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2337、該怎樣做人做事
　　
　　拿著手機，方圓愣在那裡。孔雙華關切地問：「怎麼了？」方圓故意沒有回避話筒，說：「今天下午真麻煩了。馬市長那邊讓我陪著他去一家工會試點的公司看看；龍灣區的畢全力書記邀請我晚上參加龍灣區的一個活動；現在，市財政局孫局長又邀請我以政協委員的名義調研視察市財政局。我現在真地是分身乏術啊！」
　　
　　計如芸說：「這兩天，楚尹那邊接的各方面電話也非常多。這確實是讓人頭痛的一件事。」孔雙華問：「我倒是覺得，老公下午可以去財政局那邊；晚上去畢哥那裡。」方圓詫異地看著孔雙華，孔雙華波瀾不驚：「昨天晚上，你已經陪過馬市長，這份情誼已經有了。各方面的關係，都要梳理，都要維繫，東州不只馬市長一個人，更不是他一個人的天下。」
　　
　　計如芸說：「是啊，雙華妹子說得很有道理。」方圓被說服了：「是啊！我總得有自己的時間，總得自己能決定做點什麼。」孔雙華說：「我提的只是參考。咱家的大事小情，都是你來拿主意的。」
　　
　　方圓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忽略了孔雙華這個參考建議隱含的心機。工會試點，整個東州只有大成公司這一家。別以為我不知道。馬良禾讓你陪著他過去，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通過拉攏大成公司，來加深和密切他與方圓的關係。而宋思思只會更加感激方圓，愛方圓愛得更加死心塌地。很顯然，這不是孔雙華所樂見的情況。不管什麼時候，愛情總是自私的。孔雙華也不希望方圓愛別的女人更多！
　　
　　方圓拿起電話，很平靜地說：「孫局長，真是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呢，先跟馬市長打個招呼，如果馬市長同意，我下午就去你那裡。但是，晚上確實不能在你那裡吃飯了，因為畢全力畢書記昨天已經親自打過電話來，我不能不去。」孫義智這邊，不知道為什麼，腦門上竟然是一層細細的汗珠。孫義智說：「好，我等方局長的回信啊！如果今天不是市政協副主席伏永平過來，我就可以把這時間重新調一下，調整到方局長有空閒的時間。伏主席決定來了，再調整時間就不太合適了。」方圓說：「我非常理解孫書記的難處。唉，這個世界上，誰沒有難處呢？」孫義智說：「那我等方局長電話啊！」
　　
　　方圓掛斷電話，孫義智發現自己拿手機的手竟然在抖。不知道為什麼，孫義智對馬良禾心生怨恨：你當了副市長，昨天晚上已經霸佔方圓一晚上了，今天你還要霸佔，這是哪門子道理？對於畢全力，孫義智同樣沒什麼好印象：憑什麼你就當了市委常委了？是能力強，還是水準高？不就是靠著職位的優勢嗎？那個崗位，實事幹不了多少，就靠編材料，搞活動，做些表面文章，哪裡像我們財政局，要是國庫裡沒有錢，那包括團市委在內的各個部門可就真抓瞎了，不是編個材料、搞搞活動，就能搞來錢的。一個城市跟一個家庭一樣，吃喝拉撒睡，什麼都需要錢！而且哪一項支出都很大！如果沒有一個能幹的財政局長，在市長們需要花錢的時候，在各部門需要花錢的時候，能夠及時把錢給湊起來，能足量把錢給撥付過去，那這市委書記、市長的日子沒辦法過。這些年，東州大搞基礎設施建設，如果不是我孫義智在財政局坐陣，哪裡會像現在基本做到收支平衡呢？這個是靠著耍耍嘴皮子、搞搞青少年的活動能辦到的嗎？現在，還空缺一個副市長的職位，論功勞，論貢獻，怎麼著也該輪到我孫義智了吧？當然，想晉升這關鍵的一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僅有宋市長的支持，這是遠遠不夠的。如果能夠得到方圓的支持，那很可能就會像周鵬有、馬良禾一樣，鹹魚翻身，水到渠成。
　　
　　方圓在藍島吃過飯，直接去了市教育局。方圓沒有忘記，孫紅軍在等他。當方圓來到了教育局，卻發現自己似乎又被包圍了。幾位科長，加上辦公室主任汪興邦，又圍在了方圓辦公室的門口，方圓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方圓說：「我要與孫書記談些事情，大家先回去吧。」孫紅軍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笑吟吟地看著這幾位科長和汪興邦。方圓說：「孫書記，我先到您辦公室。」孫紅軍說：「好啊。」
　　
　　方圓只能拋下這些科長們。進了孫紅軍的辦公室，方圓問孫紅軍：「孫書記，你找我有什麼事？」孫紅軍說：「我知道你時間很緊張，我就開門見山了。你提出推薦一名副局長，你認為誰合適？」
　　
　　方圓說：「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如果讓我兼很多的工作，我確實是力不從心。不是我不想幹，而是工作確實太多。一個教育科的工作，就比一個東州5中的工作還要多，更別提教研室也很忙。」孫紅軍說：「你說的都是實情。可是，基教科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來分管的。」方圓說：「是啊！」孫紅軍說：「教科所，是一幫子老學究組成的，如果業務上沒兩把刷子，恐怕也鎮不住他們。」
　　
　　方圓看著孫紅軍，淡淡地問：「那麼孫書記有合適的人選嗎？」孫紅軍說：「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如果從工作的角度考慮，只有兩個人合適。」方圓說：「是誰？」孫紅軍說：「一個是體衛藝科科長張元慶，另一個是現在的基教科科長謝秉國。」
　　
　　方圓心中是認同了孫紅軍的意思。張元慶，從來的基教科長，又當過政工科長，現在是體衛藝科長，既管過事，也管過人，應該是相當全面的；而謝秉國，既管過教學，也管過基教，也確實非常合適。其他人，申軍資歷還太淺，剩下的都沒有管過教育和教研、科研工作。
　　
　　但方圓並不想提拔這兩個人。張元慶的人品讓方圓懷疑，而謝秉國的兩面討好的作風，讓方圓同樣不能完全信任。
　　
　　孫紅軍說：「你的意見呢？」方圓說：「我沒有意見。局黨委成員的集體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孫紅軍說：「如果你有合適的人選，也可以提出來。」方圓說：「這件事，我不想管，也不想參與太多意見。我最近覺得有些筋疲力盡。不過，孫書記提名的人選，我一定會支持。」孫紅軍伸出手：「好，謝謝。我想，我一定會從工作的角度出發，來提名一個人選的。」
　　
　　孫紅軍送方圓出門，門口依然站著那幾個人。方圓說：「大家不用找我了。我剛才已經跟孫書記形成共識，孫書記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謝秉國說：「雖然方書記是短時間分管基教科，但也是我的分管領導。我是現在有很多工作要向方書記彙報。」
　　
　　這個理由似乎很合情合理。方圓說：「好，謝科長留下，其他同志先回去吧。」汪興邦等幾個人都有些不情願，但方圓已經拒絕了見面，眼下只能另想辦法了。不過方圓留下了話，包括張元慶在內的幾個人都準備要跟孫紅軍好好談一談了。
　　
　　謝秉國跟著方圓進了房間。方圓說：「謝科長，只談教育科的工作，不談其他事情，怎麼樣？」謝秉國說：「這……」方圓說：「只要有業績支持，只要能力強，還用擔心什麼？越是安心做好本職工作，機會越多。」謝秉國想說卻沒辦法說了，把話憋回去，謝秉國說：「教育科最近的工作確實比較多。新一輪市重點學校的評選已經拉開了帷幕，各個區縣都非常重視，都提報了數量不等的學校名單和申報材料。教育科經常對材料的初審，篩選了一部分相對比較優秀的學校名單，請方書記過目。」
　　
　　呵，還真是很重要的工作哩。方圓說：「你有什麼工作設想，提出來，我們議一議。」謝秉國說：「我們今年準備這樣評。」謝秉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這一說，就說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直接翟新文把電話打進來，才中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方圓接電話：「翟局長，您好。」翟新文好像不知道謝秉國在方圓辦公室一樣，說：「小方，能不能現在來我辦公室，我有些事情想找找你。」方圓說：「好的，我馬上過去。」翟新文說：「那我等著你了。」
　　
　　掛斷電話，方圓對謝秉國說：「謝科長，我要去翟局長那邊。你先按照你的設想，準備一個評審的方案，然後上會研究。」謝秉國說：「好的。」
　　
　　來到了翟新文的辦公室，翟新文第一句話就切入主題：「小方，我請你過來，是想聽聽你對這一回推薦副局長人選，有什麼看法？」
　　

2338、馬良禾一變再變
　　
　　翟新文是開門見山，方圓是左右為難。在當前，推薦誰晉升副局長，確實是一件比較敏感的事情。職位從來都是僧多粥少，人在官場這一輩子，要證明自己，除了業績，就是職位的提升。如果職位長時間得不到提升，意味著你的工作並沒有得到方方面面的認可；如果職位能夠不斷提升，這也是事業的成功，這也證明了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是一個能幹事的人。
　　
　　現在，有能力、有實力來競爭這個副局長職位的人，實在是太多。翟新文這個時候徵求自己的意見，誰敢說這不是翟新文在試探自己？
　　
　　方圓說：「局長，說實話，我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認為，這個問題是局長和書記考慮的問題，不是我來考慮的事情。」翟新文笑眯眯地說：「你也是黨委副書記嘛！你的意見，在教育局內部，從來都是很重要的。」方圓說：「我這幾天天天忙著晚上應酬，昨天提出這件事，主要是為了讓工作能夠更好地銜接和理順。讓我把教育科承擔起來，我感覺確實是力不從心。如果有一個業務精通的副局長，來把教育教學工作都管起來，那對東州教育來說，是一件好事。」
　　
　　翟新文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是啊！夠資格的同志很多，但是，適合的人選並不是很多。我昨天晚上一直想到現在，我感覺，真正適合本次推薦提拔的人選，有兩個，一個是張元慶，一個是謝秉國。小方你覺得呢？」
　　
　　方圓說：「我同意局長的看法。這兩個同志，確實是比較合適。」翟新文說：「好，既然你也認可這兩個人，那麼局黨委會議的條件也就基本成熟了。我的看法是：局黨委會，越早開越好。這件事拖得久了，很多幕後的較量，就不是你、我、紅軍所能承擔的。為了東州教育事業的長遠發展，在幕後的博弈開始之前，我們就把推薦的人選確定下來，報市委組織部。」方圓說：「好。」翟新文說：「那我就跟紅軍書記通通氣，今天下午或明天上午，就來落實這件事。」方圓說：「今天下午不行。我下午要去市財政局，市政協委員有一個工作調研。明天上午行不行？」翟新文說：「可以。拖一天，翻不了天。」
　　
　　看得出來，孫紅軍與翟新文，對於這一次提拔的副局長人選，是有共同想法的。不管是從工作角度考慮，還是從私人感情角度考慮，方圓都沒有辦法提出異議。至少在方圓認真思考之前，也認為張元慶和謝秉國是非常合適的。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方圓急忙給馬良禾打電話：「馬市長，我是小方。」馬良禾說：「小方啊，下午的時間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一起去大成公司，對前一階段工作試點的工作進行全面的總結，對下一階段如何開展好工會活動提出市總工會方面的意見。同時呢，之前與大成公司達成的一些共識，要逐項研究落實，要切切實實地讓試點的單位更受益。由於下一階段的工作重心，我將向市政府這一方面靠，所以總工會方面必須有專人抓各項工作部署的落實。我準備安排鄒宇新副主席來具體負責大成公司的工作試點，以及總工會各項優惠政策的落實，你看怎麼樣？」
　　
　　方圓說：「如果是我，更希望劉中華副主席來抓這項工作。」
　　
　　電話的那一邊沉默了。方圓也沉默著。沉默著，就是一次較量；沉默著，也是一種博弈。很顯然，馬良禾鍾情的是鄒宇新，但方圓更傾向于劉中華。但方圓提出劉中華，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對馬良禾的否定，就是對鄒宇新的不信任。間接的，就是對馬良禾的不信任。這微妙而複雜的感覺，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得到。
　　
　　過了好一會兒，馬良禾說：「好吧。就讓中華副主席來負責大成公司的試點和各項優惠政策的落實吧。小方，你知道嗎？我上午已經與鄒宇新同志談過話，要求他全力落實和貫徹這項工作。突然換人，我的工作很被動。我怎麼跟鄒宇新同志來解釋？這可真是一個難題。」
　　
　　方圓說：「我非常抱歉，也非常理解馬市長的難處。在做人做事方面，我個人認為，中華副主席更有分寸。分寸感很重要。我不擔心鄒宇新副主席不努力去貫徹馬市長的指示，但是如果分寸把握不住，萬一做過了，對馬市長您，對我，對鄒主席本人，都不好。」
　　
　　馬良禾那邊又沉默了。馬良禾很重視方圓說的每一句話，但是並不代表，馬良禾認同方圓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領導有每一個領導判斷下屬忠誠的方式。很顯然，馬良禾認為鄒宇新是更貼心的下屬，而劉中華在過去的兩年裡沒有得到馬良禾的認同。馬良禾還要思考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劉中華為什麼能得到方圓的認可？他是怎樣搭上方圓這條線的？難道僅僅是因為昨天晚上吃一次飯嗎？如果僅僅通過吃一次飯就可以看准一個人，那方圓真是太可怕了。
　　
　　方圓說：「還有一件事，我也向馬市長彙報一下。」
　　
　　馬良禾說：「你說吧。」態度沒有了剛才的熱情。方圓說：「下午，如果我陪著您一起去大成公司的話，只會有更多的流言蜚語。低調為王，只做不說，我認為更符合當今的官場生態。馬市長，您是官場的前輩，我相信您一定理解得更深，體會得更透。」
　　
　　電話又是一陣沉默。這種感覺讓方圓的心裡真難受。方圓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分身乏術怎麼辦？不知道市委王書記平常是怎樣來安排行程的，他肯定也是分身乏術，他是怎樣來解決這個矛盾的？方圓很想知道。
　　
　　過了一會兒，馬良禾說：「小方你說得很對。這樣，下午我也不過去了。讓中華同志過去吧。我相信，中華同志一定能夠把相關的事情辦得妥當。」
　　
　　方圓說：「好。」馬良禾說：「小方啊，我希望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像是我在當副市長之前一樣，親密無間。我不希望，因為有人在你耳邊說一些話，而影響了我們之間的情義。」
　　
　　方圓感到震驚：馬良禾果然是官場老人，立刻就能想到有人在方圓的耳邊傳過一些話。方圓說：「馬市長，沒有人能影響我做出決定。我的事情，從來都是我自己做主。」馬良禾說：「官場險惡，有些人總是不希望天下太平。小方，我這裡可以承諾，什麼時候，我馬良禾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方圓說：「謝謝馬市長。我一向非常敬重馬市長，我也會全力幫助馬市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過，今天的話既然說得這麼深入，我也想補充兩句，省裡的領導也好，我家中的長輩也好，可不希望提拔的幹部像魯亞雄、竇党濟、廉松一樣自毀長城。」
　　
　　馬良禾心裡震驚，一下子想到自己怎麼敢在方圓面前擺譜？方圓今天的話說得多直接啊！「家中的長輩」是誰，似乎昭然若揭了。馬良禾說：「小方，請放心吧。上級領導把我放到副市長的崗位，就是對我莫大的信任。我如果辜負了上級領導的信任，那麼我還有臉面對誰？我一定不做像竇党濟、廉松這樣的貪腐，而努力做一個全心全意為老百姓做好事、辦實事的幹部。」方圓說：「只要馬市長政績出色，我相信，未來還會有新的發展機會。」馬良禾說：「謝謝小方。下午，我和中華同志一起去大成公司。能早落實的，儘早落實。」
　　
　　剛剛說不去，現在又說去，這讓方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王楚尹的話：馬良禾還真沒有什麼底線和原則，態度說變就變，典型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對於這樣沒有原則的人，怎麼能不保持一定的距離呢？
　　
　　方圓說：「那謝謝馬市長了。我再次祝願馬市長在新的崗位上，做出新的更大業績。業績是為您說話的關鍵，清廉是您經得起考驗的關鍵。有了這兩條，您還能更上一層樓。」
　　
　　方圓的話似乎是有點托大，但在馬良禾看來並不托大。馬良禾的心裡暖和和的。
　　
　　與申軍當面交流了依法治教工作後，方圓又與李國強在電話裡交流了優質課比賽的相關事宜。做完了這些事，方圓就準備去學校。當方圓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周玉潔敲門走了進來。她的臉上，掛著淚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一下子讓方圓的心變得柔軟起來。
　　

2339、煩心事一件接一件
　　
　　方圓見不得女人哭。凡是與方圓有關的女人一旦哭鼻子，方圓的心都會軟，蘇睿涵也好，宋思思也好，孔雙華也好，每一次眼淚都會讓方圓深深自責，並對這哭過的女人更好。上一次，孔雙華的眼淚，讓方圓更加堅定了要維護好這段婚姻，愛護好孔雙華的決心，方圓與孔雙華的婚姻，不但化解了危機，更讓兩個人的感情似乎還得到了昇華。唯一一次面對眼淚，方圓硬起心腸，那就是對池麗萍。說不清是什麼原因。池麗萍，至今在方圓的心裡也是難以忘懷卻又不想接近的地位，畢竟，池麗萍的美麗優雅，池麗萍的善解人意，池麗萍嫺熟的床上功夫，都給方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許，只是因為聽到了有關池麗萍是安東升穿過的破鞋的傳聞，讓方圓心生芥蒂，如此相比，那麼丁春曉也有過男朋友，蘇睿涵更是被嚴松父子睡過，這又怎麼說？這是一個找處女需要到幼稚園去尋覓的時代，在20多歲的女性當中找一個處女，鳳毛麟角啊！
　　
　　周玉潔，冰清玉潔。至少在方圓看來，是這樣的。那一天去東州人民醫院，給周玉潔做了身體檢查，當報告單出來之後，方圓的心裡就產生這樣一種感覺：到23歲了，還能保持住那份純潔，真地很了不起。方圓甚至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來褻瀆這份聖潔。
　　
　　看到周玉潔的眼淚，方圓站了起來：「小潔，你這是怎麼了？」周玉潔一下子撲到方圓的懷裡，讓方圓頓時倍感尷尬和擔憂。方圓說：「小潔，別這樣。這是在我的辦公室呢！萬一有人進來了，可怎麼得了？」周玉潔嗚嗚哽咽，卻並不鬆手。方圓只好把門反鎖，任由周玉潔哭泣。
　　
　　過了好久，周玉潔才有些依依不捨地般地離開了方圓的懷抱。方圓說：「你先坐沙發上。來，喝瓶水。」方圓遞過一瓶農夫山泉，又把反鎖的門打開。方圓坐在了周玉潔的對面，安靜地等待。方圓相信，周玉潔該開口的時候，一定會開口。
　　
　　果然，周玉潔停止了抽泣：「方圓，我該怎麼辦？」方圓說：「你一向理智而開朗，什麼事情都能想得開。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周玉潔說：「難道我一個小女人，就不能有小女人的心事嗎？」方圓頓時瞠目結舌。是啊，自己忽視了周玉潔最本質的屬性，她是一個女人，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呢！方圓說：「你的心事，跟我說，合適嗎？」周玉潔說：「你是我哥，我難道還能跟別人說嗎？再說，這件事跟你有關，我不跟你說，跟誰說？」方圓說：「好吧，我洗耳恭聽。」周玉潔說：「今天早晨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在說，我是一個臭不要臉的婊子。雖然說話的聲音不高，但我聽得清清楚楚。可是，當吃飯的同事發現我來了，大家都閉上了嘴。方圓，你說我以後在教育局可怎麼做人哪？」
　　
　　又是一個繞不開的難題，也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自己與周玉潔清清白白，可是方圓就算是用腳趾想也能想明白：謠言裡所說的周玉潔靠向方圓出賣身體為爸爸周鵬有贏得市委常委，恐怕已經有許多人相信了。雖然周鵬有的體檢報告，消除了體制內特別是上級的懷疑，但民間消息、小道傳聞是無法消除的甚至只會愈演愈烈。在中國這個國度裡，小道消息是非常有市場的，而互聯網產業的發展，為小道消息的傳播，提供了絕佳的平臺和土壤。每年，在互聯網世界裡，虛假消息多達幾十億條，很多虛假的資訊甚至產生了很大的社會反響，一些製造和傳播小道虛假消息的人因此被判處有期徒刑，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是，小道消息，仍然不絕於耳，在QQ，在論壇，甚至一些不負責任的報刊，到處傳播。
　　
　　周玉潔靠出賣身體贏得父親晉職的謠言，就是這樣的情況。明明沒有，但有心人一定要製造這樣的假像，敗壞周鵬有的名譽，敗壞方圓的聲譽，敗壞周玉潔的清白。這不是想消除就能消除得了的。
　　
　　方圓說：「你查一查，到底是誰說的？查出來，我要讓這個人在教育局永世不得翻身！」周玉潔說：「能殺得了一個人，能堵得住全教育局每一個人的嘴嗎？」方圓頭大：「堵不住的。」周玉潔說：「我倒是想找個男朋友，將來想做一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可是，哪個男人也不是傻瓜，只要到教育局側面打聽打聽，聽到這個謠言，誰還會娶我？我以後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方圓默然，無話可說。
　　
　　周玉潔幽幽地說：「要是我這一輩子嫁不出去，有人要為我負責。」
　　
　　方圓看著周玉潔，說：「關鍵是這個人能不能負得起這個責任。他即便是想負責，但是家中有妻有兒，怎麼負責？」
　　
　　周玉潔說：「這個就不是我考慮的問題。不過，我以後在教育局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就算是明年夏天要提拔為教育局團委副書記，恐怕也是有許多人會拿這件事來搗亂。這些事情，我管不了，但是希望當哥哥的要擔起來。好啦，你也別愁眉苦臉的了？我只是跟你說說心裡話，話說出來了，我心情也好多了。我去工作了，再見。」
　　
　　周玉潔飄然而去。她的心情好多了，卻把方圓的心情給搞壞了。這樣的煩心事，方圓可真沒有辦法應對。
　　
　　方圓真地決定要走了，手機鈴聲響起。方圓看了一眼，是東州市政協的電話。方圓接起來，打電話的是東州市政協秘書長陸衛。方圓恭敬地問候：「陸秘書長，您好。」陸衛說：「方委員，下午，政協時主席、伏永平副主席要去市財政局調研，請你參加。」方圓吃驚地問：「時主席也出席嗎？」陸衛說：「是啊！原本伏主席要去。時主席只是在今天上午臨時決定，也參加到財政局的調研。」方圓說：「好的，我一定參加。請問是到市政協集合，還是到市財政局集合？」陸衛說：「方委員有車，可以自己過去。時間是下午2點，請一定準時參加。」方圓說：「好，我一定準時參加。」
　　
　　方圓調整好心情，叫司機甯中原準備好車輛，直奔東州5中。方圓想在東州5中處理一點學校的事情，然後在學校吃午飯，之後就去財政局出席政協委員的視察調研活動。可方圓到了學校，就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老師們看到了方圓，雖然還是帶著笑臉打招呼，但是有敬而遠之的那種感覺。這讓方圓感到有些詫異：學校裡這是怎麼了？
　　
　　上得樓來，卻聽到在原來楊芳的辦公室也就是現在於雅倫的辦公室裡，發生著激烈的爭吵。調門最高的男人聲音，方圓已經聽出來了，是黃嘉偉。而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也很高很尖銳，不是於雅倫的聲音，這會是誰？
　　

2340、方圓的要求很簡短
　　
　　方圓安靜地站在那裡，聽兩個人在繼續爭吵。女人說：「地球離開誰都一樣在運轉，東州5中也不是離開××人就不能繼續運轉。」黃嘉偉說：「話是這樣說，但在東州5中發展的關鍵時期，誰能保證東州5中平穩運轉？誰具有這個威信和影響力？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駕馭得了東州5中的。」女人說：「換我來做，也一樣行。只不過，局黨委沒有給我這樣一個機會。」黃嘉偉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憑你？業務上，在東州5中，你能比得了誰？一個業務不精的人又怎麼能來擔當5中的校長？」女人說：「難道你能行？就你業務精？」黃嘉偉說：「至少我業務比你精！至少我分管東州5中高考，成績考得比你在1中考得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是陳玉鳳！
　　
　　女人說：「那是生源不一樣。給我5中的生源品質，讓你去抓1中的生源，我一樣會考得比你還要好！」黃嘉偉說：「一個女人吧，不要有太大的野心。你現在連個副校長都當不好，又怎麼能當好校長？我就是看不慣你天底下好像只有你最厲害，只有你最有水準。在東州5中，水準比你高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你真有水準，為什麼校長給你加了3分副校長分，你的中高職稱推薦還排在第11名上，而排不進前7名！」女人說：「黃嘉偉，不要以為你大幾歲就可以隨便侮辱人！你以為你是個什麼好東西？一塊又臭又硬又倔的破石頭，還被方圓當成了寶貝！你這麼多年，一直當教導主任，當副校長還晚了我一年，為什麼當不上副校長？你想過沒有？」黃嘉偉說：「我想不想，是我的事情。即便是千里馬，也需要有人賞識！方校長賞識我，把我的能力發掘出來，方校長就是我的伯樂！」女人說：「黃嘉偉，行啊你，你是千里馬，只有方圓是伯樂。你的意思是說，其他的上級領導都眼睛瞎了，對不對？」黃嘉偉說：「這句話我沒有說，于書記可以作證。」陳玉鳳說：「你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方圓真是個好伯樂啊！家裡有老婆，在外面還養著情人，現在又近水樓臺先得月，就這樣的人還配當領導？道德敗壞，作風隨便！我真為他感到羞恥！」
　　
　　方圓推開門，站到了三個人的面前。激烈的爭吵嘎然而止。陳玉鳳有些尷尬、有些恐懼地看著方圓。她是萬萬沒有想到，方圓會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
　　
　　於雅倫急忙迎上前，有些羞赧地說：「校長，我這個書記沒當好，請您批評。」
　　
　　方圓說：「陳校長，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現在可以當著我的面，繼續說。」陳玉鳳囁嚅著：「校長，我……我……」方圓厲聲喝道：「你剛才的勇氣哪裡去了？我黨一貫的宗旨，就是實事求是，就是講真話。但是製造和傳播謠言，是一個黨員應該做的事情嗎？來來來，你說的這個近水樓臺先得月，你今天當著于書記的面，當著黃校長的面，講清楚！」陳玉鳳說：「校長，我……」方圓說：「我什麼我？你不說，你心裡也認定了我近水樓臺先得月。你就把這個近水樓臺先得月講清楚，說明白！」陳玉鳳說：「說就說。反正我也受夠你了！你說，你跟周玉潔是什麼關係？」
　　
　　於雅倫說：「陳校長，哪有你這樣質問領導的？」方圓冷笑一聲：「我和周玉潔之間，是清白如水的關係！」陳玉鳳說：「那周玉潔的父親晉升市委常委，難道不是他把女兒送給你的結果嗎？」方圓說：「終於說出心裡話了！很好！一個隨意揣測、肆意造謠的人，其人品有問題。這樣的人品，是不配在東州5中任副校長的！」
　　
　　方圓打開手包，把周鵬有為周玉潔做的身體檢查影本遞給於雅倫：「這是在這則謠言開始出現和傳播的當天下午，周市長帶著周玉潔去東州人民醫院做的身體檢查證明。這份證明，市委王國棟書記、市政府宋雲生市長，還有各位市委常委，都見到了。並且，這份證明也遞交到了省委領導的手上。製造和傳播這則謠言的人，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意在敗壞周市長的名聲，為周市長在新的崗位上開展工作製造困難和麻煩。當然，我也是受害者。只是我非常痛心，我身邊的同志竟然也成為這則謠言的傳播者。不信謠，不傳謠，是一個教育工作者、一個黨員領導幹部必須堅守的底線。陳玉鳳，你太讓我失望了。」
　　
　　陳玉鳳接過周玉潔的身體檢查證明，上面「處女膜完整」幾個字刺痛了她的眼睛。陳玉鳳依舊嘴硬：「這種身體檢查，可信嗎？周市長可以逼著醫生進行修改，更何況，現在補個膜也花不了幾個錢。」
　　
　　於雅倫也怒了：「陳校長，請你不要再錯上加錯！」陳玉鳳閉上了嘴。
　　
　　方圓說：「我這幾天也與省教育廳聯繫過，為我校再破格增加幾個中高職稱名額，大有希望。原本想給陳校長一個驚喜，讓你搭上末班車。現在看來，用不著了。于書記，黃校長，你們兩個現在就跟我去市教育局，我要親自向黨委孫書記、翟局長彙報這件事，請孫書記和翟局長酌情來處理這件事。現在就走吧。」
　　
　　陳玉鳳忽然跪下了：「校長，我錯了，請原諒我這一回吧。」說著，跪行幾步，抱住了方圓的大腿，臉卻貼到了方圓的兩腿之間。方圓說：「于書記，拉開她。」於雅倫急忙拉這陳玉鳳，但陳玉鳳把方圓的腿抱得緊緊的，臉也緊緊地貼著方圓的命根子。娘的，這可真是太要命了！縱然理智告訴方圓不要硬，不要硬，但這種讓陳玉鳳屈服的狀態還是讓方圓在潛意識裡激發了那種征服一些反對者，特別是一切反對女性的那種勝利欲，命根子硬了。
　　
　　方圓說：「黃嘉偉，你還愣著幹什麼？」黃嘉偉說：「明白！」黃嘉偉一腳踢向陳玉鳳的後腰，陳玉鳳一聲痛呼，鬆開了手。黃嘉偉拉著方圓就往外走，邊走邊說：「不用這樣的方法，陳玉鳳不會鬆手。于書記，你趕緊過來呀！」
　　
　　于雅倫看了陳玉鳳一眼，心中感歎：自作自受，這一下，陳玉鳳徹底完蛋了。顧不得鎖門，緊跟著方圓、黃嘉偉下樓。方圓說：「給餘聿打個電話，安排幾個女同志，防止陳玉鳳做出過格的事情。」黃嘉偉已經拿起電話，撥給餘聿，把方圓的話轉達。又給阮少修打了一個電話，簡單地說了說情況，讓阮少修坐陣，確保不再出現其他的事情。
　　
　　轎車很快就到了市教育局。在路上，方圓分別給孫紅軍、翟新文打了電話，說有重要事情向書記、局長彙報。當方圓一行到達教育局後，孫紅軍、翟新文已經在小會議室等待著他們。
　　
　　於雅倫見到兩位東州教育的最高首長，急忙目前握手問好。黃嘉偉跟著於雅倫的後面，也跟兩位首長握手。孫紅軍說：「方書記，什麼事情這麼急？」方圓說：「我回到學校的時候，只趕上了後半截。于雅倫同志、黃嘉偉同志，經歷了整個事情的全過程。我提議，請于雅倫同志為主彙報，黃嘉偉同志補充。」孫紅軍看看翟新文。翟新文說：「好，要簡短，清晰。」
　　
　　於雅倫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用團委書記擅長的公文報告方式，向孫紅軍、翟新文作了彙報。孫紅軍、翟新文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于雅倫說完，孫紅軍問：「嘉偉同志還有什麼補充的嗎？」黃嘉偉說：「有。」孫紅軍說：「簡短一些。」黃嘉偉就把陳玉鳳這一次罵人的那些話，幾乎不漏地原聲再現。
　　
　　翟新文拍了桌子：「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謠言！為什麼教育系統就止不住這種歪風斜氣？謠言，真是害人又害己！」
　　
　　方圓看著翟新文氣憤的樣子，這裡有幾分是真實，有幾分是演戲，不得而知。
　　
　　孫紅軍很平靜：「方書記，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方圓把那張周玉潔的身體檢查證明影本遞過去：「這是在這個謠言出現的當天下午，周市長帶著周玉潔去東州人民醫院做的身體檢查。這份檢查，市委常委們全部都看過了，省委領導也看過了。」
　　
　　孫紅軍看看證明，很顯然，周玉潔依舊是處女。翟新文接過來看了看，把證明放下。
　　
　　孫紅軍說：「方書記，你對這件事有什麼樣的要求？」方圓說：「免職，調走。」
　　

2341、殘酷的現實讓方圓糾結
　　
　　於雅倫客觀簡短的彙報，加上黃嘉偉聲情並茂的描述，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已經很清楚了。錯在陳玉鳳，毫無疑問。對於方圓提出的要求，孫紅軍當然覺得無所謂；而翟新文的心裡確實有點不好受。陳玉鳳是翟新文重點培養的後備幹部之一，雖然與陳玉鳳之間還沒有發生實質的關係，但在酒桌上、唱歌時、跳舞時吃吃豆腐，已經吃了不少次了。更年輕少婦滑膩的肌膚、飽滿的彈性，都給翟新文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比之孔麗麗、彭茹，陳玉鳳又年輕又懂得投懷送抱，在人前那種幹練的職業女性形象，更讓翟新文欣賞。更何況，陳玉鳳是翟新文安插在東州5中的一枚釘子。現在把釘子拔走，只靠一個立場並不十分堅定的於雅倫，恐怕難以阻擋方圓在東州5中一言九鼎的趨勢。東州5中，只有慢慢地給其中插進更多的釘子，才會讓東州5中慢慢按照市教育局的軌道運轉。更重要的是，將來方圓離開東州5中這是必然的，副局長兼職校長只能是一時，不可能長久。後方圓時代，必須從現在就開始佈局，而不是等方圓離開之後。
　　
　　孫紅軍說：「既然事實很清楚，那麼我們上黨委會研究一下。」翟新文立刻否定：「紅軍書記，我認為這件事上黨委會並不妥當。」孫紅軍有些詫異地看著翟新文。翟新文說：「雅倫、嘉偉，你們兩個現在可以先回學校了。」
　　
　　于雅倫、黃嘉偉連忙告辭。會議室裡剩下了孫紅軍、翟新文、方圓三個人。
　　
　　翟新文說：「加上和平同志，我們有4個書記。有些事情，可以書記辦公會研究研究，不一定要上黨委會。由於這件事牽扯到市委常委周市長，所以要更慎重。大張旗鼓地上會研究，很顯然會影響到周市長和周玉潔。至於陳玉鳳調走，這個我看沒什麼問題；但是免職，我還請方圓同志再思考思考。是的，陳玉鳳這件事完全做錯了，這毫無疑問。但是陳玉鳳也是局常委重點培養的年輕幹部，我們應該給陳玉鳳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方圓你看這樣行不行？給予黨內警告處分，書面向你道歉，調離東州5中。」
　　
　　孫紅軍與方圓都看得出來，翟新文對陳玉鳳的維護。內心對翟新文與陳玉鳳的關係，也產生了懷疑。方圓說：「我真地希望，教育系統能夠正風氣，樹正氣，每一個同志都把心思和精力用在工作中，而不是用在傳播流言蜚語上。」翟新文說：「黨風政風建設，任重道遠啊！紅軍書記已經很努力了，但這非一時之功，而是一項長期工程。」
　　
　　孫紅軍說：「這確實是黨委的一項重要工作。這一次，我認為，如果處分得太輕，不足以正風氣，樹正氣。調離5中，並不能解決陳玉鳳的根本問題。警告處分，似乎有點太輕。我覺得，黨紀方面，可以黨內紀過處分；政紀方面，免職也並不過分。我看可以請和平同志過來，我們一起研究一下對陳玉鳳的處分問題。」
　　
　　翟新文臉色變了：「紅軍，陳玉鳳造謠，是思想作風，與工作有什麼關係？她工作中犯了大錯誤嗎？為什麼要政紀處分？這個道理似乎說不明白。」
　　
　　方圓說：「陳玉鳳的工作能力確實存在不足。在這一次推薦中學高級教師過程中，因為她是副校長，我特意給她加了3分，但仍然排在第11名上。我已經傾向於她，但依然不能進入前7名。她之所以對我如此怨恨，不是考慮自己的工作做得好不好，不是考慮自己的業績怎麼樣，而就是怨恨我沒有幫她進入中高推薦名單。我做事喜歡擺在太陽底下，我不能因為她是副校長就什麼事情都無原則地袒護她。否則的話，東州5中300名教師隊伍，怎麼能帶好？怎麼能保持平穩？還有，關於初中教學，曾經安排她分管，但是三位教導主任的業務水準似乎都比她要高，所以不太服氣她管理，認為是瞎指揮，是外行指導內行。這影響到東州5中初中部的運轉。不得以，我讓黃嘉偉兼管了初中教學，整個初中的教學面貌大為改觀。我所做的，都是從工作出發，並沒有任何私心雜念。結果，導致陳玉鳳更恨我，連誣衊我的髒話都能說出來。」
　　
　　翟新文說：「是的，陳玉鳳確實存在一些能力方面、經驗方面的不足。既然不能勝任5中的副校長，那麼安排一所普通中學的副校長，也是可以的。免職，我不同意；政紀處分，我認為沒有必要。」
　　
　　孫紅軍說：「請和平同志過來吧。」孫紅軍打了一個電話，很快，和平就來了。聽了孫紅軍介紹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平沉默了。嘿，這件事牽扯到翟新文與方圓之間的矛盾鬥爭，正是和平最發愁的事情。
　　
　　孫紅軍說：「和書記，你的意見呢？」和平說：「我贊同大家的意見。」方圓說：「和書記，孫書記的意見是黨紀記過，免去副校長職務，調離東州5中；翟局長的意見是黨紀警告，調離東州5中，卻其他學校任副校長。你贊同哪一位領導的意見？」和平說：「方書記你的意見呢？」方圓說：「我的意見與孫書記意見相同。」和平看看翟新文，看看方圓，內心的矛盾無法用語言表述。想了半天，和平說：「我沒有瞭解事情的全過程，所以這件事我沒有辦法做出完整的、準確的判斷。我棄權。」
　　
　　翟新文當場拂袖而去。在臨出門的時候，翟新文留下一句話：「我對這樣的結果持保留意見。我建議，這件事上黨委會研究！」什麼周鵬有的顏面，什麼周玉潔的聲譽，這個時候，翟新文也不講了。
　　
　　方圓與孫紅軍握手：「孫書記，謝謝。」孫紅軍說：「一切都要實事求是。」方圓與和平握手：「和書記，棄權也是支持。謝謝。」和平苦笑：「唉，當個副書記真難。」孫紅軍說：「方書記有沒有時間，我有些事情還想找你商量商量。」和平的臉上顯出怪異的神情，說：「我現在正好有事要出去。孫書記、方書記就在這裡談吧。」
　　
　　和平走了，會議室裡只有孫紅軍和方圓。孫紅軍說：「明天就開黨委會，你看行嗎？」方圓說：「行！」孫紅軍說：「昨天我說的兩個人選，你更看好誰？」方圓說：「謝秉國。」孫紅軍說：「謝秉國是不錯的。只可惜，他正科的時間太短，只有兩年。按照組織條例的有關規定，從正科到副處，需要3年。今天，已經有好幾個同志找到我，都特意提到了謝秉國正科任職年限不足的問題。剩下的人選中，似乎只有張元慶最合適。」
　　
　　方圓的心糾結了。對於張元慶的人品，方圓極度看不起；對於張元慶的能力，方圓也認可。像張元慶這樣的同志，該不該推薦為副局長的人選呢？
　　

2342、孫義智的「匠心」
　　
　　謝秉國「被暗算」了。在幾位強有力競爭對手向孫紅軍彙報的過程中，只需提到謝秉國的正科任職年限不足3年，這一條就足夠了。是啊，2006年5月，謝秉國接任教研室主任，現在是2008年11月，任職正科剛好2半年。誰也不能說，其他人提到謝秉國這一點是錯誤，是不對。
　　
　　但方圓真地難以接受張元慶任職副局長。或許，翟新文早就把這一步算准了，所以提出謝秉國、張元慶兩個人選。這是設計了一個圈套，讓方圓自己跳進去。等真地跳進了套子裡，卻發現自己中意的人選已經被淘汰了，而剩下的一個人選是別人看中的人。翟新文，明著沒有跟自己過不去，但暗地裡卻在做著很精妙的棋子。這確實是政治手腕比較高明的人哪！
　　
　　孫紅軍說：「方書記，你有什麼想法，一定提前說出來。只有這樣，工作才不會被動。」方圓說：「王書記反復強調提拔幹部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張元慶很顯然是不符合這一條的。」孫紅軍說：「但是現在，缺少一位分管基教科的副局長，全域上下，似乎再沒有合適的人選。」方圓說：「副職的分工可以重新調整的，我也可以分管基教科，甚至也可以把教科所也提起來。大不了不再分管政策法規科。至於安全科，只要做事細緻，考慮周到，誰都可以分管。這一點，反倒是汪興邦有優勢。如果汪興邦分管政策法規科、安全科，我相信他能做得很好。」孫紅軍說：「可是辦公室主任一職就會空缺。」方圓說：「那就是翟局長考慮的問題了。」孫紅軍說：「明白了。」
　　
　　方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汪興邦打電話：「汪主任，有空過來一趟？」汪興邦在最短的時間就跑到了方圓的辦公室。方圓說：「在過去的兩天裡，聽到了什麼消息沒有？」汪興邦說：「聽到了。聽說要從謝秉國、張元慶兩位當中推薦一名副局長。」方圓說：「我推薦的人選是你。你要做好思想準備，競爭很激烈，明天開會研究，你還有時間做一做工作。」汪興邦驚喜地看著方圓：「方書記，您……」方圓說：「我可以分管基教科、教科所，空出的政策法規科、安全科需要做事認真精細的同志來分管。興邦主任，你做事細緻周到，正是你的優勢呢！」汪興邦說：「謝謝方書記。」
　　
　　一切都心照不宣。
　　
　　方圓在教育局吃過午飯，急匆匆地離開了教育局。甯中原拉著方圓，去了春曉食品。在這個中午，方圓與孔雙華一起，召集了公司的管理層開了一個臨時會。在會上，方圓重點強調了要及時、準確應對可能隨時而來的謠言。對於食品行業來說，杜絕謠言是不可能的，但面對謠言必須有一個科學的處置機制，讓謠言不攻自破。方圓又強調了食品衛生管理，必須杜絕蒙驢事件、三羊事件在春曉公司發生。方圓又強調了團隊的和諧與團結，指出團結出人才，團結出業績。方圓指示，公司辦公室要儘快地制定出一個績效考核的新標準，上董事會研究討論通過。
　　
　　從春曉公司出來，方圓馬不停蹄地趕往市財政局。這是方圓第一次來財政局，對於這裡的人和事，不是特別熟悉。當方圓的轎車停在財政局的門口，方圓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市財政局副局長元順、預算科科長萬良俊。前者是市青聯副主席，後者是方圓學校的同學。方圓連忙下車，與兩張笑臉一一握手。元順說：「方書記，歡迎啊！」方圓說：「有勞元局長大駕，真是不好意思。」元順說：「孫局長囑咐我和良俊，說方書記自己來。怕方書記不太熟悉財政局的樓層結構，特意讓我們兩個在這裡等一等。時主席、伏主席，和其他政協委員都已經到了。大家正在財政局的局史館參觀呢！」方圓說：「唉，真是不好意思，教育局那麼多事情，我來晚了。」元順說：「不晚，不晚。方書記不來，這個工作彙報就會適當地推遲一下。方書記，來，這邊請。」
　　
　　在史館，方圓看到了時明祥、伏永平等政協領導，和矮矮胖胖的孫義智。孫義智眼睛很尖，看到方圓後，立刻說：「時主席、伏主席，教育局的方圓委員也到了。」時明祥笑吟吟地站在那裡，看著方圓。方圓緊走幾步，向時明祥問好。時明祥笑著說：「方圓，今天只有你一個委員，沒有跟著大部隊來。」方圓愣了，時明祥的態度友好，但話語裡分明透著不滿。方圓說：「實在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時明祥說：「錯倒沒有，誰都有工作嘛。」方圓說：「以後我一定注意，要跟著大部隊走。」時明祥說：「跟著大部隊走，安全，安全哪！」
　　
　　方圓似乎聽懂了時明祥的話：鶴立雞群，人必攻之；特立獨行，世所不容。
　　
　　孫義智說：「各位領導，各位委員，現在，請到會議室。財政局將向各位領導、委員彙報一下前10個月我市的財政工作。」時明祥說：「好，走吧。」
　　
　　時明祥是絕對的領導。方圓跟在隊伍裡，與時明祥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政協秘書長陸衛悄然走到了方圓的身邊：「方書記，別往心裡去。」方圓說：「謝謝秘書長。」陸衛說：「今天晚上，一定要跟方書記多喝幾杯。」方圓說：「一定。」
　　
　　方圓一進會議室，就感受到今天氣氛的隆重。巨大的橫幅掛在前方牆上，上面寫著：「熱烈歡迎時主席、伏主席和各位政協領導、委員視察財政局」。橢圓的會議桌上，擺著豐盛的水果、糕點，每個座位對應的桌面上，還有香煙、打火機、礦泉水和茶杯。應該說，考慮相當周到。甚至財政局把寫著人名的立牌都已經擺好。擺放的設計肯定是匠心設計過的。以時明祥為中心點，向右依次是伏永平、陸衛、市政協相關工作室主任和工作人員；向左，全部是政協委員，第一個名字赫然就是方圓。
　　
　　今天來視察的政協委員，多數都是企業界的。企業家無大小，排在哪裡都可以；但官員有長幼，有尊卑，今天來的不止一個副處，把資歷最淺的方圓放在第一的位置上，確實是說不過去。但是現在，方圓不能不過去坐了。如果不過去，就是駁了孫義智的面子。更何況，就算是其他局的副局長們有意見，那也是主要對孫義智有意見，因為這個座位是孫義智安排擺放的。
　　
　　方圓坐到了時明祥的身邊。時明祥看看方圓，又看看方圓外側的其他幾位年長的委員，笑了笑，沒有說話。孫義智說：「時主席，伏主席，今天的座位是這樣安排的，時主席向右，全是市政協的各位領導；時主席向左，全是政協委員。委員的排序先機關後企業再社會。如果時主席和各位領導、委員對座位的安排有不同的見解，都怪我孫義智考慮不周。」
　　
　　嘿，大包大攬，把責任全扛他自己頭上了。方圓看到孫義智投過來的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孫義智的眼睛裡頓時全是笑意。今天這樣的安排，孫義智確實考慮很多，政協各個工作室的主任，全部都是正處。如果按照一右再一左的順序，方圓現在坐的位置應該是陸衛的，然後呢再向外，還有好幾位工作室主任。這些政協工作室的負責人，級別挺高，但沒任何權力，也沒有什麼影響力。在孫義智的眼裡，這些人都是些養老院的廢人。最有用的人，除了時明祥，就是方圓。就連那個政協副主席伏永平，其實也就是個擺設。時明祥的作用在於他是市委副書記，在常委會上掌握著關鍵一票；而方圓的作用是潛在的，現在，東州政壇的人似乎都知道方圓的幕後影響力大得驚人。方圓坐在中間，才顯示出對方圓的尊重；方圓坐在中間，才能更認真地聽他孫義智的彙報。至於坐在後排的政協委員，全是擺設，就是請他們來當個陪襯，晚上請他們吃頓飯而已！
　　
　　看到方圓領了情，孫義智很高興：「時主席，伏主席，陸秘書長，各位領導，各位委員，非常高興大家來財政局進行視察調研。我代表財政局的同志們，向時主席、伏主席、陸秘書長和各位領導、委員的到來，表示最熱烈的歡迎！」
　　
　　孫義智率先鼓掌，大家都跟著鼓了鼓掌。孫義智說：「今天上午，聽說時主席要親自來，我們財政局的同志們深受鼓舞，感到萬分榮幸。時主席不但是政協主席，也是市委副書記，工作非常繁忙。時主席能親率政協代表團來財政局，充分體現了對財政局的重視，對我們這些同志工作的關注，在這裡，我代表財政局的全體同志，向時主席表示特別的感謝！」
　　
　　時明祥說：「孫局長，你這個開場白，有點太著痕跡。」孫義智說：「我說的都是心裡話！財政局的工作，離不開市委、市政府的堅強領導，離不開市人大的依法監督，離不開市政協的監督和全方位支持。我懷著誠惶誠恐的心情，向時主席、伏主席、陸秘書長和各位領導、委員，彙報一下財政局近年來的工作特別是2008年前10個月的工作，請領導、委員予以審議，多提寶貴意見。謝謝！」
　　
　　方圓感歎：孫義智的開場白，其實已經展現出了其較高的官場修養，不囉嗦，很簡練，但也把想表達的意思全部都準確清楚地表達出來了。自己在這個方面，要向孫義智虛心學習才行。
　　
　　方圓翻開了筆記本，拿起了笑聲，準備認真聽孫義智的工作彙報。
　　

2343、只有方圓發言時明祥講話
　　
　　應該說，孫義智即便是在市人代會上作報告，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認真。他的彙報，以事實為依據，以資料為憑證，把過去幾年特別是2008年前10個月財政局所做的促發展、惠民生、重激勵、穩增長等方面的工作和成績，清晰地展現在眾人的面前。特別是像時明祥、伏永平這樣的老官場和方圓這樣的新官場，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孫義智最後說：「財政局努力做好為政府和人民群眾當好家、理好財的工作，離不開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離不開市人大和市政協的監督支持。非常希望時主席、伏主席、各位領導、各位委員能夠多對財政局的工作提出寶貴意見。我們一定虛心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冕，以更加努力的工作，以更加優異的成績，向黨和各位委員報告。」
　　
　　時明祥點點頭，看看伏永平，又看看方圓，說：「各位委員，大家先來交流交流。」
　　
　　有時明祥在，哪個委員敢隨便亂講話？每一個委員都很慎重。頓時，場面有些冷場。
　　
　　方圓咳嗽一聲：「時主席，伏主席，孫局長，我抛磚引玉，說幾點我的不成熟看法。」孫義智最希望方圓開口發言了，連忙說：「請方書記知無不言，不管是批評還是表揚，我們都會認真聽取。」方圓說：「透過孫局長的報告，我感覺到要為東州市政府、東州人民當好這個家，管好這個財，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財政局的同志們，在以孫局長為班長的領導集體的領導下，做了許多卓有成效的工作。用資料說話，用事實說話，財政局功勞很大。」
　　
　　孫義智的心裡樂開了花。孫義智說：「還請方書記多提寶貴意見。」方圓說：「意見呢，我也有。」孫義智緊張起來：「請方書記直言不諱。」方圓說：「市委是非常關心民生的。老百姓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事情；老百姓的生活品質，直接影響到党的威信和執政。財政局能不能拿出更多的錢，用在民生方面，我認為這是一個必須要考慮的課題。從今天的彙報情況看，教育一直是市財政的最大支出項，體現了財政局對教育的重視和關心。但其他民生方面的支出是不是還有潛力可挖，這個我不太懂，但從老百姓的角度看，當然是越多越好。如果我說得不對，那麼還請孫局長和財政局的各位同志多包涵。」
　　
　　民生問題，是黨執政以來越來越關注的問題，也是市委書記王國棟特別關心的工作。王國棟與宋雲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王國棟更傾向于把民生問題優先解決好，這樣才能更好地維護社會的穩定，提高黨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而宋雲生更傾向於加快經濟發展，所以擔任市長以來，更關心城市建設、大專案、大招商。東州市的地價一漲再漲，許多高端房地產項目的平米單價已經上漲到7萬元。對於東州財政來講，土地的增值讓政府的財政盤子顯得比較寬裕，但對百姓來講，要想買得起房子，比以前更困難了。當然，東州也有東州的特殊情況，東州幹私營企業、公司的人特別多，所以許多人都很有錢。只不過2008年美國的次貸危機深深地影響到了這座以外貿進出口為重要支撐的城市，倒閉的私營企業、公司也是不計其數。在民營企業中，出現了無法抑制的民間借貸，高利率、高利息、遠遠超過幹實體公司的高回報率，讓一些私營企業主看到經營公司在虧損，許多人改行幹起了資金私募，幹起了小額信貸公司。從短期來看，東州的財政稅收是更上一層樓，但這個危機在三年後突然迸發，私募所造成的嚴重後果幾乎讓東州陷入癱瘓。許多公司的老闆因為還不起高利貸或被私募公司逼得走投無路，加上世界經濟危機加深，經濟嚴冬到來，而跑路了許多，在全國造成了很壞的示範作用。老闆跑路，大批熟練工人轉眼間失業，大量欠發的工資累積許多億，當時嚴重影響到了東州的社會穩定和政治穩定，引發了多起「我要工資，我要生活，我要工作」的散步活動和對跑路老闆所在的公司、企業進行打砸搶活動。
　　
　　方圓提出民生問題，與大方向完全一致。時明祥點了點頭，看著孫義智。
　　
　　孫義智說：「謝謝方書記提出的寶貴建議。方書記說得非常好。其實近年來，東州財政用在民生方面的支出逐年提高，而且提高的幅度還是相當大，支出的範圍也大大拓展。」孫義智隨口舉了幾個數字，很好地把民生財政支出的情況進行了說明。方圓的意見，不但沒有給財政局帶來難堪，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增光添彩。孫義智說：「今後，市財政局將按照市委、市政府的統一部署，進一步加大對民生的支出，努力讓改革發展的成果惠及到全體人民。」
　　
　　這可真是，說的比唱得還要好聽。孫義智說：「方書記，不知道我的解釋能不能消除您心中的疑惑？」方圓點點頭：「財政局為老百姓做了這麼多的好事，之前我是真不知道。看起來，財政局的宣傳工作還是有一些問題。」副局長元順插話說：「方書記，這您可能不瞭解情況。我局確實是做了許多工作，班子也有同志提出，希望能夠適當的宣傳。但是孫局長堅決不同意。他認為，財政局的工作雖然很多時候都是為兄弟部門作嫁衣裳，但是所做的也都是分內的本職，沒有什麼可以宣傳的。孫局長這種低調務實的工作作風，影響到了財政局的工作風氣。這幾年，我們還是很低調的。」
　　
　　相比很多局來說，財政局面向社會確實比較低調，但在機關裡，卻是有很霸道的名聲。就說教育局，缺了那麼多的公務車，連九幾年的桑塔娜2000，還是副局長的辦公用車，財政局一直以財政資金緊張為理由，一拖就是好幾年。如果不是方圓出面，或者說孫義智看在方圓的面子上，為教育局一下子解決了一輛帕薩特、兩輛凱美瑞，恐怕到現在依然是缺車，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教育局的正常辦公。畢竟教育局20多個科室，全市幾百所學校，經常往基層跑，沒有車可怎麼能行？雖然好車被局領導們為主來使用，但畢竟是騰出了更多的雖然破舊但還能使用的舊車，也能讓各科室順利地到基層調研和指導工作，解了燃眉之急。
　　
　　孫義智說：「剛才元局長有些誇大其辭。我們相對來說，不太注重宣傳，我們認為，能夠做好工作，是最最重要的。當然，既然方書記提出我們工作的不足，今後我們也會適當地做一些宣傳，特別是把市委市政府關於民生方圓的重要支出，定期向社會公佈，也能夠讓廣大的市民更好地瞭解市委和市政府所做的工作。」
　　
　　時明祥說：「義智同志今天的話，讓我深受啟發。民生工作，確實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可以列在各項工作之首。解決好民生問題，水就能很好地載舟；如果民生問題解決不了，舟會不會穩固，這個就值得深思了。」
　　
　　孫義智用筆記下時明祥的話，抬臉看時明祥：「時主席，您高屋建瓴，幾句話就抓到了本質。財政局一定認真學習和領會您對民生問題的認識，並貫徹到我們的實際工作中。」
　　
　　時明祥說：「其他委員還有要講的嗎？」沒有人回答。時明祥說：「好，我來說兩句。」
　　
　　所有的人都把本子打開，都執筆等待記錄。時明祥說：「剛才聽了義智局長的工作彙報，我感觸很多。我們的黨是為人民服務的政黨，我們的政府是人民政府，我們的公務員都是人民公僕，都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要牢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財政局的作用很重要，它掌管著全市人民的錢袋子，一定要為人民花好每一分錢。通過義智局長的彙報，我認為，財政局在保運轉、保民生、保穩定、保發展等方面，做了大量默默無聞而又卓有成效的工作。我代表市委，代表市政協，向以義智同志為班長的財政局的同志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掌聲響了起來。孫義智看起來很激動。方圓卻讀出了非同尋常的味道：難道孫義智與時明祥之間已經建立了比較深厚的關係嗎？孫義智是本土幹部，時明祥是空降幹部，按說不是直線聯繫的。可是，在今天這個特定的場合，時明祥不但臨時決定出席了，還講了這樣的話來肯定財政局，肯定孫義智，這裡包含的資訊太豐富了。時明祥講這些話，到底是要講給誰聽的？是我嗎？
　　

2344、孫義智的「智慧」
　　
　　彙報會結束後，市財政局組織了一輛考斯特中巴，加上政協自帶的中巴，財政局的局長、副局長、紀檢組長、總會計師陪同著時明祥、伏永平、方圓等政協領導和委員，視察了在東州市區的幾個民生工程，包括敬老院一處、社區書屋一處、廉租房工程一處、社區衛生室一處。每到一處，孫義智都親自擔當瞭解說員和導遊，所有的資料都裝在了孫義智的腦袋裡，包括敬老院今年建了幾處，市財政補貼資金多少萬元；社區書屋建了幾處，建社區書屋的目的是什麼，每一處書屋花了多少錢，現在一般有多少本書；廉租房工程今年開建幾處，能竣工幾處，還準備開建幾處，可以滿足多少低收入家庭的住房需求；社區衛生室今年實施了哪些改造項目，改造之後能怎樣方便百姓看病，市財政補貼多少錢等。敬老院的院長、住敬老院的老人，也與政協領導、委員們坦誠交流；社區居委會的主任和來讀書的老年人、小孩也都介紹這個書屋的好處，而廉租房工程主要是由施工方來介紹，如何保證房屋品質；社區衛生室的醫生和護士則對市財政局重視社區醫療事業給予高度評價。
　　
　　方圓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些民生項目都是實實在在的；同樣，這裡面是不是有演戲的成分，可以講也是一定的。不過，讓人敬佩的是，孫義智驚人的記憶力。這麼多的資料，就算是提前背誦，恐怕也不一定能夠記得住。但是現在，孫義智對於資料脫口而出，可見爛熟於胸。這一點就非常了不起。方圓對孫義智的印象，也變得越來越好了。
　　
　　時明祥考察了一路，一直保持著淡淡的笑。看得出來，今天的考慮讓時明祥很滿意。當從最後一個視察地點社區衛生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孫義智說：「時主席，今天晚上安排了一次政協領導、政協委員和財政局的互動，請大家一定參加。」時明祥說：「好。統戰統戰，請客吃飯！讓財神爺請我們的委員們吃頓飯，進一步加深交流，進一步瞭解財政工作，也是有好處的。今天，我們來的委員中，也有許多企業家委員，在政策方面有什麼優惠，有什麼扶持，義智同志也可以跟大家互通資訊。企業發展好了，就業、稅收，都會好嘛！」孫義智說：「今天晚上一定借這個難得的機會，跟企業家委員和其他各個界別的委員深入交流，貫徹落實好時主席的指示精神。」
　　
　　晚宴是在市委賓館的納斯廳舉行。四大桌，每桌10人。一號桌的安排也是出人意料，除了財政局孫義智、一位副局長，還安排了時明祥、伏永平、陸衛和市政協各個代表工作室的正處級主任們。方圓竟然沒有安排在一號桌，而是安排在了二號桌。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安排，但方圓知道，孫義智這樣安排必然有他的目的。或許，孫義智想說的心裡話，不想讓時明祥、伏永平聽到吧。二號桌的主陪是副局長元順，方圓就坐在元順的右側。在這個時候，元順低聲對方圓說：「方書記，今天把你安排在2號桌，是孫局長特意囑咐的。到時候，孫局長會親自到2號桌來敬酒。」方圓說：「客隨主便。」元順說：「方書記的司機，我們也安排好了。孫局長的司機親自陪著您的司機，在樓下就餐。相信他們一定也很有共同語言！」方圓說：「孫局長、無局長考慮得真周到。」元順笑著低聲道：「方書記可是孫局長的貴賓喲！當然，我與方書記之間也是老交情了。兩年前，東州市青聯換屆，你、我，都成了新一屆青聯委員。」方圓說：「我是委員，元局長是青聯副主席，是我的領導呢！」元順說：「現在你我可是平級，也是忘年交啊！」方圓說：「謝謝元局長抬愛。」
　　
　　酒宴又按照官場的那一套開始了。前面的程式走得相當規範，沒有人越軌，擅自行動。但是當時明祥、伏永平在孫義智的陪同下給2、3、4桌敬完酒後，場面頓時靈活起來了。孫義智給時明祥、伏永平單敬之後，第三杯酒就跑過來找方圓了。元順很知趣地說了聲：「我給1號桌的領導們敬杯酒。」就把2號桌的主位讓了出來。
　　
　　孫義智坐下，端著酒杯面向方圓：「方書記啊！終於有機會坐在一起，我是一定要向你敬杯酒的。」方圓說：「真是不敢當啊！」孫義智說：「我家梓豪，能夠進教育局工作，倒是很磨練梓豪的性格。特別是像他這樣，一個練體育的，文化墨水確實不行，安排在基建科幹基建專案，倒也挺適合梓豪這樣的孩子。通過幹教育的基建工程，至少能掌握一門有利於生存的專業技能，這是非常好的。」
　　
　　方圓不懂孫義智話裡包含的更深層意思。方圓只以為孫義智感謝的是自己把孫梓豪調到教育局去這件事。其實孫義智講的更深層意思是：孫梓豪幹基建，便懂得了這一行的基本門路。現在的許多領導幹部子女都是幹基建這一行的，因為這一行來錢快，特別是一些政府工程，預算本身做得虛高，同時政府裡只要有親屬在做主要負責人，工程款也不會拖欠，幹這一行不用擔心三角債，只能有效益，不會有風險。全國有多少領導幹部的子女或親屬都在做著與房地產、土地、基礎建設相關的工作，就是這個原因吧。孫梓豪熟悉了基建的門路，將來就算是離開了教育局，有孫義智把一些工程或者暗示某些部門把工程交給孫梓豪所在的公司去做，何愁自己的這個侄子將來不能養活自己，甚至是過上富裕的生活？
　　
　　方圓說：「連孫局長都認為梓豪放在基建科合適，那真是太好了。」孫義智說：「梓豪在教育局如果表現不好，還請方書記多批評。你的要求越高，其實對梓豪越好！這孩子，從小沒了爹，我大嫂對他格外溺愛，我也只有這麼一個侄子，所以這孩子身上也有不少壞毛病。真地期望方書記平常能夠關注關注。如果這孩子犯了錯誤，你該批就批，也把情況告訴我，回家我收拾他！」
　　
　　方圓被孫義智感動了，有這麼一個叔叔，可真是孫梓豪的榮幸：「孫局長，放心吧。以前我關心梓豪很不夠，以後我會經常瞭解瞭解梓豪的工作情況。」孫義智說：「所以，這一杯感謝酒，一定要敬。我敬方書記！」方圓說：「謝謝！」孫義智說：「我聽梓豪介紹說，教育局基建科現在正在準備一份關於東州5中擴建的方案？」方圓說：「是啊！東州5中現在的面積，還是不夠大。如果再能擴展一倍的面積，東州5中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孫義智說：「將來建設和配置過程中，肯定少不了動用財政資金和教育費附加。我這裡作了承諾，但凡是東州5中擴建，只要報告到了財政局，得到了市領導的指示，財政局第一時間把款項撥付到位。」
　　
　　誰都知道市財政局撥款總是能拖則拖。今天，孫義智當著方圓的面做出這樣的承諾，面子不可謂不大！方圓說：「真是太感謝孫局長了。我代表東州5中的所有教師、學生，感謝孫書記和市財政局的大力支持！」孫義智說：「跟我，就不要提感謝的話了。來，我們再喝一杯！」方圓說：「這一杯我敬孫局長。」孫義智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又一杯喝下肚，孫義智說：「方書記，以後你這邊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你的事情，特事特辦！」
　　
　　這面子一個比一個大。方圓確實不懂得市財政局的基本運作，但是畢竟參加黨代會、參加政協會議，對於每年的財政預算報告，方圓也是認真閱讀過的。每一年的財政支出，下一年的財政支出，都是預算而不是臨時算。早在年初或上年末，下一年花錢的各大項應支出多少錢，都已經確定好。真正到了人代會上，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現在聽孫義智這個意思，財政局的錢怎麼花，他這個局長有什麼的自主權，誰想花，只要他這個局長同意，就可以花！這是不是違背了財經紀律呢？如果說第一杯酒是關心他的侄子，第二杯酒是為東州5中擴建，這都在情理之中，在可理解的範圍。而喝完第二杯酒之後說的這句話，則給方圓敲響了心中的鼓：今天的調研，雖然孫義智表現出了極強的業務能力，也展現了財政資金對民生的關注，今天晚上的話其實也經過孫義智的精心雕琢，但孫義智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同志嗎？方圓很擔心，自己結交的幹部中出現一個像廉松一樣的人！這幾天與馬良禾的交往，就已經讓方圓對馬良禾產生了些許懷疑。
　　
　　說曹操，曹操就到。方圓的手機響起來，方圓接起了電話：「馬市長，您好。」馬良禾說：「小方啊，下午的進展一切順利！」方圓說：「謝謝馬市長了。」馬良禾說：「該落實的政策，今天下午一一落實。能提供的優惠，也一步到位。我相信，大成公司就算是面臨更大的金融和經濟危機，至少也能保證維持運轉。」方圓知道，這政府訂單是一個重要的穩定的收入來源，馬良禾也是在給自己大面子。方圓說：「馬市長，什麼時候，不能違背原則觸犯紀律和法律。對於違背原則觸犯紀律和法律的事情，我是堅決反對的。」馬良禾心中頓時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很客氣：「放心吧，我心中有數。晚上呢，我也留下來，跟宋大成、朱董事長、小宋等大成公司的管理層吃了一頓飯。現在酒席結束了。參加酒席的大成公司的高管也好，東州市總工會的幹部也好，看到我跟老宋、朱董、小宋關係親密之後，我相信他們都會心中有數。」
　　
　　馬良禾的手段果然老到。有的時候，一個領導，無需講太多的話，只需出出場，只需與想支援的人喝杯酒，就足以讓官場上的其他人明白以後該怎麼做了。馬良禾留下來吃這一頓飯，也確實是個大面子，有利於大成公司的穩定，有利於宋大成、朱蕊、宋思思更好地管理和發展好大成公司。
　　
　　方圓說：「馬市長，謝謝！」馬良禾說：「我們之間還客氣什麼。小方，現在還有時間出來一起坐坐嗎？」方圓說：「我現在和政協時主席在一起吃飯，過一會兒還要去畢全力書記那裡。馬市長，改日吧。」
　　
　　馬良禾慨歎：呵，這個方圓，現在可真是各位市領導的座上賓了。一個市委副書記、一個市委常委，就這樣的級別，自己這個不掛常委的副市長，還真是輪不上。馬良禾說：「那就不打擾你吃飯了。」方圓說：「再一次向馬市長表示感謝。」
　　
　　孫義智聽到了方圓說的每一句話，內心真是感慨萬千。有嫉妒，但沒辦法。方圓對孫義智說：「孫局長，我去給時書記、伏主席、陸秘書長敬杯酒，然後我真地要提前離場了。我感到萬分抱歉。」孫義智說：「方書記，財政局好多同志也想跟方書記喝杯酒。」方圓說：「我不是什麼大人物。我也相信，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孫義智說：「就是怕時主席別不高興。」方圓說：「在時主席面前，我實話實說。這件事我上午已經跟提出，龍灣區畢全力書記已提前跟我約好。」孫義智說：「知道方書記忙。今天你能夠來參加這一次政協調研，能夠出席今天的晚宴，我已經很感謝了。」方圓說：「謝謝孫局長的盛情。我呢，不知道能為孫局長、為財政局做些什麼力所能及的事情。」孫義智說：「有方書記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陪方書記一起過去敬杯酒吧。」
　　
　　在孫義智的陪同下，方圓給時明祥、伏永平、陸衛敬了酒。方圓陽謀至上，直接說明瞭要提前離場的原因。固然是時明祥心裡有想法，但是也能理解。孫義智親自把方圓送下樓，送上了方圓的新帕薩特車上。
　　
　　在去往龍灣區的路上，司機甯中原說：「方書記，後備廂裝得滿滿的，用不用先回您家？」方圓愣了。
　　

2345、官場的政治生態是環環相扣
　　　
　　　財政局長，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是相當牛逼的職位；教育局副局長，也就是在教育系統內部還有一點影響力，在政府隸屬的幾十個部門中，根本算不上是一個什麼角兒。強勢的部門長，像發改委主任、建委主任、財政局長、國土局長等，教育局長也只是一個中等角色的部門長，更何況方圓還不是局長，只是教育局的一名副職。要讓財政局長給教育局副局長送禮，這可聽著真像是一個笑話啊！
　　　
　　　但現實與理所當然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距。一個財政局局長給教育局副書記送禮還是活生生地發生在現實中。方圓本來什麼都不想再多說，但是害怕犯經濟上的錯誤，就淡淡地問：「都送了些什麼？」甯中原說：「西湖極品龍井四盒，大紅袍四盒，酒鬼酒兩箱，魚翅四盒。另外，還有一個小盒子，孫局長的司機囑咐是送給方局長您一人的。裡面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天！就不算這個小盒子裡的東西，這價值也超過數萬元了。孫義智，可真敢送啊！甯中原把小盒子遞了過來，方圓接過來打開，一隻手錶！方圓說：「是一隻手錶。我不能要，準備給孫局長送回去。其他的東西，酒鬼酒都送我父親那裡吧，剩下的你都拿回去吧。」甯中原說：「方書記，這不合適吧？」方圓說：「本來這有一半就是給你的。你跟了我兩個月了，我對你關心也不夠。」甯中原說：「那謝謝方書記了。」
　　　
　　　方圓有些驚訝。但很快釋然：甯中原跟著自己這麼長時間，還真沒有得到過什麼「實惠。」或許以前，跟著萬大全的時候，平常得的油水也不少吧？對於甯中原，方圓也有了自己的看法：這樣的司機，或許在一定的時間內是比較合適的，但是不是非常非常合適，這個就不一定了。短時間內，自己沒有辦法換掉甯中原這個司機，但未來條件成熟的時候，或許該換掉就一定要換掉。
　　　
　　　方圓便不再說話，而是給陳奇志打去電話：「陳區長，今天晚上你和畢書記在一起嗎？」陳奇志說：「沒呢！今天晚上，龍灣區教體局的同志們約一起坐坐。方書記，您有時間嗎？如果您能過來露一面，以後對我開展工作也會很有幫助。」
　　　
　　　方圓頓時非常後悔給陳奇志打這個電話。原以為畢全力約自己，肯定會和陳奇志在一起，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騎虎難下了。想想畢全力到現在也沒有給自己打電話，或許他是不是忘記了今天晚上的約會？
　　　
　　　方圓說：「好，你在哪裡，我過去敬杯酒就走。」陳奇志說：「那真是太好了。我在龍灣區的××酒店。您什麼時候能到？」方圓說：「20分鐘。」
　　　
　　　方圓趕到了陳奇志所在的酒店，沒想到新任龍灣區副區長陳奇志、龍灣區教體局局長張永進、龍灣區教體局副局長蘭剛、龍灣區教研室主任覃瑞澤等一行人，都在酒店門口等候。方圓下車，陳奇志迎上來：「方書記，熱烈歡迎啊！」方圓說：「來討杯酒喝。」陳奇志說：「現在，能請方書記喝杯酒，不容易啊！」張永進說：「是啊！今天方書記能來，就是對我們龍灣區教育工作的大力支持。陳區長能把方局長請到，這也說明陳區長面子大。」方圓說：「我就是討杯酒喝，喝幾杯就離開。」陳奇志說：「方書記，請！」
　　　
　　　到了房間，方圓發現，今天到場的也有十來號人。原來教體局的副局長、科長們全到了。能下樓迎接的人，也是因為蘭剛是分管教學的副局長、覃瑞澤是教研室主任，都與方圓比較熟。
　　　
　　　陳奇志把方圓請到了主賓位置，那裡已經擺上了一副新碗筷。陳奇志坐在主陪位置，說：「同志們！今天，我們非常榮幸地請來了市教育局的黨委副書記、副局長方書記。方書記是東州教育系統近年來湧現出來的專家型領導，不但自己在教學中形成了獨到的教學藝術，屢獲佳績，而且帶領東州教研室，在省優質課和清江省高考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我們龍灣區也大大受益，有多位教師也在省優質課比賽中獲得了一、二、三等獎。方書記總結的『教師會教，學生會學』的教學理論，也在我區的實驗社區進行試點，從目前試點的情況看，教師收穫大，學生進步多。今年秋季，方書記的這一先進理論開始在更多的學校展開試驗，我相信，一定會有更多的學生和教師受益，龍灣區的教育事業也會因此而加快發展。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方書記蒞臨龍灣區！」
　　　
　　　熱烈的掌聲響起來。方圓站了起來，沖著大家微微鞠躬。陳奇志沖著大家擺擺手，示意聽方圓講話。包間裡安靜了下來。方圓說：「龍灣區教育事業的進步，是龍灣區委區政府的正確領導，也是龍灣區教育系統全體同志共同努力的結果。陳區長給我戴高帽子，讓我覺得汗顏，也更有壓力！陳區長是我在市教育局的同事，我與陳區長之間的合作一直都非常融洽。今後，我相信，陳區長在新的崗位上，一定能夠更加得心應手，更能發揮出陳區長的能力。作為陳區長曾經的親密同事，我也願意為陳區長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陳奇志感激得眼淚差一點掉下來。什麼叫雪中送炭？現在就是！陳奇志、張永進，原來就很熟悉，大家都是縣區一級的教體局局長，經常會在一起開會。陳奇志被提拔為市教育局副局長，其他八個縣區的教體局局長們，也是不服氣的。包括像張永進這樣的中心城區教體局局長，其實更佔優勢，但沒有提拔，其實心裡也是窩著一肚子的不樂意。現在，陳奇志到龍灣區來當分管教育的副區長，陳奇志與張永進之間的微妙關係，也是很複雜的。對於龍灣區的那些副區長、區委常委們看來，這根本是在市教育局混不下去了，才來龍灣區。至少有一些幹部是有這樣的想法的。陳奇志要想順利在龍灣區開展工作，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打開局面，也面臨著很多的困難。即便是今天晚上，教體局請陳奇志吃飯，這也是例行公務，畢竟教體局是陳奇志分管的各個局之中最大的一個局，在區委區政府宴請之後，第二天就輪到教體局。教體局不表這個姿態，很可能被衛生局、科技局、文化局、殘聯、紅十字會等其他部門搶了先。這雖然說，看起來沒有什麼，但同樣，張永進今後的工作也就被動了許多，恐怕在爭取區政府支持的方面，很多事情上都會受到陳奇志的掣肘。這就是互相制約，彼此牽制。所以，今天晚上教體局來安排宴請陳奇志，這個官方的姿態必須要做足，誰不做誰反而是違反了官場規則。陳奇志在龍灣區之難，可見一斑。現在，在非常困難的情況下，有畢全力幫一把，當然很好，但畢全力在龍灣區也是初來乍到，也同樣有很多的困難。而且畢全力統攬全區的工作，而陳奇志分管的工作只是全區工作中的一小部分。畢全力的關照，在一定程度上還比不了方圓的支持，畢竟方圓就管教育，與陳奇志分管的工作很對口，也最容易幫助陳奇志在工作中創造實實在在的政績。
　　　
　　　方圓說：「我今天來，敬三杯酒。第一杯，我敬龍灣區教育系統的每一個同志！我祝大家身體健身，工作順利，家庭幸福，萬事如意！」
　　　
　　　嘿，這個敬酒似乎有點不順路數。但所有的人都端起酒杯，與方圓遙敬。方圓特意看了看副陪位置的張永進，鄭重地點了點頭，也有目光交流。張永進也點點頭，表示自己看到了方書記的目光。
　　　
　　　方圓說：「這第二杯酒，我敬陳區長。陳區長履新，我表示衷心的祝賀！我想說的是，雖然陳區長離開市教育局了，但在我的眼睛裡，仍然裡我的同事，仍然是我的朋友。陳區長對市教育局教學工作、教研工作、政策法規工作、依法治教工作有什麼要求，有什麼希望，什麼時候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分管的工作，一定會全力支持。」
　　　
　　　陳奇志眼淚都快下來了。像方圓這樣直截了當表示支持的，在整個東州找不到第二個人哪！陳奇志端起杯，站了起來：「方書記，我何德何能，能讓你這樣看得起？」方圓說：「我對陳區長的能力，對陳區長的人品，對陳區長的大局觀，對陳區長的敬業，都非常敬佩！我敬你，是覺得像你這樣的好官員，就應該做更重要的工作。」陳奇志不知不覺把自己看成了方圓的下級：「方書記，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方圓低聲說：「陳區長，市衛生局局長陳海霞與我關係不錯。需要的時候，我幫你約一約。」陳奇志覺得方圓簡直就是自己的貴人。在自己分管的各項工作中，教體局是第一大局，衛生局是第二大局。如果這兩項工作上面都有人支援，那麼，自己在龍灣區就一定能夠打開局面。陳奇志說：「真是太感謝了。方書記，你對我的情，我就算是走到天涯，也絕不會忘記。」
　　　
　　　兩個人的聲音都不高，聽到的人也是寥寥無幾。但看得出來，陳奇志已經完全把自己擺到了下屬的位置，對方圓簡直有點卑躬屈膝了。
　　　
　　　方圓又舉起酒杯，說：「同志們，我敬第三杯酒。我祝龍灣區的教育體育事業，在龍灣區委區政府的領導下，在市教育局的指導下，在陳區長的分管下，在以張局長為班長的教體局全體同志的共同努力下，以辦人民滿意的教育為宗旨，以不斷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對優質教育的需求為己任，一定會取得新的更大進步！」
　　　
　　　原來這敬酒的境界也可以節節高，而不是從高敬到低，從集體敬個人啊！
　　　
　　　敬完三杯酒，方圓沒有坐下，說：「今天晚上，我就不能與龍灣區教體局的領導、同志們一杯一杯地喝酒了。我謝謝大家。」
　　　
　　　方圓走下座位，與剛才在樓下沒有握手的同志一一握手。人也不多，加起來也就不到20人。張永進商量著口氣說：「方書記，能不能留下來，再留幾分鐘。大家也想表達表達心意，給我們這些基層的同志一個機會吧。」方圓笑著說：「今天晚上確實不行。張局長，你們畢書記叫我過去坐坐，你說我敢在這裡多呆嗎？」張永進吃驚之餘更是震驚：看看方圓現在接觸的層次，實在是太高了。
　　　
　　　正在這裡，包間的門打開了。進來的人有三位，其中的兩位元方圓認識，一位元是龍灣區委副書記、區長羅殿章，一位是龍灣區副區長任長貴，方圓東州師範大學的老校友，以前方圓在68中工作的時候，曾經一起吃過一次飯。還有一位相對年輕一點的，跟在兩個人的後面，或許應該是龍灣區政府辦公室主任的角色吧。
　　　
　　　來人中為首的羅殿章看到方圓正在與大家一一握手，幾步走上前：「怎麼，方書記剛剛來，就要走嗎？」方圓說：「羅區長您好。任區長您好。」任長貴說：「方書記，你還記得我呀？」方圓說：「怎麼不記得？我在68中工作的時候，任區長對68中是非常關心的。更何況，我們都是東州師範大學的校友呢！」任長貴說：「方書記能記得我，真是太好了。剛才我看到你來這個房間，向羅區長彙報之後，羅區長立刻就趕了過來，一定要跑方書記喝杯酒。」
　　　
　　　這一下，方圓還真是沒辦法推辭。服務員一通忙活，羅殿章坐到了主位，方圓坐到了主賓，任長貴坐了副賓，而陳奇志只能坐副陪，張永進成了三陪了。羅殿章說：「方書記是龍灣區的貴賓。陳區長、永進局長，不管你們誰，這一次邀請了方書記，沒有向我報告，這都很不好。以後記住，方書記來龍灣區視察或指導工作，一定要告訴我，至少也要讓我的秘書知道。」
　

2346、當個官兒容易嗎？
　　　
　　　羅殿章等人與方圓又喝了不少酒，這才雙雙離去。等方圓再一次坐上車的時候，甯中原說：「首長，龍灣區教體局的辦公室主任，也給您的車上放了一些禮品。」方圓看到副駕駛座位上、腳踏位置，果然又是四個大盒子，兩盒茶葉，兩盒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方圓說：「中原你都拿回去吧。」甯中原說：「今天晚上的東西，我都拿回去，不合適吧？」方圓說：「你跟著我，既是萬大全大哥的囑託，也是你對我的信任。我讓你拿回去，你就都拿回去；我要沒說都拿回去，你也知道該怎麼辦。」甯中原說：「是，首長。」方圓說：「我對你平常沒有太多的要求，但也要提三點，一，低調不張揚。別說我的級別比萬大哥低許多，就算是比萬大哥級別高，也沒有什麼可值得炫耀的地方；二、守口如瓶。軍隊的紀律一向如此，我也不想多講；三、不要打著我的旗號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不能做違反法律黨紀的事情。發現一次，你我的緣分就盡了。當然，如果別人求到你，你覺得是推辭不掉的，可以來找我，我酌情來辦理。中原，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暴富，往往來得快，失去得更快；而細水長流，則青山常在。」甯中原說：「請首長放心，我一定會做好的。」方圓說：「給我當司機，工作很辛苦。這樣吧，我跟我愛人說說，以後你每個月除了領教育局這份薪水，再到春曉公司領取2000元吧。以後春曉公司有什麼福利，你也算一份。」甯中原驚喜萬分：「首長，這不合適吧？」方圓說：「春曉公司是我家的產業。你為我服務，這份辛苦，我看得見。這樣的事情，不要對外人講。如果你因為貪圖小便宜，而導致你我緣分盡了，可就什麼也沒有了。」甯中原說：「首長，請放心，我一定會為您服好務。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做的事不做。」
　　　
　　　這是兩個月來，方圓第一次深入與甯中原交流。一個志願兵轉業到教育局，算是工勤人員，收入不高。自己平常關心不夠，也確實不應該。不過，想想近幾年全國被雙規的幹部，有多少人是因為司機或秘書出了問題才引出了大問題？自己現在還不夠資格配備秘書，但有了司機就得未雨綢繆，早打預防針。必要的小恩小惠，對於素質不是那麼高的司機來說，還是很有必要的。對於這樣的事情，以前沒有人教方圓，但方圓還是駕輕就熟地佔領了甯中原心理上的至高點，讓甯中原那顆有些躁動的心迅速地平靜並對方圓充滿感激。2000元一個月，這相當於許多人一個月的工資啊！更別說今天晚上的這些禮品，加起來也得幾千元甚至是上萬元！
　　　
　　　待到方圓與畢全力私下裡單獨相見的時候，已是晚上10點。畢全力沒有忘記晚上與方圓的見面，但是新官上任，火還沒有燒起來，就已經被繁瑣的大量事務所包圍。這還是在有區委辦主任給擋了許多事的前提下，依然是忙得焦頭爛額，與當副市長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區委書記，是中國政權結構中最一線的全面型職位，既管人，也管事，既負責發展，也負責穩定，在一定程度上，區委書記是沖在第一線的最高級別官員。而像地級市的市委書記、省一級的主官，則離基層、離一線很遠，很多具體的事務已經不過問了。可以講，正是因為縣委書記是沖在一線的這個獨特地位，加上縣委書記是真正具有管理官帽子權力的最基層幹部（鄉鎮黨委書記沒有這個權力，進一個事業編制工作人員，也需要縣人社局同意），職位雖然不算高，但責任卻很大，也導致近年來縣委書記成為腐敗的高發區。所以，當前國家越來越重視對縣委書記的培訓，中央黨校也破天荒地開設了縣委書記培訓班，決心利用3～5年的時間，把全國2000多位縣委書記在輪訓一遍。
　　　
　　　畢全力今天一整天，忙得腳不離地。晚上6點，與臺灣一位著名的食品行業的商人共進晚餐，因為一個投資達5億元的雪餅生產項目，有可能會落戶東州的龍灣區。作為區委書記，畢全力不可能因為要與方圓見面，而忘記招商引資的大事。晚上8點，畢全力拜訪了一位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這位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是到東州來調研地方立法和普法工作，自有市人大主任、市委書記王國棟，但當宴請結束後，一些沒見過面的官員也會禮節性地拜訪。畢全力作為市委常委，對於這位前任的常委副省長不能不重視，老人家在清江省的影響力還是存在的。晚上9點，畢全力又聽取了兩個部門的緊急工作彙報。到了這個時候，才有時間與方圓聯繫，兩個人就在龍灣賓館為區委書記單設的小貴賓廳裡見了面。
　　　
　　　方圓與畢全力握手，發現畢全力比當副市長的時候更憔悴。雖然臉上有笑容，但是這笑容掩飾不住疲倦。方圓說：「畢書記好像累瘦了。」畢全力苦笑：「哪有這麼快見效？我當區委書記，這才三天多。」方圓說：「能體會到你的辛苦。」畢全力說：「確實辛苦，比當副市長累多了。當副市長，下面有許多部門都在獨立開展工作，上面還有市委書記、市長去拍板。現在不行了，下面許多部門雖然在開展工作，但拍板卻需要我來拍。我原來沒覺得拍板有多麼難，現在才三天的時間，我已經覺得壓力似山大了。」
　　　
　　　方圓說：「為什麼會這樣？」畢全力說：「先坐下，我們喝點果汁，喝點咖啡，喝點茶。」方圓說：「好。」
　　　
　　　坐下之後，畢全力臉顯疲倦之色。方圓問畢全力：「您喝點什麼？」畢全力說：「來點果汁吧。果汁解酒。」方圓給畢全力倒上果汁，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畢全力說：「小方，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方圓說：「每天也是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畢全力苦笑：「老百姓都說當官滋潤，都想考公務員。但實際上呢，當官就是奉獻，當官就是忙得身心疲憊，當官就是不再有自己的時間，全部的時間除了睡覺之外，都奉獻給了黨和人民！」
　　　
　　　以前說這樣的話，方圓可能不理解。但現在，固然畢全力有一點點誇張的成分，但對於各級黨政機關和部門的主官來說，屬於自己可支配的時間，隨著級別的提升，越來越少。方圓說：「確實是太忙了。」畢全力說：「如果僅僅是忙碌，這也沒有什麼。小方，你知道我當區委書記三天，最大的體會是什麼？」方圓搖搖頭。畢全力說：「是壓力如山。以前當副市長，固然有壓力，但似乎下面有各個部門長擔著；但現在，但凡是發生在龍灣區的任何事情，我都是第一責任人！龍灣區這麼大，誰能預料每天都會發生什麼事情啊！我最近幾天，天天晚上都睡不著。就算是勉強躺下了，也是滿腦袋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湧上腦海。看看別的區委書記，似乎也沒人像我這樣累啊！」
　　　
　　　方圓說：「畢書記累，除了新官上任的緣故，重要的是畢書記是想把事情做好，而不是得過且過或隨波逐流。如果是後者，就不會感到有多麼痛苦，而想把事情做好，就需要面對許許多多沒做好的事情，面對一個又一個難解的問題。」
　　　
　　　畢全力感歎道：「是啊！竇黨濟給我留了一個爛攤子，很多的歷史遺留問題都是竇党濟任上幹的，很多的隱患也是竇黨濟造成的，還有現在區委、區政府裡的人，有幾個能用起來放心和稱心的？我真地很難。」
　　　
　　　方圓聯想到教育局。其實教育局又何嘗不是如此？處級幹部加起來一共10個，除了孔麗麗和翟新文同心，曹本松與自己同心，還有誰與誰之間同心？正科級幹部21人，這一次要提拔副局長了，這暗絆子不斷，謠言滿天飛，勾心鬥角，鬥爭不斷，今天還是盟友，轉眼間已經成為了對手。教育局還僅僅是一個部門，還相對單純；而區委作為全區的核心領導機關，面對一個地方的種種利益糾葛，複雜性遠遠不是教育局這樣的條條所能比擬的，它涉及到千家萬戶的利益，天天面對的是各種複雜矛盾和利益交織。如果作為一個塊塊的主官，畢全力壓力太小，反而讓人奇怪。
　　　
　　　方圓說：「畢書記，我覺得省領導把你安排到區委書記的崗位，是對你的信任和重點培養。從目前全國的情況看，絕大多數國家領導人也好，省部級領導也好，都擔任過縣委書記或區委書記或市委書記。像我這樣，只擔任過教育局副局長，履歷是不完整的；而如果在縣裡或區裡任職，才能更好地培養、鍛煉自己的綜合能力。」
　　　
　　　畢全力說：「是啊，我知道，這是省領導的信任，我也有決心、有信心要在區委書記的崗位上做出一番成績，不辜負領導的期許、人民的期望。可是，我現在太需要幫手！方圓，你知道嗎？我是多麼想你能來龍灣區幫我！不過，市委王書記和其他市領導，似乎覺得教育工作更需要你，沒有同意我的請求。你也知道，當一個教育部門的領導哪怕就算是做到了局長，其實履歷也是不完整的。今天我就想問問你，你想不想來當個區委常委、副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