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98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18
3.縱使天堂隕落(九)

    羅蘭非常清楚,卡斯帕爾是個多麼優秀的狙擊手。

    可能是擁有一半獸人血統的關系,卡斯帕爾某些方面的直覺異常敏銳,射擊方面也有不錯的天賦,加上收養他的提爾自己就是個一流射手,卡斯帕爾自己又拼命刻苦,軍校時期他就已經是同期中頂尖的射手。要知道,射擊可是精靈的種族天賦之一,就算是頭一次摸槍的小鬼都能做到百米內平均環數不低于7環。能在這麼一群射擊怪物中脫穎而出,其實力可想而知。

    更何況,此刻卡斯帕爾使用的是與自己同規格的光束馬格南。

    粒子束的絕對速度約為每秒30萬公里,一旦被鎖定,只要扣下扳機,目標甚至來不及意識到自己被擊中就會蒸發潰散。理論上,生物是絕不可能回避這致命光束的,更不用說輸出功率等于常規光束步槍4倍的光束馬格南。

    可反過來,只要能讀取對方的動作模式,結合現場實際戰況,預判出對方開火的時機的話,那麼完全可以搶先一步采取應對——羅蘭正是用這種辦法避開一次次攻擊。

    沖擊波鞭笞大氣的轟鳴不斷散開、交錯。

    即使只是“提前一步”,也是以音速進行移動,張開“嘆息之牆”在機體外側形成流線型的“膜”,裝甲縫隙間■散出紅色磷光的白色機體反復執行以回避為最優先的一擊脫離戰術。至今依然未能取得一次有效命中,只是不斷回避從背後逼近的狙擊。

    兩機幾乎緊貼著大大小小的浮岩飛行,仿佛抹掉了慣性,反復尖銳奇詭的機動,甩在他們身後的岩快不是被高熱粒子蒸發,就是被沖擊波撕裂。眨眼間就失去了原型。

    殺氣再次爆發開來,羅蘭再次舉起盾牌。

    但這一次並未從盾牌上傳來那種熟悉的、仿佛風暴海嘯一樣的沖擊,耀眼的能量洪流同時從左肩和右腳附近掠過,高熱誘爆了右腳的反應裝甲,被絆住腳步的獨角獸頓時動作凌亂了一下。

    “兩發?還有其它伏兵嗎?”

    利用姿勢噴嘴穩住身體,羅蘭迅速閃入射擊死角。同時用雷達偵測周圍是否有伏兵。光是一個卡斯帕爾就夠麻煩的了,如果再有復數的戰力加入這個戰場,他也沒有把握可以平安脫離。調取剛才的記錄,可以發現左肩上方的一擊來自正面,也就是卡斯帕爾所發,而右腳下方的一擊則來自背後,輸出功率和光束馬格南完全一致。

    換言之,這附近潛伏著一台裝備光束馬格南的機體。

    (不可能,裝備光束馬格南的。迄今為止只有兩台進行各種測試和收集數據的獨角獸型mds而已。因為輸出過大,以及適配協調的問題,根本沒有計劃列裝光束馬格南。這究竟是……?!)

    正思考著狀況,針刺般的寒意再度從側面襲來,順著那股帶有金屬質感的寒意望去,視野內出現了微小的閃光。

    來不及琢磨更多,腦量子波擷取裝置產生感應,獨角獸拉升高度的下個瞬間。強光填滿了腳下空間,雷鳴般的沉重咆哮隨後擦過腳後跟。與獨角獸看看擦過。光束馬格南直擊中一塊直徑達3、40公尺的岩快,爆散開的岩快在迷霧中猶如點點星光。

    “感應炮?不對,那是感應反射器!”

    忍受著陣陣沖擊,羅蘭咬緊了牙關。

    與感應炮同期開發的感應反射器同屬遠距離感應伴隨攻擊武器,但不同于主動攻擊色彩濃厚的感應炮,感應反射器更偏向于功放兼備——折射光束構成防護罩。或是像現在這樣反射光束,從而形成全方位攻擊,覆蓋所有死角。

    話說回來,由于是通過折射來攻擊,精度難免下降。計算偏差和修正也會大幅增加。要用這種東西來狙擊藏身岩石後面的目標,也非卡斯帕爾那樣優秀的狙擊手不可。

    預想之外的攻擊並未讓思考停滯下來,濃霧、戰艦、mds的位置、感應反射組件、來自視覺死角的狙擊——

    所有要素聚集在一起,構成清晰的拼圖,如今只差最後一塊關鍵的拼圖。

    “你是要和大家為敵嗎?!羅蘭!!!”

    被意外的責問打斷,獨角獸的動作慢了一拍。

    大家——卡斯帕爾、諾娜、布倫希爾、弗蕾婭、提爾、托爾、特里斯坦、帕西法爾……所有亞爾夫海姆熟悉的人們,與之相關的回憶不斷涌上心頭。想到要與這一切舉槍相對,結合眼前的現實,胸口不禁翻騰起一陣陣苦澀酸楚。

    做出抉擇,與過去割舍。自己早已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並且早已認為自己已經做好覺悟。但真正面對這種情形,正面听見童年摯友那憤怒和哀傷兼有的責問時,羅蘭才明白,覺悟的份量和意義。

    生命不是機器,不可能像刪除程序那樣割舍過去。

    “不管是人類、獸人,還是矮人或者其他什麼智慧種,這些家伙都不相信也不期望世界會改變!那些家伙只會在一塵不變的世界規則下盤算如何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只有那位大人……執政官閣下才會帶來真正的革新!與那些不想改變的家伙為伍,到底有什麼打算?做到這種程度,到底有什麼意——”

    “因為不想革新,所以無視他們,沒有對話也沒有共鳴,只是把所謂革新後的世界強加給所有人嗎?”

    羅蘭多少有道德潔癖的傾向,但他也清楚,自古以來鮮有不流血的革新,涉及不同種族間利益沖突時更是如此。在大義的掩護下,圍繞爭奪利益、霸權的丑惡斗爭要多少有多少,為此所流的血足以浸透大地。縱然是他所期望的那種“不流血”的革新,也沒有天真到真的認為會沒有任何犧牲。

    但不得不做出的犧牲不等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無視人倫。

    把人視作零件和消耗品,改造成殺戮機器,隨後準備量產——可以滿不在乎的做出這種事的精靈陣營。他們引領的革新會對人類寬容嗎?人類和其他種族可以接受這種強加的革新嗎?

    為了弄清這一點,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朝著惡劣的方向發展,羅蘭覺得無論面對怎樣的真實,自己也不能逃避,面對、承受、並且思考。這是作為與亞爾夫海姆因緣非淺者的,也是名為“羅蘭.達爾克”的一介人類的義務。

    “我並不是一個人。我一定會跨越過去,看清楚真實。”

    “你這個……有理講不清的家伙!!!!!!!!”

    不是想要否定羅蘭所期盼的“世界”,也不是厭惡那股決心,但怒意卻不斷翻滾沸騰,最後化作咆哮。

    激昂的思維一口氣爆炸開來,額頭獨角天線裂開成v字,面罩收納入頭頂,全身裝甲滑移,不到0.1秒轉換形態的報喪女妖全身各處溢出腦量子波感應框架的光芒。金色光輝搖曳閃爍的機體舉起光束步槍,爆發性提高輸出功率的粒子束從槍口迸發,比之前粗上許多的光軸一口氣貫穿蒼穹。

    隱藏在碎岩中的共軸旋翼飛行器亮起閃光,如同反射光線的鏡子一般,高熱粒子聚合而成的射線經過三度反射,貫穿岩石後朝獨角獸背後的推進模塊落下——

    強光吞沒了獨角獸的身影,遲了一秒後,卡斯帕爾“什麼?!”的慘叫充斥公共頻道。

    獨角獸的身姿依然潔白無暇。預想中被燻黑、失去動力的景象並未出現,粒子束如同散彈般往四方飛散。以獨角獸為中心張開怒放鳳仙花般的彈幕。放射狀延伸細長光束花瓣的彼端,大量閃光噴發出來。調整焦距將遠處的景象拉到眼前,一架架早期預警mds背部的圓盾狀雷達整流罩冒出火光。

    怎麼可能會這樣。

    幾乎要昏過去的腦袋里不斷重復這個疑問,究竟羅蘭是什麼時候掌握了“艦隊之眼”的位置?12架早期警戒型mds、6部機動雷達分別處于不同陣位,縱然全數掌握陣位分布,要在所有目標都在不斷變換位置。且岩石漂浮沒有任何規律的狀況下同時狙擊包括位于射擊死角的……

    某個假設突然冒了出來,卡斯帕爾感到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難不成……是利用盾牌將光束馬格南進行擴散反射,再利用感應反射組件進行狙擊……!!”

    反射粒子束可不像鏡子反射光線那麼輕松,事實上發射率再高的鏡子也不可能反射高功率激光或粒子束。

    防衛軍使用的光束兵器大多是利用加速器把帶有電荷的粒子團當做炮彈,加速至每秒30萬公里。通過電極或磁集束形成非常細的粒子束流發射出去,用于轟擊目標的荷電粒子炮。其優點是構造簡單易于生產,此外粒子團攜帶的電荷會對目標的電路產生一定的附加傷害。但缺點是荷電粒子團本身的粒子互斥會使粒子團迅速擴散,造成射程降低和威力擴散。此外粒子團也很容易受磁場的影響而偏轉︰荷電粒子在磁場中運動時,會遵從弗萊明左手定律,因受力而轉變進行方向,在強磁場環境下使用時會增加彈道解析難度,極端情況下甚至會出現大角度折射——反射感應組件正是利用此原理反射粒子束,攻擊位于死角的目標。

    話雖如此,想要折射荷電粒子炮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如果是強力的電子束,速度為光速的50%時,以2萬高斯左右的強磁場,可以使電子束畫個半徑43公分的圓弧軌道飛回去。但若是電荷相反、質量為電子的1800倍左右的質子束,回轉半徑要770公尺。就需要超大型的磁場了,若用厚10公分的鐵制磁極板來制造,n、s兩極加起來重達94萬噸,約等于米帝全部10條尼米茲級核動力航母的總重。

    而且,由于電子束與質子束的回轉方向是相反的,這一來還得規定︰電子束與反陽子炮要從磁場左邊射入(會向右轉),質子束與陽電子炮要從右邊射入(會左轉),這樣才能在磁場中達成理想的反射。

    綜上所述,反射粒子炮光束非常困難,想要達成可控的反射更是難上加難。缺乏現實需求,加上客觀技術限制,技術能力超群的防衛軍也僅為幾台ma和報喪女妖之類的特務規格機裝備了可折射光束的設備,沒有進一步去研發相關技術。

    因此,當卡斯帕爾扣下扳機時,考慮過羅蘭可能會閃開或者勉強擋住光束馬格南,卻萬萬沒想到事態會因為自己這一發攻擊而急轉直下。

    “不會吧?!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慘叫般的大喊聲中,通訊界面上代表機動部署雷達、早期警戒型mds紛紛被鮮紅的“失聯”或“無法操作”取代,通訊線路里盡是操作員的悲鳴,連遠處的戰艦也在一瞬間露出遲疑的姿態。

    利用“嘆息之牆”進行反射擴散——這是超出卡斯帕爾預想的戰術。

    原本空間相位移防御系統就是通過使空間同時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進行位移,位移空間的重疊部分會對任何物質都形成非常大的阻力,進而隔絕物理攻擊。

    用淺顯易懂的類比來說明︰自行車的車條在高速轉動時,往里面扔一塊石頭,有時會被彈出來,有時則可以僥幸扔過去,車輪轉動越塊,僥幸過去的機會就越小。那麼假設車輪的轉動速度趨向于無限大,那麼石頭通過的可能就趨向于無限小。

    但要利用“嘆息之牆”分散粒子束再折射,這就如同讓旋轉的車輪承受一道水柱,高速旋轉的車輪不但要攔住水流,還要將飛濺彈開的水反射到指定的位置。以上這一切還要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完成。

    那正可謂“神技”——將神經打磨光亮,準確掌握周遭,抓出轉瞬即逝的機會將所有破碎拼圖聯系在一起,一舉將局勢反轉。

    “還沒結束!!不要以為這樣就贏了!不要就這樣走了!”

    望著徹底被雜訊覆蓋的通信界面和雷達顯示界面,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機體奔馳于碎岩的激流中,脫口而出的喊叫听上去如同般淒慘。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19
3.縱使天堂隕落(十)

    “預警機和機動雷達全部遭到狙擊?”

    指揮部下們圍獵奮進號的弗蕾婭大聲確認著,通信界面上的斯佩艦長保持著端正的表情,但苦悶的語氣暴露了他的真實心

    一瞬間,窒息的感覺壓在弗蕾婭的心頭。

    難以置信。

    從卡斯帕爾進入戰場到所有機動雷達被摧毀,前後不過5分14秒。

    不過才五分鐘——

    不,不對。

    弗蕾婭未能全程見證那場戰斗,但通過通訊網絡和自機捕捉到的斷斷續續反射信號,她對那場戰斗的熾烈程度心中有數。在五分鐘內,兩架輕易就能跨過音速之壁的獨角獸型mds投入全部力量、技巧、謀略展開較量,仿佛將相識以來至今的因緣、所學、思惑全部濃縮,化作不斷散布壓倒性暴力的五分鐘。

    5分14秒後,以各處機動雷達遭受狙擊的形式宣告了戰斗的結果。

    根據轉發過來的戰況報告,羅蘭似乎在最後關頭利用感應反射組件扭曲了卡斯帕爾的攻擊,狙擊+各處潛伏機動雷達——這听上去簡直不可思議,弗蕾婭卻坦然接受了。

    如果是羅蘭的話,如果是那**角獸的話,這種奇跡並不是沒有可能。

    唯一感到意外的,大概也只有卡斯帕爾居然會讓羅蘭介入感應反射組件,而且還是已進入毀滅模式的狀態下。

    “精神方面,牽涉到羅蘭時始終還是太脆弱了嗎……”

    盡管對這場帶有宿命色彩的戰斗五味陳雜,但戰斗結果帶給整個戰場的變化讓弗蕾婭沒有更多時間去感慨了。

    老實說。防衛軍的勝算正在動搖。

    此次作戰中,防衛軍的最大優勢無疑是戰場信息的單向透明和靈活指揮、應變,以上優勢的基礎則是其獨有的c4isr系統。

    指揮mand、控制trol、通信 munication、計算機puter、情報intelligence、監視surveillance、偵察reaissance——c4isr,是美軍首創開發的一套自動化指揮系統。如果把這套系統比作人體,那麼其構成理當包括以下部分︰

    “神經中樞”—指揮系統。

    “手腳”—控制系統。

    “神經脈絡”—通信系統。

    “大腦”—電子計算機系統。

    “耳目”—情報、監視、偵察系統。

    防衛軍的c4isr系統遠不及另一個世界的美軍完善,像覆蓋全球的衛星導航、偵察、通信網絡。支撐整個體系的工業和資源等等都是精靈陣營不具備的。但設計理念層面,雙方是完全一致的,因此弱點也差不了多少——由于環環相扣緊密餃接,一旦系統中某一環遭到破壞,整個系統就可能陷入癱瘓。

    特別是霧礁空域這種復雜環境,沒了“艦隊之眼”的指引,德弗林格級空有龐大身軀和裝甲,卻可能連掉個頭或轉向都可能觸礁,更不要指望和奮進號這樣的小船捉迷藏了。

    “感應炮——!!”

    弗蕾婭情不自禁地喊出聲。兩肩和裙甲下閃現出噴射光,12座漏斗狀感應炮台吸收了主人的思緒,如同獵犬般從不同角度包抄孤立無援的小船。

    狙擊目標是方向舵和升降翼。

    仿佛幻視,又像是觸覺,帶有各種意向和思緒的“風”從奮進號上吹來,其中有焦慮,有恐懼,也有堅毅和年輕氣盛。感受對方的律動,預測敵人的動作的話——

    年輕氣盛?

    反芻詞匯的剎那。弗蕾婭察覺到自己的嘴角正略帶苦澀的向上勾起。會對這個詞匯報以苦笑,是自己蛻變成成熟女人的象征,還是懷抱某種缺憾的反射動作?

    轉眼將感慨拋諸腦後,弗蕾婭專心讓感應炮強佔發射陣位。

    作為一艘鐵甲艦,奮進號比起那些一點就著的木頭戰艦結實多了,不過那也只是與木制戰艦而言。在光束兵器面前。木頭和鐵板沒有多大區別,眨眼間就能將之蒸發殆盡。以捕獲為目標的作戰來說,這武器的威力太過剩。因此,作戰初始階段是以數量眾多的mds配合戰艦使用實彈武器攻擊,盡可能削減目標的戰斗能力和航行能力。促使其投降。然而由于未能掌握目標的彈藥庫和輪機艙之類可能導致戰艦爆沉的關鍵位置,攻擊隊的行動不免受到限制,致使戰事久拖不決。

    正常情況下,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保持持續火力輸出。以奮進號那種尚未完全測試整備完成的狀態,一邊不斷累積傷害沖擊,一邊持續進行滿負荷航行,發生機械故障拋錨是遲早的事情。但失去了耳目的現在,繼續拖拖拉拉只會讓事態朝不測的方向發展而已。

    由四面八方逼迫過來的縴細光束在奮進號周圍交匯,遲了一秒後,火焰和濃煙從機翼噴發初來。

    沒有進一步追擊,也沒有上前指揮壓制,夜鶯的頭部猛然抬起,獨眼釋放出的光芒讓鮮紅色機體顯得格外猙獰。

    “已經來了嗎……”

    呢喃出意義難明的話語,原本包圍住奮進號的感應炮一起沖向上方,紅色夜鶯緊隨其後。

    ##########

    戰況不利。

    兵力對比、戰場態勢、我方士兵的疲憊、奮進號機件磨損狀況——將以上數據對比濃縮後,用“壓倒性不利”便可以概括全況了。

    正如預測中那樣——

    打從一開始,羅蘭就沒有完全把成功突破的希望寄托在行動的隱秘性上。以史塔西的能力,只要嗅到一點氣味,追查蛛絲馬跡並分析出來龍去脈也就是個時間問題,李林更是一旦有了疑心就會立即采取預防措施。哪怕沒有明確的證據,僅僅只是可能,他也會那麼干。

    不是膽量和氣度的問題,不被承認為國家實體和正規軍隊的身份,某種程度和秘密組織無異的精靈陣營在這方面一貫如此而已。

    如此一來,“遭遇攔截”就成了不得不考慮的狀況。根據防衛軍的編制、應對此類狀況的作戰條令還有霧礁空域的戰場環境考慮進去。得出的結論是︰可投入作戰的兵力約為2條浮空戰艦,4~5個中隊規模的mds,再加上若干外圍輔助力量。

    不能是更大規模的部隊,否則在這片空域無法展開,大艦隊也難以快速反應。編制出保有足以運用mds部隊的容量,又可以執行閃擊奇襲作戰的機動艦隊才是最適合的。尼德霍格、弗蕾婭、卡斯帕爾出現在戰場上多少有些意外,不過戰局整體走向正向他預測的方向發展。

    勝負的關鍵不是能否擊沉戰艦或者擊墜多少mds,從現在開始才要真正分勝負。

    “你還有余裕去管別人嗎?”

    無線電里傳來冰冷的聲音,交錯的光線掠過倉促改變飛行方向的獨角獸前方。超音速狀態下橫移產生的g力給視野染上鮮紅。

    “弗蕾婭……!!”

    極速翻滾的視野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鮮紅的殘影燒刻在羅蘭的視網膜上。那絕非光束或者導彈的痕跡,帶著確實的質感和足以叫人寒毛倒束的敵意,拖著猶如彗星般閃閃發亮的尾巴在岩塊中穿行。

    來不及穩定姿勢,一腳踢開快要和自己相撞的石塊,羅蘭全力搜尋著那道紅色影子。狀似彗星的影子不再顯露行蹤,忽然間仿佛全方位被人盯住的感覺抵住咽喉,反射性地改變方向。滑入死角的感應炮炮口再度迸發粒子束的光芒。

    “我說過了吧,要加上‘中將閣下。”

    描繪出曲折的軌跡。一抹紅色在浮岩縫隙中留下浮光掠影。沒有放過那轉瞬即逝的殘像,結合粗略概算的無線電定位,對準最有可能藏匿的方向扣下扳機,岩石爆散的的光芒中浮現出夜鶯彪悍的輪廓——布滿曲線的線條,令人聯想到甲殼類的外部裝甲,覆蓋裝甲和武裝而顯得肥大化的肢體。頭部單眼亮起寒光。舞動手腳讓重心產生位移,配合噴射,眨眼間夜鶯再度消失于濃霧和碎岩之中。

    好技術。

    羅蘭心中不禁贊嘆。防衛軍將級軍官有資格調配或訂制專屬個人的mds,身為李林心腹的弗蕾婭專用mds自然不是泛泛之輩,除了輸出方面略輸一籌。某些性能指標可能還高于獨角獸系列。可框架和推進器的性能再怎麼強化,同樣尺寸的機體輸出也沒有差上兩倍甚至三倍的道理,更不要說輸出還是自己這邊更有優勢,可現實卻是弗蕾婭佔上風。

    這不是機體性能的差距,而是某種更深層次、可以說是根源層面的差距。沒錯,這感覺就像之前和卡斯帕爾對決時體驗到的……

    “不要把我和你們這些依賴機體性能的死小孩混為一談!”

    殺氣瞬間膨脹開來,從岩快後閃出三個細小熱源。

    那是以腦量子波來驅動的自動炮台——感應炮。因為太小,很難被偵測到,在不被對手察覺的情況下滑進死角,以全方位的光束攻擊殲滅對手。這片到處都是漂浮岩快的地方正是這些致命小玩具絕佳的狩獵場,而自己這邊完全不知道究竟哪一塊石頭後面藏著一台蓄勢待發的感應炮,光是那份難以想象的恐怖和壓力就能把人逼瘋。

    不能停在一個地方——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令人膽寒的警報聲同時響起。理解到那是來自下方的接近警報時,紅色mds的單眼忽地填滿眼前,腹部傳來沉重的沖擊。

    質量和加速度相加的沖擊力全數加諸在腹部,獨角獸被踢向後方,從背後襲來的強大g力壓迫住羅蘭。裝甲發出嘰嘰嘎嘎的異響,緊貼身體各處的抗g藥液和沖擊轉移術式同步啟動,勉強護住內髒但並無法將足以震碎全身骨頭的沖擊全部吸收。

    是提前預測到我方的回避運動,發出感應炮的同時從下方死角沖過來嗎?受到g力壓迫拉扯的腦袋浮現這些疑問後又褪去。

    還差遠了。

    結論與恐懼一同出現。機體性能這東西。在決定勝敗的因素中還佔不到一半。翔士的高下在于經驗與才能,以及——

    突然從背後傳來強勁的沖擊,使所有思考煙消雲散。原來是被踢飛的獨角獸,重重撞向了直徑約五十公尺的石塊。兩度受到沖擊,一股熱流從鼻子里流了出來,翻滾的猩紅色球狀液體一眨眼便被抽走排出頭盔。

    這不是偶然。弗蕾婭預測到流動殘骸的軌道。打著讓自己與石塊沖突的算盤而使出腳踢。蒙的視野捕捉到發亮的單眼,羅蘭反射地舉起光束步槍,看到槍口朝正面傾瀉出光之瀑布。覆蓋著透明薄膜的視線看到赤色光影以輕盈的動作避開光束馬格南,跨過碎石之海一口氣沖過來。

    是經驗和技巧不足嗎?紅色機體連一道擦傷都還沒受到,救不了大家,無法跨過眼前這道高牆,更追不上那家伙的背影——

    夜鶯散發出的殺氣化作狂風,曝露在猶如實質般的壓迫感之下的瞬間,羅蘭再度感受到了那股在體內噴涌上來的“熱潮”。

    從駕馭“獨角獸”出擊開始……不對。還更之前。和那家伙相遇以來仿佛帶有某種宿命因緣而生的“熱潮”,如今正在這個身體之中脈動著,此刻這股“熱潮”滲透血液,通過了被恐懼和焦躁填滿的身心,從全身的毛孔噴出。

    不應該就只這樣結束,不是只能沉默,應該還有可以做的事。持續的“熱潮”在身體內呼喊,穿透額頭化作微薄的光芒——

    機體各處閃過一道道細小紅光。宛如血液般沿著裝甲縫隙流動,最終集束在“獨角獸”的單角上。宛若被雷劈開的樹木。裂成兩半的角展呈v字展開,頭部兩側的組件也一並反轉了半圈。收納于背面的光劍握柄豎起、面罩下的復眼光學感應器模仿人類眼楮一閃後,自裝甲下顯露出來的框架綻放出紅色磷光。

    零點幾秒內完成變形,背後噴射背包與腳部露出的推進器變得熾熱起來,自動發揮機動力的機體上升脫離浮岩群。夜鶯突刺的光劍插進岩塊,蒸發燒蝕的塵埃爆發性地擴散。

    瞬間爆發力、加速性能與之前完全是兩個等級。馬上回轉過機體的紅色敵機。迅速脫離了現場。緊盯著夜鶯z字型的軌跡,“獨角獸”瞬時來到敵機背後。致命性g力如同沉重液體壓進身體每一個角落,視野漸漸染上紅色,方才還無法像樣地接觸到的機影,現在已經能輕易地捕捉到了。意識與機體完全同步。羅蘭感覺到自己的神經正滲透進機體各個角落。

    心髒發出瘋狂的律動,被壓迫在裝甲內側的骨肉發出可怕的摩擦聲。由于抗g系統和防護頸部措施聯動,就連頭也沒辦法轉,但操縱並無不便。設置在各處的感應器將視野放大,散發紅色磷光的感應框架預測出羅蘭的思考,比思維更快一步將敵機捕捉到正面。間歇性地轉動向量噴嘴劃出比夜鶯更銳利的z字,鑽動于殘骸縫隙間的紅色機體,很快——但,也不是預測不到它的軌道。

    “看見了……!”

    帶有濃稠黏度的空氣塞滿肺葉,心髒的悸動變得更加快速,身體內的熱量仿佛要爆炸開一般。慢了,思維中剛閃過這個念頭,早上一瞬預測到其思考的“獨角獸”舉起持有盾牌的左臂,掛在盾牌下的四聯裝槍管隨即回轉,連續散射出粒子光彈的暴雨。

    橫轉過機體,紅色敵機采取回避運動,靈巧地避開光束加特林機槍的連射。

    “切……!”

    咂嘴聲順著無線電傳來,夜鶯突然翻身踢開近處的岩塊,靠著腳踢的力道反轉身體,夜鶯直直朝羅蘭沖來。

    被繞到腳下了,想到這一點時,由下往上掃的光劍刀刃已經佔據了視野。在動彈不得的身體深處,覺醒的敏銳意識主動地采取了應對,早一步反應的“獨角獸”抽出光劍。兩道粒子束沖撞在一起。比爆炸更為鮮烈的光芒在殘骸汪洋中閃現。

    “那位大人大志的達成,吾等夙願成就的時機就在眼前!絕不會讓你通過這里!”

    透過單眼俯視的眼神,壓迫著身體,迎著惡鬼般猙獰的夜鶯,羅蘭咬緊牙關不讓視線移開,無線電里繼續送出弗蕾婭熾熱的聲音。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怎麼可以因為你一個人的獨斷毀掉這一切!!!”

    “如果那真的是可以去相信,可以值得付出的理想,那麼就讓我去看看全部的真實,然後下判斷吧!!”

    “你是覺得自己比那個人還要偉大嗎?!!”

    弗蕾婭的憤怒清晰地敲打著鼓膜,不容分說的怒意轉換成殺氣壓住羅蘭。

    “少自以為是了!小鬼!不完全又軟弱的人類、區區的俗物,哪有資格去質疑詰問神明代行者啊!”

    針鋒相對的光劍彈開,撒出煙花一般的粒子殘塊,搶先一步重整旗鼓的夜鶯背後噴出狂風,紅色機體高舉左手護盾。沿著護盾尖銳的邊沿噴射出光束,形成超過機體全長、如同蟹螯般的巨大光刃。仿佛吸收了弗蕾婭凶暴思念的粒子束襲向獨角獸。恰在此時獨角獸的主推進模塊也提升輸出,交錯而過的紅白幻彩縫隙中,雷霆迸射而出。

    “投降吧!你已經不可能贏了,只要再過一會兒,就是我的勝利!”

    弗蕾婭高亢的聲調凸顯她對勝利的確信。事實也正是如此,她的行動目的是遲滯羅蘭的行動,在此期間等待與卡斯帕爾匯合。促成對奮進號的壓制,再以船員為人質迫使羅蘭投降。

    簡單、明確、高效且難纏——這是是軍人的現實主義思維。也是不在意面子的女人的思考方式。羅蘭也不得不承認這戰術的有效性,換做是他處在弗蕾婭的立場上,以盡可能不出現傷亡為前提展開捕獲作戰,也會選擇類似的做法。

    特別是局勢正在一點點被扳回來的情況下。

    臨機應變——這是防衛軍貫徹的指導思想,但正因為太過貫徹這思維,才會被揣摩到思考模式。給人可乘之機。

    ###########

    “反擊?這種情況下?!”

    忘了稱謂和敬語,臉色蒼白的魯伊特艦長反詰到︰

    “敵軍魔法鎧甲的突擊部隊已經包圍我艦,後續負責繳械和收尾的部隊也馬上就要追上來了,先不說這些,就算突破煩人的蒼蠅。憑本艦的武裝和航速也不可能打贏或擺脫敵艦的追擊!”

    仿佛忘了對王族的效忠誓詞,也仿佛忘了站在面前的是王女,魯伊特憤然大喊著。

    身為一個真正的海上男人,經歷過極其艱苦且不知何時就會喪命的危險航行,魯伊特並不畏懼死亡,如果有必要,他甚至甘願成為棄子來換取密涅瓦逃走生存的機會。然而眼前的局勢已經險惡到連這都快要不允許了。

    在這種情況下,身為一名忠于王室的查理曼武人,最優先的事項不再是國王陛下寶貴戰艦的平安和身為武人的尊嚴,而是主君的安全以及如何保護主君的血脈。

    “已經結束了,殿下。我們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這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這是天意,現在母神站在那群混蛋那邊。下官會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為自己的失誤付出代價。但殿下您還有機會,請立即登上救生艇,只要你還活著,總會有下一次機會,還請您……”

    艦橋里的人們將懇切的目光投注在密涅瓦身上,那些承認敗北、有所覺悟的眼神如此沉重,無聲的祈求和殉身也在所不惜的意志響徹身心,幾乎堵住密涅瓦的反駁。

    “敵艦隊已經擺出戰列線,每艘都隔著不短的距離。本艦的火力無法同時瞄準。就算好運地擊沉了一艘,也會遭到剩下一艘的集火攻擊,更何況……”

    魯伊特苦笑著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船員們也紛紛低下頭。

    以奮進號的火力,不要說擊沉敵艦,能在敵艦主裝甲帶上砸個坑出來都是母神眷顧。更大的可能是炮彈連敵艦的邊都摸不到。

    發出撤退訊號叫回“獨角獸”,等敵軍逼近時爆破全艦,用爆炸做掩護射出小艇。再由獨角獸負責回收和撤退——要這麼做,只有趁現在敵方的炮火還沒展開前才有機會。回望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少女,魯伊特閉上眼楮咬緊嘴唇。棄艦——漸漸凝聚成形的話語在喉間滾動,即將脫口而出之際,少女“等一下”的請求讓魯伊特重新睜開眼楮。

    “慢慢地九十度回轉,同時順著慣性往現在方向前進。在進入射程的同時用‘那個狙擊靠上來的敵艦船舵。”

    看著少女洋溢自信與堅毅的表情。迎著女王般的眼神,魯伊特驚訝地張開嘴巴。不到一秒。他馬上回嗆道︰“你是說要我們用側面對著敵人嗎?”

    密涅瓦點頭,一串曳光彈劃過舷窗外,紅色閃光照亮她的側臉。

    “剛才這場爆炸,會讓對方以為本艦遭受重創失去航行能力。只要裝出陷入漂流狀態的樣子,敵人便會讓魔法鎧甲部隊散開,讓戰艦前出來拖曳、俘獲本艦。”

    “根據呢?敵人表現得非常謹慎,就算要進行拖曳,也一定會先讓步兵登艦佔領。之後再開展相關作業。”

    “正常情況下確實是會按照艦長你說的流程進行,但是——”

    密涅瓦指著左舷外慢慢放大的巨大岩快問到︰

    “遇上這種情況時,那群家伙還能按照流程慢吞吞的來嗎?”

    “……”

    巨岩離奮進號尚有一段距離,但誰都能看出來,如果不掉頭的話,觸礁是遲早的時期。以岩體長達近百公尺的大小,是不可能用魔法鎧甲將其或奮進號推走的,炮擊也不能保證粉碎的效果。以及爆炸產生的碎片對奮進號會造成何種程度傷害。這種情況下,最穩妥的做法是——

    “敵軍最注重臨機應變。因為有著要是喪失良機會被指揮官罵到臭頭的想法。所以一旦出現不出動戰艦援救虜獲就不行的情況,他們便會反射性地行動,尤其還是現在對他們來說絕對有利的情況下。”

    指揮官領導力夠強的艦隊中,這是常有的事。魯伊特自己遇上這類情況,多半也會采取類似的緊急措施。

    (這簡直是看透了敵軍的思維模式,再結合戰局發展適時調整的作戰。這是殿下自己想到的?)

    “可是,‘獨角獸’和‘石斛蘭無法行動。”

    按下心中的感慨,魯伊特反駁到︰

    “就算戰艦暫時無法航行,那些蒼蠅還在的話,本艦依舊無法順利擺脫追擊。最壞情況下。那些被逼急了的家伙可能會擊沉本艦。沒有護衛的話……”

    “沒問題,羅蘭他們一定會撐過去的。”

    “可是……!”

    “至今他都一路撐過來了,現在只能相信他,我相信他一定能打破這個狀況……!”

    男人們被意料之外的回答哽住,密涅瓦的目光從啞口無言的艦長身上移開,望著窗外偶爾閃現的光芒。

    “那家伙相信著我們,我們也唯有以相信來回應。”

    轉過來的翠綠眸子閃爍著堅毅,被清澈的目光直視的魯伊特不禁想要後退。

    相信別人,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別人簡直就和賭博一樣——世故的話語被堵在喉嚨里。魯伊特一言不發,與密涅瓦對視的眼神沒有移動。令人聯想到猛獸的視線仿佛要射穿年齡和女兒差不多大的少女。

    巨大的光芒在窗外閃現,更甚風暴的沖擊波撼動著艦橋。船體的軋軋聲與某處損管隊員的怒吼一起響起,使得接下來的話語無法听清楚,不過反正也沒必要听完了。空白的腦海中填回某些東西,魯伊特環顧著一張張被爆炸光照亮的面孔,面前的密涅瓦,背後的大副,通道口的蜘蛛,艦橋里的新老部下們——那一張張除了“相信”以外沒有任何後盾,只是受到亂來並且毫不考慮後果的沖動所支配的臉孔。現在撤退會怎麼樣?芸芸眾生千千萬,命運卻選中自己帶著這百來號人站在風口浪尖。如果在這一刻選擇臨陣脫逃,我跟誰搖尾乞憐?

    過了片刻,魯伊特的嘴角露出微笑。

    “……而獸以潔白之姿接近一名少女,長存于她的心中。”

    那是歌詠獨角獸的詩歌其中一節,對看似粗豪的男人居然暗記著這段詩感到意外的同時,密涅瓦也想不出此時魯伊特念出這段詩的理由,皺著眉看向消去微笑的側臉,只听魯伊特下令到︰

    “取俯角十同時在原地回頭,左八十。以慣性航行並維持現行航道。等待敵艦靠近後,瞄準最靠前的目標。”

    這也許是身為艦長下的最後一道命令。腦海一隅想著不著邊際額感慨,魯伊特說完剩下的話︰

    “右舷全炮門裝填,然後待機,機會只有一次,不要錯失目標。”

    所有人點頭,並且面向各自的操控台開始進行復誦及傳達。感覺著艦體的大幅轉舵,密涅瓦看向魯伊特,和沉穩的目光對上,只听他繼續說到︰

    “所有炮口停止開火,損管隊派人到甲板上跑兩圈,把倉庫里的存貨也拋掉。這樣一來,敵人也就會判斷我們受到極大的創傷,無法操舵。這樣可以吧?”

    請示一般的補充,可以看得出魯伊特其實很縴細的本性。

    “拜托你了,艦長。”

    密涅瓦立刻回道。

    “遵命,殿下。”

    正經八百的聲音,密涅瓦微微頷首,轉頭把視野再度移向窗外,相對距離不斷縮短的敵艦變得越來越大。對方仍然沒有采取動作的跡象,漫天飛舞的魔法鎧甲正在縮小包圍圈,乘著沖浪板的後續登陸部隊行動放緩了,是發現奮進號的異常狀況後正在和戰艦聯系、等待指令麼?在被敵軍擠滿的天空一隅不時閃現粒子束的光芒,一瞬間,有個白色物體越過閃光,映在密涅瓦的視網膜上。

    現在輪到我們被考驗了嗎?嘴邊泄出意義不明的低語,攥緊的掌心滲出手汗,少女壓抑不斷涌現的不安看著敵艦的動向。拖著滾滾濃煙,以艦體側面對著敵艦的奮進號滑過大氣,一點一點地逼近主炮的射程圈。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19
3.縱使天堂隕落(十一)

    “敵艦中彈,正在調頭!”

    通信兵大聲復誦,施佩上校放下了望遠鏡。

    誰都能看出來那條奇形怪狀的飛行船已經陷入無法操舵的境地,現在只是順著慣性在打轉。仗打到這個地步,只要敵艦指揮官沒有精神錯亂或者被打成腦殘,就應該理解到壓倒性的戰力差距,耍小聰明或頑抗到底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

    橫轉艦體齊射?調頭進行自殺攻擊?要是那個艦長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280艦炮會教他如何正確思考問題。

    “說是這麼說……”

    凝視遠方冒出濃煙的小船,施佩發出嘆息似的低語。

    “比預想中還來的難纏啊,如果我軍處于同樣以寡迎眾的不利境地,是否能同樣堅持至此?”

    “閣下……”

    大副菲利克斯.舒爾茨中校湊了過來,眼角余光匆匆掃過艦橋。

    施佩的感嘆在他心中引起共鳴。一架試做型mds,一架臨時拼湊的ma,一條老古董一樣的小船——面對這種弱小的對手,防衛軍投入的戰力除去輔助監視部隊外,足足投入兩條德弗林格級浮空戰艦,特務規格mds、ma三台,93台常規型mds。戰艦和mds的數量比分別為2︰1和48︰71。這還僅限于數量對比,如果把技術層面和人員熟練度、磨合度等要素計算進去,差距還會拉得更大。雖說戰爭的基本策略是以絕對的數量優勢碾壓對手,但做到這種程度也讓人覺得有點過火了。舒爾茨個人看來,這已經超出一邊倒的範疇,上升到公開處刑的程度。

    即便如此,敵艦依舊沒有屈服,還好幾次差點突破包圍圈。雖然可以用“我軍尚不熟悉捕獲作戰”、“戰場環境于我軍展開不利”之類的理由去辯解。但不能否認的是此次作戰中攔截部隊表現不佳,種種辯解反倒像是在掩飾過失,只會鬧得更加難看。

    戰場是不會給無能之輩辯解的機會的,人們也不會在乎戰敗者在戰後的意淫——這是執政官的格言,每個防衛軍官兵都會背誦,因此防衛軍內其實並不諱言過失。反倒是鼓勵提出問題。

    不過大戰在即,一位前線指揮官在戰場上說“政治不正確”的話,被上頭追究“打擊己軍士氣”也是相當頭疼的事情。

    “我們又不是搞政治的,戰場才不會去管什麼‘政治正確,少犯錯或者比對手能更快一步發現並糾正錯誤的人才能贏得戰爭。我們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我們是純粹的軍人,如同重視生命般重視榮譽,但不會拘泥于面子,關注的只有如何贏得勝利——吞下施佩艦長的未盡之言,舒爾茨中校挺直了背脊。

    “如果人類都像那條小船那樣死戰到底。恐怕我軍將會陷入苦戰。”

    舒爾茨無言地點頭附和。

    不僅僅是對方的操船技術和戰術運用,這些充其量不過是細枝末節,真正讓高傲的精靈軍官們感到棘手的是對方的戰斗意志。

    兵力和技術的差距一目了然,然而處于劣勢的一方卻能堅持至今。

    這已經不是訓練程度的問題。

    支持那些人的東西、他們的戰斗風格是——對封建君主的絕對忠誠。

    換句話說——

    “……跟不上時代的人嗎?”

    施佩上校情不自禁地感嘆到。

    將對主君的忠誠視為榮譽的人類陣營,將勇武視為無上榮耀的獸人陣營。現如今的世界到處都是由舊時代的矜持和感傷交織而成的感傷戰場。而隨著精靈陣營走上前台,那些矜持和驕傲都會被理性與科學所吞沒。作為見證及參與時代轉換的一份子,精靈軍官們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莫名的惆悵。

    不。

    不該感傷。

    若是真正尊敬對方,就該讓他們壯烈成仁。讓時代的眼淚成為永恆的記憶,這才是應有的禮儀。

    感傷轉瞬即逝。施佩上校重新恢復到之前冷漠的表情,戰斗還沒結束,直到陸戰隊徹底壓制目標,將船員全部俘獲為止,才算完成。

    “準備發射火箭錨進行牽引拖曳,固定敵艦後。陸戰隊和mds立即展開壓制。把皮繃緊了!別讓對方再玩出什麼小花樣!”

    “火箭錨發射準備!目標敵艦艦艏艉、兩舷!”

    “陸戰隊待機!準備接舷戰!”

    戰術情報中心的復誦在艦橋響起。施佩緊緊抓穩了艦長席的扶手。盡管他在其他戰艦演練過這種牽引作業,但這艘新造艦“歐根親王號”還是第一次實戰操作。環顧艦橋成員們的背影,施佩舔舔干澀的嘴唇,朝情報管制員問到︰“目標的動向呢?”

    “高度4800公尺,左滿舵。與本艦隊垂直,航速28節,接觸預測時間為17分鐘。”

    “看上去已經無法操舵了,繼續維持那個航向的話,在接觸前就會觸礁……好,通知‘塞德利茨號脫離編隊,用拖曳索固定目標,登艦的陸戰隊在控制敵艦的同時盡可能控制火勢,絕不能讓火災蔓延到彈藥庫和輪機艙。”

    “遵命。”

    大副篤定的復誦響起,不到一分鐘,前出的塞德利茨號開始加速。

    沒有人對這一戰術安排提出質疑,換了任何一個將領都會這麼做,以捕獲為目的的作戰來說,這是最穩固保險的做法。

    可惜的是,他們這次的獵物頑強狡猾的超出了想象。在這誰都以為大局已定的緊要關頭,奮進號發起了絕地反擊。

    “目標敵艦,火箭錨,發射!!”

    魯伊特艦長的怒吼之後,奮進號艦艏閃起一道比信號彈更耀眼的白光,噴射出火光的艦錨在昏黃的天空中拉出一道黑線,穿過錯愕的目光和倉促的炮火,直直地沖向塞德利茨號左舷。遠遠望去猶如蛛絲般縴細的鐵鏈全速伸展,隨著艦錨的翻滾。緊緊纏住塞德利茨號的左舷艦艏俯仰舵。

    “起錨!緊急加速用火箭噴射!!”

    裝備于船艉的火箭噴出火光,火箭推進力、塞德利茨號的加速度、鐵鏈的牽引力——三者相互作用下,被鐵鏈扯住的奮進號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開始逆時針圓周運動。不到3秒,原本呈垂直狀態的兩艦變成接近平行,奮進號右舷露出了蓄勢待發的炮口。

    “區區蠻族……!!”

    塞德利茨號艦長弗朗茨.瑞特.希佩爾上校怒罵出聲,由于俯仰角度的問題。奮進號恰好滑進了280主炮的射擊死角,唯一能開火的也就只有高平兩用副炮和730近防炮,但由于捕獲敵艦的目的和對方敞開式炮位的設計,就算用防空機槍射擊都可能引起彈藥殉爆,這麼做的後果是希佩爾和他的手下們難以承擔的。

    但他也不會讓他眼中的“蠻族”就這樣輕易逃走。

    “全速進車!”

    “俯角12度!”

    “全速疾停!”

    “全速倒車!”

    “進車!”

    “左舷微速!”

    “仰角21度!”

    “兩舷齊速!”

    “全車疾停!”

    為了甩掉奮進號,希佩爾使出渾身解數下達舵令,並迅速發布車令改變航行速度。舵角指示器里的數字一刻不停地快速閃動,航速指示器里的數據也在急速變幻,龐大的戰艦如同戰斗機一樣靈活的做出連續急轉動作。塞德利茨號的船員們倉促間抱住離自己最近的固定物體。防止自己被甩出去,而拴在鏈條另一段的奮進號仿佛置身台風眼當中,要不是船員們早早用繩子把自己固定完畢,大家早就被甩的到處都是了。

    要死了,我們一定是瘋了。

    不止一位船員這麼想,甚至連“差不多”之類的前綴都沒加,幾個虔誠的教徒開始小聲禱告起來,差點把舌頭咬斷。

    奇跡不會因為祈禱降臨。

    奇跡只為做好準備的勇士出現。

    鋼鐵堡壘填滿了視界。忍受著眼楮仿佛要飛出去的致命g力,密涅瓦使勁渾身力氣大喊。

    “開火!!”

    “見鬼去吧!!”

    炮手們怒吼著。奮進號右舷響起一陣轟鳴。橙色火球亮起的同時,一道雷光撲向塞德利茨號船艉——經過狄安娜在炮身上展開的線圈型閃電術式的多段加速,原本不值一提的實心彈丸炮口初速飆升至786公尺/每秒。一陣火光和煙霧騰起,二百多公尺的龐然大物微微“抖”了一下。

    塞德利茨號艉部火控中心,第二槍炮長穆倫海姆.雷希貝格少校感受到了來自艦艉的沖擊,他條件反射式地朝舵角指示器張望。

    左12度……還是左12度?母神在上!船舵不動了!!

    一擊之下。天地為之變色。奮進號的絕地反擊成功扭轉了局勢,更為她博得了“斷腿狂魔”、“船舵毀滅者”、“飛行網線袋”等一系列諢號。此刻在防衛軍官兵的眼里,這是充斥黑色的一幕,不再有其他色彩。

    德弗林格級外置的方向舵固然有采取防護,但所謂防護不過是在沒有裝甲板與大量結構支撐的前提下。以僅僅80的裝甲以及合理的結構來削弱對此處的破壞,以及避免整個方向舵被打飛的最壞結果。換句話說,就是在優良的操舵性能和軍艦生存能力上做出取舍,合理的犧牲一些性能指標來滿足生存需求。

    但防衛軍的情況與其他陣營的同行不同,由于沒有獲得政治上的承認,一直處于秘密結社和隱秘軍事組織的非正常狀態,防衛軍難以開展全面的技術驗證工作,對方向舵的防護設計便是其中一例。這不同于潛艇、飛空船的氣動外形、彈射器等設備的設計,需要大量的實彈射擊數據,甚至需要廢棄的戰艦船體進行實驗。急于擴充軍備和軍隊規模的防衛軍沒有太多的時間和資源可以進行此類實驗,故作為防衛軍空軍第一代自產的浮空戰艦,德弗林格級雖然在舵機上采取了防護設計,但其源自紙面的技術推測和實驗室的模擬,而不是實際有效的設計和研究。總之,全身披掛重甲。看似刀槍不入的德弗林格級裝甲艦帶著舵機這個“阿喀琉斯之踵”走下船台,奔赴沙場。

    造船設計師們的疏忽終于遭到了報應。舵機並未在爆炸中遭到直接破壞,但是遭受電磁加速炮彈沖擊導致變形的裝甲卡死了舵機,舵維持在中彈時的左12度位置上無法改變。而且現有的舵角造成極大的左轉力矩,使得采用臨時舵操艦也變得異常困難。雖然還能用調整主、副螺旋槳不同轉速的辦法來改變航向,但已經緩不濟急。

    塞德利茨號拖著長長的煙跡。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沉默但堅定的轉向歐根親王號,漂浮在空中的翔士,奮進號的船員們甚至能透過重重裝甲感受到那兩條戰艦船員們的驚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個龐然大物吸引,以至于幾乎沒人察覺奮進號切斷錨鏈,開始脫離。

    “回避!仰角30度!右滿舵!兩舷全速!!”

    施佩上校猛沖到舵手身旁,一把推開那個嚇呆了的年輕人,拼命向右側猛打船舵,同時大聲嘶吼著。

    施佩在第一時間發現塞德利茨號的異常狀況,當場就差點被嚇出心髒病。這片空域不足以完成大角度規避動作。現在只能盡量讓戰艦轉向與僚艦相同航向,盡量減少撞擊面積。

    即便如此,似乎還是趕不及,舷窗外的塞德利茨號越來越大。

    咬緊牙關,施佩又追加了一道命令。

    “布魯諾、凱撒、多拉、埃利希全門裝填!俯角40度!動作快!!”

    在旁觀者眼中,歐根親王號正在奮力抬起船頭,試圖避免與僚艦相撞,但為時已晚。塞德利茨的艦艏距離歐根親王號的船艉已不足20公尺。這種距離下,無論如何避不開。

    “半齊射!開火!!”

    一直響個不停的警鈴戛然而止。2秒後,悶雷般的轟鳴響徹天際。

    4座雙聯裝280主炮的炮口焰形成兩團巨大的火球,強烈的閃光吞沒了整條戰艦,遠遠望去仿佛被擊中一般,巨大的後坐力將近3萬噸的艦體朝上方托舉了1公尺左右。一秒鐘後閃光散去,塞德利茨號的艦艏刺破濃密的白色煙霧。以半公尺之差從歐根親王號下方滑過。

    “萬歲!”

    一個回過神的船員揮舞著軍帽大喊著,隨後幾十,幾百……兩條戰艦都沸騰起來。官兵們激動的向傲然航行在空中的歐根親王號揮舞手臂。甲板上的船員忘了戰斗還在進行,他們在戰位上跳躍著激動的吼叫著。

    “別小看我們!歐根親王號可是托庇在幸運光環下降生的戰艦,就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動不了本艦分毫!除了自然的偉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擊沉歐根親王號!”

    施佩大聲咆哮著,就在此時,周圍開始發生爆炸,熱源感應屏幕和雷達被空白所覆蓋,。

    干擾彈——

    腦海里浮現出詞匯,施佩漲的通紅的臉孔頓時變得無比蒼白。

    ############

    劇烈的憤怒正在體內燃燒——弗蕾婭正切身感受著這句話。

    壞消息有三個,也可以說是一個。

    “不要管什麼陣型和搶修了!當務之急是立即搜索追擊目標,你們連這點主次都分不清楚嗎?!”

    “中將閣下,現在所有機動雷達都無法使用,本艦要在這片空域中航行都成問題,實在無力追擊。mds部隊已經開始分散搜索,可是……”

    已經來不及了。

    被雜音覆蓋的未盡之言在弗蕾婭心里翻騰,“敗北”的苦澀在嘴里擴散開來。

    在奮進號釋放干擾彈的同時,羅蘭和法芙娜也同時釋放了干擾彈和震撼彈。盡管強光和爆音只持續了幾秒,但已經足以讓他們脫離戰斗空域。面對滿是雜訊的雷達界面和眼前的茫茫白霧和浮岩,就算想追擊也無處著手。

    以奮進號的狹小船體和那兩架機體的規格,在這種視野不佳的狹窄空域,要甩掉雷達失效的大規模艦隊是很輕松的事情,就算霧礁空域外的監視哨發現了他們,憑外圍部隊單薄的兵力,也不可能阻攔“獨角獸”。

    失敗了。

    結束了。

    那個人交給自己的任務就這樣落幕了?如此失態的自己還有臉出現在他面前麼?

    “……回不去了。”

    陰沉的呢喃滑過。眼楮微微閉上,一兩秒後重新睜開眼瞼,布滿血絲的翠眸涌動著危險的光芒。

    “通知外圍監視部隊,讓他們把外圍浮岩的狀況發送過來,密切監視東北方向的空域。同時通知‘阿.巴瓦.庫,啟動推進術式區域。朝東北方向移動!”

    “閣……閣下!!”

    施佩的臉上頭一次出現驚惶,即使剛才差點兩艦相撞的險情也只是讓他震驚了那麼一下,此刻听到“阿.巴瓦.庫”這個詞匯時,卻顯得張皇失措。

    “中將閣下,‘阿.巴瓦.庫可是——”

    “我當然清楚!”

    憤怒化作咆哮脫口而出,通信界面里的施佩似乎沒有理解被怒斥的現實而僵住,電訊雜音在耳畔回響著。

    防衛軍一直追求“質壓倒量”,其結果就是技術優勢遙遙領先,同時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亦層出不窮。這里漂浮的巨大岩石也被盯上。冠以各種代號後嘗試安裝浮游術式和推進術式,改造為可機動的浮游要塞或是直接對大城市進行墜落攻擊的質量炸彈。‘阿.巴瓦.庫正是此類嘗試的先驅之作,按照技術人員的構想,這塊全長超過15公里的巨岩將會被改造成可容納數十條戰艦和近千架mds的機動要塞,條件允許的話還可以搭載小型化的“尼伯龍根”系統,只需一擊就能摧毀一座城市。

    只要展現出足夠的力量,那些人類也會乖乖服從,如果還是不識時務。他們就將成為要塞實戰測試的最佳對象。

    如今改造工程才剛完成30%左右,勉強可以進行短距離試航。更不用說安裝炮台和搭載機體,連半成品都算不上的大石頭,其可以用來攻擊的手段只剩下直接沖撞而已。

    “請您三思,這樣一來的話……!”

    全然不理會面容扭曲的施佩上校,弗蕾婭的嘴邊浮現一抹淒慘的笑容。

    (我當然清楚會發生什麼事情。)

    以“阿.巴瓦.庫”的質量,就算是大口徑艦炮直擊也不可能抵消其慣性。被那樣那樣巨大的物體撞擊,奮進號立即會變成一只被拍扁的蒼蠅,然後支離破碎。

    變成這種局面的話,作戰也就等于失敗。但比起就這樣眼睜睜放任羅蘭一行離開,讓所有努力付諸流水。這種失敗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不對……作戰什麼的都無所謂了,比起無法面對那個人,接受他的懲罰還要好的多。只要是為了他,我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

    打開連接“阿.巴瓦.庫”的控制界面,正在作業的技術員和工兵們已經緊急完成了相關術式的調整,猶如巨大的蘑菇或是圖釘的岩體上溢出青白色的光芒,這正是術式處于臨界狀態的象征。眺望著那根仿佛支撐起天地的巨柱,弗蕾婭深深吸了一口氣。

    “去吧……!阿.巴瓦.庫!帶著那些屈辱的記憶一起!!”

    “等一下。”

    沉穩的聲音沿著緊急通訊回路傳入耳中,弗蕾婭的身體不禁一顫。

    ##############

    遠方閃現炮擊的閃光,從無線電中接受到防衛軍的歡呼後,羅蘭心底里松了一口氣。背對岩塊瓦礫,“獨角獸”的姿勢噴嘴連續小幅度噴射,避開滯留空中的碎岩。偷偷摸摸搞出來的強干擾彈不光讓攔截艦隊的耳目失效,對自己也是一樣,現在羅蘭只能仰仗動態視力和反應速度飛行,與奮進號的匯合變得比預想更麻煩,不過總比之前那堆火燒眉毛的狀況要好多了。

    整個遭遇戰比預期中更加凶險,但總算是平安無事的脫離接觸了。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已經平安。

    之前的作戰能取得成功,並不是因為防衛軍實力不濟,或是缺乏戰爭經驗。事實上,無論是戰前布局還是戰斗中的表現,防衛軍都堪稱出色。之所以能從天羅地網中逃出,主要拜防衛軍那種執拗的性格和將“俘獲”設定為必須達成的作戰目標所致。

    在軍校時期。羅蘭就多次親眼目睹小規模演習時,他那些同學是怎麼把試探性進攻變成一場真正的強攻。帕西法爾和特里斯坦更在多喝了幾杯後透露,某些部隊在演習時見了要塞和工事都是二話不說——直接上。雖說他們在演習時發明的用88炮抵近平射的戰術被證明有極高的戰術價值,對攻克裝甲堡壘和城市工事效果極佳,不過……這種過分認真,或者說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還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由于這種滲透到骨子里的偏執個性和直線性思維。防衛軍戰術層面確實相對靈活多變,但具體目標上絕不會有半點含糊和圓滑。上頭下令要“捕獲”,那就一定要完好的捕獲,不論那條船有多麼容易被打爆,都必須做到這一點。

    將“俘獲”設定為作戰目的是出于政治考量,不說羅蘭和李林的關系,光是為了戰後重建查理曼時,為了避免一夜之間查理曼各地冒出一堆督軍、大帥、委員長,保留密涅瓦這個王女就成了必要的措施。可從軍事角度來說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防衛軍空軍那些艦長接受的教育都是怎麼讓敵艦沉下去。俘獲敵船……那是海軍襲擊艦的功課,而且執政官的海賊們俘獲對象也都是商船。面對倉促交付的全新作戰任務,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可行性方案,並且離成功只差一步,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毫無疑問,這種縛手縛腳的微妙心理讓他們難以盡情發揮,防衛軍艦艇的武器系統明顯火力過剩,遇上突發緊急狀態的應變冗余度也相當狹隘。這給了羅蘭可乘之機。在失去機動部署的雷達站之後又遭遇全頻帶干擾,加上戰艦受損帶來的混亂。追擊隊短時間內恐怕難以做出反應。

    不過這也只是一時的,以追擊隊的精銳程度,相信很快就能恢復運作,留給他們逃走的窗口時間相當有限,等追擊隊反應過來的話……

    能見度一點點提高,現在已經到了霧礁空域東北的邊沿地帶。雷達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奮進號的反應,正當羅蘭要松一口氣的時候,遠方萌生出一股冰冷銳利的“氣息”,那股的“氣息”猶如實質般抓緊心髒,令全身麻痹。讀取思考的“獨角獸”閃電般調整姿勢沖出碎石帶。一秒後,雷達告警器的蜂鳴在耳畔響起。

    “這個是……!”

    雷達屏幕正被一個強大的脈沖信號一點點佔據,還沒等羅蘭思考消化雷達反饋的信息,一道閃光疾馳過腳下,就連防炫目護鏡也無法減退的強光涂滿了視野,整個霧礁空域霎時間顫抖起來。

    灼熱的閃光刺穿整個霧礁空域,2.5億電子伏能量奔流前方的一切瞬間蒸發成為高熱電漿的一部分,小山大小的岩體遭受直擊,剎那間成了丟進熔爐的蠟燭,消失的無影無蹤。距離光軸1公里範圍內的岩石幾乎同時被炙烤成耀眼的紅色,接著又被沖擊波轟得粉碎,灼熱的熔岩宛如煙火般飛向四方。

    留下裝飾般的無數煙火,亞光速的箭失一口氣轟開遙遠的雲層,消失在深邃的蒼穹之中。

    所有人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或是緊閉雙唇,或是長大嘴巴,身處這片戰域之人無一能從眼前的奇景上挪開視線。

    這無疑是荷電粒子炮的杰作,但這種威力,這份輸出……光束馬格南之類的武器在這雷霆一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這已經超出常識和想象可以觸及的範圍,能做到這種事情的,絕不會是人類。

    (難道說——)

    反芻著狀況透出的訊息,羅蘭僵硬的轉向射來光束的方向。

    原本彌漫眼前的白色霧靄已經和浮游岩石一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鮮烈的蒼青,驟然擴展的視野叫人生出渺小的感覺。過了幾秒後,羅蘭才意識到眼前是與遙遠宇宙相連的青色天空——但是,卻不見預料中的刺眼太陽。這是因為,有塊巨大的物體浮現于“獨角獸”和奮進號一行的前方,理應照在機體上的陽光,完完全全被其遮蔽的緣故。

    壯碩的**上,長有兩道伸向左右的長長翅膀,和任何一種現役浮空艦沒有絲毫相似,貫徹白努利定律的構型和防衛軍大型運輸機頗為相似。然而,即使要將其歸類為大型運輸機,尺寸仍超出得太多。眼前的物體全長不下300公尺,至于機翼長度,則可能達到近700公尺。光機翼厚度可能就有十幾公尺,中間的船艙的厚度更是達到30公尺左右。除中間類似雙體船的區塊外,機翼兩側靠近船體的位置尚有**機庫,每個機庫上方的起飛甲板鋪設有達7條之多的彈射軌道。中間區塊上下前後安裝有8座三聯裝主炮,以周圍的參照物為對比,估計其口徑至少達到400,周圍的副炮、高射炮更是不計其數。應該是暗藏在球型炮塔內的對空機槍,則根本想像不出會有幾挺。機體後部的螺旋槳引擎約有二十具,機翼亦有眾多噴嘴輔助飛行。高度6000公尺的天空對這艘戰艦來說等于是低空,仍有余力攀升至更高處這一點,可以從噴射術式游刃有余的噴射狀況確認。

    龐然大物構成一整塊沉重的影子,壓在羅蘭頭上,遠看起來就像是展開雙翼和利爪、豎起羽毛的巨型怪鳥。

    巨型怪鳥悠然展翅飛行于高空,兩翼拖出長長的飛機雲,大大小小的炮塔開始轉動,炮口紛紛對準奮進號和羅蘭。圍繞于怪鳥周圍的細小飛行物體,則應該是直屬mds。不管如何,以如此巨大的機體為背景,飛在旁邊的機群看起來都只像是微不足道的蚊蟲。對于抬頭仰望的“獨角獸”不屑一顧,鋼鐵怪鳥以龐大的質量逼退大氣,朝奮進號逼近。

    如此異樣的存在足以壓倒周遭的一切,但在羅蘭眼中,巨艦與其附屬的機體早已被更加可怖的存在吞沒了。

    晶瑩剔透的晶體形成羽翼的形狀,陽光透過晶體折射出繽紛色彩,閃爍的七彩光點在青空中飛舞,其瑰麗,其炫彩,仿佛幻想。唯有偶爾掠過周遭的電光在提醒仰望那對晶翼的人們,浮現于眼前的美麗與死神的召喚僅有一紙之隔。

    凝視晶翼的正中,與鮮紅如寶石的雙瞳對上眼,羅蘭感到全身的力氣和熱量都正從身體里被抽走。

    視線的另一端,赤紅色瞳孔閃爍著不像反射的光芒,不讓羅蘭的視線逃脫,嘴角彎成微笑一般的弧線。

    “……雖說預測到會發生這種事,不過還是應該說一句‘干得漂亮。”

    說著夸贊的話,但從頭至尾,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冷淡地叫人從心底里感到害怕。

    “如果是李拿度.達爾克看到這一幕,他會說什麼?會有什麼感想?”

    沒有答案,對這個曖昧的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視角和解讀,問一萬人,便有一萬種解答。而能給這個問題以獨一無二的正確解答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所以——

    “……以人類這個物種來說,後代表現出色時,父輩絕大多數的反應是——”

    躍動的粒子雷光照亮了無可挑剔的笑臉,一張一合的唇線發出聲音。

    “愉悅。”

    那一瞬間,溫文爾雅的笑臉猶如無機質面具一般。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48
3.縱使天堂隕落(十二)

    ‘在這路上,就證明著國民性的怯懦,懶惰,而又巧滑。一天天的滿足著,即一天天的墮落著,但卻又覺得日見其光榮。在事實上,亡國一次,即添加幾個殉難的忠臣,後來每不想光復舊物,而只去贊美那幾個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過之後,也每每不思懲凶,自衛,卻只顧歌詠那一群烈女……自然,此上也無可為,因為我們已經借死人獲得最上的光榮了。‘

    鍍金鋼筆尖離開紙張,收起那支美輪美奐的象牙制工藝品,沉默了幾秒後,李林將那張墨跡未干的文件紙丟進了碎紙機里。

    真正有普世性的事物,往往不是冠冕堂皇的字句,反倒是听上去非常刺耳的言語。哪怕是不同的時空和世界,魯迅先生的《論睜了眼看》一樣不失其普世性。只不過為了自己和精靈陣營的事業,這些真知灼見是絕不能有只言片語進入人類社會的。不僅如此,李林還要想方設法讓查理曼人民走向魯迅先生批判的那個方向——一群麻木、墮落、惰怠、冷漠、自私的……順民。

    這可不是小事,只要看看那些被治安戰坑死或者半死的強國、帝國,任何一個還能¥理性思考問題的人都會承認︰用槍炮一勞永逸的解決反抗是一種幻想,而且還是一種遠遠談不上美妙的幻想。那些整天瞎嗶嗶“殺干淨就能解決問題”、“為優等種族拓展生存空間”的家伙應該找腦科醫生,檢查一下是否腦殘。

    連那些帝國、強國、超級大國傾舉國之力都不能辦到的事情,精靈陣營就更辦不到了。

    精靈陣營上下對戰勝查理曼沒有絲毫懷疑,無論是戰略還是戰術層面,看似風光無限的查理曼都已經被逼進了死地,只要關鍵時刻給這個老大王國一記重拳。他們就會像紙牌塔一樣嘩啦啦的倒下。真正的問題是,該怎麼處理戰後的查理曼,更確切的說,該怎麼處理查理曼人。

    精靈陣營面對的可不是只有佔領區治安、各種軟硬抵抗、外國勢力插手之類所有佔領軍都遇到過的問題。老實說,李林也並不真的覺得那是什麼不能解決的麻煩。歷史早已證明從“假八路”、“假武工隊”、“偽軍下鄉慰問”、“皇民化教育”到“戰略村”、“無人區”、“米國王師和當地人民軍民同樂”等等手段都可以發揮不同程度的作用。只要有錢有兵有耐心,抵抗運動也是能撲滅的。真逼急了。還有滿世界種蘑菇種個痛的選項。

    但有一點,是高科技和超前政治手段都無法解決的。那就是……出生率。

    一旦對查理曼的戰爭取得勝利,精靈們就會成為以少數民族統治多數民族的政權,和歷史上同類政權一樣,精靈們也要面對多數民族抵抗和被統治民族同化的問題。

    這種情形和入關之後的清朝差不多,但比起以上百萬滿蒙八旗統治過億漢人的清政權,精靈和人類的人口比例數字勉強還能看,可一比出生率,那可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了。

    亞爾夫海姆官方宣傳中。典型的“賢妻良母”必備資質中重要一條,就是“增產報國”,大家一起加班加點,為偉大祖國和執政官“生下能組建一支足球隊的孩子”。甚至不惜搞出《強制婚姻法》這樣喪心病狂的玩意兒。可即便如此,出生率也只提高了幾個百分點,再看看人類和獸人那恐怖的人口基數……這賬該怎麼算?就算靠著手里的槍炮和超越時代的戰術,精靈陣營成功實現八一宇,天下布武。可人類和獸人只要晚上加加班。用歹毒的子宮戰術就能天下布種,一舉反殺。最終槍炮敗給了屁屁和丁丁。你說這叫什麼事……

    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向納粹第三帝國學習,用集中營和焚尸爐一勞永逸地進行最終解決?

    只有像希特勒那樣的大師級偏執狂和心理異常者才會這麼干,真要搞這種事情,到時候不光佔領區起義暴動此起彼伏,外國勢力也不會默不作聲,反查理曼聯盟立即會變成反精靈聯盟。最後還是要用蘑菇洗地來解決。這種沒效率的方案根本上不了台面,直接pass。

    召喚神龍復活東京市委書記石原慎太郎,請石原書記焚書(小黃書)坑儒(18x作者),說黃段子的一律死啦死啦。完事後制定一部端正社會風氣的法案,抹殺負能量源頭。打造一個沒有黃段子的蔚藍而清淨的世界?

    也不行。

    運營成本太高,而且就算切斷了精神食糧的供應,但對“眼中有碼,心中無碼”,靠腦補都能活下去的紳士,能起多大作用很難保證。一旦貫徹這種手法,為生殖自由而雄起的黃段子恐怖組織只怕會多如過江之鯽,到時候該怎麼剿滅這些前僕後繼的恐怖分子也是叫人頭疼。

    要不干脆直接拿起手術刀,用結扎、計劃生育、超生巨額罰款來解決?

    還是不行,能有多少人願意配合這種斷子絕孫的勾當?再說上哪去找這麼多的專業醫生和設備?

    思來想去,最適合的辦法是……打造一個傀儡政權,用溫和且間接的辦法控制轄區內的人口數量。

    歷史上傀儡政權並不少,打著“曲線救國”、“共榮共存”旗號的家伙從來都不缺乏。不過這一次李林並不準備搞那種不頂事還喜歡坑主子的廢物點心,他心目中的新查理曼不是藩屬國,更不是殖民地,而是獨立、自由、民主、繁榮……地位不那麼平等的亞爾夫海姆盟國。

    說的直白點,就是昭和二十年之後,霓虹和米帝粑粑那樣的關系。

    霓虹戰後的經濟騰飛、“失落的十年”對出生率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眾所周知,經濟狀況直接決定了社會大環境,也決定了人口出生率。而日本的經濟……雖說有那麼一陣,日本人放出豪言壯語要買下整個美國,但最後還是乖乖在廣場協議上簽了字,開始了鈍刀割肉式的長期滯脹,由此引發的一系列後果中就包括出生率下降,甚至是負增長。哪怕政府放假發補貼,少子化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甚至還時不時爆出父母放棄撫養小孩,小孩餓死家中的新聞。原因就是生育撫養的孩子成本太高,同時社會責任心下降,導致這一切的正是長期經濟衰退。

    說到底,還是米國粑粑造的孽,不光有經濟的,還有文化和政治等多方面的。日本戰後幾十年,好事壞事背後都有米鬼的身影。

    這里面彎彎繞繞很多,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不過只要按照李林的計劃按部就班的進行,查理曼人口負增長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在此之前先要把傀儡政權的基礎——一個合適的領導人決定好才行。

    按下通訊按鈕,亞爾夫海姆最高執政官以溫和的語調說到︰

    “客人們的情況怎麼樣了?……是嗎,很好。中午的午餐讓羅蘭和密涅瓦殿下一起列席,記得要有禮貌。”

    ——差不多該讓他們認清現實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49
3.縱使天堂隕落(十三)

    美酒佳肴。

    熱帶水果。

    水晶吊燈。

    高級樂隊。

    紅木家具。

    真皮沙發。

    手工桌布。

    以上詞匯聚攏在一起時,人們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豪華飯店。然而此刻這些詞描述的是一艘ˋˋ軍艦的餐室。

    說起來不論哪一國的海軍都挺講究吃喝,一方面是弄食物的門路比陸軍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海軍涉外活動較多,總不能外國友人上艦訪問時,連能招呼人家的食物都拿不出手。最後也是因為船上不吃的好點容易出壞血病,這年頭年紀輕輕一口爛牙的水手一抓一大把,為了不影響戰斗力,吃的方面不得不注意。

    到了防衛軍海空軍艦艇上,吃喝住宿水平又被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德弗林格級裝甲艦的船員就已經能吃上奶油炖雞、龍蝦、牛排,餐後還有果汁、汽水和冰淇淋。作為全軍總旗艦的大帝號更是不落人後,從防衛軍內部送給總旗艦一個“大帝旅館”的綽號,還畫了個“撐傘大小姐”的漫畫就可以想象得出,大帝號的生活設施奢侈到了什麼程度。

    能同時容納18人就餐的長桌,每把高背椅頂端都有包銀的雄鷹雕飾,雪白的手工桌布,籃子里放著新鮮出爐的面包和鹽,剛剛撤下牛奶濃湯,緊接著端上三文魚,一旁隨侍的餐車里擺著烤鹿肉,甜點正在趕來的路上,一飲而盡的水晶杯續滿百年極品葡萄酒。穿著考究制服的樂隊正在演奏《波萊羅舞曲》,熱情奔放又華麗大氣的卡斯蒂利亞風格音樂給本已奢華的餐室更添宮廷氛圍。

    與其說是午餐,不如說是國宴。

    “听說來到這里以後,殿下都只有喝水而已?如果是菜式不合您胃口的話。我可以讓大廚進行調整。這樣下去搞壞身體可不好,畢竟殿下的貴體可關系著——”

    “我沒有接受敵人施舍的意思。”

    堅毅的打斷讓坐在李林右手邊的布倫希爾眉毛一跳,手里的刀叉繼續分割面前的三文魚。

    “這可真是……”

    晃蕩著酒杯,李林苦笑著說到︰

    “我們可從未將殿下視為敵人,相反,我們自認為是殿下您最有力的盟友吶。”

    對不知是精湛演技還是厚臉皮的發言回以冷哼。密涅瓦索性閉上了眼楮,一個疑問在疲憊的腦海里翻騰。

    (他究竟在想什麼。)

    從被俘獲到現在已經超過24小時,密涅瓦不斷思考這個問題,到現在為止依然沒有理出頭緒。

    超越種,神意代行者,精靈陣營之王,這個被眾多光環籠罩的男人本身就是個謎。

    傲慢、禮貌、冷血、熱情、瘋狂、理智——無數矛盾的要素在這個人身上和諧的統一在一起,如果是演技的話也還罷了,畢竟全能型演員也是存在的。可時刻都在切換角色,將自己擺在最契合周遭環境的位置,或明或暗的控制局勢的演員是不存在的,政治家也是一樣。

    無節操無底線是一回事,審時度勢是另一回事。沒臉沒皮的政客多了去了,能登上權力巔峰的卻是鳳毛麟角,登上大位後能帶領國家走向富強的更是萬中無一。黎塞留或許能算一個,可那位查理曼有史以來最偉大最冷血的首相、紅衣主教也被財團和財團背後的精靈陣營玩得死死的。其他勢力不是乖乖听話,就是被吊打的不要不要的。

    以其能力而言。完全無愧于“神意代行者”的身份。

    那麼,這個使徒到底在謀劃什麼?引導精靈陣營崛起,再興吉爾曼尼亞王國?事到如今做這種事還有什麼意義?即便掌握了遙遙領先其他陣營的技術,用那點人口去征服世界也只能稱之為妄想了。

    當然,征服查理曼還是有可能的。

    “殿下,請不要把征服什麼當成最終目標。那只是開始。”

    切下一片鹿肉,李林仿佛不經意地說到︰

    “毀滅或者榮耀的開始。”

    被看穿了——強烈的寒意滲入骨髓,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抖了一下。

    李林和布倫希爾都裝作沒有看見密涅瓦的小動作,尼德霍格和弗蕾婭似乎對查理曼的王女沒有任何興趣,專心往鹿肉上撒砂糖或迷迭香。羅蘭一言不發。

    詭異的沉默只持續了幾秒,用餐巾擦了擦嘴,輕巧的語氣再度在餐廳內響起。

    “或許殿下覺得在下言過其實,或者純粹是吹牛。查理曼擁有遼闊的疆域,眾多的人口,憑借以上兩點完全可以抵消我軍的質量優勢,最差也能打成一場爛仗,謀求一份不失面子和實際利益的停戰協定。但我可以明確的告知您,這是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那就大可不必繼續虛偽的演出了,我沒興趣在鬧劇里扮演角色。”

    “真是一位堅毅的殿下,不愧是王家血脈。不過,殿下,我的確只是請您來共進午餐,順帶請您喝茶,和羅蘭一起,幾個人好好探討一下人生和哲學。至于政治上的事情麼,你可以當什麼都沒听到,純粹是在下的自言自語。”

    李林指指一旁的侍從和樂隊,好像真的只是請密涅瓦來喝茶吃飯,順帶把羅蘭一起帶上去聊人生和哲學,或許稍後還有洗澡什麼的環節。

    然而,第一,在精靈陣營內,“喝茶”除了字面意思外,還有一層讓人不太舒服的隱喻。亞爾夫海姆內的人類地下反抗者就經常被這樣那樣的理由請走後人間蒸發,仿佛從世間消失了一樣。第二,亞爾夫海姆執政官是個精力旺盛的工作狂,幼兒園的小孩子都知道執政官可是把工作當娛樂,以每天批閱近千份文件為樂事的強人。有這種生活方式的家伙絕不可能為了聊天放松而特意把密涅瓦“請”過來,他一定有目的。只不過基于某些謀算和惡趣味,暫時還不打算說出來罷了,不過他遲早會說。然後像惡作劇得逞的壞小孩一樣欣賞別人的反應……

    這只狡詐的狐狸!

    密涅瓦惡狠狠地咒罵著——在肚子里。

    李林依然保持著無可挑剔的高雅姿態,瞟了一眼一旁的座鐘,他打了一記響指。

    華麗的旋律停了下來,一旁的侍者按下藏在暗處的按鈕,一塊長方形晶體薄板降下,畫面一陣搖曳後。激昂的《軍艦進行曲》在餐廳內回蕩,零點幾秒後密密麻麻的人群出現在畫面上。

    密涅瓦和羅蘭很快就認出了畫面上的地點︰戰神廣場。呂德斯最有名的廣場之一,過去曾是校閱軍隊的地方,如今數不清的群眾聚集在v.e公司生產的擴音裝置下方。

    這是在干什麼?

    密涅瓦微微皺了一下眉,還沒等她整理出頭緒,一個壓抑著亢奮的男聲從大喇叭里飄了出來。

    “現在播報臨時新聞。現在播報臨時新聞。大本營陸海軍部,花月8日6時發表。王家陸海軍于今日拂曉在北冰海與阿爾比昂進入戰斗狀態。王家陸海軍自今日拂曉在北冰海與阿爾比昂進入戰斗狀態。”

    “請諸位國民都聚集在各地市政中心收听通報,政府通過廣播發表的內容是政府負責任、直率並準確公布的。請大家務必相信廣播中對大家的要求,也請務必遵照執行。付諸行動。”

    播音員的聲調抑揚頓挫,但已經沒人在乎他在說什麼了。所有人高舉雙手呼喊著“萬歲”,里面還夾雜著“打到倫迪紐姆去”、“懲膺阿爾比昂”、“消滅阿爾比昂鬼畜”的口號,淑女們滿面春光,紳士們激動的揮舞手杖,年輕人手舞足蹈滿臉通紅,一些人的眼角還閃爍著淚花。不遠處有人正在圍毆幾個人,依稀能听見“國賊”、“非國民”的叫罵聲。

    群魔亂舞的場面沒持續多久。畫面驟然一變,阿爾比昂女王陰郁的面孔出現在密涅瓦眼前。厚厚的白粉已經無法遮擋通紅的臉部肌膚。總是冷漠如冰的眼楮里幾乎要噴射出火焰,彰顯秘密主義性格的薄嘴唇吐出能刺穿人心的言語。

    “今天,大陸歷1239年花月8日——一個遺臭萬年的日子——神聖的阿爾比昂王國遭到查理曼王國王家海軍蓄謀已久的突然襲擊。我以女王的身份下令王家軍隊務必采取一切措施,不論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戰勝這次有預謀的入侵,以母神之名,高舉正義旗幟的朕和阿爾比昂臣民一定會贏得絕對勝利。朕在此斷言。吾國不僅會做出最大的努力進行自衛,還將確保這種形式的背信棄義永遠不會再危及吾國。仰仗全能的母神庇佑,朕和阿爾比昂將取得必然之勝利!朕在此曉諭臣民並諸國,自本日——大陸歷1239年花月8日——查理曼進行無緣無故和卑鄙怯懦的進攻之時起,阿爾比昂和查理曼之間已處于戰爭狀態。”

    ##########

    作為知名的國際攪屎棍。千百年來和查理曼不斷向世人詮釋何為相愛相殺的阿爾比昂,一直以來只有他們坑別人,從沒听過有誰坑過阿爾比昂的。

    但這一回,查理曼一個大腳把好基友踢到了坑底,順帶還扔了好幾塊石頭,著實出了一口惡氣。

    說起來兩國都沒有把開戰前的談判當回事,一個用談判當煙幕,掩護自己的備戰工作。一個則對冤家的小動作洞若觀火,但為了佔據道德高地,同時加上一點對自身海軍實力的優越感,故意裝成什麼都沒看見,指望對方打響第一槍後,自己順手就把對頭給廢了,從此以後再起不能,做個乖乖的小受。

    就在阿爾比昂人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腦補少兒不宜的畫面時,查理曼人怒而掀桌,把阿爾比昂人的驕傲——駐泊在斯卡帕灣的王家海軍大艦隊給打爆了。

    李林對查理曼軍隊有一句評語︰“很容易充滿妄想”。說得直白點,就是喜歡靠腦補做事,那群參謀精英做出來的戰爭計劃都很充分的顯示出這一點。這一回也不例外,一開始陸軍主張開戰第二天後公布國王陛下宣戰詔書的形式宣戰。照他們的邏輯,打仗能打贏就行,外交準則?國際慣例?誰理那玩意兒。不過黎塞留和一大批腦子還清醒的官僚貴族還是知道國際法的厲害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先宣戰再動手,哪怕提前兩小時也行。

    本著“陸軍支持,我就反對”的原則,提坦斯和海軍也表達了反對意見。這下陸軍才讓步,同意先宣戰。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大家商量好了開戰前半小時遞交宣佔書。

    不管怎麼說。總算宣過戰了,雖說只提前了半小時,但從訟棍邏輯來說也算說的過去了。

    但就這樣,最後還是出了問題。由于查理曼本土和駐倫迪紐姆大使館使用密語通信,等譯碼員把這段長達7000多字、分為14段的宣戰書翻譯完畢,重新撰寫成正式文件時又寫錯了幾個字,漏寫了一段,等重新撰寫完畢,遞交進白廳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早上8時40分,斯卡帕灣的空襲已經開始了100分鐘,港灣內的木頭艦船早已化為浮在水面上的焦炭。

    按照圖爾維爾提督的說法,機動部隊得到了母神的眷顧,是“天佑”保障了奇襲成功,但圖爾維爾不知道,諾大個查理曼除了黎塞留等少數人之外幾乎也沒幾個人知道,這場“天佑”之下的偷襲不是為阿爾比昂。而是為查理曼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大門。

    ##########

    啪啪啪——

    李林拍了幾下手掌,心腹們。侍者們,船艙里的官兵,跟隨在後方的“歐根親王號”和“塞德利茨號”——海嘯般的掌聲席卷整個空中艦隊,每個精靈的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下層官兵還拋掉了軍帽,平時像魔鬼一樣嚴厲的高級軍官們在一旁微笑著。絲毫沒有呵斥這種嚴重違反軍容軍紀的行為。

    密涅瓦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畫面里的伊麗莎白似乎還在說些什麼,周圍的精靈們似乎正在彈冠相慶,但這些聲音已經無法傳遞到她那里。徹底的絕望和冰冷支配了她的身心,昏沉沉的腦袋里只有一句話回響。

    ——自本日。大陸歷1239年花月8日——查理曼進行無緣無故和卑鄙怯懦的進攻之時起,阿爾比昂和查理曼之間已處于戰爭狀態。

    “怎麼可能會這樣……”

    “因為這是必然的。”

    李林帶著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到︰

    “歷史發展自有其規律,固然有偶然存在,但更有其必然性。當查理曼走上對外擴張之路開始,這一天就已經注定了。”

    平穩不變的聲音一點點消去密涅瓦的立足之地,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假如真有惡魔存在的話,一定是用這種聲音在人耳邊低喃的。就在她忍不住想要避開那雙深不見底的紅瞳的時候,一個聲音把她拉了回來。

    “用唯物史觀來偷換概念,動搖心理,然後灌輸看上去有利的條件。還真是苟且的做法啊。”

    空氣為之一窒,趁著所有目光切換目標的空隙,密涅瓦重新平復紊亂的呼吸。

    “挑起大戰的目的,戰後的秩序,對查理曼的處理和定位——事到如今直說出來也沒有關系了吧。”

    “可以嗎?”

    不管屏息凝神的密涅瓦,默默將視線和少年日漸成熟的紫眸對上,李林將手肘靠在餐桌上,並且握起雙手。

    “要是有其價值的話,王女殿下說不定會自願協助,我也可以從旁解說。再說現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已經沒必要隱藏什麼了。”

    凝視著保持撲克臉的羅蘭,李林把下巴靠在手上,然後閉上雙眼。

    過了大約3秒,眸子重新睜開,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鮮紅色的瞳孔直視前方,仿佛穿透了坐在對面的羅蘭及背後的牆壁,向無盡的虛空延伸。

    “至今為止的所有紛爭,都是著眼于建立本種族或者本國的霸權,其中具有明確的排他性和暴力傾向。相信不用詳細舉例,也可以知道這種思維及行動只會讓種族和國家間的對立升級。這是現實利益問題,也是意識形態問題,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即便用武力統一世界,結果也只是按住沸騰的大鍋。短暫的平靜之後,所有的問題將會以更加猛烈的方式爆發。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困局,唯有進行徹底的調整和淘汰。”

    “調整……和淘汰?”

    “人類和獸人都不承認舊吉爾曼尼亞王國的歷史,其理由是什麼?如果承認他們眼中不甚光彩的歷史,不但人類至上和獸人至上的種族優越論站不住腳,就連其國家存在的正當性也會發生動搖。教會對神意的詮釋也會變得不可信。由過去的叛國者後裔建立起的政權,是絕不容許這種情形出現的,這不僅關系自己所屬陣營的存亡,對治下國家政權的存續同樣影響重大。”

    試想,如果美國人突然發現開國元勛們創設的憲法其實是一紙偽書,華盛頓大統領和他的副官漢密爾頓其實寫的是“亞美利加自古以來是大英帝國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者“美利堅合眾國將堅定不移的貫徹蓄奴制”、“參加合眾國的州有權自行退出聯邦**建國”——諸如此類的條文才是憲法原文。屆時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分裂主義者、不同族裔、外國勢力、活動份子……每個人都會行動起來,充分利用這個機遇。至于最後出現是美利堅邦聯2.0、德克薩斯孤星共和國、加利福尼亞聯邦、諾頓三世帝國還是別的什麼,那就很難說了。

    “當然,在精靈陣營沒有力量的時候。歷史就只是歷史,是一段被塵封遺忘後,又被謊言覆蓋的文字記憶,本身不具備任何力量。即便有個別人提起這段歷史,很快也會被清除出社會,只會對眼前的現實生活做出反應的社會大眾不會去思考其中的意義,社會齒輪繼續運轉,不會發生任何改變。可當精靈陣營擁有足以撬動世界的力量。甚至是改變既有的國際間游戲規則的時候,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咽下無條件同意對方的沖動。羅蘭繼續緊盯著那雙不知望向何處的雙眼。

    “理由很明顯。作為現有規則體系的既得利益者,沒有誰會慷慨到讓過去的奴隸走入自己的殿堂,甚至坐上王座。而財團又有形無形的控制著經濟流通,必要時甚至可以通過‘經濟戰這種不流血的方式重創某個國家。對于能從各方面威脅自己的精靈,人類的國王們只會選擇暴力作為唯一的對話方式,至于普通老百姓。他們從小就被告知‘尖耳朵異端會殺光他們見到的一切活著的東西,他們支持哪一方,也就一目了然了。”

    你的行動是徒勞無益——言語中滲透出連嘲諷都不是的冷漠斷言,不給羅蘭反駁和思考的空隙,李林繼續說到︰

    “因恐懼和無知引起戰爭在直到某一方徹底毀滅之前。雙方都不會停止。當然,我軍一定會獲得最終勝利。但面對的,也是斷壁殘垣的廢墟,以及充斥扭曲和仇恨的世界,這樣的勝利毫無意義。想要避免這種慘烈的後果,唯一的解決之道是對人類社會進行徹底的淘汰和調整,查理曼正是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地緣政治態勢決定了查理曼是精靈陣營崛起和**繞不開的第一道門檻。如今亞爾夫海姆控制下的地域囊括阿讓托拉通、洛林塔、萊茵蘭、拜恩、符騰堡、漢薩、勃蘭登堡,加上有意結為盟友或者成為一個國家的聖伊斯特萬王冠領和奧斯托利亞,以上相當于查理曼三分之二的國土**分裂出去的話,沒有一個政府會默不作聲。至于在體制內和查理曼融為一體……就像前面說的,思維方式都不一樣,怎麼聊天?

    正是有了這個認識,才有了後續一系列策略,現在查理曼自己走進了眾矢之的的死胡同,即便是精靈們發起**戰爭也沒有誰會幫查理曼說話,各方會為此叫好,還會提供各種各樣的支援——就像冷戰時毛子支援越南、古巴,米帝支援阿富汗各路恐怖組織和抵抗份子。

    在戰略和政治道義上,查理曼已經輸得連底褲都沒了,剩下的問題是戰術上如何打敗查理曼,以及戰後處理的問題,而戰後處理的核心就是徹底粉碎查理曼人既有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灌輸一套符合精靈陣營利益的價值觀。

    要想達成這一點,首先需要一部憲法,還有一部教育基本法——由佔領軍撰寫,戰敗國接受後幾十年都改不了的那種。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50
3.縱使天堂隕落(十四)

    有人依據其特性稱之為“和平憲法”。

    有人根據立法者的名字稱之為“麥克阿瑟憲法”或“佔領者憲法”。

    還有人干脆根據個人情感喜好稱之為“刺刀憲法”或“盤尼西林憲法”。

    不管怎麼說,這部由米鬼五星上將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制定的《日本國憲法》在長達近百年的時間里把霓虹收拾得那叫一個欲仙欲死。

    昭和二十年。八月廣島一聲巨響,米國鬼畜為霓虹淫民送來了共……不對,是麥克阿瑟。

    這位大帥爺年輕時帶著艾森豪威爾和巴頓等人,在賓夕法尼亞大道上砍過要遣散費的老兵,當過菲律賓的總督,喜歡耍帥擺酷,就是撒丫子跑路時都不忘cos一下魔鬼終結者,戴副墨鏡留下一句“i.”才扯呼,但凡有誰想妨礙大帥爺耍帥……進攻菲律賓的本間雅晴中將和守菲律賓的山下奉文大將就是標本。

    當然,麥大帥也不會只是擺酷,在擔任佔領軍大頭目的那段日子里,大帥爺可是給霓虹留下不少“遺產”,其中最重要,也是最讓霓虹人蛋疼的,莫過于那部憲法了。

    這部由佔領軍民政部里四個有律師資格的4個軍人用一周時間拼湊出來的憲法,其核心內容包括三條︰

    ︿1.保留天皇,但只作為象征性存在;

    2.放棄戰爭,不設常備軍隊;

    3.廢除“華族”等封建制度;

    這三條都被執行下去了,其中的第二條變成了日本憲法第九條,也是這部憲法被稱為“和平憲法”的最核心的那一條。

    這一條的內容是這樣的︰

    1.日本國民真誠地追求基于正義和秩序的國際和平,永遠放棄在解決國際爭端時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的國家權力。

    2.為了達成前項之目的,不保持陸海空軍戰斗力和其他戰斗力;不承認國家的交戰權。

    單從法律和人類文明進步來看。這是一大進步。但對日本人來說,實在是相當的憋屈。從戰後初任首相吉田茂開始,日本首相們就開始前僕後繼的開始琢磨改了這一條。其中安倍晉三還生生被折騰出了大腸癌吐了血,但估計安公子有生之年都看不見憲法修改成功了。

    為啥?原因很簡單。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寫憲法的米鬼們在憲法第96條第一項里寫了這麼一段話︰“在眾參兩院各自議員總數的三分之二贊成之後,國會開始討論。提出議案,得到國民的承認。所謂國民的承認是指舉行特別國民投票或是在國會選舉之時舉行投票,必須過半數以上表示同意。”

    稍微懂點政治學的都知道,議會制國家里幾乎沒那個黨能同時在眾參兩院掌握過三分之二多數的,就算首相可以解散眾議院重選,可參議院可沒解散的制度,而且兩院選舉是岔開的,每次只改選一半的議席,這樣掌握參議院三分之二席位就不可能。因為不管人氣怎麼旺盛的政黨或參選人。3年之後人氣肯定凋零。

    光這一條就夠了,更不要說還有一條全民公決投票的限制。什麼?把這一條改了不就行了?可以,先按照這一條確定的程序一步步來決定是否要修改憲法的這一條。

    或許有人會說,那也沒事啊,保不齊霓虹又變成舉國一致,大家齊心協力要和米英鬼畜或者海對面的死對頭死磕到底,把這破憲法給廢了呢?

    老實說,還是沒可能。因為和英國人同屬喜歡坑人的盎格魯撒克遜一族的米鬼還給霓虹挖好了另一個叫《教育基本法》的坑。

    大腳盆帝國的命根子除了硬件方面的陸海軍、帝國議會,還有軟件方面的《大日本帝國憲法》和《教育敕語》。可以說是成了文的“大和魂”。帝國憲法規定了天皇的神聖不可侵犯,對天皇的絕對忠誠則是通過《教育敕語》來實現的。

    日本人從上學開始就天天背《教育敕語》里“忠君愛國”之類的玩意兒,幾十年下來真的是滲透到骨子里去了,那些動輒“玉碎”或者喊著“天鬧黑卡板載”舉著刺刀和三八大蓋朝有機槍大炮加持的鬼畜陣地發動萬歲沖鋒的鬼子兵就是《教育敕語》的產物。

    日本人知道這個教育敕語到底意味著什麼,戰敗後8月18日的內閣文部大臣還發表談話,說戰後重建離開了教育敕語是不可想象的。

    鬼子想到的事情。鬼畜們也想到了,為了徹底斷掉《教育敕語》的影響,不再讓日本教育體系教出會喊“蝗軍永不為奴”的腦殘軍人,他們不但對日本出口了美式教育體系,還送了一部堪稱“教育憲法”的《教育基本法》。

    早在1945年7月。美國國務院就設置了專門的委員會研究如何對日本進行再教育。專家們的結論是,日本教育需要改革的不僅僅是制度,不改革日本教育的思想,日本還會再次走上軍國主義道路,要改革教育思想,首先要廢除教育敕語,弄一個東西來代替,這個東西就是《教育基本法》。

    《教育基本法》的實行時間是1947年3月31日,比《日本國憲法》還要早上一個月,精髓很簡單——不準提“道德”和“愛國”,因為“道德”等于“忠君愛國”,“愛國”就是“愛皇國”和“愛軍國”。有這兩條,教育敕語和舊日本的價值觀教育算是徹底完蛋。

    不光如此,教材里“戰爭”、“武士道”、“切腹”都成了打碼字,投彈、匍匐前進、刺殺之類的軍事體育教育通通取消,劍道和柔道也一度被禁,直到某個把東京燒成白地的鬼畜喜歡上了柔道才給解禁,劍道的解禁就更靠後了,刺刀干脆到2015年9月才在一家中學恢復(21世紀的霓虹高中生拼刺刀,這畫風明顯不對。說好的巨大機器人呢?)。

    這種教育體系幾十年下來的後果看看2013年3.11大地震後的福島核電站就知道了,本該向高呼“祖國萬歲”沖進切爾諾貝利的毛子學習的自衛隊員拒絕執行命令,理由是“核輻射危害健康”。普通老百姓的反應是“要國民為它去死的國家滅亡算了”,災後處理反應堆的則是一群鰥寡孤獨的老爺爺死士……

    昭和之後無日本。古人誠不欺我。平成年的少子化是必然的,因為日本人已經在心理上被米國粑粑給閹了,再怎麼推出福利政策。怎樣弘揚18x文化,一群精神上的公公如何能做到增產報國?

    現在李林打算把這兩本法律施加應用在戰敗後的查理曼身上。

    麥克阿瑟對戰敗後的日本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評語,他這樣說到︰

    “一個國家和國民,像終戰時的日本人這樣徹底屈服在歷史上是沒有前例的。日本人所經歷的並不僅僅是軍事上的敗北,武裝兵力的毀滅,產業基地的喪失,也不僅僅是國土被外**人的刺刀所佔領,而是幾個世紀以來被日本人以為不滅而堅守著的日本式生存方式,因為這次的戰敗而被連根拔去了。”

    “整個近代史上受到過這麼大破滅的打擊的前例還沒有過。這個島國的居民一直是相信他們的士兵是無敵的,文化是卓越的……但所有這些在一瞬間給顛覆了,他們蒙受了不能想象的災難。在這個時候和所有人類一樣,他們會轉而乞靈于宗教,但是日本連宗教都已經被國家吸收成為了法西斯體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戰敗後的查理曼也差不多,已經被“歷史”證明了的經驗未嘗不能應用在他們身上。

    按照李林的設想,什麼戰後賠款、審判戰犯、割地裂土、駐軍基地、治外法權、劃分勢力範圍都可以往後擱。但是《和平憲法》和《教育基本法》必須優先確保,要和戰後查理曼政權的建設同步進行。同時必須確保這個新政權是由血統純正的查理曼王族建立起來的。

    之所以要滿足以上三個條件,說來說去還是忌憚有悠久攪屎傳統的阿爾比昂。

    國家與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阿爾比昂還沒人這麼說,但這個高度現實主義的國家確實是用行動實踐這一利益至上理論的。

    別看他們今天和查理曼打倒頭破血流,精靈陣營崛起之後,不用幾天他們就會和查理曼一衣帶水,到時候弄個把落魄王孫、流浪貴族在倫迪紐姆搞個流亡政府或者“第二查理曼”之類的玩意兒。時不時去惡心一下對岸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盡管這還不至于讓精靈陣營和扶植起來的新政府悲劇,但也確實很能惡心人,要是搞出個“自由查理曼”之類的結社,還到處在佔領區煽動抵抗運動,那可真成大麻煩了。

    為了避免以上情況。必須要以和平憲法和教育基本法隔絕查理曼重新武裝,和其他國家組成軍事集團的可能,同時新查理曼政府必須有相當的正統性,一位血統純正的王族足以讓一堆流亡貴族建立的流亡政府變成鬧劇。

    能擔任此重要職責的第一順位人選,正是密涅瓦。

    “我們需要的是安全保障,只要可以確保安全,駐軍、領土之類的問題都可以談。反過來,戰後的查理曼也是一樣,需要的不是整軍再戰,而是休養生息。如果能以法律的形式保障這一點,貴我雙方都將獲得實質上的好處。”

    李林依舊目不轉楮的凝視前方。

    就算戰爭結束了,國與國的競爭依舊會繼續,重新洗牌之後,新一輪競爭將會開始。屆時精靈、人類、獸人三大陣營的鼎足之勢形成,能從側面牽制亞爾夫海姆的查理曼必定會成為各方爭取的對象。直面查理曼的亞爾夫海姆如果不能得到足夠的保障,那麼就只能用武力來徹底斷絕這個威脅。對等的,經過大戰放血的查理曼沒有余力去參與國際博弈,還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亞爾夫海姆開出的條件固然苛刻,也比割地賠款,甚至吞掉整個查理曼來得強。

    不如說,李林開出的條件是對查理曼最有利的。

    現在查理曼可是以一國之力于整個世界為敵,戰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戰敗,很可能被分割肢解——念念不忘“南方溫暖的深水港”的毛熊們顯然不會錯過這個絕佳機會。老對頭阿爾比昂也一定會讓查理曼付出代價,卡斯蒂利亞弱是弱了一點,大概沒機會擴大版圖,但他們一定會樂見查理曼被分割,出了胸中一口惡氣之余,北方的安全威脅也算是解除了……仔細一想,查理曼是眼看著要完的節奏啊。

    相比之下,李林的提議已經是能得到的最好結果了。

    聆听著會讓人把推演當成真實的魔性聲音,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微微顫抖,想要說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是自己還未能理解對方的意圖嗎?不是的。比起提案本身,訴說提案的聲音更叫密涅瓦感到恐懼,甚至心寒。這股仿佛並不存在于人世,過于超然的語調究竟是——

    “我們無意介入貴國的內政,也理解王族不願外人插手王位之爭的心情。不過我們希望塵埃落定之後,未來的查理曼是對我們友好的,擔任領導者之人是一位能審時度勢,能充分理解我方的賢明之人。如果是殿下擔任主君,那就再好不過,退一步,如果殿下出任攝政的話,我們也願意接受。”

    毫無窒礙的說完,幾近空虛的瞳孔微微轉動,映出勉強保持坐姿的少女。

    他一點也不擔心密涅瓦是否會接受,她太年輕,經驗不足,容易沖動,還遠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如果是黎塞留的話,他一定會注意到阿爾比昂喜歡搞大陸平衡的攪屎棍傳統,還有諸國對羅斯聯合公國擴張的擔憂,對精靈陣營崛起的潛在恐懼,充分利用以上要素來誘導戰後國際會議的方向。運氣好的話還能使之成為另一個維也納會議,創造戰敗國躋身戰後大國、打造國際秩序的經典案例。

    但密涅瓦只是一個16歲少女,她所接受的教育和思維方式告訴她,在當前的環境下,接受對方的提案是僅有的、符合邏輯的選擇。只是暫時還不能接受這個結論,沒有其他理由,單純只是感情上無法接受罷了。

    感情總是一個相當復雜又毫無效率的問題。有些時候,輕微得不值一提;有些時候又會變得非常重要,以至于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力。可無論怎麼掙扎反抗,到最後每個人都只能面對現實。

    這僅僅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51
3.縱使天堂隕落(十五)

    “原來如此。

    一保持安靜的羅蘭開口,眯起的眼楮再看著李林。

    “要是佔領整個查理曼,可能會引起其他陣營的激烈反應,甚至有可能演變成一邊要鎮壓佔領區的反抗運動,同時和其它國家作戰。但如果只是解除查理曼的武裝,確保今後不會卷入與他國的紛爭,各方就都能接受。不,是不得不接受,經歷過慘烈的戰爭後,民眾和國家都已經疲憊了,沒有人會拒絕這種‘根絕紛爭的提案。政治家們不能悖逆這股思潮,也提不出反駁論據或者替代方案,最終大家都會同意。”

    “誠然。”

    淡然回應到,李林的目光轉移到羅蘭身上,沉靜的目光仿佛在催促羅蘭出自己的選擇。

    深吸一口氣,少年以堅決的語調繼續著。

    “最重要的是,誰也不能違反‘神意代行者創設的法律,無論是否願意,誰都無法修改或者拒絕‘神所設定的律法。”

    盧梭在關于立法者和憲法的關系描述中有一段精準的言。

    ——這種乎俗人們能力之外的崇高的道理,也就是立法者所以要把自己的決定托之于神道設教的道理。為的是好讓神聖的權威來約束那些為人類的深思熟慮所無法感動地人們。但是並不是人人都可以代神明立言,也不是當他自稱神明的代言人時,他便能為人們所相信。

    不是神明卻充當“立法者”是相當危險的,當神聖光輝不再的時候。人們會反過來憎惡那些束縛了他們的法律,為曾經接受那些法律感到羞愧或恥辱,會想方設法否定曾經接受的法律。並且連立法者本身也予以否定。這正是身為“人”的極限,所以古往今來的憲法總會給人“是人民自己選擇了那個憲法”的映像,因為人唯一無法否認的是自己。

    但李林完全不受這方面的限制。

    他是實質上的獨裁者,越所有種族的越種,不受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其力量可以干涉物質存在形式與空間的全能存在,更是每個種族都無法也不敢否定的“神意代行者”。在無法與母神產生交集的芸芸眾生眼中。他幾乎就等同于神。

    一位神明設立的法律。有誰能予以否定?有誰敢去否定?戰後國際會議上提出這部憲法的瞬間,所有人都只能按照設定好的劇本前進,登上新的舞台開始新一輪演出。

    “這不是什麼和平。也不是根絕紛爭,這不過是2o年的休戰。”

    “……”

    沒有肯定或否定,李林沉默著承受羅蘭的視線。

    羅蘭的言和1919年費迪南德福熙元帥對《凡爾賽和約》的評價驚人的相似,不過老元帥是因為戰敗國被收拾的不夠徹底牢騷。羅蘭則是為戰敗國被收拾的太徹底而憂慮。

    “查理曼確實被解除了武裝。再也不會加入到與其它國家的戰爭之中,可紛爭本身並沒有消失。倒不如,因為查理曼的徹底失敗以及失去了進行戰爭的能力和權力,亞爾夫海姆可以集中精力來消化戰果,通過整合資源來準備下一場戰爭、下下場戰爭。”

    李林脫的表情兩側,布倫希爾投來警告的目光,尼德霍格的眼神越來越冰冷,足以撼動空氣的殺意一點點提升濃。室溫似乎也變得越來越低。

    “和平時期準備戰爭沒有錯誤,國防的根本目的就是通過準備戰爭來阻止戰爭。可是……為了生存就必須建立起財團。為了獨立建立起亞爾夫海姆,為了從影子里走到陽光下必須和查理曼一戰,為了保住勝利果實必須準備新的戰爭——這種循環有盡頭嗎?自詡為變革世界的力量,這樣行嗎?”

    站起身的羅蘭緊盯著李林,紫眸中隱約帶著一絲熱。

    “無論是戰略、戰術、技術層面,精靈陣營都已經取得無可比擬的優勢,如果真的爆全面戰爭,相信一定能獲得最後的勝利。經濟、政治、軍事——所有層面都會實現真正的主從逆轉。可沒有對話,也沒有調和,單純憑借武力、經濟和神權形成統一,且強行推進的支配不是更加導致人心郁結,到時候就用技術手段讓其他種族規格化,徹底從思想上根除一切反抗嗎?不要用什麼‘為了戰爭瞎話來搪塞,通過被你們拿來做實驗的人,我已經掌握了這方面的技術進。這種幾乎快完成的技術只要簡單轉化一下,就能迅推廣應用在普通人身上。”

    李林一言不。面對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養父,羅蘭以帶有明確感**彩的聲音到

    “拒絕調和,也沒有革新,只是讓強者和弱者立場對調,然後整個世界就此僵化固定來延續下去的未來……你覺得這能稱之為未來嗎?決定要以神明使者的身份站在所有人面前的人,覺得這種事——”

    “不存在好壞的問題,只是這就是人世常理。”

    斬釘截鐵地打斷讓羅蘭的身體似乎晃蕩了一下,透著某種金屬質感的聲音繼續到

    “舊吉爾曼尼亞王國崩潰至今,人類改變過嗎?引入了新技術之後,人類的思維模式有變化嗎?對閉上眼楮、蒙住耳朵,裝作什麼也听不見、看不見的家伙,你要如何去共鳴?”

    “這種事……”

    想要以財團的介入和輿論操作來反駁,可在李林的斷言面前,羅蘭現任何反駁都顯得蒼白無力,一保持堅毅的眼神也露出些許動搖。

    財團提供了新技術和全新的生活方式,可人們的思想並未隨之生變化,甚至可是更加墮落了。

    為了維持繁榮,需要更多的資源;為了得到資源。需要開拓殖民地;為了瓜分殖民地,需要更強的軍備;有了更強的軍備,想方設法排除一切可能成為阻礙的對象——

    把責任推給財團是輕松的做法。卻經不起一點推敲。

    諸國之間的紛爭;國王、貴族們與教會的紛爭;人類與獸人的紛爭——在財團興起之前便已存在,無論有無李林的介入,業已存在且近乎于制化的紛爭都將繼續存在下去,李林所做的只是將所有矛盾激化引爆。就算沒有他插手,斗爭的火種也遲早有一天會蔓延、爆炸,將所有一切卷入,燒得精光。

    “人類和大部分智慧種身上並不存在實現相互理解與和平共處的可能性。和平對他們來是幻想。共存則是噩夢。他們的主張固然有自己的理由,可要讓沒有可能,也不想改變之人實現幻想。難道不需要先調教一番?”

    嘴角再扭曲起來,面對仿佛處于遙遠彼端的面孔,羅蘭全身都僵硬了。

    教育智慧種,管理世界——能做到這一點的。唯有神和被神所承認的代言人。此乃絕對的理法。

    那雙總能洞察先機的眼楮無聲訴著,被那道視線緊盯,羅蘭感到腿軟。

    “我並不是要否定你們的理念。承認不同理念的合理成分,加以借鑒、吸收,這是成熟的做法,也是成年人的氣。但理想終究是理想,因其虛無縹緲才顯得美麗。然而現實沉重又殘酷,你們的理想是否能撐起整個世界的重量呢?你們是否已經有了為實現理想。不惜一切的覺悟?就算把成千上萬人推進地獄也在所不惜?”

    被看不見的手所推開,羅蘭心中有股踩空的感覺。

    “不要這個問題你沒想過。在外面這麼些年,總督也干了一段時間,你應該知道,掌握權力的同時,責任和罪業也在肩膀上。光憑一腔熱血和年輕氣盛,無法稱之為氣,更不可能承擔世界的重量,最終只會被現實壓垮罷了。”

    如此接著道,李林起身離開餐桌。他的背影變得歪斜扭曲,羅蘭感覺腳下打開了無底深淵,只能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好好想想吧。”

    李林的聲音變得十分遙遠。朦朧中感覺到布倫希爾離開餐桌拿起內線電話了什麼,但身體與頭腦都動不了。

    不思考不行。在被吞沒到這個無底深淵之前,不想些什麼不行。越是焦急,思考便越混亂,羅蘭清楚的感到指尖正在變冷變硬。

    “你還有許多該學的事。世界很廣大,你所看到的不過是一隅風景,等你能徹底理解何為真正的大義之時,我也會感到高興。”

    李林放下撐住下巴的雙手,幾乎同一時刻,杰勒斯和德基爾也進入房內。羅蘭雖想轉頭看向身後的兩人,身體卻還是動彈不得。到兩條胳膊被挾住,半強迫地將身體轉過去後,羅蘭像被縫在地上的腳才跨出了一步。

    就這樣被拖著走開,即將穿越艙門之前,羅蘭停下腳步回望端坐在餐桌那端的伏朗托。無視于跟著左右兩側冰冷的視線,少年擠出沙啞的吶喊。

    “你打算成為神明來管理世界嗎?齊格菲奧托李林!!”

    餐廳內安穩的空氣瞬間凝結,視線先是聚焦在羅蘭身上,然後又轉移至李林。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羅蘭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李林的回答將會決定某些事情的想法並未動搖。

    迎著耿的視線和問題,餐桌上單插著的薔薇後方,嘴唇一張一合。

    “現在的我,定義自己為一個容器。”

    “容器……?”

    “用以承載母神的意志和被放逐到世界盡頭之人的訴求,只要他們期望的話,我就會化身為神明或是惡魔,所謂神意代行者,便是為此而生的。”

    感到深邃的目光洞穿了身體,羅蘭失去了聲音。

    人是不可能成為容器的,掏空自己來容納其他意志——光是想象都覺得毛骨悚然,可從李林之口出來,卻絲毫沒有矛盾的感覺。

    到底,一以來,自己究竟有沒有看到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呢?回想著那黑紅瞳的不變美貌。拖著仿佛在和幻影交流的疲憊和空虛,羅蘭默默走出房間。

    房門關上之前,羅蘭又回頭瞄向後面。努力綻放的薔薇那端。被手遮擋住的嘴唇仿佛正在微笑。

    #########

    門關上後,布倫希爾不自禁地嘆出聲,微微搖了搖頭,出聲問到

    “這樣好嗎?”

    “年輕人的激情沖動來的快,去得也快。不用擔心,一旦真正感受過必須背負的重量之後,頭腦就會冷靜下來。”

    沉著的回答。無須進一步明或其它多余的言語,理解了執政官想法的布倫希爾自動將思維切換到事務模式。

    配合她的調整似的,李林問到

    “我們的朋友怎麼樣了?”

    “不太樂觀。”

    取過擱在一旁的公文包。布倫希爾抽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按照文件所述,形勢豈止是“不太樂觀”,用馬爾博羅公爵的話來講,完全是一場災難。

    有悠久坑人傳統和豐富經驗的阿爾比昂在最後時刻還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中嗅出了危險氣息。可就在這個挽救王家海軍本土艦隊的最後機遇面前。阿爾比昂的高層卻掉進了選擇地獄。

    照理,這種時候不需要瞎琢磨什麼,本著套麻袋打悶棍活埋的天性,阿爾比昂人該立即先制人廢了查理曼海軍,再和盟友們從6地上徹底干挺查理曼才是。可之前和羅斯聯合公國對掐的太起勁,結果雙方6軍力量急劇消耗,現在一起跳進對抗查理曼的戰壕後,大家赫然現6軍力量不夠用了……

    從紙面上看。阿爾比昂王家6軍總兵力32萬人,羅斯聯合公國6軍6o萬。加上卡斯蒂利亞6軍學院2o萬人,總計112萬人對陣查理曼王家6軍和提坦斯總計5萬人;似乎聯軍碾壓查理曼毫無懸念,狂妄匪類兵敗命喪指日可待。可實際上,由于戰爭減員、組建新軍等因素,聯軍方面有近三分之一的師團是新組建的作戰單位,這其中又有近三分之一是由剛學會踢正步的菜鳥組成的架子部隊。實在無法指望這群剛把草叉換成步槍的農民去跟查理曼那票用活人練刺刀的賽禽獸對抗。

    當然,憑借戰略縱深、資源和人口方面的優勢,聯軍最後總能取得勝利。只是為此支付的代價會叫最冷血的軍人和政治家都感到不寒而栗——一場長三十年,死掉整整一代甚至兩代年輕人,城鎮鄉村幾成鬼蜮,耗費千萬億國帑的戰爭,最後佔領一片糜爛千里的廢墟,還要管上千萬餓鬼一樣的佔領區居民……

    但凡腦袋沒開洞的,沒有誰會喜歡這種“勝利”。

    阿爾比昂高層不是沒腦洞,但腦洞不夠大,也沒朝這方面去開,所以他們最後想出來的辦法是——拖。

    這倒不是諸位大人們被綏靖主義搞壞了腦袋,通通成了揮舞著《慕尼黑協議》對著麥克風大聲嚷嚷“我們這一代的和平已經得到保證”的傻鳥。和平是可貴的,可當戰爭來臨時閉上眼楮是愚蠢的。高現實主義的阿爾比昂高層對此有清醒的認識,他們壓根就沒指望也沒想過能通過讓步滿足查理曼的貪欲。他們的計劃是放出一個很好看但注定吃不到的誘餌來延長談判,拖延查理曼的步伐。只要拖過夏天,拉芒什海峽的天氣就會急劇惡化,查理曼海軍一切作戰行動都會因為天氣的原因而被迫推遲,一切都要等到明年。屆時新組建的部隊已經完成整訓,大可放手一搏了。

    花月6日21時,貝爾福勛爵向阿爾比昂駐查理曼使館送出了一封伊麗莎白女王致查理四世的親筆信,呼吁避免戰爭,繼續和平談判。而等到阿爾比昂大使在查理四世面前讀完這份特急信件已經是花月日上午時15分。機動艦隊第一波特攻機已經出了,在他們前方,斯卡帕灣基地毫無防備。

    事後黎塞留相覺署名日期和大使進凡爾賽宮的時間對不上號,一查之下,黎大主教差點被氣暈過去。

    原來大本營通信課私下扣押了所有外國來的信件,對此通信課參謀埃斯特哈奇少校是這麼明的“從6軍總部那里听里加要塞已經開始了戰斗。戰爭已經開始了,看起來這個時候阿爾比昂女王的信件也沒有意義。”所以他下令扣押、延時遞交所有外國信件,女王的和平呼吁送到阿爾比昂大使館已經是花月日凌晨1點了。

    埃斯特哈奇少校不是全然胡言亂語。花月日凌晨1時15分,第一批進攻里加要塞的6軍部隊已經秘密登6里加灣了,比海軍空襲提前了整整5時45分。

    軍隊再一次用“下克上”的手段挾持了政府,軍隊甚至沒有留給外交人員扯遮羞布的時間。這不是查理曼軍人們第一次這麼干,也不是最後一次。最終他們會為自己的瘋狂付出代價,他們親手點燃的戰火最終會把他們的祖國焚燒殆盡,不過不是現在。

    “斯卡帕灣內停泊的戰艦一半以上被焚毀了。查理曼王家海軍使用的‘櫻花特攻機很大一部分使用了混有椰子油和石瑙油的特種燃燒劑,輕易就能燒穿甲板引爆彈藥庫,港內密集停泊的艦船又為連鎖爆炸創造了條件。由于港內還處于一片混亂。到目前為止還無法統計出詳細的損失,初步能確認有15艘一級戰列艦被擊沉,她們是王家君權、王家橡樹、海上王權、喬治五世、威爾士親王、約克公爵、瑪麗公主、無畏、無敵、獅、虎、聲望、反擊、光榮、勝利。其中坐鎮無敵號戰列艦的第一戰列艦分隊司令霍勒斯胡德海軍少將及其幕僚因戰艦彈藥庫殉爆集體陣亡。”

    “公國那邊怎麼樣了?”

    “也不太好,他們的損失比阿爾比昂更嚴重一些。”

    阿爾比昂被狠狠坑了一把。羅斯聯合公國也被坑的不輕。但和阿爾比昂不同的是,毛熊們很大程上是被自己的將軍給坑慘了。

    公國和查理曼、拉普蘭對峙的戰線呈現由南向北的筆走勢北起里加要塞,南至德涅斯特河附近的切爾諾維茨。其防區依次分為北部的西北前線,中段的西部前線,南段的西南前線。當查理曼王家海軍偷襲斯卡帕灣的同時,查理曼6軍在王太子的代理下開始圍攻里加要塞。此時里加要塞已經失去了之前圍城時期的兩位核心指揮官驍勇善戰的尼古拉耶維奇大公被他的沙皇佷子叫回了聖彼得堡,勃魯西洛夫中將被調去卡斯蒂利亞指揮“國際縱隊”,要塞內只剩下顢頇無能的庫羅帕特金上將。

    可能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或者一時心血來潮,又或者是被查理曼佬動夜襲破壞睡眠很生氣。想讓查理曼佬也嘗嘗這種苦頭。庫羅帕特金上將組織了一次夜襲,並充分運用了他那光滑到沒有褶的大腦,明了“創新性”的探照燈加刺刀的夜襲戰術。在上將看來,某公司提供的強力魔法探照燈將使查理曼人眩暈,高喊著“烏拉”的熊族勇士乘機沖過戰場,用刺刀把可惡的查理曼佬送進地獄。有了“新戰術”的支撐,加上15萬人對65萬人的壓倒性數量優勢,庫羅帕特金信心十足。

    事實證明,將軍們開的腦洞,最後都是要士兵們用性命去填的。明亮的照明燈只是暴露了公國士兵的身影,他們在滿是地雷和彈坑的戰場上舉步維艱,查理曼人則表示從來沒遇到過這麼開心的打靶,只是不少人扣扳機扣出了腱鞘炎,算是唯一的一點遺憾。

    最終,消耗了上萬炮彈後,要塞守軍付出了萬人傷亡的代價,查理曼的損失差不多只有這個數字的五分之一。蒙受慘重損失的守軍只能龜縮在要塞內,指望其它部隊看在同為公國效力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公國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被迫出了最後的吼聲。坐以待斃和添油戰術不是毛熊們的個性,他們要反擊,堅決的反擊,不但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來,還要解里加要塞之圍。

    想要解除一座要塞的包圍,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公國對此的回答是在另一條戰線進行全面突破。

    “聖彼得堡已經下令讓勃魯西洛夫返回國內,接任西南前線司令官之職。根據我們在聖彼得堡的內線提供的信息,勃魯西洛夫遞交了一份作戰計劃。按照他的設想,從北起普里皮亞季沼澤、南至布科維納地區全長32o公里的戰線上,公**隊的攻勢將以不計其數的股突擊開場,當敵軍被如此之多同時出現的突擊搞得暈頭轉向時,那些集結在大型掩體中的公**後續部隊,便向幾個真的突擊目標‘如同洪水一般涌去。如果計劃順利,不但可以迫使查理曼解除對里加要塞的包圍,還能佔領整個加利西亞。”

    “很有趣的設想。”

    李林翻動報告書,語調輕松。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殊途同歸。勃魯西洛夫的戰役設想和防衛軍的“閃電戰”頗為接近。誘騙對手錯誤判斷主攻方向,從防守薄弱的地段進行突破,而後擴大戰果。不過勃魯西洛夫的構想更適合擁有人口眾多的國家——防衛軍可拿不出幾萬人來填寬幅3oo公里的突破口。

    “有創新,戰術層面也很合理,但注定會以慘淡收場告終。”

    放下報告,李林聳聳肩。

    “動過早,而且與主攻脫節。”

    公**目前尚處于恢復期,而這種恢復還因為持續支援卡斯蒂利亞而打了折扣,軍隊的轉型依舊伴隨著種種問題緩慢進行。而公國的軍工生產只能是剛剛起步,武器供應嚴重不足,一旦失去財團的支援,他們將沒有足夠的炮彈和步槍供應前線。事實上到現在為止公國也沒有足夠的步槍裝備新組建的師團,不少人手里只有一根木棍,運氣好的人可以在上面綁一把刺刀。

    拋開綜合實力的問題,勃魯西洛夫的攻勢能取得多大成效也值得懷疑。加利西亞是奧斯托利亞的領土,朝這個方向攻擊很快就會撞上喀爾巴阡山這道天塹,以公國目前的機動能力和運輸供給能力不足以支撐部隊繼續突破,最後他們只能停在那里和敵人僵持。從整個大局上來,這個方向上的成就也並不能對整個東線戰場產生什麼決定性的影響,反倒會激起奧斯托利亞人保家衛國的熱情,讓他們產生與查理曼同仇敵愾的共鳴——以毛熊們打到哪里,第一件事就是找“花姑娘”的種族天性,這種情形生的幾率相當高。

    “公國海軍也有行動,塞瓦斯托波爾基地正在抽調新造戰艦組建一支遠征艦隊,詳細的情形還不清楚,目前只知道艦隊司令是齊諾維彼得洛維奇羅杰斯特文斯基海軍中將。”

    “不用關心他們,那些不過是查理曼海軍的戰績。”

    “明白了。”

    如今已經不是彼得大帝的時代,連近海作戰都勉強的公國海軍根本不是正處于巔峰的查理曼王家海軍的對手,更何況他們還要橫跨整個大綠海和以逸待勞的敵軍艦隊作戰,整個航行過程都在對手無處不在的監察哨的監視之下。查理曼人要做的只是布置好一個陷阱,等著疲憊不堪的公國艦隊自己跳進去。

    那將會是一場足以寫入歷史教科書的圍獵。

    現在,沒有人關心這支毫無前途可言的艦隊,至少精靈陣營沒人關心。

    “綜合以上信息,我們可以下結論了,至少半年之內,聯軍對查理曼的攻勢毫無辦法。要想起有效的反擊,至少要等到明年。而這——”

    啪的一聲,所有與會者隨著李林的鼓掌挺了背脊。

    “這將是我們絕佳的機會。所有受到查理曼威脅的國家會無條件的支援我們,政治上的、經濟上的、軍事上的……一千多年來最佳的機會就在我們眼前,吉爾曼尼亞再興的曙光已經出現了,現在只差一點而已……!!”

    這最後的契機也很快就要完成。響徹餐廳的鼓掌致敬中,鮮紅的瞳孔再浮現出少年離去前滿是迷茫和失望的臉龐。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51
3.縱使天堂隕落(十六)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對象。

    布雷得利對朝鮮戰爭的評語用在此時此刻的大帝號餐廳多少有些違和,卻又有些奇妙的應景。

    “會以這種形式再會,命運還真是捉摸不定吶,殿下。”

    “我倒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輕松的回答,仿佛在討論氣,侍立在李林身後的尼德霍格皺起眉毛。

    “第一次見面時,我就感覺到‘啊,有一會和這個家伙在很不爽的場合,用不爽的方式見面。預感果然成真了,嗯,有空真該去買張彩票。”

    揚起分割蜂蜜蛋糕的刀叉,法芙娜一臉滿不在乎。

    龍族公主履行了她對羅蘭的諾言。就在尼德霍格準備動致命一擊時,法芙娜和羅蘭同時射了強干擾彈,強光、爆音、電磁干擾不光讓尼德霍格失去了準頭,還在短時間內失去了所有的偵測手段。趁著這個機會,法芙娜駕馭“石斛蘭”脫離了戰場,就在她即將和羅蘭一行完成匯合,脫離霧礁空域之際,某人“恰到好處”的出現讓一切都泡了湯。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多了,繳械、投降、轉移俘虜。出人意料的是,身為以自尊心強烈著稱的龍族的公主,法芙娜卻是投降的最干脆,也是最配合的一個。

    所謂反常即妖,同為龍族的尼德霍格表示這一定是法芙娜的陰謀,那條不光胸大臀翹、也很有心機的黃金龍一定在策劃著什麼。

    忠心耿耿的親衛隊隊長一邊磨著後槽牙,一邊面無表情地盯著法芙娜。不知有沒有感受到尼德霍格那刀子一樣的視線,法芙娜把一籃子甜甜圈擺到眼前,不一會兒,二十個甜甜圈消失得無影無蹤。少女鼓起腮幫子的臉孔讓人不禁聯想到松鼠,不過朝尼德霍格翻起的白眼馬上叫人覺得真可惜了這張可愛的臉。

    “殿下真是豁達。”

    無視兩個不吃甜食會死星人的暗戰,李林慢慢開口到︰

    “很難想象之前我們還大戰一場過呢。”

    “狀況總是不斷變化展的,不能適應變化的人一定會被淘汰。”

    “ ,這也包括轉變陣營和立場?”

    “正是考慮了立場才這麼做的,難道你很希望所有人抵抗到底,然後干掉自己一手栽培的養子、戰後重建查理曼的傀儡娃娃,還有可以用來牽制龍族的棋子?”

    尼德霍格的撲克臉閃過一絲驚訝。不是因為法芙娜點出李林的種種安排和構想——在智慧種社會混跡多年的龍族公主對政治有異乎尋常的敏銳,從亞爾夫海姆的種種動作跡象,還有之前放任密涅瓦參觀亞爾夫海姆又把她放走的反常舉動。她遲早會推理出合理的答案。不過堂堂黃金一族的公主臉不變色心不跳的出類似“識時務者為俊杰”之類很有賣國賊、叛徒氣場的話語,也實在是……

    誠然,就算羅蘭和密涅瓦放棄了抵抗。奮進號多半還會做最後的掙扎。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並不了解李林的恐怖實力,內心深處總還有指望奇跡降臨的僥幸。另一方面是他們已經知道了和自己交戰的是精靈,對于傳中以陰險狠毒、殺人不眨眼、熱衷剝人皮做台燈罩、熬人油做肥皂、逮著啥連頭都不去掉就生啃的面目出現的精靈,所有人都有與其被虐殺,不如死得轟轟烈烈,來個痛快的想法。雖然這些為了保住身上那張皮而死戰的家伙不可能顛覆戰局。可他們還是能給李林和防衛軍制造一點麻煩——比如在混戰中失去那些不想失去的棋子。

    法芙娜的痛快投降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看到自尊心強烈的龍族都放棄了抵抗,再怎麼死硬的家伙此時也徹底斷絕了戰斗到底的念頭。整個投降的過程極為順利。沒有一人死亡,傷員得到了救治。可以是皆大歡喜。

    可即便結果確實讓人滿意,法芙娜也不應該如此干脆的承認。畢竟這種行為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足夠讓每一個聰明人保持謹慎,而不是不假思索的予以承認。

    盡管她已經做了不少出人意料、甚至是讓人驚訝的事情。不過這一次似乎有點太過頭了……

    就在尼德霍格懷疑法芙娜神智是否清醒,或者是醞釀什麼陰謀的時候,李林再度開口。

    “之前殿下考慮過介入我方內部事務的後果嗎?”

    “最嚴重的情況,龍族將與你為敵,然後從世界上消失。”

    法芙娜漫不經心地答到。

    “然而你還是這麼干了。”

    亞爾夫海姆執政官眯起眼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法芙娜。

    “我能听听是什麼讓你決定就算承擔這種風險也在所不惜嗎?請不要用‘約定之類虛偽的詞匯來搪塞我,堂堂龍族公主能做到這個地步,理由應該沒那麼簡單。”

    單刀直入的提問猶如抵上喉嚨的匕,紅色的瞳孔依舊沒有任何感情的起伏變化,但折射出的光芒毫無疑問帶有威脅和警告的色彩。

    ——視你的回答,可能會決定龍族的生死。

    被透著恐怖的沉靜瞳孔注視,法芙娜暗暗咽下一口氣。

    “我想知道,未來的世界會何去何從,在迎來變革的混沌時代,我們龍族究竟該追隨哪一股潮流。”

    一直以來龍族在各種紛爭中總能成功保持然,個中奧妙除了身為古代種的種種便利,以及龍族本身對智慧種沒有過多興趣的性之外,很重要也很容易被忽略的是龍族對站隊這個問題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和精明。

    表面上看龍族從不卷入智慧種的紛爭,但實際上龍族曾出現過好幾位“神意代行者”,私底下也和教會有過幾次默契的合作,幾十年前還直接參與過對李拿度達爾克和金母雞騎士團的追殺。盡管那次行動最後以慘敗收場,不過龍族整體實力並未受到太大影響,母神也沒有降罪于龍族。單就維護種族利益這一點來。他們其實是贏家。

    這些喜歡收集光物體的爬蟲類死宅有他們自己的生存智慧,一方面他們會毫無折扣地執行母神的命令——這是母神對他們的容忍底線;另一方面,他們也會設法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將自己這一族的損失盡可能降低到最限度。正是靠著這一套左右逢源的生存戰略,龍族才能平安生存的同時一直維持自己然的地位,任何企圖破壞此一戰略的存在都會招致整個龍族的敵視,不論這個存在是智慧種還是龍族成員——阿茲達哈卡就是最好的注解。

    而為了實現和維持這一戰略,歷代龍族總會派遣最聰明和最具洞察力的王族混跡智慧種社會,明面上的理由是代理母神觀察智慧種的展及演化,實際上也是為能在關鍵時刻調整立場收集情資。

    法芙娜正是負責收集情資的那位王族,她有義務觀察世間的展。也有依據個人判斷在某種程度內介入智慧種紛爭的權限。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非常合理的辭。只是公主殿下——”

    李林敲了敲桌面,慢慢到︰

    “我是否可以將你的這段言理解為你並不看好精靈陣營和我呢?”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指控。作為理應絕對服從母神意志的古代種。居然質疑神意代行者能否在母神指示下操控智慧種之間的戰爭,並且獲得最終勝利。這不僅是智商問題,由于法芙娜的特殊身份,還成了一個涉及整個龍族的嚴重立場問題。

    李林很強大,還不好糊弄,只要他想。這個一內就能把地表上所有生物殺光的魔王是不介意把龍族變成歷史的。

    “這不是看不看好的問題。”

    “ ?”

    “除非有足以毀滅世界層次的外力介入。否則精靈陣營崛起,越種君臨下的新時代將不可避免。問題是在這之後。世界該何去何從,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這倒是個有趣的課題吶。”

    餐廳內聚集起近乎凝固的低氣壓。李林露出日常般柔和的笑容。

    一無所知是一種幸福,但對有智慧的生物來,他們並不將此視為幸福。

    站在創造主和管理者的立場來。這一點可以簡單的概括為“容易想太多”,而這恰恰是管理者們不希望管理對象身上出現的傾向,一直以來母神所做的事情、李林現在在做的事情,都是為了阻止這個星球上的生物們“想太多”。現在一位同為執行母神意志而行動的龍族,告訴準備將世界帶入“永久和平”的越種,她為了搞清楚自己一族該何去何從協助一位人類少年對越種的叛亂行為……

    這是徹底的立場錯誤,還有侮辱別人智商的嫌疑。要麼法芙娜腦袋出了問題,要麼她以為別人是傻子,否則她絕不應該給出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危險回答。

    “畢竟此前我們從未遇到過你這樣的越種,未知之物總是會帶來恐懼,在恐懼變成愚蠢的行為之前,總要有個可以控制風險的了解渠道。”

    “你是想這是你個人的獨斷專行,以此來撇清麼?”

    李林冷笑了一下,一旁尼德霍格越險惡的表情無聲地著“我不接受”。

    “個人獨斷”是一張很好用的牌,但這種壁虎斷尾式的切割戰術不是對每個人都有效的。

    法芙娜攤開手,苦笑著聳了一下肩。

    “在我們這一族和精靈陣營訂立攻守同盟的背景下,我只能用這種形式來獲取情報。特別是你們對戰後戰略高度保密的背景下,我不得不冒一點風險。”

    就著咖啡牛奶咽下第23個甜甜圈,法芙娜長出了一口氣。

    “你們要建立的世界體系和迄今為止所有制度迥然不同,表面上是延續舊吉爾曼尼亞王國以精靈為主導的體系,可現在可不是一千多年前,精靈的人口和影響力連舊王國時代最差的時期都無法相比。不論力量提升了多少,制度完善到什麼程度,都無法改變新的千年帝國是一個以多數人供養少數民族集團的政權的事實。新體系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穩固,而為了防止過度的安逸引起組織的慢性死亡。又有必要留下某種泄不滿的裝置,用可控的紛爭來保持國家和組織的活力,確保遇到重大危機時,新國家不會像舊王國那樣束手無策,在一夜之間崩潰。”

    “你想要確認的是這個泄不滿的裝置,也就是羅蘭。”

    “要不然你為什麼收養反叛母神之人的兒子,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掘他的潛力,生了這種事態,你也遲遲沒有處罰他?”

    很合理的邏輯。完全符合李林一貫的思維模式,只不過有一個地方出了點差錯。

    “那麼你的觀察結果如何?”

    李林敲擊著桌面,用明朗的語氣問到︰

    “滿意嗎?”

    “他是個好人。”

    收斂起松散的態度。法芙娜露出深有感觸的表情。

    “無法對別人見死不救,不能對他人的痛苦視而不見。倘若無視疾苦的人們,就會感到心痛,必須對弱者施以援手。他真是個好人……一點也看不出來會是你教育出來的。”

    這恐怕是包括精靈在內絕大多數人的感想,充滿熱情和理想的羅蘭,殘酷且精于算計的李林——這兩者就像水和油一樣。無法讓人想象其中存在緊密的關聯性。只是考慮到李林的處事風格。又會覺得理所當然。

    “對現實不滿的人很容易被非現實的東西吸引,某種意義上來。這是一種逃避現實的手段。不過這些東西——比如革命、民主、自由、普世價值,確實很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鳴。被吸引的人之中也有不少人願意為此獻出生命。”

    “普世價值?”

    “你可以理解成很多詞匯的集合體——民主、自由、人權……所有那些民眾听了以後覺得很好很舒服的名詞,這樣他們就會接受它。再稍微給點甜頭,煽動一下。反體制的家伙就會聚攏起來,然後演變成可控制的沖突,促使經濟和政府組織一直保持活力。永久的和平也就可以一直維持下去了。”

    “而羅蘭正是反體制組織的理想領袖,他很清楚全面戰爭的代價,有理性,也有足夠的人格魅力和組織能力。是反精靈陣營的最佳廣告牌,戰後體制中用來控制不被需要之人的重要零件——”

    法芙娜深吸了一口氣,完美的臉孔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對話,也沒有讓步。將所有人分門別類加以區分,用武力和體系築起有形無形的高牆,上面刷著‘服從面對所有人,每個人在牆內過著一塵不變的‘今。他會難以忍受,也是正常反應。”

    “人無法永遠保持年輕氣盛。面對‘是以幾百萬、幾千萬人的犧牲換取幾代數億人不再受戰火荼毒,還是滿足感情,任由生命在混沌中不斷毫無意義的死去這個問題,如今的羅蘭多半會傾向後者,十年、二十年之後呢?經歷過與現實的摩擦和掙扎之後,他最終會明白,生命無價,每個生命都有無可估量的價值,但生命的數量是可以計算的。為了讓大多數人繼續生存下去,舍棄一部分人和所謂的‘自由是必要的,所謂‘正義的朋友’就是這麼一回事。這就是命運,沒有道理、不公平,人類的意志和感情在命運面前毫無意義。”

    “把暴力的大義和過于明確的價值觀丟出來,真是辛辣啊。”

    “這樣的答案你不滿意嗎?”

    “沒什麼不滿。”

    空掉的咖啡杯和淺碟出清脆的踫撞聲,失去溫度的聲音回響過來。

    “以我的立場,沒什麼資格去指責你的觀點和想法,無論是理論和現實,你都是正確的,況且一直以來我們龍族和歷代的神意代行者所作所為和你如出一轍,我自己也算是無趣大人的成員、維持系統的零件之一,實在沒什麼可指責你的。只不過你應該很清楚——”

    推開餐盤,法芙娜瞪著餐桌另一端,語音中第一次染上明確的感**彩。

    “你背叛了最不該背叛的對象。政治家必須脫離道德束縛是沒錯,身為神意代行者、越種的你更應如此。可將所有一切視為零件和數據,並且將此當成理所當然的顯露給自己的養子看,這可不是展現大人的風範,一般人管這叫厚顏無恥。”

    低沉的怒吼逼住準備采取行動的尼德霍格,憤然起身的龍族少女撐著桌子,對宛如面具一樣的臉孔繼續吼到。

    “羅蘭不就是因為受不了,才采取行動的嗎?”

    “混賬東西!”

    尼德霍格撲了上去,一直緊繃的撲克臉上滿是殺意,布滿鱗片的利爪朝法芙娜落下。

    “住手。”

    制止的聲音插了進來,千分之一秒內尼德霍格退回了原來的位置,眉頭神經質的糾結在一起。

    “法芙娜殿下。”

    等尼德霍格立定後,李林重新開口。

    “我們和龍族之間的盟約依然有效,鑒于你的行為是出于個人意志,且事實上沒有給我軍造成實質上的損害。我不打算追究這方面的問題,除了關鍵區域,您在這條船上有充分的行動自由。但我們只是基于盟約才采取這樣溫和的處理方式,這一點希望您記住。”

    份量十足的威脅,不怕地不怕的法芙娜也不禁心頭一寒。停頓了幾秒後吐出“隨你喜歡”的回答,法芙娜轉身朝門口走去。

    “和你聊的感覺實在有夠糟糕,之後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留下不快的感言,法芙娜離開了房間。看著關上的房門,李林朝一旁的尼德霍格斜了一眼,心領神會的親衛隊隊長敬了一禮,轉身以端正的步伐走到門口,轉身再次立正並恭敬的點頭致意後躬身退出了門外。

    餐廳陷入了死寂之中,如同一年一樣漫長的幾秒之後,扭曲的嘴角平復下來,散著非人氣息的面孔低聲呢喃。

    ——目標出現第17種反應,生理指標為netbsp;   ——符合預期,計劃可行性提高。

    ——無異議,開始進入下一階段。

    沒有一絲抑揚頓挫,也不會被智慧生物捕捉到的低音在房間內消散,連帶著房間內的溫度和生活氣息一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52
3.縱使天堂隕落(十七)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料味,仔細分辨的話,能分辨出漆料的味道,加上整個空間內沒有一絲灰塵的整潔,不難想象出這條戰艦應該是 裝完畢沒多久的新造戰艦,和同為新造艦的奮進號狹小且充滿異味的艙室形成了鮮明對比。

    平常的話,密涅瓦會仔細觀察、記錄這條戰艦的每一個細節,雖然每一次和查理曼戰艦的對比都會令她沮喪,但她依舊會不屈不撓的收集潛在對手的每一個細節。

    此刻密涅瓦只是緊抱著雙腿,將臉深深埋在膝間。

    燙金牆紙、雪花膏雕飾、象牙文具、高檔家具——秉承精靈一貫追求高大上的暴戶思維,大帝號的軍官艙室也是極盡奢華之能事,洋溢著巴洛克風格的參謀艙室別說給那些校官參謀用,就算給查理曼的貴族將軍們用都嫌奢侈。但無論多麼舒適都不能改變這間房間正充當監獄職能的事實,鍍金座鐘出枯燥單調的運行聲響,心跳和呼吸隨著座鐘的節拍在鼓膜上鳴動。

    任誰也無法將眼前活尸體一樣的頹廢少女和那個充滿主動的堅毅王女聯系在一起,可自從和李林共進午餐之後,她就一直保持這個樣子,飽受沖擊的腦袋里不斷翻騰著絕望的疑問。

    李林究竟是什麼?對母神來說,我們人類又算什麼? ?今後我們到底該何去何從?

    三個問題互相關聯,從某種角度來說,其實就是一個問題——李林。

    最開始,密涅瓦和其他人一樣,認為他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一個用沾滿鮮血的手數錢的死亡商人。他渴望戰爭並不是因為戰爭會幫助查理曼變得更好或者變得更糟。他根本不在乎這一點,同樣也不在乎因此陷入戰火的平民的死活,不管那些死于戰火的是人類還是獸人,是查理曼人還是阿爾比昂人——他只關心戰爭帶來的利潤,為此不斷編寫盛大的、充滿鮮血和火焰的劇本,然後付諸實施。稱他為世界扭曲的根源亦不為過。

    然而當羅蘭揭破李林就是神意代行者的那一刻。將他的言和行為聯系到一起後,密涅瓦感到的,只有滲透骨髓的寒意與恐懼。

    那種冷漠是怎麼回事?

    以絕對理性冷靜的觀點剖析事務,選擇最為正確的手段將之貫徹,不論何時都保持著幾近冷酷的冷靜——乍一听會覺得優秀的政治家都有這種素質,黎塞留、伊麗莎白女王就很好的貫徹了這一點。至于不把人當人,密涅瓦的王兄們在這方面恐怕也不輸李林,那兩位由于偏執地拘泥于自己的價值觀,以至于將除自己之外的一切都視為單一物體。其中也包括血親。以李林身處俯瞰一切的地位來說,視眾生為物件似乎更是理所當然。

    李林的言行思考都讓人覺得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沒有什麼是他辦不到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可是這個似乎無所不能的神意代行者身上唯獨沒有熱情。

    黎塞留、伊麗莎白、王太子、第二王子——幾乎所有的上位者都能面不改色的殺害人、出賣人,不會因此感到愧疚和良心苛責。可他們終歸是抱著某種目標、某種希望行動的,其目的和手段的正當性固然值得商榷,心情卻能夠理解。有想打到的敵人。有可以泄恨意的對手,有可以追求的目標。人才會有充實感。在追逐那些東西的時候,才能忘記絕望。可李林呢?他究竟相信著什麼?追逐著什麼?那個描述自己一行人和世界未來時,語調如同觀察昆蟲的學者一般的男人真的有相信過什麼嗎?寄宿在他心底深處的到底是——

    激烈的寒意襲過身體,身體更加縮攏了一點。那雙蘊藏著非人氣息的紅瞳掠過腦海,不是比喻,和自己侃侃而談的絕非人類。他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雙連絕望和希望一並吞噬的紅瞳究竟是在哪個地方誕生的?被恐懼侵蝕的思維散出更加恐怖的疑問。密涅瓦感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快要抖的拳頭用力握緊。

    窒息的空間內混入艙門解鎖的聲響,條件反射地將視線轉向開啟的門口,空轉的腦袋里冒出“是審訊者還是其它花樣”的疑問之時,一張不算太過陌生的臉孔出現在眼前。面對卡斯帕爾繃緊的表情。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少女重新將臉埋進安全的膝間。

    還沒到用餐時間,負責詢問的不穿黑色制服,也不是獸人。這個人現在來這里究竟是要干什麼?

    疑問一閃而過,很快就被空蕩蕩的腦袋過濾掉,就在思維即將再度騰空之際,陰沉的聲音和艙門關閉的響聲一道鑽進耳朵。

    “真是可笑……”

    冰冷的怒氣揮入空氣之中,毫不掩飾輕蔑和憎惡的目光刺痛肌膚,確信對方絕非為公事而來的密涅瓦使勁捏緊快要抖的拳頭,自語一般的聲音繼續說著。

    “……這種頹廢的女人居然是一國的王女,真叫人難以置信。會以為那家伙是被女人迷得團團轉……我是腦子不對勁了嗎?明明早就知道那家伙不可能成為出色軍人的。”

    “出色……軍人?”

    細如蚊蚋振翅的自語沒逃過野獸的敏銳听覺,瞥了一眼依舊蜷緊身體的女孩,卡斯帕爾摘下軍帽,用力搔了幾下頭,重新戴上軍帽時,帽檐下的雙眸已經不再有迷茫和焦躁。

    “沒錯,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其技術和力量全都是用來向國家和組織奉獻的。一旦命令下達,違背感情也好,不符合倫理也好,我們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軍隊就是這樣的暴力機器,做不到這一點的家伙,無論多優秀,都稱不上是出色軍人。”

    頓了一頓,卡斯帕爾開口說到︰

    “就好像羅蘭那樣。”

    從第一眼看見羅蘭開始,卡斯帕爾就把那個有著堅毅眼神的男孩視作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之後在亞爾夫海姆的日子里,卡斯帕爾更是將羅蘭設定為自己必須越的目標。

    說是為了引起注意也好。是小孩子的倔脾氣也好,或者說純粹是和他有莫名其妙的孽緣也罷,總之卡斯帕爾就是不想輸給羅蘭。為了實現這一點,他默默揮灑汗水,歷經艱辛後終于獲得了回報。成為了光榮的親衛隊少尉,可以經常在執政官面前出現。接受重要的任務。在旁人眼中,卡斯帕爾的前途一片光明,未來縱然不能進入總參謀部,也能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可只有卡斯帕爾自己知道,這並不能令他感到滿足,因為這些都不能成為他越羅蘭的證明。

    他並沒有灰心喪氣,因為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和羅蘭在戰場上相遇。

    “他是個很單純的人,一個老好人。”

    這種性格其實不算問題。但在政治的世界沒有好人生存的空間,羅蘭的特殊身份、他的政治傾向、他的價值觀更是注定了他和執政官之間遲早會爆沖突——卡斯帕爾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一直以來的努力正是為在那一刻證明自己越羅蘭而準備的。

    如他所料,羅蘭最終采取了形同反叛的行動,和羅蘭對決的舞台如願降臨了。

    一切都按照預想進行,說是順利也沒什麼問題。

    可……為什麼?

    明明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

    褪掉手套,凝視著左手手掌,看似光滑柔嫩的手指殘留著些微槍繭的痕跡。

    明明早就已經習慣了殺人這件事。

    為什麼真正面對羅蘭時。卻無法下手?

    ——你為什麼沒察覺到?

    閃過卡斯帕爾腦海里的,是尼德霍格對自己的指責。

    羅蘭在浮游岩石群中不斷閃躲。捕獲了反射單元和機動雷達的位置,成功侵入了反射單元的操縱回路,破壞了艦隊主要偵查力量。打從交手開始,羅蘭就已經察覺了機動雷達的存在,之後的纏斗就是為了確認其位置。如果那時候稍微懷疑過羅蘭的行動,對其行動軌跡進行記錄分析的話。或許事先就能采取措施防止之後一系列錯誤也說不定。

    ——你有進行過確認嗎?

    沒有。

    卡斯帕爾壓根就沒想過這種事情。

    將藏身不同位置的機動雷達找出來,鎖定反射單元的位置,規劃反擊的路徑,論證其可行性,選擇合適的時機。調整腦量子波的感應波長……哪怕是和平時期,上述作業也是相當龐大的工程,需要相當的時間、精力才能完成,更不要說在間不容的戰斗中,由一個人完成這件事。

    羅蘭卻突破了常識的藩籬,漂亮的策劃並完成了反擊。

    如果卡斯帕爾意識到這一點的話——

    “這是你的失態。”

    記憶中,尼德霍格以冷淡的語氣如此總結。

    被榮耀光環包圍的親衛隊中,“失態”和“解職”、“開除”往往緊密相連,無能之輩和喪家犬的牌子將會伴隨其渡過余生。

    是因為天真,還是軟弱?還是說僅僅只是自己還不夠成熟,還不遠算不上是出色合格的軍人?

    這不可能。

    這絕不容許。

    (我是……出色的軍人,比任何人,比羅蘭更加出色……!!)

    烏黑的聲音在腦海一角翻騰,卡斯帕爾深深呼吸,快要作的情感被壓抑下去,冰冷的眼神重新打量一動不動的少女。

    “話說回來……”

    卡斯帕爾插著腰,俯視著密涅瓦說到︰

    “等那個老好人看見心愛的女人……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卡斯帕爾扯了扯領帶,臉上微微浮現出扭曲的笑容,雪白的犬牙從唇縫中露了出來。

    ########

    異樣的寂靜充斥拘留室,吸音材料和防自殘的軟墊不光將外界的聲音隔絕,似乎也將房間內的聲音抽干了。真空一樣的房間內突然響起鎖定解除的聲響,襯著軟墊的氣密門滑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法……”

    “你看上去還不錯。”

    法芙娜揚起手臂,制止羅蘭說下去,轉身朝身後白了一眼,通道盡頭的拐角處閃過黑制服的一角。

    “如果想听的話。光明正大的過來听也無妨,不過熱衷當鼴鼠和偷窺狂的黑龍族之流,還是喜歡用竊听的吧?”

    沉默了片刻,隨著一聲咂嘴,連拘留室里都能感受到的敵意慢慢消失了。

    “切。好歹也是龍族,當上什麼親衛隊的隊長後就和狗一個尿性了。”

    “那個。法芙娜殿下……”

    “把‘殿下去掉吧,我現在不過是在這條船上蹭飯吃的囚徒,還叫‘殿下什麼的是想取笑我嗎?”

    法芙娜擺出苦笑的表情,朝目瞪口呆的羅蘭眨著眼。

    “你的養父多少還顧忌著和龍族的盟約,我在這條船上還是有一點行動自由的。”

    “是嗎……”

    順著低落的聲音,羅蘭坐回了床墊。

    這是可預期的事情,不過事到如今,這種事也無所謂了。

    “精靈陣營的技術確實沒話說,以前坐人類的船旅行簡直和噩夢一樣。吐的昏天黑地不說,船上還都是腌制食品。這艘船上至少甜點還不錯,大廚的手藝也不錯,就是品種單調了點。”

    羅蘭的嘴角彎了起來。貴為防衛軍總旗艦,大帝號的伙食精美程度就算拿到高級飯店的餐桌上也不會跌份。加上考慮到親衛隊可能會和執政官一起搭乘,考慮到親衛隊隊長對甜食近乎瘋狂的愛好,儲藏庫的大小和專業廚師的配置更提升了一個級別。就這樣還嫌甜點種類太少……龍族都是和糖尿病無緣的異形嗎?

    “有什麼喜歡的甜點嗎?”

    羅蘭順著話頭問了出來,法芙娜眨著眼。認真思考的臉孔不時閃過取舍的艱難。

    “是叫……‘巴菲還是‘巧克力聖代的那種冰果吧。”

    第一次听見她會出如此青澀的語調,羅蘭馬上探出身子說到︰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冰淇淋店。在亞爾夫海姆菩提樹下大街……”

    盎然的聲音驟然低落,前一刻還露出期待的表情又黯淡下去,少年將雙手重新放在膝蓋上。

    ——一切都毫無意義,放棄吧。

    疲憊的身心內再次響起空虛的回音,離開餐廳後,心底里不斷回蕩著這個呢喃。

    “和那家伙……李林談話過了吧?”

    感覺到對方在自己身邊坐下。溫柔的聲音和帶甜味的香氣傳了過來。

    “啊……是啊。”

    “他說的很正確。”

    沒有疑問,用的是肯定式,換成任何一人也會這麼說。

    沒有人可以比李林更正確,他永遠都很正確,總能找到一些格言似的東西論證他的正確性。而且最後每一次事實都會證明他是對的。

    這樣的李林告訴了羅蘭,他所期望的互相理解最終會帶來什麼——即使展現出些許可能性,人類也不會改變,可能性在拘泥于眼前利益的規則受益者眼中是可憎的混沌,由此產生的矛盾和沖突不斷積累,最終依舊會導致一場全面戰爭,直到一方或者所有人都倒下才會結束的血腥殺戮。

    這只是假說,可只要仔細思考就會明白,這根本是無從反駁的必然。

    包括人類在內的智慧生物從歷史中學到的,就是什麼都沒學到。為了維持現狀,在為了眾多生命的大義之下埋葬與精靈共存的可能性——這恐怕是人類和獸人眼中最妥當、同時也是最現實的對應手段,沒有人會對此有異議。承認精靈,並讓他們參與到制定世界規則的層次——沒有人可以容忍,沒有人敢想象。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想去做些什麼,結果卻都事與願違。不管我怎麼掙扎都沒用……”

    挑戰現實,卻一次次被現實壓倒,最後被困在現實的牢籠中動彈不得。連指責都顯得蒼白無力——精靈、人類、獸人、想要改變世界的、想要維持秩序的、像李林那樣然的,面對只是停留在假說、說到只是可能性、沒有人能夠予以肯定的“該有的未來”時,大家都抱著相同的不信任,選擇了他們認為最妥當的選項。羅蘭無法去責備這些為了守護世界而采取的行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正義,他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否定和自己存在差異的思想,更不能否定“當前條件下李林的策略最有可能根絕紛爭”這一事實。

    因為不是“正確”的一方,最後只能落得這種結局嗎?世間萬物只能在封閉可能性的體系下循環,除此之外的一切最終都只會邁入悲劇性的終結嗎?如果這就是唯一的真實與真理,也太過悲哀了。

    “現實總是殘酷的。”

    溫柔的臂膀攬住少年,手指笨拙又輕柔的撫弄那一頭栗子色的頭,安心的感覺和對方的體溫一道傳遞到少年的心里。

    “過去,我還在龍族的時候總以為只要按照道理和規則去執行,世間就不會有紛爭,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相互廝殺掠奪的智慧種簡直和野獸沒有分別。”

    話語中沒有緊張感,也沒有平時對話時保持距離的疏離,沮喪的心里涌起一股溫暖。

    “後來我承擔了觀察智慧種社會的任務,12o年來游走諸國,接觸了不同的人和事。慢慢的,我明白了,只靠言語無法改變也無法拯救,光是正確也不一定能讓事情順心隨意。有些事,沒有拼了命去踫撞,不懂得失去的痛苦、背負事物的沉重,是不會理解的。”

    耳邊的呢喃和李林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恐怕法芙娜也認為李林所說的一切確實合理,面對不想改變的世界和人們,唯有強硬手段才能獲得效果。

    就在羅蘭咀嚼著苦澀時,耳畔傳來“這樣或許是沒錯”的呢喃。

    那是刻意壓低聲音的密語,甜甜的汗味撩撥著鼻腔,臉頰傳來豐滿柔軟的觸感。

    “可世界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在故步自封中成就的,正因為除了殘酷的現實之外尚有容許‘稚嫩和‘天真的慈悲,世界才能一步步走到現在。所以——”

    正如法芙娜所說的,或許生命就是無法徹底洗去天真幼稚,各種各樣的理想總是和現實存在這樣那樣的距離,可就算如此——

    世界不是一蹴而就的產物,而是籍著生命與生命之間的聯系與努力的積累才能逐漸實現的存在。能夠讓那樣存在維持下去的,一定不是拒絕相信,封閉了可能性的“絕對正確”。

    “相信自己的選擇,堂堂正正的走下去吧。機會很快就會到來,到時候不要猶豫,乘上你的‘獨角獸吧。”

    耳畔的呢喃溫柔卻又包含下定決心的堅毅,不等羅蘭做出回答,櫻色嘴唇落在了額頭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5 18:53
3.縱使天堂隕落(十八)

    “真是有夠夸張啊……”

    芙蕾婭低聲呢喃,每次走到機庫區塊,都會情不自禁地出同樣的感慨。

    作為有史以來最大的浮空戰艦,翼展過6oo公尺,全長近3oo公尺的大帝號完全可以歸納入規格產物,秉承時代的軍事理念,猶如大艦巨炮主義具現化的大帝號除了炮管林立,還有著可容納4個mds聯隊和一個ma小隊的巨大機庫。巨大的容量除了收納眾多機體外,還安裝有一定程度的組裝設備,滿足日常的維修保養工作外,尚能進行小規模的機體組裝和生產,簡直就是一座浮動的基地。

    此刻機庫並未塞滿mds,盡管8ooo公尺的高度不可能出現防衛軍以外的機艦,可處于2級戰斗警備狀態下,艦隊會按照作戰條例安排直衛機組成巡邏隊在附近空域張開警戒網。肩負這項使命的不是防衛軍通用機種“肯普法”,這個高度下人形機體難以揮作戰效能。舷窗之外如同深海巨獸周圍的引水魚一般不斷盤旋的,是名為“伯勞”的新銳機種。

    將帶有圓弧的頭部和兩臂手甲縮起來,“伯勞”就從人形轉變為圓盤形升力體,圓盤兩側安裝有長身管射炮,無論是火力還是高空機動力,各國現役裝備都沒有可與之匹敵的存在。

    {視線繼續移動,瞥見機庫一角的白色獨角mds時,芙蕾婭微微一僵,隨即加快腳步離開機庫,拐了幾個彎後鑽進一間小會議室。

    本來用來給翔士們用來開小會的房間里正坐著兩個中將,托爾和提爾正對著咖啡杯運氣。顯然,他們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就差布倫希爾了。真奇怪,她從來不遲到的。”

    托爾看看掛鐘,布倫希爾向來上班開會集會都最起碼五分鐘提前到場,現在離約定時間就差一分鐘,確實有點不對勁。

    提爾點點頭,芙蕾婭卻是一臉一切盡在掌握。

    她的表情很快引起了兩個死黨的注意。

    “生什麼事了?”

    很顯然。布倫希爾身上生了某些他們不知道而芙蕾婭知道的事情,不然從不遲到的布倫希爾中將閣下絕不會到現在也沒露面。

    他們的猜測立刻得到了證實。

    “是羅蘭。”

    芙蕾婭看了一眼掛鐘,壓低聲音回答到︰

    “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樣,姐姐和執政官至今還沒有孩子,姐姐是把羅蘭當親生孩子來養育的,這次的事件對她沖擊很大。”

    “所以?”

    托爾搔搔頭皮。

    “但羅蘭並沒有實際弄出什麼狀況吧,查理曼的王女也在我們手上,局勢還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就算要追究和處罰,閉門思過一段時間也很足夠了吧。”

    “確實如此。不過姐姐似乎還是不放心的樣子,這段時間,她每個晚上似乎都過得很糟糕。”

    “真正的淑女和軍人是不會熱衷八卦的,芙蕾婭。”

    低沉但震懾力十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芙蕾婭哆嗦了一下,迅閉上嘴把臉轉開,對面兩位男士面對毫無表情的布倫希爾中將閣下正襟危坐。

    氣氛變得很尷尬,好在布倫希爾沒有追究下去的打算。

    她開始抱怨。

    “最近幾天。我的確過得不怎麼樣,但不完全是因為羅蘭。國內和國外的傻瓜們也很讓我頭疼。”

    “國內和國外?”

    “自由派、奧斯托利亞人、羅斯聯合公國。”

    不知是哪個環節走漏的消息。整天在咖啡館、酒吧、大學論壇里唾星四濺煽風點火的自由派人士得到了執政官準備在評議會之下新設具有議政及立法權力的機構——議會。這些做夢都想限制執政官和軍隊權限的家伙顧不上事情八字都還沒一撇,立馬彈冠相慶。然後自由派的教授博士們開始串聯要求盡早啟動設立議會的相關程序,並且撰寫自己對議會的訴求,以期進入立法階段時,自己的理想和訴求能得到展現。

    到這里為止似乎還沒什麼問題,但接下來一些激進自由派的舉動就不得不讓人把他們和“國賊”這一“榮譽頭餃”產生聯系了。

    花月9日。總參謀部因應查理曼與諸國宣戰的態勢,正式宣布啟動“黃色計劃”,同時向評議會提出了一份旨在加強軍備,準備進入戰時動員及將義務兵役制延長至三年的議案。該議案的初衷是為了配合即將采取的軍事冒險而做的準備,但擴軍和延長服役時間對自由派“削弱軍隊影響力”的目標不利。趁著自由派活躍的東風,幾位教授提出以批準擴軍預算為條件,換取推遲修改兵役法。但隨著討論的日趨白熱化,自由派的年輕人打算堅決不受丘八軍閥們的訛詐,要給軍隊和執政官一個下馬威,讓自由的春風吹遍亞爾夫海姆。

    “他們提出既不通過擴軍預算案,也不批準修改兵役法。”

    布倫希爾彎起了嘴角,眼楮里沒有一點笑意。

    三位听眾沒有說話,嘴角的冷笑表明了他們的看法。

    ——那些讀書讀壞了腦子的書呆子,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軍隊早就看那群整天胡咧咧的噴子不爽了,要不是執政官扯著軍隊的韁繩,其本人又足夠寬宏大量,很難說哪天軍隊會仿效查理曼的同行來個“天誅國賊”。事實上,自由派的論點只能獲得一部分中產階級和知識份子的共鳴,在眾多狂熱崇拜執政官的國民眼中,自由派的就是一群整天噴糞、說出來的話連百分之一都實現不了的“非國民”,哪天被警察和史塔西逮去蹲大獄都是活該。某位姓奧貝斯坦的參謀還私底下制定了名為“割草”的計劃,里面詳細名列了5ooo名需要進行“預防性逮捕”的自由派活動份子,就連關押他們的監獄和移送路線,火化用的焚尸爐都設計好了。

    “‘鋼盔團、‘憂國騎士團之類的右翼組織對此大加鞭笞,按照他們的看法,應該以‘大不敬、‘褻瀆、‘叛國的罪名將所有自由派抓起來。不用審訊和判決,必須一律燒燒燒。”

    “隨他們去鬧吧。”

    提爾優雅的舉起咖啡杯,吹散咖啡上的浮沫。

    別說議會還沒正式設立,就算已經存在了議會,相信以那位大人的智慧,最起碼有九九八十一種辦法把那群政治嬰兒吊起來打。別的不說。只要查理曼搞出點什麼動靜,亞爾夫海姆立即就能進入戰時狀態,那些噴子立即就得夾起尾巴做人,否則就只能對著監獄鐵窗噴口水。

    “奧斯托利亞人呢?他們又搞出什麼花樣?”

    提爾長出了一口氣。上回和奧斯托利亞及王冠領代表的接觸讓他對人類豐富的想象力,或者說腦洞能開多大有了充分的認知,那群能厚著臉提出一個連邦聯都不如的三元帝國方案的天才這次又搞出了什麼新狀況?

    “他們準備和查理曼開戰。”

    布倫希爾聳了聳肩。

    奧斯托利亞有很充分的理由和動機和查理曼一戰。波旁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有太多的恩怨需要清算,在查理曼對外用兵的過程中,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承擔了最重的負擔,查理曼人還斬斷了他們為獨立做出的努力。並且把馬克西米連大公騙去遙遠的殖民地,利用土著的手殺了這位討人喜歡的大公。奧斯托利亞人很不高興,他們必須和查理曼來個清算。

    可眼下是不是撕破臉皮的好時機?就在不久前的戰爭中,奧斯托利亞眼睜睜地看著查理曼毀滅了王冠領的獨立運動,佔領了半個卡斯蒂利亞,最近又有了一個不錯的戰爭開局,而且查理曼的軍隊數量比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的軍隊數量總和還多的多,眼下似乎還不是奧斯托利亞登上舞台的絕佳時機。但奧斯托利亞或者說以瑪利亞特雷西亞為的哈布斯堡家族成員們看到了新的希望︰先查理曼的擴張行為以及卑劣的不宣而戰徹底破壞了與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妥協的可能。眼下除了拉普蘭這個勉強自保的嘍� 庖丫 揮釁淥斯恕F浯危 捎諼縛諤 蟆3緣錳 歟 槔礪誒┬諾結鄯搴蟪魷至搜現氐南 渙賈 礎S繞涫潛懷莆 鞍氳豪Q瘛鋇目ㄋ溝 潛輩浚  似嗣鴟純乖碩  笈崽顧咕 癲慷幼ぴ鋇兀 庋煥戳粼詬絞裊斕丶嗍擁木泳痛蟠笙魅趿恕br />
    生在卡斯蒂利亞的一切成了奧斯托利亞主戰派最好的理由。查理曼的野心是沒有盡頭的,不主動出擊的結果只會重復卡斯蒂利亞的前車之鑒。被壓榨、蠶食乃至鯨吞。而眼下各附屬領地空虛的狀況不正是主動出擊,援助卡斯蒂利亞哈布斯堡親戚的絕佳時機嗎?

    反對開戰的聲音不是沒有,而且不乏份量。正拼命訓練軍隊的卡爾大公就堅持認為奧斯托利亞還沒準備好打這一仗。自打里加前線歸來後,大公一直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的訓練新式軍隊,推進軍事改革。並取得了不錯的成效,奧斯托利亞白衣兵們的戰斗力一直在穩步提升。但與此同時軍隊中堅——中高級軍官的培養和調整卻舉步維艱。由于軍隊和上層中匪夷所思的保守,將領的選拔依舊是老一套——即靠出身和資歷,而不是能力和戰績進行提拔。結果大公麾下除了拉德斯基、安德拉希、希勒等人還算過得去,其余如霍亨佐倫、德洛維奇、羅森貝格等等年逾古稀的高領將軍都不過是泛泛之輩。

    暮氣沉沉的指揮官、半舊不新的軍隊、如狼似虎的敵人,奧斯托利亞的結局似乎已經可以預見了。

    不過,這些爭吵似乎對亞爾夫海姆並不算是麻煩,在制定黃色計劃時,自執政官以降,大家都沒把奧斯托利亞當回事,可以說壓根就沒指望過他們。相反,奧斯托利亞被吊打的越慘,亞爾夫海姆的勝利就會變得更加耀眼奪目,戰後與奧斯托利亞等附屬領的合並統一也會更加順利。

    實在難以想象奧斯托利亞能給亞爾夫海姆帶來什麼麻煩。

    “奧斯托利亞人告訴我們,他們加上聖伊斯特萬王冠領要和我們一道組成一個統一國家。”

    “等等。”

    芙蕾婭舉起手,臉上滿是困惑。

    “我記得之前他們說要和我們組成一個三元帝國來著。”

    “對。當時被執政官應付了過去,現在他們提出搞共同體了。”

    布倫希爾哭笑不得的看著同伴們,慢慢解釋這樁滑稽又叫人頭疼的事件。

    芽月,馬克西米連大公被土著拖出去打靶的消息剛剛傳來,奧斯托利亞內政大臣弗里德里希德施默林起草了一項將之前那個三元帝國構想具現化成為邦聯共同體的計劃。按照他的構想,新的三國將先合並為邦聯。之後用5~1o年時間從松散的共同體變為具有實際行政能力和約束力的機構,參與邦聯的國家派遣代表組成常設議會,稅制、司法、貨幣和軍隊逐步統一,君主也要定期會晤。邦聯日常事務由三國代表組成的三人執委會主持,日後如果有其它國家加入邦聯,還可增加執委會席次。

    這個構想看上去比較務實,還有一點妥協和進步的味道,一旦得以實現,三元帝國至少會朝形式上的統一前進一大步。但在精靈們眼里看來。奧斯托利亞人的小算盤也太明顯了吧?

    設立三人執委會等于變相否認了亞爾夫海姆的主導地位,由于二對一的優勢,事實上亞爾夫海姆連平起平坐的地位也無法取得。假以時日,以人類的人口優勢和其它方面的軟實力,新加入的盟邦將會成為奧斯托利亞的附庸,議會和執委會將成為他們的“主場”,邦聯的軍隊和經濟力量甚至會為奧斯托利亞的利益行動,這是精靈們絕對無法容忍的。

    “執政官是怎麼說的?”

    提爾笑了起來。這群異想天開且擅長作死的隊友著實讓他開了眼界。不過他對奧斯托利亞的興趣也僅止于此,現在他更想知道頂頭上司對此的看法。

    “還能怎麼說?我們需要時間。準備還沒完成,請耐心等待時機的到來。當然,我們會一如既往的支持貴國的事業,不知道你們對《租借法案》有沒有興趣?”

    布倫希爾一臉誠懇的說著,她正在模仿李林,一點也不像是在說一個笑話。停頓了一下。等听眾們笑完後,她繼續說到︰

    “執政官的意思是︰如果奧斯托利亞人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只要5個師就能解決它;如果他們保持中立,我們就要1o個師來防御它;但如果它是我們的盟友,我們就不得不抽調5o個師來保衛它。現在我們卻連一個營的兵力都不能浪費。”

    “所以?”

    隱約已經猜到答案的芙蕾婭故意問到。

    “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迷夢在槍炮面前都不堪一擊。真理從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查理曼人會告訴奧斯托利亞這一點。”

    史塔西收集到的情報顯示奧斯托利亞人正在集結部隊,攻擊目標似乎是伊斯特爾河畔的雷根斯堡和伊薩河畔的蘭茨胡特,這兩個方向上奧斯托利亞均具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不過布倫希爾認為戰敗的結局不可扭轉,以奧斯托利亞軍隊的戰斗力能支撐半個月就算是表現出色了,這場拙劣攻勢的唯一意義就是進一步分散和消耗查理曼軍隊。再怎麼說那也是1o萬大軍,不是1o萬頭豬,就算抓1o萬頭豬至少也得1o天。

    聰明的布倫希爾中將並未想到自己的推測犯了兩個錯誤︰1奧斯托利亞軍隊的戰斗力在某些時候還不如豬;2就算是查理曼人1o天也抓不完1o萬頭豬。

    深深嘆了一口氣,布倫希爾把腦洞比脖子還大的神奇隊友拋諸腦後,將最後也是最奇葩的麻煩拋了出來。

    “公國那些毛茸茸的客戶也叫我頭疼。”

    “公國?”

    “沒錯,那些傻乎乎的大兵。”

    布倫希爾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從前天開始,派駐公國的武器銷售及公關部門就不斷接到公**的抗議和投訴,各種高雅或不太文明的字句都在陳述一件事——前線士兵指責ve公司生產的新式步槍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使用起來非常不方便,而且還存在嚴重的道德問題。

    “道德問題?”

    托爾一臉錯愕,毛熊、槍支、道德。這三個詞居然能產生聯系?違和感呢?寫投訴書的家伙是不是拿錯了劇本?

    “包括一名中將、兩名準假、一打校官在內的家伙告訴銷售部。”

    布倫希爾停頓了一下,臉孔涌現尷尬的紅色。

    “一支爆了子彈菊花的步槍會讓士兵產生不好的聯想,會對整頓軍紀和防止疫病的工作產生負面影響,軍隊已經不想再為治療查理曼病增加購買醫療水銀了。”

    “哦,母神。”

    本著“平衡”的原則,在阿爾比昂搗鼓施耐德步槍。羅蘭測試夏塞波步槍的時候,死亡商人ve也為公國提供了一種新式旋轉後拉槍機式步槍——赫赫有名的德萊塞擊針槍。

    德萊塞m1841型撞針擊步槍是一種……怎麼說呢?算是約翰尼古勞斯馮德萊塞先生腦洞大開後制造出來的各種意義上把人掰彎的“名槍”。

    這種1836年完成原型槍的制造,1841年被普魯士軍隊正式采用列裝的步槍經歷了普丹戰爭、普奧戰爭、普法戰爭,為普魯士崛起和德意志統一立下汗馬功勞,最後隨著法蘭西帝國覆滅和巴黎圍城後,與普魯士軍隊一起踏上香榭麗舍大道,在凡爾賽宮見證了德意志第二帝國的建立,作為見證了諸多歷史的功勛名槍被載入史冊。

    不過這種槍本身的性能並沒有德國宣傳機構和某些德**隊的狂熱粉絲所鼓吹的那麼先進,在早期對陣裝備前膛槍玩排隊槍斃的北歐海賊跟日耳曼親戚的時候。德萊塞步槍每分鐘1o~12的理論射、更高的精度、便于射手臥姿射擊和展開散兵等等優勢確實足以吊打對手。但到了187o年和高盧蠻子打擂台的時候,盡管在戰術、戰略上普魯士人是贏家,克虜伯大炮和尖盔兵把矮子三世和他的軍隊打得不要不要的,戰後清倉處理繳獲的夏塞波步槍時還奉送缺德笑話一則——“法國步槍,全新,從未使用,只被摔過一次”。但就步槍而言,夏塞波吊打德萊塞毫無懸念。

    所謂針槍(need1e-gun)。顧名思義,就是用擊針擊子彈的步槍。扣動扳機後。槍機上的長桿形擊針刺破紙彈殼,撞擊底火,引燃射藥,將彈丸射出。優點是射快,便于臥姿裝填。缺點是後膛的氣密性很差,瀉出的火藥氣體會干擾射手瞄準。嚴重的甚至會灼傷皮膚。

    德萊塞步槍和夏塞波步槍同屬針槍使用擊針擊,缺點也大致相似。但德萊塞先生不知怎麼想的,在設計定裝紙殼子彈時,采用了射藥在後,底火在前的奇葩設計。以至于不得不用一根長的針式槍機深深刺入射藥內。結果上膛過程看上去非常有傷風化,而且由于經常接觸灼熱的火藥很容易造成擊針損壞,必須經常更換。在戰斗激烈時更換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少士兵因為那根擊針丟了性命。相比之下,夏塞波步槍只需更換氣密圈,加上射程、射和精度的優勢,足足甩德萊塞步槍三條大街。

    可以想見,懶惰且不喜歡保養武器的毛熊們對這樣一支嬌氣的步槍會有什麼反應。事實上進入熱兵器時代後,公**定下的武器生產指標經常遠遠出軍隊實際裝備和儲備需求、以及出售轉讓的數量。其中一方面是因為公國自產的武器本身存在質量問題,更多的則是因為士兵們粗暴對待自己的武器,使其早早耗盡使用壽命。即使無視士兵的呼聲,公國的官僚也必須考慮采購德萊塞步槍產生的成本問題。

    這些並不是布倫希爾需要關心的,可公國的指責會影響ve的商業信譽,在潛在客戶覺得它不能總是提供質量可靠的產品,還為今後的商業談判中給交易對象提供一張不錯的牌,最終造成經濟或是政治方面的損失。

    只要那些指責被財團和精靈陣營的競爭對手有效利用的話,事情很有可能變成這樣。

    “我們現在不得不動用許多資源處理公**制造的麻煩,目前為止總算事情沒鬧大。”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提爾點頭同意,但並不完全承認。

    “不過,只要我們獲得了勝利,這些都不是問題。”

    其余三位一起點頭,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只要獲得了軍事勝利,執政官的威望將會達到空前的高度,國內的反對派再也不能興風作浪,被查理曼吊打過的奧斯托利亞也會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在軍事勝利的加持下,亞爾夫海姆制武器的聲譽也會達到空前高度,公**的雜音會自動消失。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戰爭爆,亞爾夫海姆獲得勝利,而且必須是空前輝煌的勝利,失敗自然不用多說,哪怕是半吊子的勝利也會迫使之後的戰略做出大幅調整,吉爾曼尼亞的復興將會更加艱難。

    所以戰爭是必須的,不可避免,如果有誰想要阻礙,不用執政官聲,整個精靈陣營自己就會采取行動把擋路的石頭碾碎。

    “而且……只要戰決,羅蘭也不會再煩惱了。我想等戰爭結束後,他可以在新查理曼充當和亞爾夫海姆進行溝通的橋梁的角色,這是他的期望,也很適合他。”

    “……”

    布倫希爾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派輕松自如。

    提爾和芙蕾婭一言不,對著自己的咖啡杯運氣,托爾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低下頭。

    他們對布倫希爾的想法了然于心,從個人情感上來說,他們也樂見這種各方都滿意的結局。但對于事態是否會朝布倫希爾的期望展,或者說羅蘭是否願意做出符合精靈陣營的期望,他們對此持保留意見。

    布倫希爾自己何嘗不了解這些,輕松的聲音下是深埋心底的不安,隱約意識到這個看似最佳的解決方案存在著不可調和的漏洞,卻下意識的視而不見。正想從沉默的同伴那里獲得意見和支持,一陣震動從腳底傳來,接著震動沿著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屬椅子傳遞至全身,桌上的茶具開始抖動作響。

    嗒嗒嗒的瓷器震顫聲中,提爾和布倫希爾猛然起身。慢了一步的芙蕾婭和托爾正準備行動,劇烈的沖擊從腳下爆,咖啡杯和其他沒有被固定的物體一起飛到了空中,四位將軍匆忙用手護住臉部和胸口。刺耳的金屬顫音和不知從哪里出的慘叫聲中,手臂和背脊傳來物體撞擊和液體的熱量,來不及分辨究竟是什麼撞到了自己,連究竟出現了什麼狀況都不明白,布倫希爾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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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