不是孤零零存在的，一個獨立的沒有複雜社會聯繫的官員是不可能貪腐的。在處理竇党濟、廉松的案件方面，省紀委管的是廳級幹部，但是還有大批的處級、科級幹部，肯定牽扯進來，如何把握好這個度，頗費思量啊！
　　
　　王國棟沉吟半晌，開口說話：「同志們都到齊了，現在開會。首先，我通報一下，在市公安局王楚尹的親自率領下，經過幾個晝夜的追蹤，廉松在雲南西雙版納離國境線50米的地方被抓捕歸案，現在已經移交省紀委。現已發現廉松攜帶銀行卡121張，現金50余萬。其他案情，將由省紀委進行進一步的審理。」
　　
　　全場的氣氛變得凝重和壓抑起來。
　　
　　王國棟傳達了省委趙書記的指示精神後，說：「今天召開這次常委會，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們在座的各位常委，要切實履行好職責，盡最大的努力維護好東州的穩定。不能因為廉松被抓、竇黨濟被調查，而讓大家人心不穩；同時，也要堅決地反貪腐，對於黨內的貪腐現象，盡最大的努力進行遏制和打擊，以更好地維護黨的純潔性，維護黨和政府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和聲譽。我特別希望，各位常委更要以身作則，為全市的各級黨政領導幹部樹立起良好的榜樣，正確面對金錢、美色的誘惑，管好自己，管好家人，管好……自己的褲腰帶。」
　　
　　今天的常委們，格外安靜。以往的常委會上，絕對不會是一言堂。大家好像有默契一般，畢竟廉松的事情相當複雜，一言不當，可能就會引火焚身。在關鍵的時刻，謹言慎行是許多人共同的想法。
　　
　　王國棟說：「全力同志，你說說現在龍灣區的情況。」畢全力說：「是，王書記。我到龍灣區上任幾天來，總體感覺，竇黨濟事件的影響不是特別明顯。我已經與全區黨委、政府口的所有副職、正科級部門長一一見面，從掌握的情況看，大家都能各司其職，安心工作。」
　　
　　王國棟說：「全力同志，很多時候，下面的同志都在察顏觀色，說的和實際的，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畢全力說：「是這樣的，王書記。我現在只能廣泛地聽取各方面意見，全面的熟悉情況，熟悉人員。要做好龍灣區的工作，我感覺到壓力很大，也懇請市委能夠在人員配備方面給予支援。」王國棟說：「你有什麼要求，說出來，會上可以議一議。」畢全力說：「我想調兩個同志到龍灣區去幫幫我。」王國棟說：「調誰？」畢全力說：「我想調教育局的陳奇志同志到龍灣區任副區長，幫我管好教育、衛生、科技等民生事業；我還想調教育局的方圓同志到龍灣區任常委副區長，為龍灣區的發展注入更大的活力。」
　　
　　似乎都快睡著的常委們，聽到「方圓」這兩個字，一個個都精神抖摟起來。
　　
　　王國棟點了點頭：「大家的意見呢？」
　　
　　宋雲生說：「我認為全力同志去龍灣區，身邊一個熟悉的人也沒有，開展工作還是比較困難的。全力同志一直都分管教育工作，對方圓同志、陳奇志同志還是比較瞭解的。我認為，方圓同志、陳奇志同志去龍灣區，還是能夠發揮應有的作用。特別是方圓同志，工作能力比較全面，工作業績比較突出，在龍灣區特殊的時期，比在教育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市委副書記時明祥開口：「全力同志，是否事先徵求過這兩位同志的意見？」
　　
　　畢全力說：「我徵求過陳奇志同志的意見，他願意到龍灣區工作。方圓同志的意見，我還沒有徵求。」
　　
　　時明祥說：「方圓同志是近年來湧現的少有的教育專家型人才。當然，我也聽說他在經濟方面的一些事蹟。我個人認為，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是非常有必要的。我們可以把方圓同志調到綜合性的崗位上鍛煉他，培養他，考驗他，但是也必須做好調離方圓同志的必要準備。東州5中現在是蒸蒸日上的時候，據瞭解學校裡的競爭氛圍還是很濃郁的，但都服氣方圓同志的領導。如果方圓同志離開，那麼有誰能合適領導東州5中？如果明年東州5中的高考成績下滑，人民群眾不滿意，怎麼辦？方圓同志在副局長、副書記的崗位上，帶領著教研室的同志們，拿回多少省一等獎，並且讓我市的高考成績前進了好幾個名次。如果方圓同志離開教育，是否有合適的替代者？要知道教育是最重要的民生，人民群眾對教育的關注程度，越來越高。不能為了維護龍灣區的穩定和發展，而忽視了教育的穩定和發展。每一個市委常委，都是市級領導，更應該站在全市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時明祥提出的幾點，確實都是很現實的問題。但時明祥如此旗幟鮮明地反對畢全力，卻讓很多人都看不懂。政治這東西，實在是太詭異：昨天還是好朋友、盟友，今天可能已經成敵人、對手。根子在利益，但畢全力在哪個方面動了時明祥的蛋糕呢？說時明祥完全是站在公心的立場，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新科常委周鵬有舉手：「王書記，我想發言。」王國棟說：「鵬有同志請講。」周鵬有說：「謝謝。本來我是應該最後一個發言的，但是我還是想講幾句。我認為，調動方圓同志的工作，應該事先徵求方圓同志的意見。我的發言完畢。」
　　
　　新科常委、警備區政務馮彥開口：「我同意周市長的意見。徵求意見，體現了對幹部的尊重；當然，服從組織安排，也是每一個幹部的天職。」
　　
　　事關方圓，周鵬有、馮彥搶著發言，各位常委都不是傻瓜，都從中嗅出了許多的端倪。誰能說周鵬有晉升常委，不是方圓一手運作的結果？誰能說方圓的軍方背景是假的？前有萬大全力挺，後有馮彥撐腰，軍方對方圓的支持是前赴後繼啊！
　　
　　王國棟看著組織部長盛治仁：「治仁同志，組織部管幹部，你談談看法。」盛治仁說：「我同意馮政委的意見。」王國棟點點頭：「我看方圓同志的事件，今天常委會暫不討論。陳奇志同志調龍灣區，大家還有什麼不同意見？」
　　
　　沒有人再說話。王國棟說：「表決一下吧。」王國棟舉起了手。12位其他常委也都舉起了手。王國棟說：「好，推薦陳奇志同志任龍灣區副區長候選人，由龍灣區人大常委會依法選舉任命。」畢全力說：「謝謝王書記、宋市長，謝謝各位常委，謝謝對龍灣區工作的支持。」王國棟說：「全力同志，我真心期望，你能在新的崗位上，做出扎扎實實的新業績，讓龍灣區委、區政府為人民群眾造福，以實際行動重塑龍灣區黨委和政府的形象，贏得人民群眾的真心擁護。」畢全力鄭重地點點頭：「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王國棟說：「當前，延平縣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廉松案件的衝擊。大家集思廣益，談談當前我們應該怎麼做。」宋雲生說：「穩定幹部隊伍，就能穩定局面。廉松犯了錯誤，受到黨紀、國法的懲罰，這是必須的。但如果因此而造成了幹部隊伍思想上混亂，後果不堪設想。我認為，有必要深入到延平縣，與廣大的基層幹部交心、座談，讓大家安心工作，避免延平縣以及我市的各方面工作受到不利影響。我毛遂自薦，今天常委會結束後，我到延平縣，深入調研一下，把摸上來的情況向市委報告。」
　　
　　宋雲生主動請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甌江區長魯亞雄出事後，宋雲生已經主動請纓過。出現了貪腐問題，市委書記、市紀委書記沒有沖在最前面，市長沖在最前面，這可真是一個反常的現象啊！
　　
　　王國棟沒有猶豫，當即同意：「既然市長主動挑起這個重擔，那一定是成竹在胸。好，就有勞市長到延平縣走一遭吧。」宋雲生說：「這是我應該做的。」王國棟說：「全力同志去龍灣區當書記，廉松被雙規調查，很顯然，幾位副市長的分工需要重新調整。市長，不介意今天在市委常委會上研究確定下來吧？」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況！擔任書記以來，王國棟對副市長們的分工從來沒有過問過，市政府儼然就是宋雲生一個人的天下，是獨立的王國。可是今天，王國棟旗幟鮮明地提出這個問題，常委們吃驚，宋雲生更是吃驚。如何接招，成為擺在宋雲生面前一個很現實、很緊迫的問題。怎麼辦？
　　

2331、周鵬有開闢新戰場
　　
　　雖然，王國棟的臉上沒有笑容，但他的語氣是平和的，態度是從容的，神情是和藹的。可是，在座的許多人，都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氣。有的殺氣，似凜冽寒風，能讓人直接感受到刀鋒的銳利；有的殺氣，似撲刀削麵，每一次只是一小片，卻在不知不覺中將麵團變成了千千萬萬根面片。王國棟或許就是後者。
　　
　　宋雲生真地很難應答王國棟的出招。
　　
　　在會議室裡依舊保持沉默的時候，又是新科常委周鵬有率先發言：「王書記，宋市長，各位常委，党管幹部的原則在什麼時候，我們都必須堅定不移地支援。任何組織，任何個人，都不可能也不應該淩駕于党的領導之上。研究副市長的分工，也是重要的人事工作。我的發言完畢，謝謝。」
　　
　　這絕對是擊中要害的發言。雖然發言很短，但講得有道理。誰也不能反駁周鵬有講得不對，因為周鵬有講得實在是太有黨性了，實在是太對了。從周鵬有的角度看，王國棟的做法並沒有違背黨委不干涉政府的大原則，因為沒有研究具體的政府事務，而只是研究政府的人事分工而已。
　　
　　王國棟感受到了周鵬有的堅定支持，信心更足：「各位，大家還有什麼不同意見，都可以提出來。」
　　
　　沒有常委說話，包括宋雲生。很顯然，王國棟的做法打亂了很多人的部署，而周鵬有的犀利發言，直接堵住了很多人的嘴巴。周鵬有新官上任，就展現出了其強勢的一面，其睿智的一面，其「陰險奸詐」的一面。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雲生的臉上。宋雲生內心是翻江蹈海，恨不能將周鵬有大卸八塊。宋雲生最最不希望周鵬有晉升常委，結果周鵬有卻晉升常委。現在，周鵬有已經成為了徹底的死對頭，第一次參加市委常委會，就給自己來了迎頭一棒，宋雲生確實感受到了威脅，也感受到了壓力。
　　
　　王國棟說：「市長，你的看法呢？」
　　
　　宋雲生說：「以往，市政府的工作分工，都是在市長常務會議上研究確定的。」宣傳部長竇勝忠說：「我記得在王書記擔任市長的時候，副市長的人事分工，崔亮書記也是過問的，也是上市委常委會的。」宋雲生又被打中了七寸，確實很難受。
　　
　　鄧雲聰說：「為了保持市政府的穩定，我建議，過去已有的分工暫時不變。馬良禾副市長可以接全力同志原來的分工。廉松原來分管的工作，我來擔起來，直到增補的副市長到位。不知道這樣行不行？」
　　
　　鄧雲聰的說法，正是宋雲生與他商量的結果。其實鄧雲聰本身是不想再管廉松那一攤工作的。鄧雲聰分管的部門有發改委、財政局、政府辦等許多要害部門，任務已經十分繁重。如果再把廉松分管的國土、建設、規劃、城管等部門擔起來，鄧雲聰實在擔心自己會累死。從兄弟城市傳過來的消息，已經有多位副市長累得得了病，不能工作，有一位縣委書記累得得了抑鬱症，在被市長批評招商引資不得力之後，晚上10點在辦公室上吊自殺。鄧雲聰是市政府班子裡年齡最長的一位，分管這麼多的部門已經夠累的。但是宋雲生還是要求鄧雲聰把廉松的部門管起來。鄧雲聰或多或少也理解宋雲生的心思，所以今天在會議上先說出來，佔據著先位優勢。如果能通過，那麼後面再和宋雲生商量，是不是把發改委、財政局等分一些部門給宋雲生直接管理。現在，隨著廉松的雙規，宋雲生在市政府的優勢已經被削弱。這同樣威脅到了鄧雲聰的利益，也是鄧雲聰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在大的利益方面，鄧雲聰與宋雲生也是一致的。
　　
　　常友強說：「我贊同鄧市長的意見。當前，穩定是壓倒一切的重任。市政府一下子換了多位副市長，應該優先考慮穩定過渡，而不是劇烈動盪。」
　　
　　周鵬有又開口了：「我不同意常部長的看法。因為人事的變動，正常地調整人事分工，這怎麼會是劇烈動盪呢？我認為，馬良禾同志長期擔任縣長、縣委書記，熟悉政府的日常運作，並不是一個生手。我建議，馬良禾同志分管國土、規劃、建設、城管、市政公用等工作，也是完全能夠勝任的。至於教育、科技、衛生等方面的工作，市政府還有一位市長助理雷恒亮同志，我認為也可以來分管一下。」
　　
　　鄧雲聰說：「雷恒亮還有一個職務是公安局長。公安局長是他的本職。」周鵬有說：「這個簡單，可以讓雷恒亮不再兼任公安局長，專心做市長助理就可以。」
　　
　　周鵬有又開闢了一個新戰場。這是王國棟想開闢但一直在猶豫是不是時機恰當的戰場。沒有想到，周鵬有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直接把雷恒亮的事情給提了出來，為王楚尹騰出晉升的空間。
　　
　　王國棟也不含糊，朗聲說道：「我看鵬有同志的提議，可以考慮一下。是不是可以由雷恒亮同志分管全力同志原來分管的工作，不再擔任公安局長，但可以繼續聯繫公安局工作。這樣的話，也同樣能夠指導和監督公安部門開展工作。政法委高書記，也可以和以前一樣，與雷市助共同商量和研究政法工作。」
　　
　　高勝強是樂見雷恒亮不再擔任公安局長的。高勝強說：「我認為，雷恒亮同志可以不再兼任公安局長職務。我推薦，王楚尹同志任公安局長。王楚尹同志的資歷、能力，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通過成功抓捕廉松這件事，更可見王楚尹同志的專業素養和領導能力。」
　　
　　宋雲生眼見節節敗退，陣地一個接一個失守，內心火急火燎。如果公安局再由王國棟主導，那自己在東州，將徹底失去一個市長應有的地位。宋雲生說：「治仁同志，我記得國家對地市級公安局長的任命，有一些特別的規定。」
　　
　　盛治仁說：「是的。中組部有一個規定，紀委書記、公安局長等職務一般情況不由本地人來出任。但是，目前全國依舊有不少地市的公安局長，還是由本地人來擔任的。不能一概而論。」
　　
　　宋雲生真地很失望。盛治仁的態度，其實就是一個中立的態度，既沒有否定宋雲生的意思，也沒有否定高勝強的意思。可是現在，真心擁護自己的常委只有鄧雲聰和常友強，宋雲生感受到了強烈的勢單力孤之痛。這個時候，宋雲生多麼迫切期望有人能夠伸出援助之手。如果再沒有人出手，恐怕自己將會一敗塗地了。
　　
　　時明祥說：「我談一點看法。關於由雷恒亮同志分管教育、科技、衛生等工作，我看是可行的。當然，將來如果新的副市長產生，還可以重新研究分工。至於公安局長職務是否調整，我建議，市委要與省公安廳充分交流和溝通。畢竟公安局是雙重領導，既接受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也接受省公安廳的領導。待省公安廳同意之後，我們再開會研究。」
　　
　　周鵬有說：「我完全贊同明主席的意見。不過呢，徵求省公安廳的意見，我們也需要有一個初步的人選和方案，這個首先要在市委常委會上形成共識。所以，今天市委常委會上研究之後，可以暫不免職，也暫不任命。待省公安廳同意之後，再正式宣佈。我相信，省公安廳在多數情況下，都是會尊重東州市委的決定的。」
　　
　　王國棟感歎：這個周鵬有，可真是一杆好槍啊！比那個秘書長明裕雲，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王國棟說：「其他同志還有其他的意見和看法嗎？」
　　
　　沒有人再開口，包括市長宋雲生。
　　
　　王國棟說：「那我說說我的看法。剛才幾位同志的意見，都是著想於大局，都是為了東州更好，這一點，我是充分肯定的。關於市政府的分工，我的看法是選取各位的意見的一部分，組合成市委的意見。第一，鄧雲聰同志是政府班子裡年齡最長的同志，是老大哥。如果再讓鄧雲聰同志兼管廉松的那些職責，確實有些太辛苦。所以，由馬良禾同志接替廉松原來分管的工作，我認為是可行的。第二，關於雷恒亮同志，作為市長助理，協助市長分管一些政府部門，這在很多城市也是有先例的。我同意由雷恒亮同志分管教育、科技、體育、衛生等方面的工作，到新任副市長就位為止。第三，關於市公安局的人事安排，我提議，雷恒亮同志不再兼任公安局長職務，王楚尹同志任市公安局局長推薦人選，請組織部和政法委聯合行文，向省公安廳報告。待省公安廳意見出臺後，再正式宣佈或重新研究。現在，我們舉手表決一下。」
　　
　　三項逐一表決，王國棟的三項提議，全部獲得了13票的支持。不管宋雲生、鄧雲聰、常友強是不是真正願意，但最終還是都舉起了手，表達了贊同之意。王國棟在市委常委會上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全面勝利，並第一次真正插手了政府的工作，形成了對全市各方面工作的全面主導地位。
　　
　　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市公安局。一時間，王楚尹的辦公室門庭若市，公安局大樓的人都向王楚尹辦公室彙聚。同時，從各個區縣打過來的電話也接連不斷，從各個縣區公安局、各大隊、支隊，開車湧向市公安局的警車也是從四面八方向市公安局彙集。政委劉峰也來到了王楚尹的辦公室，與王楚尹緊緊握手祝賀。王楚尹志得意滿，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計如芸：「小芸，你大哥我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計如芸說：「什麼大喜事啊？」王楚尹說：「今天市委常委會正式研究了公安局長的職務變動，我已經被推薦為東州市公安局局長的人選。只要省公安廳同意，就將獲得正式任命。」計如芸也很高興：「祝賀大哥！」王楚尹說：「能當上公安局長，是我多年來的夙願。我非常清楚，為我創造條件和機遇的，就是我的好兄弟方圓！小芸，今天晚上你多做幾個拿手菜，我要和方圓兄弟一醉方休！」
　　
　　計如芸說：「好。也叫上雙華妹子嗎？」王楚尹說：「叫上。我現在就給我兄弟打電話。」王楚尹不知道，方圓今天晚上已經與馬良禾約好，他的這個電話給方圓帶來多少困擾，帶來多少不必要的麻煩！
　　

2332、方圓的新難題
　　
　　當方圓接到了王楚尹的電話，聽王楚尹說了市委常委會的最新決定，方圓是真心為王楚尹高興：「大哥再上一層樓，指日可待。我真是太為你高興了。」王楚尹說：「感謝的話不說了。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困難就是我的困難。以後我們兄弟手相握，心相連，共同開創更美好的明天。」方圓說：「謝謝大哥。」王楚尹說：「今天晚上，來藍島吧，叫上雙華妹子。我要與你不醉不休。」
　　
　　雖然面對的是方圓，但王楚尹還是表現出了公安局准局長的霸氣。這一下子可讓方圓為了難。方圓說：「大哥，今天晚上已經與馬市長約好了。」王楚尹說：「是馬良禾請你吃飯？」方圓說：「是。」王楚尹說：「我是你大哥，是我們的情義深，還是你與馬良禾的情義深？」方圓說：「當然是我們的情義深。」王楚尹說：「那就推一下，讓馬良禾再等一天。」方圓愁眉苦臉：「大哥，昨天晚上本來與馬良禾約好的，但因為周市長那裡有緊急的事情，所以就陪著周市長把問題給解決了。其實昨天馬市長就不太高興，今天如何再推，恐怕是不合適。」
　　
　　王楚尹想了一想，說：「這樣行不行？你先去參加馬良禾的宴請。早點結束或提前退場，然後呢，你再趕到藍島這邊。你計姐今天親自下廚，把她看家的手藝拿出來。我呢，今天哪裡也不去，就在藍島等著你。咱兄弟之間的情義，比任何人的宴請都更重要。今天，市公安局這邊，下面的區縣，都表達了想為我慶賀慶賀的意思，我全部拒絕了。第一個原因，當然是我們兄弟之間慶祝慶祝，比跟那些人慶祝更重要；第二個原因，我雖然通過市委常委會的推薦，但還有省公安廳這一關，我想等正式任命下達之後，再參加慶祝也不遲。現在，保持必要的低調，才是王道。所以，我希望兄弟你在9點之前一定要離開馬良禾那裡。我知道你現在面子大，請的人很多，但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勝過我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對不對？」
　　
　　方圓說：「是的，大哥。我一定力爭9點前，趕到藍島。」
　　
　　方圓慢慢感覺到：隨著職位的提升，這應酬越來越多，而且大有一晚上趕兩場、三場的發展趨勢。當教師的時候，有個應酬，體現了一種面子，一種虛榮心；現在，面對著應酬，方圓感受到了沉重的負擔。沒有時間在晚上學習了；沒有時間在晚上陪陪老婆、陪陪孩子。天天晚上與酒精為伍，與政治相伴，這大概就是當今中國的社會現實吧！最痛苦的是，天天這樣應酬，酒精肝、脂肪肝、啤酒肚、高血脂、高血糖估計離自己也不遠了。想想未來，這樣應酬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啊！
　　
　　在辦公室裡安靜思考的時候，政工科科長滕飛躍敲門進來：「方書記，孫書記有請。」
　　
　　方圓看著滕飛躍，心中奇怪：為什麼孫紅軍不直接打電話找自己呢？方圓說：「滕科長，知道是什麼事情嗎？」滕飛躍說：「市委常委會通過決定，陳奇志副局長調離教育局，任龍灣區副區長。孫書記召集班子成員，通報一下市委常委會的決定。同時，臨時召開一次黨委會，研究一下人事的分工。」
　　
　　方圓跟隨滕飛躍，來到了會議室。到了會議室，卻發現黨委成員們都已經到齊了。方圓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翟新文說：「不晚，不晚。大家都在等著你呢！」方圓拱拳：「真是不好意思。」孫紅軍平靜地說：「方書記到了，我們現在開會。現在，我傳達一下市委常委會的決定。」
　　
　　事關教育局的決定很簡單：陳奇志同志不再擔任東州市教育局副局長，提名為龍灣區副區長候選人。
　　
　　孫紅軍宣佈完市委常委會的決定後，說：「陳奇志同志即將履新新的崗位，我們對陳奇志同志表示祝賀！同時，也衷心地祝願陳奇志同志在新的崗位上能夠做出更大的成績。」陳奇志站起來，說：「感謝孫書記、翟局長、方書記和各位同事在過去的10個月裡給予我的幫助和支持。我深深地體會到：在市教育局的工作經歷，是我寶貴的人生財富。在這裡，我豐富了自己，充實了自己，也提高了自己。這一切，都是我在縣教體局所感受不到的。這些工作經驗，對於我到龍灣區副區長這個全新的崗位上順利開展工作，非常重要。我也期望，我在龍灣區的工作，能夠得到市教育局領導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幫助。謝謝！」
　　
　　陳奇志講得很好，但話裡所包含的內容也很豐富。是啊，陳奇志在市教育局的10個月裡，可以說是飽受排擠，飽受蹂躪。這確實是一筆特殊的寶貴財富！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裡，如果再不豐富鬥爭經驗，再不提高鬥爭能力，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不用說，陳奇志這一次履職龍灣區，肯定是畢全力力薦的結果。
　　
　　翟新文說：「這一次市委常委會上，我聽說畢書記不但推薦了陳區長，也推薦了方圓同志到龍灣區任區委常委、副區長。只不過，沒有獲得常委會的通過。我認為，領導們的決定是英明的。方圓同志在東州教育事業發展進程中作用關鍵而獨特，我是堅決不同意方圓同志離開教育系統的。」
　　
　　方圓還沒有得到這樣的資訊。就在這個時候，方圓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方圓看了一眼，對孫紅軍說：「孫書記，是周市長的電話，不好意思，我不能不接。」
　　
　　方圓站起身，接起了周鵬有的電話：「周市長，我是方圓。」方圓一邊接電話，一邊離開了會議室。周鵬有說：「市委常委會的情況，你已經瞭解了吧？」方圓說：「隱約聽到了一點點。」周鵬有說：「畢全力力薦你去龍灣區委常委、副區長，但沒有通過市委常委會的討論。明裕雲主席明確反對，認為東州教育更需要你。」方圓說：「我服從組織安排。」周鵬有說：「不是服從不服從的問題。你現在去龍灣區，不見得是好事。但是許多市委常委，都認可你在經濟方面的表現，我估計，你在東州教育呆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如果工作上有需要，你可能隨時會充當救火隊員或先鋒官。我想說的是，你在東州教育肯定有自己的佈局，這個時候應該加快進行，避免將來臨時抱佛腳，導致許多跟隨你的人都不能妥善安排。」
　　
　　方圓說：「謝謝周叔提醒。」周鵬有說：「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商量商量。我會用我的經驗給你提出參考意見，下一步你該怎麼來佈局。」方圓說：「周叔，今天晚上真不行。馬市長與我昨天本應該見個面，但為了幫你處理一些事情，我只好爽約。今天晚上，真地不能再爽約了。」周鵬有說：「我理解你。馬良禾的分工確定了，他接的正是廉松原來分管的工作。這一塊工作，在全國許多地市都是很有油水的工作，但同樣也是高風險的工作。廉松不就是先例嗎？還有蘇州市那個管城建的副市長，雙規的時候，從他家搜出來的現金加銀行卡，差不多有1.2億。小方，我提醒你，馬良禾能不能抵禦得了這樣的誘惑，我不敢確定。你今後的交友也要更加慎重，可不能因為結交了大官而最終影響到自己的進步。」
　　
　　方圓想到了馬良禾在省城和滬市走動的時候，動的都是大手筆的公款，內心也有些彷徨。馬良禾，能當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副市長嗎？馬良禾能抵擋得了房地產開發商、路橋建築商的誘惑嗎？
　　
　　周鵬有說：「我不是說馬良禾的壞話。我在東州官場幾十年，對於絕大多數官員的操守，還是有一定的瞭解。若說當一個官員，沒有一點人情往來，這個不現實。最重要的是把握好一個度，也就是底線。在底線之上，人情往來難免；在底線之下，堅決不能踏上去。小方，你是幫助過我的人，我就是希望你未來能夠發展得更順利，而不要走彎路。」
　　
　　方圓說：「謝謝周叔。我現在心裡有數了。」周鵬有說：「城建的工作，一直被宋雲生和廉松聯手掌控。現在，馬良禾與王書記走得近，這裡面肯定會爆發衝突。衝突的結果不外乎兩種，一種是更大的衝突，另一種是馬良禾被宋雲生收編。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我為什麼要堅定與王書記走近，是因為我知道宋雲生在經濟方面存在的問題，恐怕比廉松更嚴重！」
　　
　　方圓大驚失色。周鵬有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前的東州，可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啊！作為省裡的領導，即便是在調查廉松的過程中發現了宋雲生的問題，在短期內也不會輕易地拿掉宋雲生了。小方啊，以後與宋雲生的接觸也要謹慎呢！」方圓說：「好的，周叔。」周鵬有說：「有些話本想當面說，這樣今天晚上就算了。原本想推掉外事活動，這樣今天晚上我還是與香港來的客人一起見個面吧。」
　　
　　方圓回到了會議室。陳奇志站了起來：「孫書記，翟局長，方書記，各位同仁。從現在起我不再是東州教育局的副局長了，我就不適合參加教育局黨委會了。我現在要趕到龍灣區，龍灣區人大常委會今天下午審議我的任命。我先走一步了。」翟新文說：「陳區長，今天晚上，市教育局給你擺一桌餞行宴，請你一定參加。」陳奇志說：「謝謝。今天晚上，畢書記說龍灣區方面有一個歡迎宴。不用了，謝謝。」翟新文說：「這怎麼行呢？今天晚上你在龍灣區，明天晚上，市教育局再擺餞行宴，請一定要參加。」陳奇志說：「那就是謝謝翟局長了。」翟新文說：「都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陳區長請不要太客氣。」
　　
　　在不瞭解內情的人看來，翟新文對陳奇志，可謂感情深厚。但實際的情況呢？翟新文在演戲，陳奇志又何嘗不是在演戲。都說政治家比最優秀的演員還要出色，堪稱影帝，這個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方圓微笑著看眼前精彩的演出，內心早就波瀾不驚。
　　
　　孫紅軍說：「我們繼續開會。陳區長原來分管教科所、安全科。現在，陳區長不再擔任教育局副局長，這兩個科室的分工也要調整一下。大家覺得怎麼分工比較合適？」翟新文率先發言：「我今天在接到市委常委會的決定之後，就作了考慮。請方圓同志分管教科所，教研與科研不分家，這樣也對路。請曹本松同志分管安全科。曹本松同志管體衛藝科、基建科，都與安全工作息息相關。衛生包括傳染病安全、包含安全；基建包括施工安全、用電安全等。這樣，本著小調整、大穩定的原則，其他同志的分管事項就不再變動。」
　　
　　方圓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其實方圓心裡不願意再多管任何一個科室，主要的原因就是力不從心。要知道，5中的工作本身就很繁重，再加上政策法規科和教研室，特別是教研室，同樣很是繁重。如果加一個教科所，只會讓自己更累。本來就沒有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時間學習和閱讀，如果再加上教科所，恐怕自己就會忙得找不到北了。
　　
　　耿清說：「我同意翟局長的意見。這樣來安排，比較合適。」孔麗麗說：「方書記那麼能幹，其實一併分管了教科所和安全科也沒有問題。」
　　
　　酸溜溜的味道彌漫在會議室裡。翟新文瞪了孔麗麗一眼，孔麗麗立刻閉上了嘴。講話要有度，只要能達到效果，就可以了。耿清的話恰到好處，而到了孔麗麗這裡，就有了畫蛇添足的感覺了。
　　
　　方圓微笑了，眼睛沒有睜開。他在找一種感覺，一種沉浸在鬥爭裡的感覺。可以想像得到，今天下午的市委常委會上，鬥爭一定很激烈；現在教育局黨委會，層級降低了，但鬥爭依舊存在。這挺有意思的。
　　
　　汪興邦、宋萍都不敢說話了。和平內心也是矛盾萬分，很想支持方圓，也怕得罪翟新文。
　　
　　韓素貞說話了：「既然今天調整分工，我也有個想法。我是主任督學，能分管好教育督導工作，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但因為當初我覺得自己還能行，所以又加管了基礎教育科。在分管的這大半年裡，我是真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為什麼呢？一是我年紀確實大了，二是我心臟不太好。基礎教育科的工作，實在太過繁重，招生入學、學校管理、學籍管理、打造特色、品質升級，我經常呀累得下班了想站起來都沒有力氣，得休息好一會兒才能離開單位回家。老了，我確實老了，這個不服不行。所以，我請局黨委今天研究一下，基教科再安排一位分管領導，好不好？」
　　
　　這是大家誰也沒有想到的話題。孫紅軍說：「既然韓主任提出來了，那麼我們就一併議一下。」翟新文說：「小方，教育管理、教研管理，都是一體的。你能者多勞，要不基教科也一併管著？」
　　
　　方圓還沒有說話，韓素貞說：「我想來想去，也是覺得小方來分管比較合適。小方來分管，有這樣幾個優勢，第一，謝秉國是原來的教研室主任，小方是謝秉國的分管領導，管理基教科不存在磨合；第二，小方有能力，有水準，把教研室管得那麼好，取得了那麼多的成績，我相信，也一定能管好基教科。」耿清說：「是啊。放眼全域，似乎也只有方書記管基教科最合適了。咱局裡，教學管理出身的局領導，只有韓主任和方書記。別人就算是想管基教科，也力不從心。」
　　
　　看起來，似乎還真是這麼個情況。這簡直就是在逼方圓上梁山，就是趕鴨子上架。方圓就算是想不接，也沒有合適的理由了。
　　
　　方圓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睜開眼睛看著大家。方圓淡淡地說：「孫書記、翟局長，各位同事。與其研究人事分工，我有一個建議，或許比剛才各位提出來的，更受所有人的歡迎。」
　　

2333、方圓發現自己是最痛苦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方圓的臉上。方圓說：「陳局長離開教育局了，教育局也空缺了一位副局長。我建議，局黨委可以研究一下，提名一位或幾位副局長人選，報給市委組織部。有了新的副局長，我想，今天研究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和平這個時候才敢說話：「方書記說得不錯。如果我們有了新的副局長，再研究人事分工，比較合適。」韓素貞說：「對呀！」宋萍說：「我非常贊同方書記的意見。」汪興邦心裡都癢起來：這一回副局長該輪到我了吧？這一回，無論如何自己也要爭取從副調研員虛職變實職。可是，一想到幾個競爭對手，汪興邦心裡底氣不足：張元慶，翟新文跟前的第一紅人；謝秉國，現在掛著局長助理，在翟新文、方圓兩邊都吃得開；蘇全順，替翟新文管理財務，似乎也很受方圓器重；還有老資格的科長剛玉、孫全、陳月明、滕飛躍，基層也有一些有實力的校長，比如3中的姚長青。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競爭對手？
　　
　　孫紅軍說：「那麼我們就討論討論這個人選吧？」方圓說：「孫書記，我覺得可以醞釀醞釀，不急在今天。制定出一個公平、公正的選拔規則，比直接研究人選更重要。這個方面，政工科可以先研究出一個基本的方案。不知道我的建議是否可行？」翟新文說：「我贊同方圓同志的意見。先出方案，把規則制定好。然後誰最有可能推薦，就一目了然了。」孫紅軍說：「好吧，那麼和書記你辛苦辛苦，與政工科的同志一起，先制定這個方案吧。」
　　
　　和平苦了臉，卻不得不接下這個差事：「好吧。我就怕我制定不好這個方案。」方圓說：「和書記是團政委，管的就是幹部，這一塊工作你相當熟悉。我相信你的方案，一定是最好的。」和平心中感歎：制定規則很簡單，關鍵是能領悟透幾個頭頭的意圖，這樣按照這個意圖進行打分，保證讓那個上面點頭的那個人選過關。最擔心最擔心的，就是孫紅軍、翟新文、方圓三個人的意圖不一樣。特別是翟新文看好的人選，與方圓看好的人選，如果不一樣，這個怎麼辦啊？
　　
　　方圓又閉上了眼睛。說起來，鬥爭很複雜，其實如果樂在其中，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在醞釀的幾天時間裡，估計這些科長們都會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內心的那種焦灼一定是別人無法體會的。方圓說：「在新的副局長被任命前，我可以先承擔一下教科所和基教科的工作。」曹本松立刻表態：「我也可以臨時兼管一下安全科的工作。不過，我還有一件事。」孫紅軍說：「曹局長請講。」曹本松說：「陳區長離開教育局了，他的那輛新桑塔娜，是不是可以由我來使用了？」
　　
　　孫紅軍有些不高興了：「曹局長，這是黨委會。」翟新文笑著說：「黨委會也好，局長辦公會也好，能解決的事情就不要拖。我認為，曹局長的要求是合理的。陳區長到了龍灣區，肯定會有新專車。那麼這輛新桑塔娜就歸曹局長使用吧。曹局長騰出來的老桑塔娜，興邦，你用。」汪興邦說：「好的。我的桑2000就當一般辦公用車吧。」孫紅軍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散會吧。」
　　
　　方圓站起身來，就準備走了。時間已經5點多了，該去赴馬良禾的宴席了。孫紅軍說：「方書記，慢走，有些事情找你商量一下。」
　　
　　方圓不能不留下。因為忙，因為確實有比與孫紅軍見面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最近一個階段，方圓與孫紅軍的溝通還是非常少的。方圓也猜到孫紅軍可能對自己有意見、有看法，但卻來不及解釋。現在，如果急著去參加馬良禾的宴請，恐怕是孫紅軍的肚量再大，也會有想法的。
　　
　　方圓說：「好的，孫書記。」
　　
　　忽然聽到旁邊又有人說話：「小方，你從孫書記那裡出來，能不能來我辦公室一趟？」說話的正是局長翟新文。
　　
　　方圓點點頭：「好的，局長。」內心的焦灼感頓時強烈了起來。媽媽的，今天晚上，去吃個飯，怎麼就這麼難呢？
　　
　　想曹操，曹操就到了。方圓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方圓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必須要接起來：「馬市長，您好。」馬良禾說：「張善剛說，教育局下班了，已經有不少教育局的人從你們辦公樓的大院裡出來了。小方啊，你今天晚上應該能到吧？」
　　
　　得，張善剛已經等在教育局的門外了。
　　
　　方圓說：「馬市長，今天晚上我一定能到。不過，書記和局長分頭找我有事，可能我還會稍微晚一點。」馬良禾呵呵地笑著，似乎是毫不介意：「那你先忙工作。我這裡呢，讓大傢伙兒等著，你不來，這個宴席就不開。」
　　
　　啊？表面看起來很寬鬆，但方圓感受到的壓力同樣是山大。如果全總工會的人都在等的是馬市長，這還有情可原；如果等自己這麼一個新兵蛋子，而且是級別不是最大資歷又太淺，這簡直就是本末倒置，無形之中會得罪多少人，後果會有多麼嚴重，方圓用腳跟想一想也能想明白。
　　
　　方圓說：「馬市長，我儘量爭取早去。」馬良禾說：「不急，不急。讓張善剛在那裡等著你，你辦完事，坐張善剛的車過來。」方圓說：「好的，馬市長。」
　　
　　孫紅軍說：「方書記，既然是馬市長邀請，我的事明天再談吧。明天早晨，你來教育局這邊辦公，好不好？到時候我找你。」
　　
　　方圓連連拱手：「謝謝孫書記理解。明天一早我過來找您。」孫紅軍說：「好。」
　　
　　翟新文說：「小方，我這裡的事情也並非今天不可。明天上午，我們再討論討論，研究研究。」方圓說：「好的，局長。那我先走一步，不好意思。」
　　
　　方圓匆匆地上樓，就看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站著汪興邦、謝秉國、張元慶、蘇全順、滕飛躍、剛玉、孫全、陳月明。一位副調研員，七位有實力、有資歷的中年科長，這八位，也不避諱孫紅軍的辦公室就與方圓的辦公室隔一個門，不避諱各自是對方的競爭對手，都要向方圓彙報「工作」。
　　
　　汪興邦率先開口：「方書記，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嗎？」方圓說：「對不起，今天晚上馬市長有事情找我，我確實是沒有時間。馬市長安排的人已經在樓下等我，我也不能讓工會的領導一直等在那裡，對不對？抱歉，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幾個人的臉上都是失望的神情。但沒有人敢阻攔方圓，畢竟在一些人的眼中，自己能不能更上一層樓，方圓的作用是關鍵。翟新文、孫紅軍的作用很重要，但真正能夠影響到市委常委們的，整個東州教育局，非方圓莫屬！方圓不僅僅能影響到市委常委，都在傳言，說周鵬有晉升市委常委、馬良禾晉升市長，都是方圓一手操辦的結果；而今天下午還有更新的消息傳過來，雷恒亮被免去公安局長職務，專心擔任市長助理並分管教育；而王楚尹已經被提名市公安局局長，報省公安廳審核。聽說，這也與方圓有很大的關係。這說明，方圓能影響的人，還包括多位省委常委。在東州，還有誰能牛逼得過方圓？
　　
　　方圓放好筆記本和筆，收拾好手包，關上電腦，準備離開。卻看到，汪興邦依然等候在門口。
　　
　　方圓說：「汪主任，你還有事？」汪興邦小聲說：「方書記，晚上您幾點能結束？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去您家，彙報彙報我的思想和工作。」
　　
　　嘿，是不是想到我家送錢送禮啊！方圓說：「今天晚上，我有兩個重要的活動，幾點回家還不一定呢！汪主任，有什麼工作，明天上午，到我辦公室交流，好不好？」汪興邦苦笑：「方書記，您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方圓苦笑：「汪主任，你是否理解我的苦衷？」
　　
　　方圓蹬蹬蹬地快步下樓，把汪興邦甩在後面。汪興邦站在那裡，一臉的懊喪：這一回麻煩了。要是因為想拍馬屁得罪了方圓，那這件事就沒戲了。這可怎麼辦啊？
　　
　　汪興邦愁眉苦臉，一籌莫展。方圓已經快步地下樓來到了一樓大院。剛剛從門廳露出腦袋，就聽到有人親切地招呼：「方書記，我是小張。」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張善剛同志已經從傳達室方向向這邊跑過來。方圓伸出手：「張主任，給你添麻煩了。」張善剛說：「能為方書記服服務，這是我的福氣和榮幸！方書記，這邊請。」
　　
　　到了車前，張善剛急跑幾步，把後車門拉開，然後像五星級賓館的服務生一樣，一手搭車門頂，一手拉著車把手，看著方圓進去後坐穩了，這才穩穩地把車門關上。接著又是一溜小跑，跑到駕駛室這邊，上門坐好，問：「方書記，可以走了嗎？」方圓點點頭，沒有說話。
　　
　　樓上的窗戶裡，孫紅軍、翟新文，還有若干人，都在關注著方圓坐車的全過程。有認識張善剛的，知道他是市總工會的辦公室主任。從上車的情況看，張善剛簡直是把方圓當作頂頭上司來對待，這服務的意識和品質，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方圓閉上了眼睛，身心感到無比的疲乏。事情沒有累著方圓，關鍵是心裡的壓力確實不小，也發怵明天要面對孫紅軍、翟新文、汪興邦和另外七位科長，都覺得我的話最管用，都想爭取我的支持。我支援了誰，都會得罪另外絕大多數人。這件事，還真是麻煩了。關鍵是自己今天建議增補一位副局長，建議是自己提的，也獲得了局黨委會的通過。這在很多人看來，透露出來的資訊很不一般。唉，方圓有些後悔了，不該在黨委會上提了要增補一個副局長的事情。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回，已經是很難了。
　　
　　應該說，今年下班時候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的，就是具備競爭副局長資格的全部人了吧？汪興邦是虛職副處，轉實職難度相對小，但汪興邦不懂業務，方圓心裡期望一個能夠管教育科、教研室、教科所的人來擔任副局長；謝秉國懂教學研究，懂教育管理，能力也不錯，對自己有恩情，但現在似乎與翟新文走得很近；張元慶，資歷最豐富，教育科長、體衛藝科長、政工科長，能力也很強，領導水準也相當不錯，可惜的是人品有問題，對於張元慶製造有關方圓的緋聞，方圓雖然並沒有過分追究，但內心還是不能忘記。滕飛躍，政策法規科長、政工科長，理論水準很高，熟悉教育各方面工作，將來很有可能晉升副局長，但眼下這個副局長很顯然不適合他發揮特長。申軍，資歷與謝秉國相當，不太高，但也幹過教育科長。他今天沒出現，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資歷太淺，沒有想法認為自己能夠脫穎而出吧？蘇全順，財審科長，很顯然，不適合，雖然他曾經在裝修房屋的事情上幫助過自己。剛玉、孫全、陳月明，自己都不是太瞭解。光是從前幾個人中挑出一個最合適的人來當副局長，方圓都頭痛得緊。唉！當個教育局的副書記這麼個破官，每天的麻煩事還真是不少！天天都跟救火隊員似的，一個麻煩處理完，又一個麻煩跑過來了，絡繹不絕，連綿不斷。
　　
　　方圓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把心中的煩悶與抑鬱之氣呼出胸腔。但車速慢了許多。張善剛小心翼翼地問：「方書記，是不是車開得有點快，把你顛著了？」
　　
　　啊？方圓吃了一驚，不由苦笑：「張主任，腦子裡想了一些事情，心裡覺得有些鬱悶，所以喘了口粗氣。與你沒有關係啊！」張善剛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方書記，如果我服務不到位的地方，請一定給指出來，我保證立刻改正。」
　　
　　方圓苦笑，沒有說話。媽的，現在自己跟總工會沒有任何業務上的領導關係，竟然也給張善剛帶來這麼大的壓力。唉！
　　
　　這個時候，方圓的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方圓看到是畢全力打過來的，心裡吃了一驚：畢全力不會是也邀請自己到龍灣區去參加陳奇志的歡迎宴會吧？娘來，都叫我吃飯，我該拒絕誰呢？我怎麼拒絕畢全力呢？畢全力是市委常委啊！
　　

2332、方圓的新難題
　　
　　當方圓接到了王楚尹的電話，聽王楚尹說了市委常委會的最新決定，方圓是真心為王楚尹高興：「大哥再上一層樓，指日可待。我真是太為你高興了。」王楚尹說：「感謝的話不說了。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困難就是我的困難。以後我們兄弟手相握，心相連，共同開創更美好的明天。」方圓說：「謝謝大哥。」王楚尹說：「今天晚上，來藍島吧，叫上雙華妹子。我要與你不醉不休。」
　　
　　雖然面對的是方圓，但王楚尹還是表現出了公安局准局長的霸氣。這一下子可讓方圓為了難。方圓說：「大哥，今天晚上已經與馬市長約好了。」王楚尹說：「是馬良禾請你吃飯？」方圓說：「是。」王楚尹說：「我是你大哥，是我們的情義深，還是你與馬良禾的情義深？」方圓說：「當然是我們的情義深。」王楚尹說：「那就推一下，讓馬良禾再等一天。」方圓愁眉苦臉：「大哥，昨天晚上本來與馬良禾約好的，但因為周市長那裡有緊急的事情，所以就陪著周市長把問題給解決了。其實昨天馬市長就不太高興，今天如何再推，恐怕是不合適。」
　　
　　王楚尹想了一想，說：「這樣行不行？你先去參加馬良禾的宴請。早點結束或提前退場，然後呢，你再趕到藍島這邊。你計姐今天親自下廚，把她看家的手藝拿出來。我呢，今天哪裡也不去，就在藍島等著你。咱兄弟之間的情義，比任何人的宴請都更重要。今天，市公安局這邊，下面的區縣，都表達了想為我慶賀慶賀的意思，我全部拒絕了。第一個原因，當然是我們兄弟之間慶祝慶祝，比跟那些人慶祝更重要；第二個原因，我雖然通過市委常委會的推薦，但還有省公安廳這一關，我想等正式任命下達之後，再參加慶祝也不遲。現在，保持必要的低調，才是王道。所以，我希望兄弟你在9點之前一定要離開馬良禾那裡。我知道你現在面子大，請的人很多，但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勝過我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對不對？」
　　
　　方圓說：「是的，大哥。我一定力爭9點前，趕到藍島。」
　　
　　方圓慢慢感覺到：隨著職位的提升，這應酬越來越多，而且大有一晚上趕兩場、三場的發展趨勢。當教師的時候，有個應酬，體現了一種面子，一種虛榮心；現在，面對著應酬，方圓感受到了沉重的負擔。沒有時間在晚上學習了；沒有時間在晚上陪陪老婆、陪陪孩子。天天晚上與酒精為伍，與政治相伴，這大概就是當今中國的社會現實吧！最痛苦的是，天天這樣應酬，酒精肝、脂肪肝、啤酒肚、高血脂、高血糖估計離自己也不遠了。想想未來，這樣應酬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啊！
　　
　　在辦公室裡安靜思考的時候，政工科科長滕飛躍敲門進來：「方書記，孫書記有請。」
　　
　　方圓看著滕飛躍，心中奇怪：為什麼孫紅軍不直接打電話找自己呢？方圓說：「滕科長，知道是什麼事情嗎？」滕飛躍說：「市委常委會通過決定，陳奇志副局長調離教育局，任龍灣區副區長。孫書記召集班子成員，通報一下市委常委會的決定。同時，臨時召開一次黨委會，研究一下人事的分工。」
　　
　　方圓跟隨滕飛躍，來到了會議室。到了會議室，卻發現黨委成員們都已經到齊了。方圓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翟新文說：「不晚，不晚。大家都在等著你呢！」方圓拱拳：「真是不好意思。」孫紅軍平靜地說：「方書記到了，我們現在開會。現在，我傳達一下市委常委會的決定。」
　　
　　事關教育局的決定很簡單：陳奇志同志不再擔任東州市教育局副局長，提名為龍灣區副區長候選人。
　　
　　孫紅軍宣佈完市委常委會的決定後，說：「陳奇志同志即將履新新的崗位，我們對陳奇志同志表示祝賀！同時，也衷心地祝願陳奇志同志在新的崗位上能夠做出更大的成績。」陳奇志站起來，說：「感謝孫書記、翟局長、方書記和各位同事在過去的10個月裡給予我的幫助和支持。我深深地體會到：在市教育局的工作經歷，是我寶貴的人生財富。在這裡，我豐富了自己，充實了自己，也提高了自己。這一切，都是我在縣教體局所感受不到的。這些工作經驗，對於我到龍灣區副區長這個全新的崗位上順利開展工作，非常重要。我也期望，我在龍灣區的工作，能夠得到市教育局領導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幫助。謝謝！」
　　
　　陳奇志講得很好，但話裡所包含的內容也很豐富。是啊，陳奇志在市教育局的10個月裡，可以說是飽受排擠，飽受蹂躪。這確實是一筆特殊的寶貴財富！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裡，如果再不豐富鬥爭經驗，再不提高鬥爭能力，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不用說，陳奇志這一次履職龍灣區，肯定是畢全力力薦的結果。
　　
　　翟新文說：「這一次市委常委會上，我聽說畢書記不但推薦了陳區長，也推薦了方圓同志到龍灣區任區委常委、副區長。只不過，沒有獲得常委會的通過。我認為，領導們的決定是英明的。方圓同志在東州教育事業發展進程中作用關鍵而獨特，我是堅決不同意方圓同志離開教育系統的。」
　　
　　方圓還沒有得到這樣的資訊。就在這個時候，方圓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方圓看了一眼，對孫紅軍說：「孫書記，是周市長的電話，不好意思，我不能不接。」
　　
　　方圓站起身，接起了周鵬有的電話：「周市長，我是方圓。」方圓一邊接電話，一邊離開了會議室。周鵬有說：「市委常委會的情況，你已經瞭解了吧？」方圓說：「隱約聽到了一點點。」周鵬有說：「畢全力力薦你去龍灣區委常委、副區長，但沒有通過市委常委會的討論。明裕雲主席明確反對，認為東州教育更需要你。」方圓說：「我服從組織安排。」周鵬有說：「不是服從不服從的問題。你現在去龍灣區，不見得是好事。但是許多市委常委，都認可你在經濟方面的表現，我估計，你在東州教育呆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如果工作上有需要，你可能隨時會充當救火隊員或先鋒官。我想說的是，你在東州教育肯定有自己的佈局，這個時候應該加快進行，避免將來臨時抱佛腳，導致許多跟隨你的人都不能妥善安排。」
　　
　　方圓說：「謝謝周叔提醒。」周鵬有說：「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商量商量。我會用我的經驗給你提出參考意見，下一步你該怎麼來佈局。」方圓說：「周叔，今天晚上真不行。馬市長與我昨天本應該見個面，但為了幫你處理一些事情，我只好爽約。今天晚上，真地不能再爽約了。」周鵬有說：「我理解你。馬良禾的分工確定了，他接的正是廉松原來分管的工作。這一塊工作，在全國許多地市都是很有油水的工作，但同樣也是高風險的工作。廉松不就是先例嗎？還有蘇州市那個管城建的副市長，雙規的時候，從他家搜出來的現金加銀行卡，差不多有1.2億。小方，我提醒你，馬良禾能不能抵禦得了這樣的誘惑，我不敢確定。你今後的交友也要更加慎重，可不能因為結交了損友而最終影響到自己的進步。」
　　
　　方圓想到了馬良禾在省城和滬市走動的時候，動的都是大手筆的公款，內心也有些彷徨。馬良禾，能當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副市長嗎？馬良禾能抵擋得了房地產開發商、路橋建築商的誘惑嗎？
　　
　　周鵬有說：「我不是說馬良禾的壞話。我在東州官場幾十年，對於絕大多數官員的操守，還是有一定的瞭解。若說當一個官員，沒有一點人情往來，這個不現實。最重要的是把握好一個度，也就是底線。在底線之上，人情往來難免；在底線之下，堅決不能踏上去。小方，你是幫助過我的人，我就是希望你未來能夠發展得更順利，而不要走彎路。」
　　
　　方圓說：「謝謝周叔。我現在心裡有數了。」周鵬有說：「城建的工作，一直被宋雲生和廉松聯手掌控。現在，馬良禾與王書記走得近，這裡面肯定會爆發衝突。衝突的結果不外乎兩種，一種是更大的衝突，另一種是馬良禾被宋雲生收編。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我為什麼要堅定與王書記走近，是因為我知道宋雲生在經濟方面存在的問題，恐怕比廉松更嚴重！」
　　
　　方圓大驚失色。周鵬有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前的東州，可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啊！作為省裡的領導，即便是在調查廉松的過程中發現了宋雲生的問題，在短期內也不會輕易地拿掉宋雲生了。小方啊，以後與宋雲生的接觸也要謹慎呢！」方圓說：「好的，周叔。」周鵬有說：「有些話本想當面說，這樣今天晚上就算了。原本想推掉外事活動，這樣今天晚上我還是與香港來的客人一起見個面吧。」
　　
　　方圓回到了會議室。陳奇志站了起來：「孫書記，翟局長，方書記，各位同仁。從現在起我不再是東州教育局的副局長了，我就不適合參加教育局黨委會了。我現在要趕到龍灣區，龍灣區人大常委會今天下午審議我的任命。我先走一步了。」翟新文說：「陳區長，今天晚上，市教育局給你擺一桌餞行宴，請你一定參加。」陳奇志說：「謝謝。今天晚上，畢書記說龍灣區方面有一個歡迎宴。不用了，謝謝。」翟新文說：「這怎麼行呢？今天晚上你在龍灣區，明天晚上，市教育局再擺餞行宴，請一定要參加。」陳奇志說：「那就是謝謝翟局長了。」翟新文說：「都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陳區長請不要太客氣。」
　　
　　在不瞭解內情的人看來，翟新文對陳奇志，可謂感情深厚。但實際的情況呢？翟新文在演戲，陳奇志又何嘗不是在演戲。都說政治家比最優秀的演員還要出色，堪稱影帝，這個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方圓微笑著看眼前精彩的演出，內心早就波瀾不驚。
　　
　　孫紅軍說：「我們繼續開會。陳區長原來分管教科所、安全科。現在，陳區長不再擔任教育局副局長，這兩個科室的分工也要調整一下。大家覺得怎麼分工比較合適？」翟新文率先發言：「我今天在接到市委常委會的決定之後，就作了考慮。請方圓同志分管教科所，教研與科研不分家，這樣也對路。請曹本松同志分管安全科。曹本松同志管體衛藝科、基建科，都與安全工作息息相關。衛生包括傳染病安全、包含安全；基建包括施工安全、用電安全等。這樣，本著小調整、大穩定的原則，其他同志的分管事項就不再變動。」
　　
　　方圓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其實方圓心裡不願意再多管任何一個科室，主要的原因就是力不從心。要知道，5中的工作本身就很繁重，再加上政策法規科和教研室，特別是教研室，同樣很是繁重。如果加一個教科所，只會讓自己更累。本來就沒有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時間學習和閱讀，如果再加上教科所，恐怕自己就會忙得找不到北了。
　　
　　耿清說：「我同意翟局長的意見。這樣來安排，比較合適。」孔麗麗說：「方書記那麼能幹，其實一併分管了教科所和安全科也沒有問題。」
　　
　　酸溜溜的味道彌漫在會議室裡。翟新文瞪了孔麗麗一眼，孔麗麗立刻閉上了嘴。講話要有度，只要能達到效果，就可以了。耿清的話恰到好處，而到了孔麗麗這裡，就有了畫蛇添足的感覺了。
　　
　　方圓微笑了，眼睛沒有睜開。他在找一種感覺，一種沉浸在鬥爭裡的感覺。可以想像得到，今天下午的市委常委會上，鬥爭一定很激烈；現在教育局黨委會，層級降低了，但鬥爭依舊存在。這挺有意思的。
　　
　　汪興邦、宋萍都不敢說話了。和平內心也是矛盾萬分，很想支持方圓，也怕得罪翟新文。
　　
　　韓素貞說話了：「既然今天調整分工，我也有個想法。我是主任督學，能分管好教育督導工作，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但因為當初我覺得自己還能行，所以又加管了基礎教育科。在分管的這大半年裡，我是真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為什麼呢？一是我年紀確實大了，二是我心臟不太好。基礎教育科的工作，實在太過繁重，招生入學、學校管理、學籍管理、打造特色、品質升級，我經常呀累得下班了想站起來都沒有力氣，得休息好一會兒才能離開單位回家。老了，我確實老了，這個不服不行。所以，我請局黨委今天研究一下，基教科再安排一位分管領導，好不好？」
　　
　　這是大家誰也沒有想到的話題。孫紅軍說：「既然韓主任提出來了，那麼我們就一併議一下。」翟新文說：「小方，教育管理、教研管理，都是一體的。你能者多勞，要不基教科也一併管著？」
　　
　　方圓還沒有說話，韓素貞說：「我想來想去，也是覺得小方來分管比較合適。小方來分管，有這樣幾個優勢，第一，謝秉國是原來的教研室主任，小方是謝秉國的分管領導，管理基教科不存在磨合；第二，小方有能力，有水準，把教研室管得那麼好，取得了那麼多的成績，我相信，也一定能管好基教科。」耿清說：「是啊。放眼全域，似乎也只有方書記管基教科最合適了。咱局裡，教學管理出身的局領導，只有韓主任和方書記。別人就算是想管基教科，也力不從心。」
　　
　　看起來，似乎還真是這麼個情況。這簡直就是在逼方圓上梁山，就是趕鴨子上架。方圓就算是想不接，也沒有合適的理由了。
　　
　　方圓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睜開眼睛看著大家。方圓淡淡地說：「孫書記、翟局長，各位同事。與其研究人事分工，我有一個建議，或許比剛才各位提出來的，更受所有人的歡迎。」
　　

2333、方圓發現自己是最痛苦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方圓的臉上。方圓說：「陳局長離開教育局了，教育局也空缺了一位副局長。我建議，局黨委可以研究一下，提名一位或幾位副局長人選，報給市委組織部。有了新的副局長，我想，今天研究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和平這個時候才敢說話：「方書記說得不錯。如果我們有了新的副局長，再研究人事分工，比較合適。」韓素貞說：「對呀！」宋萍說：「我非常贊同方書記的意見。」汪興邦心裡都癢起來：這一回副局長該輪到我了吧？這一回，無論如何自己也要爭取從副調研員虛職變實職。可是，一想到幾個競爭對手，汪興邦心裡底氣不足：張元慶，翟新文跟前的第一紅人；謝秉國，現在掛著局長助理，在翟新文、方圓兩邊都吃得開；蘇全順，替翟新文管理財務，似乎也很受方圓器重；還有老資格的科長剛玉、孫全、陳月明、滕飛躍，基層也有一些有實力的校長，比如3中的姚長青。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競爭對手？
　　
　　孫紅軍說：「那麼我們就討論討論這個人選吧？」方圓說：「孫書記，我覺得可以醞釀醞釀，不急在今天。制定出一個公平、公正的選拔規則，比直接研究人選更重要。這個方面，政工科可以先研究出一個基本的方案。不知道我的建議是否可行？」翟新文說：「我贊同方圓同志的意見。先出方案，把規則制定好。然後誰最有可能推薦，就一目了然了。」孫紅軍說：「好吧，那麼和書記你辛苦辛苦，與政工科的同志一起，先制定這個方案吧。」
　　
　　和平苦了臉，卻不得不接下這個差事：「好吧。我就怕我制定不好這個方案。」方圓說：「和書記是團政委，管的就是幹部，這一塊工作你相當熟悉。我相信你的方案，一定是最好的。」和平心中感歎：制定規則很簡單，關鍵是能領悟透幾個頭頭的意圖，這樣按照這個意圖進行打分，保證讓那個上面點頭的那個人選過關。最擔心最擔心的，就是孫紅軍、翟新文、方圓三個人的意圖不一樣。特別是翟新文看好的人選，與方圓看好的人選，如果不一樣，這個怎麼辦啊？
　　
　　方圓又閉上了眼睛。說起來，鬥爭很複雜，其實如果樂在其中，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在醞釀的幾天時間裡，估計這些科長們都會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內心的那種焦灼一定是別人無法體會的。方圓說：「在新的副局長被任命前，我可以先承擔一下教科所和基教科的工作。」曹本松立刻表態：「我也可以臨時兼管一下安全科的工作。不過，我還有一件事。」孫紅軍說：「曹局長請講。」曹本松說：「陳區長離開教育局了，他的那輛新桑塔娜，是不是可以由我來使用了？」
　　
　　孫紅軍有些不高興了：「曹局長，這是黨委會。」翟新文笑著說：「黨委會也好，局長辦公會也好，能解決的事情就不要拖。我認為，曹局長的要求是合理的。陳區長到了龍灣區，肯定會有新專車。那麼這輛新桑塔娜就歸曹局長使用吧。曹局長騰出來的老桑塔娜，興邦，你用。」汪興邦說：「好的。我的桑2000就當一般辦公用車吧。」孫紅軍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散會吧。」
　　
　　方圓站起身來，就準備走了。時間已經5點多了，該去赴馬良禾的宴席了。孫紅軍說：「方書記，慢走，有些事情找你商量一下。」
　　
　　方圓不能不留下。因為忙，因為確實有比與孫紅軍見面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最近一個階段，方圓與孫紅軍的溝通還是非常少的。方圓也猜到孫紅軍可能對自己有意見、有看法，但卻來不及解釋。現在，如果急著去參加馬良禾的宴請，恐怕是孫紅軍的肚量再大，也會有想法的。
　　
　　方圓說：「好的，孫書記。」
　　
　　忽然聽到旁邊又有人說話：「小方，你從孫書記那裡出來，能不能來我辦公室一趟？」說話的正是局長翟新文。
　　
　　方圓點點頭：「好的，局長。」內心的焦灼感頓時強烈了起來。媽媽的，今天晚上，去吃個飯，怎麼就這麼難呢？
　　
　　想曹操，曹操就到了。方圓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方圓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必須要接起來：「馬市長，您好。」馬良禾說：「張善剛說，教育局下班了，已經有不少教育局的人從你們辦公樓的大院裡出來了。小方啊，你今天晚上應該能到吧？」
　　
　　得，張善剛已經等在教育局的門外了。
　　
　　方圓說：「馬市長，今天晚上我一定能到。不過，書記和局長分頭找我有事，可能我還會稍微晚一點。」馬良禾呵呵地笑著，似乎是毫不介意：「那你先忙工作。我這裡呢，讓大傢伙兒等著，你不來，這個宴席就不開。」
　　
　　啊？表面看起來很寬鬆，但方圓感受到的壓力同樣是山大。如果全總工會的人都在等的是馬市長，這還有情可原；如果等自己這麼一個新兵蛋子，而且是級別不是最大資歷又太淺，這簡直就是本末倒置，無形之中會得罪多少人，後果會有多麼嚴重，方圓用腳跟想一想也能想明白。
　　
　　方圓說：「馬市長，我儘量爭取早去。」馬良禾說：「不急，不急。讓張善剛在那裡等著你，你辦完事，坐張善剛的車過來。」方圓說：「好的，馬市長。」
　　
　　孫紅軍說：「方書記，既然是馬市長邀請，我的事明天再談吧。明天早晨，你來教育局這邊辦公，好不好？到時候我找你。」
　　
　　方圓連連拱手：「謝謝孫書記理解。明天一早我過來找您。」孫紅軍說：「好。」
　　
　　翟新文說：「小方，我這裡的事情也並非今天不可。明天上午，我們再討論討論，研究研究。」方圓說：「好的，局長。那我先走一步，不好意思。」
　　
　　方圓匆匆地上樓，就看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站著汪興邦、謝秉國、張元慶、蘇全順、滕飛躍、剛玉、孫全、陳月明。一位副調研員，七位有實力、有資歷的中年科長，這八位，也不避諱孫紅軍的辦公室就與方圓的辦公室隔一個門，不避諱各自是對方的競爭對手，都要向方圓彙報「工作」。
　　
　　汪興邦率先開口：「方書記，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嗎？」方圓說：「對不起，今天晚上馬市長有事情找我，我確實是沒有時間。馬市長安排的人已經在樓下等我，我也不能讓工會的領導一直等在那裡，對不對？抱歉，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幾個人的臉上都是失望的神情。但沒有人敢阻攔方圓，畢竟在一些人的眼中，自己能不能更上一層樓，方圓的作用是關鍵。翟新文、孫紅軍的作用很重要，但真正能夠影響到市委常委們的，整個東州教育局，非方圓莫屬！方圓不僅僅能影響到市委常委，都在傳言，說周鵬有晉升市委常委、馬良禾晉升市長，都是方圓一手操辦的結果；而今天下午還有更新的消息傳過來，雷恒亮被免去公安局長職務，專心擔任市長助理並分管教育；而王楚尹已經被提名市公安局局長，報省公安廳審核。聽說，這也與方圓有很大的關係。這說明，方圓能影響的人，還包括多位省委常委。在東州，還有誰能牛逼得過方圓？
　　
　　方圓放好筆記本和筆，收拾好手包，關上電腦，準備離開。卻看到，汪興邦依然等候在門口。
　　
　　方圓說：「汪主任，你還有事？」汪興邦小聲說：「方書記，晚上您幾點能結束？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去您家，彙報彙報我的思想和工作。」
　　
　　嘿，是不是想到我家送錢送禮啊！方圓說：「今天晚上，我有兩個重要的活動，幾點回家還不一定呢！汪主任，有什麼工作，明天上午，到我辦公室交流，好不好？」汪興邦苦笑：「方書記，您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方圓苦笑：「汪主任，你是否理解我的苦衷？」
　　
　　方圓蹬蹬蹬地快步下樓，把汪興邦甩在後面。汪興邦站在那裡，一臉的懊喪：這一回麻煩了。要是因為想拍馬屁得罪了方圓，那這件事就沒戲了。這可怎麼辦啊？
　　
　　汪興邦愁眉苦臉，一籌莫展。方圓已經快步地下樓來到了一樓大院。剛剛從門廳露出腦袋，就聽到有人親切地招呼：「方書記，我是小張。」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張善剛同志已經從傳達室方向向這邊跑過來。方圓伸出手：「張主任，給你添麻煩了。」張善剛說：「能為方書記服服務，這是我的福氣和榮幸！方書記，這邊請。」
　　
　　到了車前，張善剛急跑幾步，把後車門拉開，然後像五星級賓館的服務生一樣，一手搭車門頂，一手拉著車把手，看著方圓進去後坐穩了，這才穩穩地把車門關上。接著又是一溜小跑，跑到駕駛室這邊，上門坐好，問：「方書記，可以走了嗎？」方圓點點頭，沒有說話。
　　
　　樓上的窗戶裡，孫紅軍、翟新文，還有若干人，都在關注著方圓坐車的全過程。有認識張善剛的，知道他是市總工會的辦公室主任。從上車的情況看，張善剛簡直是把方圓當作頂頭上司來對待，這服務的意識和品質，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方圓閉上了眼睛，身心感到無比的疲乏。事情沒有累著方圓，關鍵是心裡的壓力確實不小，也發怵明天要面對孫紅軍、翟新文、汪興邦和另外七位科長，***，都覺得我的話最管用，都想爭取我的支持。我支援了誰，都會得罪另外絕大多數人。這件事，還真是麻煩了。關鍵是自己今天建議增補一位副局長，建議是自己提的，也獲得了局黨委會的通過。這在很多人看來，透露出來的資訊很不一般。唉，方圓有些後悔了，不該在黨委會上提了要增補一個副局長的事情。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回，已經是很難了。
　　
　　應該說，今年下班時候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的，就是具備競爭副局長資格的全部人了吧？汪興邦是虛職副處，轉實職難度相對小，但汪興邦不懂業務，方圓心裡期望一個能夠管教育科、教研室、教科所的人來擔任副局長；謝秉國懂教學研究，懂教育管理，能力也不錯，對自己有恩情，但現在似乎與翟新文走得很近；張元慶，資歷最豐富，教育科長、體衛藝科長、政工科長，能力也很強，領導水準也相當不錯，可惜的是人品有問題，對於張元慶製造有關方圓的緋聞，方圓雖然並沒有過分追究，但內心還是不能忘記。滕飛躍，政策法規科長、政工科長，理論水準很高，熟悉教育各方面工作，將來很有可能晉升副局長，但眼下這個副局長很顯然不適合他發揮特長。申軍，資歷與謝秉國相當，不太高，但也幹過教育科長。他今天沒出現，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資歷太淺，沒有想法認為自己能夠脫穎而出吧？蘇全順，財審科長，很顯然，不適合，雖然他曾經在裝修房屋的事情上幫助過自己。剛玉、孫全、陳月明，自己都不是太瞭解。光是從前幾個人中挑出一個最合適的人來當副局長，方圓都頭痛得緊。唉！當個教育局的副書記這麼個破官，每天的麻煩事還真是不少！天天都跟救火隊員似的，一個麻煩處理完，又一個麻煩跑過來了，絡繹不絕，連綿不斷。
　　
　　方圓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把心中的煩悶與抑鬱之氣呼出胸腔。但車速慢了許多。張善剛小心翼翼地問：「方書記，是不是車開得有點快，把你顛著了？」
　　
　　啊？方圓吃了一驚，不由苦笑：「張主任，腦子裡想了一些事情，心裡覺得有些鬱悶，所以喘了口粗氣。與你沒有關係啊！」張善剛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方書記，如果我服務不到位的地方，請一定給指出來，我保證立刻改正。」
　　
　　方圓苦笑，沒有說話。媽的，現在自己跟總工會沒有任何業務上的領導關係，竟然也給張善剛帶來這麼大的壓力。唉！
　　
　　這個時候，方圓的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方圓看到是畢全力打過來的，心裡吃了一驚：畢全力不會是也邀請自己到龍灣區去參加陳奇志的歡迎宴會吧？娘來，都叫我吃飯，我該拒絕誰呢？我怎麼拒絕畢全力呢？畢全力是市委常委啊！
　　

2335、給方圓敬酒
　　
　　鄒宇新以排名靠前的副主席身份，主持了今天晚宴的開場。宴會的主角馬良禾正式登場：「同志們，我來敬幾杯酒。這第一杯酒，我要敬總工會的所有同事！過去的兩年裡，總工會的同志們團結一心，切實履行工會職責，全心全意為工人階級服務，為人民群眾服務，做出了許多的成績。我個人在開展工作的時候，也得到了各位副主席、各位科長和同志們的鼎力支持。我非常真誠地感謝總工會的同志們！謝謝大家！」
　　
　　馬良禾的眼睛濕潤了，劉中華眼疾手快，給馬良禾遞上一張面巾紙。馬良禾擦了擦眼角，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方圓感歎：政治家與演員之間，肯定在冥冥之中有密切的關係。馬良禾，是一個不錯的演員。
　　
　　馬良禾動情地說：「今天我還想對總工會的同志們說一句心裡話，也算是我的承諾。不管將來我到哪裡去工作，市總工會都是我的娘家，同志們都是我的娘家人！」
　　
　　飽含著熱淚，馬良禾喝下這杯酒。總工會的每一個人，不管是表面裝的，還是內心真感動，大家都喝下了杯中酒。鄒宇新站起來：「馬市長，請您放心，總工會一定會努力當好佨的娘家。」
　　
　　葉子墨笑了。劉中華臉上顯出不屑的神情。方圓看在眼裡，感歎做人做官做事，都要把握好分寸。表忠心，有很多種方式。錯誤的場合去做正確的事，也會得到一個錯誤的結果。
　　
　　馬良禾又端起一杯酒：「這第二杯酒，我要敬今天友情出席的建委、規劃局、國土局、城管局、市政局、交通局的局領導。今天有一個良好的開始，我相信今後在工作中一定會合作得更好，在各自分管的領域，為東州市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為改善東州人民的生活品質，做出更大的貢獻！作為分管的副市長，我願意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各個部門服好務，該爭取的一定要爭取，該支持的一定全力支持，支持大家放手開展工作。在這裡，我謝謝同志們！」
　　
　　幾位局長都站了起來。馬良禾一一與之碰杯，每一次碰杯，馬良禾都點頭致意，目光親切直視。
　　
　　方圓坐在那裡，心中琢磨著如何學習領導藝術。今天的馬良禾，在幾位分管的部門長面前，姿態擺得很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分管市長，與分管部門之間，是一種怎樣的關係？應該建立一種怎樣的關係？
　　
　　馬良禾又端起酒杯，有服務員給倒滿酒。馬良禾說：「都說人生得一知己，是人一生的幸運。在我的心裡，市教育局的方圓書記，就是我的知己，我們是真正的忘年交。這第三杯，我敬小方。情意在酒裡，什麼話也不想再多講。」方圓站起來，與馬良禾碰杯：「謝謝馬市長厚愛。我心裡很忐忑啊！」馬良禾說：「天寒送棉衣，天熱送風扇。小方，謝謝。」方圓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祝馬市長在新的崗位上順心順利！」馬良禾說：「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忘年交，好嗎？」方圓說：「好。」
　　
　　酸甜苦辣鹹，羡慕嫉妒恨！此時此刻，多少複雜的情緒縈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馬良禾敬的這第三杯酒，頗有深意。這讓在政壇上流傳的方圓幫助馬良禾晉升副市長的傳言，在這樣一個場合，似乎得到了驗證。一個副廳級領導，單獨為一個副處級幹部敬酒，這是多大的面子？如果不是有大恩，哪位高官願意自降身份，與下級的下級碰杯喝酒呢？
　　
　　馬良禾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站著說：「各桌自己進行吧。」馬良禾坐下，各個酒桌都開始吃起來。一號桌，因為有馬良禾在，略顯拘謹了一些。這一桌10個人，馬良禾是副廳，還有6個正處，再加上方圓、鄒宇新、劉中華三個副處，可謂高官雲集啊！建委主任侯衛東請示：「馬市長，是依舊慣例各三杯呢，還是現在就可以敬酒了？」馬良禾說：「隨意吧。大家隨意就好！」侯衛東說：「馬市長的作風，為我們樹立了良好的榜樣。現在，請允許我代表市建委，敬馬市長。」馬良禾笑吟吟地看著侯衛東：「侯主任，謝謝。」侯衛東說：「從今往後，市建委在馬市長的直接領導下，一定按照馬市長的要求、貫徹馬市長的指示，全力做好本職工作。馬市長有什麼工作部署，市建委一定第一時間抓落實；建委有什麼工作不到位或出現失誤，請馬市長該批評一定要批評。」馬良禾說：「謝謝侯主任。我相信，我們一定會配合默契的。」侯衛東說：「我完全贊同馬市長的話。」
　　
　　兩個人可真像是相敬如賓哪！
　　
　　有侯衛東開了頭，其他幾位局長也爭先恐後。侯衛東又端著一杯酒，來到了方圓的面前。方圓不敢托大，連忙站了起來。侯衛東又向遠處走了幾步，與馬良禾隔開了距離。侯衛東說：「方書記，一直想和你見見面，做個朋友，可一直沒有什麼合適的機會。這一次拜託嚴松嚴董事長和蘇睿涵蘇總，我期待著方書記能早一點安排出時間。」方圓說：「謝謝侯主任的盛情。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副處，在您面前也是晚輩。您讓我覺得汗顏。」侯衛東說：「方書記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能認識方書記這樣的年輕人，我的心也能變年輕。」方圓說：「年輕是優勢，也是劣勢。年輕人閱歷淺，經驗少，還請侯主任多指教。」侯衛東說：「指教談不上。如果方書記願意，下一次聚會的時候，我願意把我的一些經歷跟方書記講一講。」方圓說：「我一定洗耳恭聽。」侯衛東說：「方書記，我敬你。」
　　
　　侯衛東先把杯中酒喝下，方圓也只好陪著喝下滿滿一杯。侯衛東說：「方書記，聽說東州5中有擴建學校的意向。」方圓吃了一驚，看著侯衛東，說：「是的。學校的規模限制了學校的發展。」侯衛東說：「方書記，你說得一點不錯。像東州5中這麼好的學校，一定要擴大規模。擴大規模，就是擴大優質教育資源，老百姓一定會特別高興。在這個方面，市建委是能夠為5中擴建做一些事情的。只要市政府同意，發改委立項，後續的拆遷工作、施工建設，都在建委。建委掌握著建設學校的教育配套費。如果一旦立項，我侯衛東一定會親自督辦這個學校擴建的工程，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拆遷，安排一級資質的企業進行施工，使工程品質得以保證。」
　　
　　呵，好大的一個桃子啊！方圓說：「謝謝侯主任的厚愛。有侯主任的話，我會積極推動這件事儘早上局長辦公會，儘快上報市政府。」侯衛東說：「馬市長現在分管城市建設，這也是方書記的巨大優勢呢！」
　　
　　侯衛東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嘿嘿，這可真是現成的資源，不用白不用啊！
　　
　　侯衛東說：「方書記，還是那句話，我隨時恭候方書記出席嚴總和蘇總安排的活動。」方圓說：「我儘快吧。」侯衛東說：「謝謝。」
　　
　　侯衛東剛剛離開，立刻有一個人插到方圓的面前。來人是總工會的副主席劉中華。他親自給方圓倒了壓杯底的一點酒，給自己卻是倒了滿滿一杯：「方書記，我來敬杯酒。」方圓說：「劉主席，謝謝。」劉中華也說了幾句祝福的話之後，說：「我能為方書記做的事情很少，不過，只要我還在總工會，總工會與大成公司的合作就不會中斷，這算是我的一個承諾吧。」
　　
　　方圓感歎：鄒宇新的表現有點傻，這個劉中華可深諳官場之道啊！他一下子抓住了方圓最關心的問題，抓到了方圓的軟肋。這個劉中華，是個厲害角色。
　　
　　方圓說：「謝謝劉主席。您的話讓我心裡很溫暖。」劉中華與方圓碰杯：「方書記，敬你。」
　　
　　滿滿一杯酒，轉眼消失在方圓的視線裡。方圓把杯中壓底的酒喝下，伸出手：「劉主席，你是個有心人。」劉中華說：「謝謝，我有一顆忠心，有一顆善心，也有一顆良心。謝謝方書記賞光。」
　　
　　話都是點到為止。官場之上，很少把話說得很透白的。兩個人握了握手，其實都感覺到自己現在已心中有數。
　　
　　方圓忽然有一種預感：自己很難在9點之前離開這裡。按照現在的節奏，幾位局長估計都要與自己喝一杯，而總工會的好多科長，在評選省勞模、在到千島湖休假期間，都是熟悉的、認識的，估摸著也得喝一杯。怎樣找個合適的理由，離開這裡呢？
　　

2336、馬良禾也說王楚尹的壞話
　　
　　事情與方圓預料的差不多。幾位馬良禾副市長分管部門的局長，幾位總工會的科長，在給馬良禾敬完酒之後，都主動與方圓搭訕。幾位局長的意思基本差不多，希望方書記能夠安排個時間，他們給擺個面子，大家再深入地聊一聊。幾位科長，不管是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反正都比方圓年紀大，但在方圓面前恭恭敬敬，一口一個方書記，感謝方書記關心，懇請方書記關照。在局長們面前，方圓不敢托大，還是一杯一杯地喝；在科長面前，有兩位科長是不能托大喝個杯底的，一個是辦公室主任張善剛，另一個就是在評選省勞模時做了許多具體工作的經濟生產部部長姜楠。
　　
　　想不喝多，還是喝多了。等馬良禾輕輕地拍拍方圓的肩膀，要給方圓敬酒的時候，方圓已經腦袋暈得幾乎是天旋地轉了。被馬良禾拍醒，方圓第一句話不是問候，而是詢問：「幾點了？」馬良禾說：「才八點四十分。」方圓騰地站了起來：「馬市長，抱歉，我必須要走了。」馬良禾說：「小方啊，我們兩個剛才光忙著喝別人的敬酒了，我們兩個還沒有好好喝一杯呢！」方圓說：「馬市長的敬酒，我一定要喝。我先敬馬市長一杯。」馬良禾說：「我們之間，現在意思意思就可以。小方啊，你今天晚上不要走。我讓善剛安排了活動，放鬆放鬆，然後就我們兩個人，好好聊一聊。一會兒啊，這裡的活動散了，我們兩個再去一個新地方。讓人給捏捏骨頭，按摩按摩穴位，然後我們再洗個澡，剩下的時間，睡覺也可以，我們兩個聊一聊也可以，一切自由。」
　　
　　方圓頭痛欲裂。不僅僅是因為酒喝得有點多，更重要的原因是方圓感覺拒絕馬良禾的話，難以說出口。想了半天，方圓才下定決心，坦誠相對：「馬市長，我必須要走了。今天晚上，王楚尹大哥約我吃飯，說9點要見面。所以我把您這裡當作我的第一場，而王楚尹大哥那裡，當作我的第二場。馬市長是對我有恩的人，王大哥也是對我有恩的人。馬市長，王大哥這邊已經安排在第二場了，難道我可以爽約不過去了嗎？」
　　
　　馬良禾說：「小方，你的人緣真好啊！好得讓我老馬都嫉妒啊！好，那我不留你了，馬上安排車送你過去。」
　　
　　方圓吃了一驚，沒有想到這樣順利。方圓連忙端起杯中酒：「馬市長，謝謝您理解。」馬良禾說：「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樣的客套話嗎？」方圓說：「不是客套，我是誠心誠意。」馬良禾說：「好，我就喝了這一杯。」
　　
　　兩個人碰了杯，喝了酒。馬良禾說：「小方，趁著我近幾天還沒有去市政府交接工作，我明天呢，準備把在大成公司工會試點的各項優惠政策一一落實。下午呢，如果你有時間，陪我去大成公司走一趟，好不好？」方圓說：「我去，合適嗎？」馬良禾說：「小方，我得讓大成公司的人，承你的情。」方圓立刻明白了馬良禾的良苦用心，說：「好，明天下午，我過去。」
　　
　　方圓有些身體站不穩，但還是努力地站定在主桌前，端起一杯酒：「各位領導，各位好朋友。我確實還有些事情，要提前離開。剛才向馬市長請了假，得到馬市長的批准。在這裡，我敬各位一杯酒，謝謝各位！謝謝！」
　　
　　方圓一飲而盡。張善剛已經走了過來，站到了方圓與馬良禾的身邊。市政公用局局長葉子墨說：「方書記，我是很想送送你。如果你沒帶司機，我的司機就在下面等著。」
　　
　　葉子墨交好方圓的心態，一覽無餘。馬良禾輕咳一聲：「葉局長，方書記是總工會的貴賓，總工會也是有車的。」葉子墨嘿嘿地笑著：「馬市長，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馬良禾說：「張善剛，馬上讓我的司機，送方書記走。」張善剛說：「好的，馬市長。」馬良禾說：「大家都坐，我送送方圓。」
　　
　　幾位局長，幾位副主席，縱然是有心想送方圓，被馬良禾的一句話給死死地堵住了前進的路。馬良禾果然是官場老手，微微一出手，幾位副局長儼然甘拜下風，算是領略了分管副市長的手腕。這個馬良禾，不一定比廉松更好相處啊！連送方圓這樣的小事情都特別在意，那麼工作中的大事呢？
　　
　　馬良禾與方圓並肩出了包間，一直把方圓送到了樓下。馬良禾說：「小方，作為你的老朋友，我是不希望你受到半點傷害！我相信你也能體會到我此刻的心情。」方圓說：「馬市長對我關照對我好，我一直都能感受得到。」馬良禾說：「你要去那裡，我不能攔著你。我只想說一句話：有些人當了10年副局長就是無法轉正，必然有其更深層的原因。小方，要學會保護自己，要學會話到唇邊留三分。」
　　
　　嘿，王楚尹提醒方圓要提防馬良禾，沒有原則和底線；馬良禾提醒方圓，有些人不轉正是有深層次原因。方圓頭都大了，不知道誰說得更對，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與之相處。
　　
　　方圓說：「謝謝馬市長的提醒。」馬良禾說：「你已經喝多了，不要再喝了。有的時候，醉酒之後說了些什麼，恐怕第二天也想不起來了。」方圓說：「知道了。」
　　
　　方圓上了車，馬良禾的司機問：「方書記，去哪裡？」方圓說：「藍島咖啡屋。」馬良禾說：「知道了。」方圓昏昏沉沉地就躺倒在後排座椅上，腦子很快就迷糊了。
　　
　　到沒到藍島咖啡屋，方圓不知道；到了之後又做了些什麼，方圓也不知道。等方圓醒過來的時候，在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女人，是孔雙華；站著一個女人，是計如芸。看到方圓睜開了眼睛，孔雙華說：「你醒啦？真好！昨天晚上，可把我嚇壞了。要不是王大哥在，力氣大，我和計姐根本就搬不動你！」方圓說：「我昨天晚上怎麼了？」孔雙華說：「你坐著車到了之後，根本沒有下車，是司機跑進來問誰接待方書記。是司機和王大哥把你給攙進房間裡，你吐了王大哥一身呢！計姐給你熬醒酒湯，王大哥和我忙著安頓下你，一直忙到半夜差不多。你看看你，怎麼喝了那麼多的酒！」
　　
　　方圓還是感覺有些頭痛。
　　
　　計如芸說：「方兄弟，再喝碗湯。」方圓說：「好。」方圓掙扎著坐起來，接過計如芸遞過來的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胃暖暖的，很舒服。計如芸說：「方兄弟，應酬再重要，也沒有你的身體更重要。你想想，你現在對於家庭來說有多麼重要，就算是說些大話說些官話，你對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有多重要！對於很多朋友來說，你依然很重要。你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你了，你好，很多人跟著一起好；你要是身體不好了，很多人都可能遭受痛苦。別的不說，你的父母，你的姐姐們，怎麼辦？雙華和睿睿，怎麼辦？那些跟著你一起發展的兄弟們，怎麼辦？」
　　
　　計如芸的幾句話，說出了一個成功男人的獨特重要性。方圓歎了一口氣，說：「計姐，我真地是沒有辦法拒絕人家的敬酒。昨天晚上，一個副廳級，六個正處級，兩個副處級，十幾個科級。我不過是一個副處級，別人敬我酒，我能喝杯底一定只喝杯底，能抿一口，必然抿一口。但是，當官比我大、年紀比我長的同志給我敬酒，我還敢只喝杯底嗎？就這樣，喝著喝著，就喝多了。」
　　
　　計如芸說：「這一點你要向楚尹學習。楚尹喝酒，該豪放的時候，一定豪放；該收斂的時候，一定很收。以前，楚尹也會經常喝醉。近年來，楚尹基本就沒有喝醉過。昨天晚上，我給你們兄弟兩個準備的，也不是酒，也是我自己做的楊梅汁。或許有一點點酒精在裡面，但絕對是很好的飲料，沒有任何添加劑。」方圓說：「計姐，謝謝你。」計如芸說：「我知道你們兄弟在一起，就是為了說說話，為了深入的交流。我昨天晚上，還另外空出一個房間，留給我和雙華。你們談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們談我們女人的事情。只可惜，你喝醉了。」方圓說：「我給大哥打個電話，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計如芸沒有阻攔。或許在她看來，方圓是完全有必要完全應該打這個電話的。孔雙華遞過電話，方圓撥通了王楚尹的手機：「大哥，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真喝醉了。」王楚尹說：「我們兄弟之間，來日方長。雖然你喝醉了，可是很守時，8點58分到達取藍島，說明你在喝醉的情況下，依然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就憑這一點，大哥我心裡很開心。」方圓說：「大哥，聽說我昨天還吐了你一身酒菜，我真是不好意思，害得大哥衣服髒了不說，還安頓我在藍島住下。」王楚尹說：「這有什麼？兄弟之間，就是互相幫助，互相扶持。誰不會遇到些什麼事情嗎？遇到了，能搭把手，就是好兄弟。我們之間，千萬不要客氣。」方圓說：「大哥，要不今天晚上，我們再聚聚？」王楚尹說：「不行啦，今天晚上我就沒有時間了。你呀，也不用想著擠時間了。你現在已經成為許多人想結交的熱門人選，我估摸著過一會兒你又會頭痛了。幾個人分別約你，你哪一邊想拒絕都有困難。」
　　
　　方圓猛然想起來，自己事先答應過畢全力，今天晚上和他聚一聚；可是，自己在離開總工會的聚餐地點時，好像又答應下午和馬良禾去大成公司，這晚上的飯，恐怕也難以拒絕。唉，可別再有人找自己了。
　　
　　與王楚尹聊了一會兒，知道王楚尹昨天想說的話都跟孔雙華說過了，方圓連聲感謝。起身到衛生間排放了廢棄特，方圓洗了臉，覺得舒服多了。看了看鏡子，竟然還是有些蒼白。喝酒多了，沒好事啊！回到包間，飯菜都已經端上了。計如芸和孔雙華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圍著方圓，像一家人一般，坐著吃早餐。這個時候，方圓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方圓看了一眼，連忙接起來：「孫局長您好。」
　　
　　財政局長孫義智說：「小方啊，今天下午，市政協副主席伏永平將帶領部分市政協委員，到財政局調研。請小方一定要參加！」這一回，方圓是真地頭大了。下午，馬良禾那邊要跟著去；這一頭，孫義智也鄭重邀請，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