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061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0
14.制止導彈之日(十一)

    午夜23時15分。

    正如天氣預報所顯示的那樣,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漆黑夜晚,雖然知道夜幕並不能遮蔽敵人的雙眼,但在這個臨近決戰的最後時刻,哪怕能提振一點點士氣的信息對人們來說都有著無可替代的重量。

    被無數聚光魔法燈照亮的現場,每一個人都加快了工作進度。時不時就有某處的魔法師或技師前來匯報進度,幾乎累癱了的整備士和調整術式的輔助魔法師們一邊猛灌提神用的藥物,一邊匆匆趕往下一個召喚他們的地方。

    每個人都竭盡全力迎接決戰的時候,空閑只屬于少數人。而這些人注定要背負起其他人難以想象的責任。

    端著野戰配給的代用咖啡(烤焦的豌豆+蒲公英磨成粉沖泡,老鼠都不喝),少年少女們仰望著寧靜的夜空。

    沒有炮擊,沒有哨音和沖鋒的吶喊,沒有導彈劃過天際的尖嘯,足以讓每一個在死人堆里打滾的幸存者心懷感激的寧靜夜晚。

    哪怕再過幾十分鐘,平穩的時光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依然不會妨礙即將向地獄發起突擊的人們享受這份從容。

    ——假如這可以稱之為從容的話。

    “火箭的檢查已經結束,所有機件全部正常。”

    “石斛蘭的整備也結束了,隨時隨地可以出擊。”

    “‘白色木馬’也已經就緒,雖然頭一次就搭載規格外的貨物讓人有些無法放心,總算還在承載範圍以內,只要現場氣象不會和天氣預報差的太多,理論上沒什麼問題。”

    “術式陣列的聯動已經整備完畢,電壓的協調過程中出了點問題,總算是想辦法解決了。”

    火藥味十足的話題來回交換,讓人頓時失去“平穩”的安心感覺,重新確認此刻正是決戰時刻最後讀秒的階段。

    沒錯。

    戰斗還未結束,甚至尚未真正開始,還遠未到能享受“安穩”這種奢侈品的時候。

    暫時的寧靜乃是為了準備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這才是戰場的常態。身為常在戰場起舞的女武神,旁人眼中的異常才是她們的日常。

    更何況,這次的對手確實異常棘手,縱然千百次反復檢討整個計劃里的每一處細節,依然無法叫她們安心。

    騙過那個以操控感覺而見長的德基爾,在他的眼皮底下做手腳——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頭疼萬分。

    “撇開理論和各種準備不談,最大的麻煩有兩處。”

    法芙娜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欺敵。第二,確保一擊致命。”

    靠正面強攻是拿不下那個要塞的,唯有奇襲是唯一的制勝之道。而奇襲成功的保障乃是成功欺瞞敵人,同時一擊致命。否則別說勝利,還沒等靠近對手就已經被干掉了。

    “欺敵作戰將會以我為核心展開,我會和‘石斛蘭’一道全力吸引火力。趁此機會,你們對目標實施狙擊。要注意的是,陽電子束會受到重力、磁場等條件影響發生偏差,雖說有輔助演算術式幫忙,主要還是靠手動瞄準。一旦確定對方‘核’的位置,炮手必須在演算的提示下手動修正準心,一擊貫穿核心。失去守護者之後,聖迪耶基地就會處于毫無防備的狀態。要破壞還是要怎麼樣都很容易。”

    “前提是一槍命中。”

    蜘蛛做出一個手槍形狀的手勢,朝著遠處一塊足足有兩人高的梭型盾牌“開火”,“啪”的一聲,“手槍”揚起,面無表情的少女悠然問到︰

    “萬一失射,就該我登場了麼?”

    “沒錯。”

    壓抑著感情,猶如面具一樣強硬的面孔轉向巨大盾牌。

    “盡管是臨時趕工,那塊盾牌也是采用‘獨角獸’的預備零件制成的,對光線武器有相當程度的防御能力。理論上足夠抵御一下光線武器的照射。”

    話說得倒是很硬氣,內容卻充滿了毫無底氣的漏洞。

    連基地詳細配置都未能掌握的情況下,究竟是以什麼樣的理論為根據,通過了什麼樣的測試之後,才能如此篤定可以擋下對方的攻擊?除了鼓舞士氣,提振信心,也許單純只是為了讓持盾之人可以毫無顧慮的走上戰場吧。

    實際上誰都清楚,只要第一發沒能打出去,或者打偏了,接下來也就不會有什麼接下來了。所謂盾牌能堅持多久雲雲,不過是用來安慰的善意謊言罷了。

    ——哪怕事實真相早已為大家所知,依然能毫無動搖的說著和听著謊言。所謂生存本能這種東西就是這麼頑固,甚至會去抗拒現實。

    “總而言之,不用去想有的沒的。專心狙擊即可。這可是托付了全查理曼乃至整個世界的一擊。”

    似乎是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對,干咳了一聲,法芙娜做出了總結。

    放下咖啡杯,少年少女們義無反顧地奔向午夜零時的戰場。

    ###############

    午夜時分,沐浴在璀璨星空之下的山地森林突然顫抖起來。

    巨大的力量撕開大地,猶如被無形巨爪割裂的溝壑不斷伸展蔓延,參天古樹和岩石泥土一起跌入無底深淵當中,飛禽走獸奔走逃跑,煙塵彌漫,轟鳴響徹。儼然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景象。

    地震?火山爆發?

    看起來和以上自然災害頗為相似,但種種細節表明這並非大自然無意間顯示力量的偶發現象,而是有“某種東西”刻意為之的結果。

    證據就是震源深度為0公里,以及破土而出的巨大藤蔓。

    宛如童話中一夜之間便連接地面與雲端之上巨人宮殿的神奇豌豆,巨大的藤蔓也以驚人的速度成長壯大,轉眼間便已經猶如一座小山。

    如果就此成長為一株連接天地的大樹,那麼這一切最多也就不過為世間增加了一段奇譚,同時為當地政府開闢新的旅游創收增加了機會。然而並非如此,沒有人看著那漸漸展露出花苞形態的巨大物體還能保持冷靜,目睹那一堆形似植物的黑色晶體聚合體之後,只有瘋子和真正的勇士才能泰然處之。

    巨型花苞不斷向天空伸展,植根山巒的花枝不一會兒便幾乎觸踫到到雲端,就在此時,仿佛會永無止盡的生長下去的巨花定格了。震動停止,喧囂平復,萬物重新擁抱了寧靜的黑夜。似乎這一夜的異變僅僅到此為止,安寧重新降臨大地。

    然而這種錯覺並未持續太久。

    黑暗中閃現出一個猩紅色的光點,隨即第二個、第三個出現,不久之後,猶如繁星般的紅色光點遍及巨大的黑色物體,勾勒出形似植物的龐大輪廓。一陣類似玻璃相互摩擦的刺耳噪音中,直指天空的巨大花苞緩緩展開花瓣。那緩慢婀娜的姿態和真正的植物毫無二致,萬千紅色光芒的印襯下,更有一份脫離塵世的妖艷美感。而當花苞完全打開,顯露出花蕾位置的內容物時,妖艷瞬間升格成蠱惑人心。

    扭曲之美。

    最精準的形容,就是如此。

    隨著最後一層花瓣展開,顯露出來的是類似人類的半身。

    五官、雙手,身體——全都符合人體特征,而且全都符合人們心中對“美”的評判標準,加上矗立花朵中心,禁閉雙目的容顏朝向浩瀚星空的姿態,不禁讓人浮想聯翩,產生某些美好的感動。

    放到雕塑鑒賞會,以上要素足以使其奪冠折桂。

    但幾個要素的加入,使得美感產生了扭曲。

    以鼻梁為分界線,兩側身體展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特征面貌。

    左側是展現柔弱美的女性,右側則是展現剛強的男性——兩種迥異的半身像是硬生生縫合在一起,只是由于執行這項離譜手術的醫生手藝過于高超,以至于絲毫無法發現手術的跡象。縱然如此,那種不對稱造成的違和感始終揮之不去,叫人怎麼看怎麼覺得變扭。

    更不要說,頭頂上豎起的兔耳,以及酷似惡魔的扭曲山羊犄角。

    盡顯扭曲邪惡之美的妖花,一如斷頭台下飽飲人血綻放的魔花曼陀羅——這便是第二形態的德基爾。

    如果說雙重螺旋是神所繪制的生物設計圖,其中傾注的祈願和不安構成了延展的矛盾螺旋。那麼繪制自己的分身時,李林又在其中注入了什麼樣的東西呢?

    八成,除了明確的目的、用途、計算之外,沒有分毫可以稱之為感性的東西吧。

    然而身為本尊和創造主的他,多半也無法準確預測他的創造物會走向什麼樣的進化終點吧。

    就像全知全能的神,也無法預測人類的墮落一樣。

    “哈——”

    低沉的呼吸在夜空里擴散,眼瞼緩緩睜開,閃爍著赤紅之光的眼瞳眺望天際,鮮紅閃亮的晶體印出沉默的黑夜世界。

    雷達——

    正常。

    紅外線——

    正常。

    微光夜視——

    正常。

    熱感應——

    正常。

    各種感知信息從四面八方傳來,遍及全身的偵測設備與納米量子計算機相互疊加協作,重重夜幕在科學的力量面前卸掉了神秘面紗,就連地形和星球表面的曲率也被全波段復合雷達的電磁波征服。半徑1500公里內的一切動靜盡收眼底,幾架低空掠飛的火箭同樣盡在德基爾的掌握之中。

    9枚火箭以堪堪掠過樹梢的高度貼地飛行,疾速掠過激起的強風將枝葉塵土卷上天空——這種低空掠飛的視覺效果或許不錯,實際上卻完全不適合fi-103這樣的0.5代導彈。另一個世界里,直到計算機技術、制導系統和火箭發動機等技術難題逐一被克服的70年代之前,巡航導彈完全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低空掠飛。復雜多變的地形、無法預測的風向氣流變化、潛在的機械故障……全都讓真正意義上的低空成為巡航導彈的禁飛區。

    之所以明知道存在這樣的風險和難題,還硬是強行實施,是因其有著足夠的優勢。

    行星是個球體,只能進行直線攻擊的光線武器無法攻擊地平線以下、球面陰影內的物體。就算拉升高度,終究有照射不到的死角存在。低空掠飛正是充分利用這一點,盡可能降低被照射攻擊的範圍,縮短自身與目標之間的間距。

    “盡耍小聰明……咦?還有?這是……自殺火箭?”

    正準備展開攔截的德基爾發出驚嘆,雷達捕捉到了新的飛行物體,通過持續追蹤照射,反射電波在德基爾腦內描繪出目標物的形貌。

    與fi-103頗有幾分相似的粗短外形,內置發動機結構,隱約可以看出類似飛機的外形,相對緩慢的移動速度——正是查理曼的自殺特攻火箭。

    這種對敵人和自己人同樣毫無憐憫的武器威力倒也足夠,如果數量足夠——就像現在這般烏壓壓一群,足足120幾架,也可以給聖迪耶基地造成相當的程度的損失。但只能飛十幾公里的自殺火箭為什麼會被投入?這里距離火箭升空的位置足足有100公里,而且從反射電波描繪出的外形來看,本應是駕駛座的位置也已經不存在。究竟要靠什麼東西來取代人腦,來制導那種不成熟的玩意兒呢?

    “原來如此,是程序飛行啊。”

    觀測了幾秒後,德基爾恍然大悟般地自語到。

    所謂程序飛行即預先設定飛行路線,按照預設的程序飛行——听上去似乎挺高大上的。其實二戰時,德國人就已經在v-1上應用了這種最古老的制導方式。其原理相當簡單,首先將火箭發射軌道調整對準目標,然後給火箭頭部安上一個帶小螺旋槳的計數器。當火箭起飛後,氣流會推動小螺旋槳旋轉,當達到一定圈數後,歸零的計數器切斷燃料供應,失去動力的火箭迅速下墜擊中目標。這就是最簡單的程序飛行原理了。不過這種制導方式也是不靠譜的居多,歷史上v-1命中率那麼坑爹,充分證明這種所謂“黑科技”有多麼靠不住。

    即便如此,這種制導也有其優勢。

    那就是不受電子干擾影響。

    怎樣先進的電子干擾都不能干涉鎖定的程序,毫不理睬全頻段阻塞干擾和電子假目標。火箭按照鎖定的程序持續飛行。

    德基爾微微咂了一下嘴。

    被譽為20世紀最尖端的“宙斯盾”防御系統,曾經號稱一只蒼蠅都無法穿過。可實際上早就有海軍專家指出,足夠多的導彈能夠突破這個系統。

    眼前的火箭算不上多先進,但只要能滿足冷酷的數學邏輯,古老的火箭也一樣能展現戰果。

    “這個很麻煩啊……才怪。”

    俏皮的做了個鬼臉,妖花睫枝葉各處星星點點紅光閃亮起來,那是無數長槍形狀的發光晶體,猶如護衛薔薇的尖刺一般遍及妖花全身。隨著德基爾揮下右臂,光線的暴雨掃過遠方的導彈群。

    酷似流星雨的光線全數正面命中襲來的火箭,超高溫的雨水輕易便將金屬外殼溶解,誘爆的火箭在夜空中接連綻放出美麗的紅蓮之花。每一聲爆炸仿佛都在傾吐著無奈和憤懣。

    足夠的數量足以突破防御。這一理論任何時候都沒有錯,只要數量確實足夠。

    將近130架火箭,听上去似乎很多,可那不是“東風”,也不是“日灸”。不過是連音障都無法突破的原始制導火箭,宙斯盾都可以輕松攔下來,何況由無數光線武器構成的攔截。

    與其說會全數遭到攔截是意料之中,不如說指望靠老古董就能突破實在是太天真了。

    德基爾微微揚起嘴角,對這理所當然的狀況感到滿足的同時,一絲絲遺憾也糾纏在心頭。

    竭盡全力也要生存下去是德基爾的第一目標,也是他的覺悟。如果能順順利利的結束戰斗,繼續美好生活當然是他所樂見的。可投入全部的覺悟和力量,對手只是以這般不入流的攻擊來回應,難免會讓他感到有些失落。

    正在品味微妙的落差感之際,德基爾心滿意足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這個是……!”

    各種感知界面接連被雪花雜訊覆蓋,本應無比清晰的畫面被濃重的迷霧所覆蓋,一時間,德基爾完全失去了對戰場態勢的把握。

    “從紅外線到雷達波全數遮蔽的干擾煙幕彈嗎?的確動了腦子,可惜——”

    紅色星群再次開始閃爍,一秒之後,光線之雨再次對準同一方向落下。

    這並不是彈幕射擊,光束的數量和隱藏在煙霧後接近的火箭數量完全一致,飛行軌跡也完全重合。

    ——這是仔細瞄準後的精確射擊。即使有了干擾煙霧的掩護,德基爾依然有著能夠穿透迷霧,準確瞄準鎖定目標的“眼楮”。

    量子雷達。

    利用任何物體接受到光子信號之後都會改變量子特性的原理,利用光子的這一量子特性對目標進行掃描成像——這種不受傳統干擾手段影響,無視傳統隱形技術的新體制雷達便是量子雷達。在這可以窺破一切隱秘的雙眼面前,些許煙霧根本不能稱為障礙。

    也就是因為有著這種規格外的偵測手段,德基爾依然懷揣著之前“不過如此”的感悟,泰然等待著相同的一幕出現,結果卻被現實結結實實地扇了一記耳光。

    瞄準沒有問題。

    光束產生、射擊也沒有問題。

    威力更是毋庸置疑,耀眼的火光幾乎把天空都染成了紅色。

    近20枚火箭卻完好無損的穿透了火焰高牆,繼續朝著聖迪耶基地、朝著德基爾筆直的飛了過來。

    不可能——

    腦子里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又一波光束已經飛了出去,這一次沒有發生任何問題,火箭全數遭到擊落,沒有漏掉一發。火光閃現過後,濃密的煙霧再次遮蔽了戰場。

    此時德基爾也終于發現了為何之前的光線射擊未能發揮作用,在量子雷達的照射下,無數緩緩從空中落下的金屬塵埃呈現在德基爾眼前。

    “金屬雲……?!連這種東西都加進去了?”

    老實說,光線並不是適合在大氣層內使用的武器。

    容易衰竭,也容易被干擾。不過只要能解決輸出問題的話,也不是不能克服。

    但金屬雲——這種人為制造出來的干擾完全不同。

    眾所周知,金屬有著高導熱性、反光性的特質,部分金屬比如鎂還會燃燒。當高溫激光照射到金屬雲團時,熱量會被迅速擴散,集束的光線也會產生散射,特定條件下誘發粉塵爆炸時,高熱空氣還會扭曲光線的彈道。之前的光束正是擊中金屬雲,誘發粉塵爆炸,結果衰竭的光線根本不知道打到什麼地方去了,火箭則被熱氣流托起迅速穿過煙雲繼續前進。

    這就是適才一瞬間所發生的真相。

    “這個可真的有點棘手了啊。”

    德基爾的自語滲出一絲苦澀。窺破對手意圖後的喜悅以及即將發起反擊的亢奮——此類心情並未出現在德基爾的心中。

    誠然,他並不缺乏反擊手段,就算有了金屬雲,為羅蘭一方提供的保障也不過是往俄羅斯輪盤賭的左輪手槍彈倉里少放幾顆子彈的程度。光憑這點小聰明依舊不能突破德基爾的彈幕。

    問題是,間距。

    第二波火箭最靠前的炸點距離第一波火箭被攔截的位置,足足向前推進了3公里。

    雖說因為被卷進粉塵爆炸折損了不少火箭,但火箭和聖迪耶基地的間距,確確實實地被縮短了。

    “打算用壓倒性的物資量來突破技術差距的壁壘嗎?的確,就算是巨熊,也有可能被蜂群蟄死。但是啊,我想說的是——”

    粗壯的花睫鼓起一個個鼓包,花苞般的凸起紛紛打開,帶電火花一閃而逝,密集的光幕再次撒向遠方。

    光雨筆直的刺入金屬雲霧之中,沒有絲毫停留,無比精準的命中溶解了全部第三波火箭後,誘爆的火球和粉塵爆炸才在夜空中閃現。

    “別太小看我了,碳基生物。”

    高超音速導彈、微波照射、實彈速射炮彈幕,能用來攔截這些古代火箭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粒子束武器也是其中之一。

    相對激光,粒子束武器不受煙霧等氣象條件限制,只要解決了能源輸出、折射、散焦等問題,這種高能量武器在大氣層內可以說是所向無敵。以粒子束武器築起防御屏障的話,依靠化學能推動的武器突破防御的可能性近乎為0。

    粉色的扇形光膜掃過夜空,沒有任何裝甲防護,僅靠一層薄薄的輕金屬外殼充作整流罩的火箭在高能粒子流面前並不比紙飛機更加牢固。外殼瞬間汽化,炸藥爆發的火光接連綻放,瑰麗的花朵將夜空裝飾得猶如奇幻花園,要不是背後隱藏的致命危險,這番奇景簡直可以當做煙火大會來欣賞了。

    持續的進攻,持續的失敗,雙方的攻防就一直持續膠著在距離聖迪耶基地100公里的天空之中。

    “這種牽制攻擊不可能就是全部的作戰,你到底在盤算著什麼,打算在什麼時候,從什麼出人意料的地方給我致命一擊呢?我的小.少.爺~~~~”

    滿心期待地眺望著遠方天空,德基爾勾起了嘴角。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0
14.制止導彈之日(十二)

    從一開始,羅蘭就沒指望靠火箭進行火力覆蓋能奇襲成功。自殺火箭也好,fi-03也好,哪怕疊加發動機魔改出能突破音障的超音速火箭也好。在光速的激光和亞光速的粒子束面前統統都是戰斗力只有0的渣渣,哪怕是超高速導彈和速射近防炮都能輕松吊打這些速度遲緩、只能按照設定路線前進、安全可靠性低到讓人無法忍耐的自殺性載具。

    就像李林預測的那樣,他選擇了遠距離狙擊作為整場戰斗的軸心。不計代價似的波狀攻擊正是掩護狙擊的煙霧,這和德基爾的猜測一模一樣,只是他沒有猜到煙霧居然會有兩重。

    涂成黑色的滑翔機已經被拖到一旁,小心翼翼的展開遠距離觀測術式在內的多個術式,羅蘭壓抑著呼吸,死死盯住那朵從0公里外目視依舊顯得過分龐大,猶如另一個世界里某島國天守閣或違章戰列艦艦橋般的妖花。

    看在羅蘭羅蘭眼中,這個形態的德基爾簡直像是矛盾的聚合體。

    不光是外形,內在亦如是。

    擬態成有機植物的無機生物聚合體。

    生物形態的要塞。

    以及重視機能美和強調外形美——這兩種迥異的執拗。

    盡善盡美的機能——不用說這是李林的思路,至于那個洋溢著扭曲美德外形,多半是德基爾自己展現出來的吧。

    先不說審美,生長成那個樣子還真是給別人添麻煩。

    地形會影響電磁波的反射和傳遞,越是復雜的地形電波衰減的也越快,解決這個問題的手段無非是提升發射功率和拉升高度。這也是為什麼大型雷達站大多建設在視野開闊的高處的原因。

    以德基爾的個頭,最保守估計,其探測範圍也不會低于000公里。而且除了雷達外預備其他探測手段和反電子干擾措施也是可預期的。僅從結果來說,無論軟硬哪一種手段,想徹底遮蔽德基爾的電子之眼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羅蘭也沒有天真到認為僅靠金屬雲、箔條、煙霧之類的小手段就能應付過去,他所瞄準的,是德基爾切換偵測手段的一瞬間。

    將飛翼滑翔機“白色木馬”推入一旁的灌木叢里,蜘蛛扛著盾牌趴在羅蘭左側,協調羅蘭與術式陣列同調的狄安娜在二人身後,遮蔽雷達及紅外信號的毯子下,青白色的光芒游離變換著。

    德基爾有著多重復合偵測手段,只要這些系統正常工作,就不可能侵入——這個前提並不存在疑問,是無可動搖的事實。

    然而,堅固的磐石下也隱藏著細小的縫隙。

    電磁兼容(e)。

    只要是電子設備,難免會發生相互干擾的情形,越是大功率電子設備,越是容易干擾其它設備或系統。如何確保系統或設備在所處的電磁環境中正常工作,並且不會對其它設備或系統產生干擾。這個課題,就是電磁兼容。

    如果要詳細闡述電磁兼容的重要性和原理,那會是一篇專業性很強的大文章,這里僅舉簡單一例。馬島戰爭時,腐國皇家海軍“謝菲爾德”號以自己的人頭成就了阿根廷空軍和法制武器的威名。殊不知除了阿根廷飛行員的大膽、超軍旗攻擊機和飛魚反艦導彈的優異性能之外。導致“謝菲爾德”號沉沒最大的禍首正是其糟糕的電磁兼容。“謝菲爾德”號電子設備間相互干擾的情形非常嚴重,遠程雷達開機時無法進行衛星通信,進行衛星通信時必須關閉遠程警戒雷達。阿根廷飛行員駕機抵近時,“謝菲爾德”號正在進行衛星通信,等到火控雷達發現發射飛魚後拉高的超軍旗早已為時晚矣……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這里就不再贅述了。

    第二形態的德基爾啟用了眾多偵測手段,應用了大量尖端技術後電磁兼容性也得到了最優化處理,然而其 基生物聚合體的本質、 這種元素的特性導致其對電磁信號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性,致使德基爾的預警探察體系從常規狀態切換到復雜電磁環境及電子對抗模式時,會出現極為短暫的空白狀態。

    也就是攔截第一波火箭後,從滿是雪花雜訊的遠程雷達切換成量子雷達的那一刻。

    那不過是短短的幾秒,就算是火箭也來不及穿透的短暫縫隙。

    但已經足夠讓9枚fi-03其中幾枚拖曳飛翼式滑翔機進入雷達盲區,利用飛翼外形的低可探測特性低空滑翔至預定陣位,讓羅蘭潛伏下來展開最後的狙擊工作了。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可這完全是瘋狂的賭博。

    不了解德基爾的探測能力,也無法斷言是否真的存在所謂的空白時間,飛翼外形的滑翔機也未曾實際測試是否能載著人和器材飛行那麼遠,飛翼式氣動布局的不穩定特性使得整個飛行過程中必須不斷以人工計算氣流、氣壓、溫度、飛行速度、姿態偏差,在不被察覺的前提下使用術式不斷調整滑翔機,最終在只憑地圖和少部分人記憶中的草圖在從未實際勘測降落過的地方一次降落成功。

    這是個充滿了太多假設的作戰方案,其成功的可能性僅僅只存在于理論上。只要其中任意一個要素偏離預測之外,發生一丁點意外狀況,都有可能導致整個作戰以失敗的大爆笑收場。與其說這是在賭博,不如說這是刻意避開眼前幾乎要漫溢出來的絕望,對蜘蛛絲一般縴細的“希望”寄予狂信。

    該說是幸運,還是這過于熱烈的執著促成了奇跡,直到現在為止,一切尚算順利。在沒有被德基爾發覺的前提下,狙擊小組成功抵達了預定位置。只待完成最後的壓軸大戲。

    火箭;

    煙霧;

    電子干擾;

    電磁兼容;

    空白時間;

    全都是為了狙擊所做的準備,最後階段所面對的困難以及寄予其中的祈願,遠遠壓倒了之前。

    深深吸了一口氣,羅蘭將巨大的妖花填滿視野。

    與格利特一戰後,盡管還沒有完全掌握七宗罪所有成員的情況,羅蘭也總結出了幾個心得。

    第一,七宗罪成員很強大,但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第二,七宗罪成員的某處存在著供應各種能力和能量的“核”,只要擊破那個紅色球體一樣的部分,他們就會毀滅。

    破壞“核”就能打敗七宗罪——听上去似乎很簡單的樣子,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與有著特化攻擊力傾向的格利特一戰中,羅蘭充分利用了格利特的輕敵心態,最終以賭上性命的一擊破壞了格利特的“核”,獲得了勝利。回顧當時的戰斗,假如格利特自始至終以謹慎萬全的態度應對,假如所處的戰場是對格利特更為有利的人口密集區域,假如當時進入能量空間時沒能撐過去,假如……那場有如神助奇跡般的勝利根本沒有機會出現。

    現在阻擋在眼前的是攻防兼備,視作巨型生物要塞亦不為過的德基爾。蠻牛一樣的抵近攻擊對其完全行不通。但為了爭取發動狙擊作戰的全部條件湊齊,直到最後一刻為止都必須德基爾的視線牽制在其它方向,並讓其深信這邊的作戰計劃是“正面強攻,側面迂回”、“遠程攻擊只是轉移注意力的煙霧彈,抵近突襲才是真正的殺招”。抓住那因為輕敵大意產生的微小縫隙,一擊將“核”貫穿。

    所以——

    “拜托了,法芙娜。”

    冷汗趟過臉頰,少年的牙縫里擠出只有自己能听見的呢喃。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0
14.制止導彈之日(十三)

    “人手不足,吸引火力的工作就由我來做這麼帥氣的台詞,就算一生只能說一次,也夠本了啊!!”

    足以把人像蒼蠅一般拍扁的強風吹打在臉上,死鴨子嘴硬般的話語穿過接連爆發的火球撒向大地,將午夜化為白晝的強光被一道白色流影貫穿,被核融合脈沖引擎吐出的熱焰推動,毫無畏懼的鋼鐵巨獸馳騁蒼穹,迎著不計其數的流星光雨,筆直地沖向前方。

    那無畏的身姿和豪邁的言語簡直就是神話中的英雄再現,以生命來詮釋何為勇氣和信念的光景讓人不禁想為之吶喊助威,祈願其能通過命運的試煉,戰勝前方的惡魔。

    可是。

    正義並不會因其是正義,就必然能戰勝所謂的邪惡。

    決定勝負的,從來都是冷靜計算和實力對比。

    弱絕對無法戰勝強。

    法芙娜也無法突破德基爾布下的防御火網。

    “……糾纏不清!”

    一次次讓四組噴射口朝向不同方向分別轉動,危險的金屬音不斷從機體各處傳來,2馬赫速度下連續進行大角度機動普通戰斗機早已空中解體,縱然飛行員身體堅固如大象也已內髒粉碎,骨骼斷裂。身為龍族的法芙娜固然無比強悍,此刻也難以分辨身體各處傳來的感覺還能不能稱之為“疼痛”。

    為了能穿梭于天空撕裂成無數碎塊的火網,這種致死的速度和機動是最起碼的生命保證,卻不是絕對的保證。

    在肉眼和知性無力觸及的電光火石間,法芙娜捕捉到粒子束擊打在“嘆息之牆”上激起的光暈漣漪。要不是防御系統有好好發揮作用,背部武器單元,右手側的粒子炮,後方的推進器都已經被貫穿,整個作戰也就到此為止了。

    “射擊技術高超……恐怕不止,對了,那混蛋提升了自己的感官和計算能力。”

    幾道光束抹去“石斛蘭”預備機動規避的路徑,以2倍音速平飛的白色箱型體突然改成垂直爬升,瞬間緊急拉起的19個壓迫著每一寸肌膚、骨骼、內髒,忍耐著王牌飛行員都會變成死人的高過載,法芙娜恍然大悟般的自語道。

    一般來說,越是巨大的生物,越是有動作遲緩的傾向。

    這是因為大型生物的生體結構優先方向是如何支撐其自身的體重,之後才是根據生存行為模式和環境進行各項機能的特化。可以想象,除了水生動物,地面上以噸為計量單位的生物,例如大象或是中生代的大型恐龍,反應及動作大多很難稱得上迅捷。電影侏羅紀公園里能攆著吉普車到處跑的霸王龍,其實際最高速度不過每小時29公里,“飛人”博爾特的最高時速為每小時44公里,在短距離全力奔跑時完全可以甩開霸王龍。至于身高73公尺,體長40公尺,體重超過100噸的阿根廷龍這樣的大型食草恐龍就更不用說了。

    對碳基生物來說,這是一條繞不開的定律。

    那麼, 基生物又任何?

     基生物與其視為生物,不如視為生物計算機的集合體比較妥當。

    電子回路是他們的血管,脈沖信號為其血液,類晶體管結構的微觀空腔為其細胞、血肉、骨骼當這些等同超級計算機的生物聚集在一起,整合為一個巨大的個體時,其所能所發揮出的性能不僅僅只局限于武器和火控,常人眼中奧義天書般的超精密計算才是其得心應手的專長。

    將這種超算能力應用于觀測偵察時,別說槍彈,所有一切都會被德基爾一覽無遺。

    沒有任何夸張的成份,世上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會變得遲緩笨拙。

    超音速飛行中的彈頭表面發生的形變,光線延展開的瞬間所產生的光譜變化,炮彈爆炸時空氣被擠壓膨脹的過程以及每一片彈片拖著激波飛行的姿態,以上肉眼無法觀測的景象盡收德基爾眼底。

    此時德基爾的眼中,拼命閃避的法芙娜不過是一只靜止不動的蒼蠅,只要有意願,下一秒,龍族的公主就會成為夜空里的眾多絢麗煙花之一。之所以放任其到現在,無非是想釣出不知藏身何處的羅蘭。

    “小少爺一定正藏在什麼地方瞄準我的核吧,和格利特交戰後,他對核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必然會以這個情報為依據制定作戰計劃。也就是說……”

    眼前漫天煙火的表演,不過是聲東擊西的煙霧,目的是掩護致命一擊。

    “抵近突襲,遠距離狙擊,兩種可能性是一半對一半麼……只好賭一把了。”

    將視線投注向隱藏著殺機的夜幕,異樣的容貌宛若在笑著。下方怒放的妖花與不斷撕裂夜空的火球,巧妙地遮蔽了那一抹危險的微笑。

    一億八千萬千瓦。

    這是羅蘭反復計算後得出的數據。想要貫穿“嘆息之牆”,命中德基爾的“核”,所需要的能量最起碼要這麼多。一旦低于此數值,你就等著欣賞陽電子束被彈飛,在自己“跳彈!我們未能穿透敵人的裝甲”的哀嚎聲中,被反擊的粒子束轟殺至渣都不剩。

    計算出結果僅僅是萬里苦行的第一步,上哪去找這麼大的電力,並且想辦法輸送給獨角獸配套的陽電子狙擊步槍才是叫人頭疼的問題。

    前面說過了,一億八千萬千瓦足夠全中國消耗4個小時。要將這股電能集中于一點,不光是發電站開足馬力就夠了。還要規劃調配輸電線路,勘探地形,臨時設置超高壓變電站,彌補長距離輸送產生的損耗,重新調整電壓。等到進入超高壓輸送階段時,不光要增設變電設備,還要增加相應的冷卻降溫裝置和備用器材設備,防止設備過載跳閘。最後的放電接受調整設備又是一堆技術和工程難題需要攻關……

    整個流程算下來,涉及的不僅僅是天文數字級的巨額預算,還需要足以移山填海的技術能力和工業底蘊,最後還要能充分調動舉國上下的資源,使之如精密機械般平順運作的高度組織協調能力。集齊上述條件,方有可能實現這項工程奇跡。

    要是號稱“基建狂魔”的某天朝,盡管有難度,最終也能完成題外話,某島國只有在二次元里能完成這種大工程。昭和時代則是有可能完成。不知九泉之下的“昭和男兒”看見今時今日的“平成廢柴”,會不會氣的從棺材里蹦出來高歌一曲昭和維新之歌來傾訴怨念。可現在面對這項課題的是查理曼,以他們撐死不過維多利亞時代水準的技術能力,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一開始羅蘭也為此煩惱,沒有足夠的電力,整個作戰就成了空中樓閣、海市蜃樓。可一時半會兒讓他上哪去找這麼多電和配套設備?難不成去求亞爾夫海姆?

    正當大家束手無策之際,薇妮婭的一番話帶來了轉機。

    “非要用發電機或是存儲雷電術式的天晶嗎?直接用術式引發放電現象行不行?”

    行,當然行,簡直太行了。

    普通閃電蘊含的電量約有10億瓦特,超級閃電至少有1000億瓦特,甚至100000億瓦特。僅從電量的角度考慮,持續天打雷劈一個鐘頭絕對比一堆發電機連軸轉幾個小時要來的給力。唯一的問題是閃電發生現象太過短暫,瞬時功率和電壓太高且不穩定普通閃電的電壓約為20萬安培。將閃電直接接駁入輸電線路,結果只能是線路和設備當場爆炸燒毀。可不通過輸電線路,直接對著陽電子狙擊步槍的接駁口放電也不是什麼高明的主意。先不說讓閃電擊中不過拳頭大小的轉換接口,且不能傷到一旁的操作使用者有多難。不通過金屬導體,而是擊穿空氣這一絕緣體去放電,中間過程損失的電能就足以抵消“閃電電量龐大”這一優勢。至于那些提出“豎根避雷針”、“拖根超長電纜”之類意見的仁兄,你們是想必是海軍派來的吧?要知恥啊知恥,知道麼?掛上那麼顯眼的東西,是不是覺得對手搜索狙擊手藏身位置太辛苦,特意豎個旗告訴敵人“我在這里,向我開炮”嗎?

    最終,所有問題以近乎亂來的方式解決了。

    在火箭發射之前,高位魔法師就開始詠唱修改過的戰略級攻擊術式“崩落之雷”,借鑒吸收了“神鷹之喙”的經驗,原本的大規模無差別雷擊被修改為在指定區域內持續放電的術式。接著以大量輔助術式將閃電轉換為持續存在的漩渦狀感應電場,並進一步轉換為微波。通過發射指向性微波實現遠距離無線電能傳輸,最終將所需要的電能注入陽電子狙擊步槍之中。

    無線輸電倒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黑科技,早在1889年,尼古拉特斯拉就提出了相關理論,1890年在實驗室里進行了無線電能傳輸實驗,1901年,特斯拉在紐約長島建造沃登克里弗塔,準備進行進一步的實驗,最終因資助者摩根撤資而不得不停擺。進入21世紀後,相關技術得到進一步發展和完善,開始應用于太空發電向地面傳輸上。防衛軍一度也涉足過相關技術,甚至提出“于月球或靜止軌道設置發電設施,利用無線電能傳輸技術,將電力輸送給執行作戰任務的,使其可搭載並使用級別的高功率粒子武器乃至戰略級別高能量武器”的設想。以此為基礎,進一步具體化為所謂的“計劃”。但最終該計劃因“技術上的不可行”和“最高層的指示”被凍結,相關技術資料也被銷毀處分。

    然而無線電能傳輸技術並不在封禁銷毀的名單之列,反到得到了進一步發展完善。

    理由是存在需求。

    瑪那斷層。

    與萬能之力隔絕的特殊地域,過去精靈藏身之處即多為此類區域。在未來的戰爭中,不能排除在瑪那斷層中作戰的可能性。盡管靠天晶存儲瑪那技術,部隊行軍要穿過這些斷層是沒什麼問題的,可如果遇上突發狀況,不得不停留在瑪那斷層里作戰時,保障部隊的持續作戰能力就成了首要課題。如果在此時能將對儲藏、運輸都有較高要求的天晶從補給清單上剔除,就能騰出更多運力用于輸送其他補給物資。

    于是乎,不管有用沒用,防衛軍的裝甲部隊和上一律安裝了無線電能傳輸系統包括羅蘭他們手頭上的那些。

    解析理論,參照實物,轉換應用就算這樣,就算有理論和邏輯存在,依舊改變不了這個作戰是連臨時抱佛腳、病急亂投醫都算不上的瘋狂行徑。

    臨時拼湊起來的不同派系魔法師

    根據抽象的理論緊急修改,未經實際檢驗論證的術式和運用系統

    一炮便能將城鎮山巒夷為平地的陽電子狙擊步槍

    年輕到讓人難以放心的戰術執行者們

    任意一樣放在身旁可視為膽量氣度宏大之人,有兩樣即可稱之為瘋狂,全部湊到一起……只會讓人感嘆“想自殺也不需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吧。

    換作平日里的羅蘭會對這個評價無條件贊成,並且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實施,現在只有苦笑了。

    這是戰時,是賭上國家和種族延續的總體戰,沒有可以去分辨和選擇瘋狂與理智的余裕。如果瘋狂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手段,那麼大家就一起發瘋吧。無人可以對此置喙,無人可以對此質疑。

    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戰爭不發瘋就活不下去的現世地獄,在這里沒有通常意義上的“人”,只有互相廝殺的惡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1
14.制止導彈之日(十四)

    戰爭沒有人性,沒有榮譽,更談不上道德,唯一的目的的是獲勝,殺人則是必不可少的手段滲透著刻骨寒意的冰冷話語依稀在耳畔回響,右手突然抽動了一下,羅蘭急忙松開握把,左手死死掐住右腕,傾注全身力氣來抑制那股滲入骨髓的寒意與痙攣。

    用力呼吸

    用力呼吸

    用力呼吸

    重復3次後,附骨之蛆般的惡寒退卻了,連帶著不愉快的記憶一道被驅逐,冷汗涔涔的臉孔重新趨于平靜。

    張開再握緊拳頭,確認可以重新進行狙擊後,羅蘭朝遞過藥片的蜘蛛搖了搖頭。

    作戰已進入最終階段,成敗全系于最初同時可能也是最後的這一擊,為了提高成功概率,可以利用的手段一樣都沒落下。

    陽電子狙擊步槍的基本原理是將帶電的陽電子回旋加速後,利用電磁力加以匯聚並發射。利用目標構成物質的電子與陽電子發生湮滅效應來破壞目標,殺傷破壞機理與荷電粒子炮有所不同。兩者在加速收束帶電粒子以及容易受磁場、引力干擾發生偏轉這一點上卻是高度一致。

    短距離上還不明顯,遠距離狙擊時就必須加入行星自轉和磁場變化等參數。比起傳統狙擊作戰需要計算氣溫、濕度、角度、科里奧利力、山谷或大廈間的亂流……諸如此類的繁瑣計算,亞光速飛行的陽電子束要省心不少。但在超過10公里的距離上狙擊一顆籃球大小的球體,非但要具備神乎其技的射術,耐力、專注力以及良好的精神狀態同樣不可或缺。

    使狙擊手精神保持穩定,消除手指及身體輕微顫抖的精神穩定劑正是為此準備的,但羅蘭還是不想用這種會影響思考的藥物。

    他不是德基爾或李林,身為一介人類的羅蘭只有老老實實的倚靠心算和術式輔助驗算,在一個微小偏差都有可能招致失敗的最後關頭,他只能盡自己所能去克服一切困難。不要說些許顫抖,哪怕此時此刻後方的術式運作出現了大問題,哪怕法芙娜就在他眼前被擊落,他也只能全身心投入狙擊任務,等待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到來。

    瞄準鏡目鏡旁的紅色小燈切換成了黃色,這是計時器讀秒進入最終階段的提示,在絕對保持無線電緘默的當下,羅蘭只有靠時間表和計時器來推測計劃運作程度,一一執行程序了。

    一擊,必殺。

    不安、緊張、彷徨、迷茫、動搖會妨礙狙擊的一切被徹徹底底地趕出羅蘭德腦海,清空沉靜下來的大腦漠然接受著各種參數,加以分析計算。

    距離,102531公尺。

    天氣,晴。

    視野良好。

    氣溫,攝氏22度。

    濕度,31。

    氣象條件,良好。

    黃色小燈開始閃爍,一明一暗的跨度正好是一秒,這是進入最終階段的倒數讀秒輔助。

    微波轉換成電能,再進入陽電子狙擊步槍至少需要20秒,在此期間羅蘭絕不能移動,哪怕被德基爾察覺,遭到反狙擊,他也絕不能離開已經被鎖定為能量接受點的狙擊陣位。

    專注沉浸在呼吸都被切碎延長的錯位時間感官中,羅蘭將德基爾德身影和熱感應成像術式重疊在一起。

    “核”之于七宗罪,等同于心髒之于碳基生物,但 基生命不需要像碳基生物那樣將“核”放置在胸腔內,他們完全可以根據需求將“核”安置在其他地方,借此提高能量供給效率或是躲避敵人的狙擊。因此,只靠肉眼和常識是無法鎖定“核”的位置的。

    要找出“核”釋放能量的那一點。只有讓德基爾處于作戰狀態,持續輸出能量,通過熱成像進行比對搜索出反應最高的位置,也既是“核”的所在。

    有了。

    頭部頂端,兩支角的正中間,有一個紫到發黑的小點。羅蘭挑起了眉毛,搭在護圈上的食指勾上扳機。

    倒數45秒。

    內心配合著燈光閃爍的節奏讀秒,按照時間表,此刻後方的電能正不斷轉換成微波聚焦後輸送至狄安娜所在的位置,開始進行進一步的轉換。

    倒數30秒。

    傳輸過來的微波會進入類似整流天線的結構術式內,進一步轉換成高能激光束,在羅蘭扣下扳機的那一剎那對準能量接受端口照射放電。

    倒數15秒。

    龐大的電力會驅動陽電子團加速、旋轉、收束、擊發,听上去似乎是個挺長的過程,其實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倒數10秒,8、7、6、5……

    羅蘭一動不動,瞳孔緊盯著德基爾,仿佛要將那張長著兔耳羊角的面孔雕刻在腦中一般。

    就在他最後一次調整呼吸,準備扣下扳機之際,那張臉孔轉了過來,閃爍著詭異紅光的眼楮對上了羅蘭的視線。

    被發現了。

    戰栗和理解一起竄過頭皮,在動搖產生並擴散之前,讀秒歸零了。

    扳機一扣到底,身後描繪完成的術式陣齊射出12束激光,精準的射入接收轉換端口,重新轉換為一億八千萬千瓦電能,被分離出來的陽電子經過加速、收束後,自槍口迸發,防眩瞄準鏡也無法減弱的強光涂滿了羅蘭的視野。

    陽電子在電能屬性上屬于負電,前進過程中會產生擴散損耗現象,即使附加以每秒30萬公里的超高速,這一特性也不會發生改變。因此,被擊發出去的陽電子束不會如同激光或荷電粒子炮那樣在空中留下一道筆直的光帶。

    燒灼著空氣前進的同時,陽電子顆粒會被擴散、拋灑出去,與空氣分子相互撞擊後產生肉眼可見的電磁波極光。此時留在人們眼中的景象就成了一個細長的圓錐形極光涌流沖向妖花的的頂端,貫穿八邊形光膜後直擊命中人形的頭部。

    亞光速箭矢的威力無需懷疑,熔點高達1414攝氏度的 質肌體瞬間氣化蒸發,灼熱通紅的碎塊如煙花般四散噴射,隨即在極光中一閃而逝,消失的無影無蹤陽電子與電子湮滅時會產生大量的伽馬射線,在陽電子束射線軸四周等同于置身超大功率的微波爐。轉眼就會燒成灰燼,被沖擊波吹散。

    暴虐的力量持續前進並擴散,最終貫穿了德基爾德頭部,奔向遙遠的夜空之中。

    漫天的光束和火球消失了,仿佛永無止盡的雷鳴喧囂亦霎時間沉寂。巨大妖花停止了動作,覆蓋全身的點點光芒和紋路漸漸暗淡。幾聲淒慘的斷裂聲傳來,無法支撐自身重量的枝椏折斷墜落,反射著月光的晶體塵霧在地上擴散開來,似乎是在為自身的死亡裝飾上幾許色彩。

    干掉了。

    目睹此情此景,空中的法芙娜,地上的蜘蛛和狄安娜自然而然地導出了結論。

    沒錯,即使是 基生物,“核”遭到破壞之余,還承受了如此威力的一擊,任誰都不會覺得他還能活下去。

    如果真的命中了的話

    “趴下!!!!!”

    羅蘭的大吼沖散了女孩們剛剛涌上心頭的安心喜悅,滿是焦急和驚訝的臉孔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

    就在同一時間,理應徹底死亡的德基爾揚起了嘴角,被貫穿的眉心傷口、崩壞的軀體、散落地面的碎片,全部都猶如時間逆轉一般復原。不到三秒時間,妖花重新恢復了活力,幽深的點點星光重新照亮夜空。

    閃亮的光點迅速移動,匯集于花萼側面隆起的一點,球狀塊壘以驚人的速度一邊膨脹,一邊發出危險的光芒。

    荷電粒子炮,最大輸出。

    目標,11點方向,距離102531公尺。

    發射。

    八瓣花瓣呈放射狀展開,花朵的最深處大口徑粒子炮的炮口閃過幾縷電磁火花,經過八階段收束加速的荷電粒子炮隨即噴發,前所未見的粗大光帶筆直得撲向羅蘭等人藏身的山坡。

    世界再次被涂成了閃耀的白色,樹木岩石就像肥皂泡一般被蒸發、吹散,巨大的山體也猶如遇上噴燈白色炙炎的冰塊,眨眼間就溶解了一半,熔岩飛沫被沖擊波遠遠吹開,遠遠望去和火箭引擎相仿。但近距離沐浴在粒子和熔岩碎塊下的生物顯然沒有那種閑情逸致來欣賞這壯觀的一幕,無數動植物斃命于通紅的碎片之下,緊接著被席卷而來的火焰風暴化為灰燼。

    照射了足足1秒之後,巨型荷電粒子炮的炮口平息下來,眺望著遠處火山噴發般的壯絕風景,德基爾輕輕吐出一口氣,一抹包含各種情感的微笑爬上臉頰。

    勝利的喜悅,生還的喜悅,瀕死的驚恐,一度以為趕不上的絕望,全盤按照計劃進行的全能感所有的感觸和汲取到的信息全部交錯在一起沸騰著、鼓噪著,轉換為存在感,一直沖擊到“核”的最深處。

    “……這就是所謂活著的感覺吧。”

    德基爾輕輕吐出自己的感受。

    當羅蘭把所有一切押上賭桌的同時,德基爾同樣把手頭上的籌碼拋到了桌面上,其中也包括自己的生命和壓箱底的王牌“因果觀測”。

    德基爾知道羅蘭一定會采取狙擊,只是苦于無法確認羅蘭究竟會從何處攻擊而難以反制。為了誘使羅蘭暴露,他不惜配合羅蘭的戰術布置,故意讓羅蘭狙擊“核”的所在。等避開致命一擊後再集中火力發動反擊。

    戰術大致上還算合理,只是有一點非常可疑。

    要如何避開不知何時、從何而來的狙擊?無論直覺和經驗有多麼精準豐富的老兵,要想在突發狀態下,千鈞一發的避開連帶軸線周圍都附帶強大破壞效果的陽電子炮?他究竟是靠什麼做到的?

    答案就是“因果觀測”,德基爾第二形態下的專屬特殊能力。

    一般看到隻果從樹上掉落,人們會下意識的抬頭去尋找是從哪根樹枝上掉下的,根據樹枝的擺動、落葉的痕跡、隻果墜落的軌跡等等信息結合肉眼觀測,最終找尋到大概是哪根樹枝這就是一次對過去的推測。

    “因果觀測”的能力之一“觀測過去”,就是將這種由果朔因的推測能力強化,將各種偵測手段和超算能力相結合,導入各種資訊後來驗算推測之前發生的事情。實戰中,德基爾將敵人的部署、指揮官個人情報、行動模式、運動速度、火力配置等要素,加以分析計算後推測出對方的戰略以及出台過程,進而尋找漏洞。

    看上去如此便利的能力實際上卻是很有雞肋嫌疑的“限定品”。除了持有超算能力和復數偵測手段的李林與德基爾,一般人即便持有大量設備,最多只能在盡可能減少外來因素干擾的密閉空間內進行觀測和推測。與此同時,如果遇上可測量的跡象推測出來的過去影像幅度分布實在太廣時,回溯的過去越是久遠,可能的候補就越多,這種情形下計算根本無法進行。

    至于計算量更加龐大,不確定要素更多的“預測未來”,就更加難以實現了。為了計算出一秒之後的未來,21世紀的超級計算機至少需要耗費將近十秒的時間。等到計算出結果,這個未來都已經成了十秒之前的過去。

    這個限制對德基爾卻不適用。

    當德基爾將自身的超算能力和超感官提升至極限時,他可以靠著周邊環境計算“預見”到3秒後的未來,進而將“核”從彈道殺傷區域轉移。

    在這窺視未來的能力面前,一切戰術欺騙都無法發揮作用。

    神不會擲骰子。

    德基爾卻能看見神擲出的骰子,甚至預測出點數。可以說,這場賭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勝負。

    翠綠色的山巒已然化為噴發中的火山,熔岩上下翻騰,閃電肆虐天地之間,火焰風暴呼嘯嘶吼。溫度和電離子急遽變化,以至于掀起數股大小不一的火焰龍卷,隨著熔岩火星隨風飄動,次生災害進一步擴大。相隔10公里之遙,依然能切身體會到站在地獄邊緣的感覺。

    這還不過是巨大破壞力的余波,直到其徹底平息之前,不容任何生物踏足或是存活,就連電波和紅外線也遭到屏蔽。受此影響,暫時還不能掌握現場狀況,但任誰都不會認為遭受荷電粒子炮全功率輸出直擊的羅蘭等人還能活下來。

    “原來如此,這就是勝利啊……比想象中要來的累,也比想象中更加感動啊。”

    第二形態過于強大,並不適合長時間使用。加上一次全輸出攻擊和預測未來,德基爾身上也出現些許疲勞感。

    “接下來,解決掉煩人的蒼蠅後就回家沖個澡,來杯冰啤酒吧。哦,對了,還得寫報告呢,唉,真是麻煩……”

    碎碎念了幾句,德基爾重新抬起頭,滿是愉悅的表情朝向天空中接連對自己射出粒子束的法芙娜。

    結束了。

    帶有如此意味的臉孔兀的僵住了,轉入對空射擊模式的火控程序停止了運作,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德基爾重新眺望向遠方的煉獄。

    “怎麼可能……目標依然健在?這種事情……”

    喃喃自語了片刻後,恍然大悟的德基爾發出驚怒交加的聲音。

    “原來如此,利用了行星球面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2
14.制止導彈之日(十五)

    能量系統還能運,第二次放電正在進行中,很快就能進行第二次‘射’擊!”

    “知道了,讓他們抓緊時間。.: 。”

    吐掉滿是沙土的血沫,羅蘭頭也不回地應到。顧不上重新檢查陽電子狙擊步槍是否還能承受一次‘射’擊,也顧不上處理身上多處擦傷和燒傷,一心一意專注于瞄準德基爾。

    德基爾預測到羅蘭會采用聲東擊西,將計就計‘誘’使羅蘭暴‘露’位置發動反擊。相對的,羅蘭對此也有所預料,同樣準備了對策。

    光線武器和粒子武器在大氣層內多少會存在折‘射’、散‘射’的問題,但其彈道基本上都是走直線,因此無論怎麼提升高度也無法攻擊地平線以下的目標。這也是即使進入光學武器時代後,導彈、電磁炮等投‘射’武器依然得到發展和裝備的原因。

    德基爾那巨大化的身體酷似ijn戰列艦違章艦橋(堂堂大和級艦橋也才45公尺,以“千尺危樓可摘星”而名揚天下的扶桑號戰列艦艦橋為62.8公尺),由于角度、高度差以及行星球面的關系,其直擊全都打在山坡正斜面(即面朝德基爾的山坡面)山腰,羅蘭藏身的反斜面(德基爾看不到的山坡背後)則並未遭到毀滅‘性’打擊。這就是羅蘭等人能從德基爾傾力一擊中生還的原因。

    或許是出于對粒子炮威力的自信,又或者是對火力輸出的執念,德基爾沒有使用導彈進行火力覆蓋,如果當時那麼做了的話,那麼他毫無疑問已經真正品嘗到勝利的美酒,現在也不至于被‘逼’到不得不再次使用荷電粒子炮轟擊的地步。

    (被煙霧、空氣‘亂’流和電磁紊‘亂’影響,‘精’確指導的導彈暫時排不上用場了,現在雙方都只有靠接下來的一擊決定勝負。)

    凝視著眼前被煙霧與熱氣流遮蔽的戰場,瞄準鏡旁的黃燈再次亮起,羅蘭用力咬緊牙根。

    ###############

    “說是一決勝負,實際上優勢在我這邊這一點可是沒有任何改變哦,不如說你面對的狀況比之前更加險惡了。這樣根本就不能算是決斗。你說是吧,羅蘭小少爺。”

    重新換上洋溢自信的笑容,德基爾凝望著燃燒的山峰。

    輸出、發‘射’間隔——這兩個直接關系到勝負的要素都是德基爾佔優。此時此刻,電磁和大氣的紊‘亂’使得雙方在瞄準時面臨著相同的困難。但只需進行概略瞄準,對區域進行火力覆蓋的德基爾明顯要比搜索、攻擊不知藏在何處的“核”的羅蘭要輕松得多,光是“無需等待周邊環境恢復正常再進行瞄準”這一點,雙方就已經差得太多了。截听羅蘭與後方的通信,利用三角定位法鎖定其藏身之處後,德基爾有絕對的把握再來一發全力輸出的荷電粒子炮徹底解決掉羅蘭。

    盡管由于無法充分收集環境參數,“預測未來”事實上處于不能工的狀態,可大局已定,哪怕無法再次窺測神擲出的骰子,勝利的未來也不會發生任何動搖。

    無數光芒再次朝‘花’托側面的隆起匯聚,詭異的光芒急速膨脹。

    已經沒有人可以對此干涉,法芙娜‘射’出的粒子束在“嘆息之牆”上僅僅濺起幾片漣漪便無奈地飛向遠方天空,遑論遠在百公里外全身心投入發電和輸電業的其他人。

    “這一次真的要說永別了。”

    傾注入分別的遺憾和勝利的喜悅,荷電粒子炮炮口綻放出前所未見的強光。

    一閃就足以夷平山脈、蒸干海洋的破壞光束,無比‘精’準的貫穿了目標。

    篤信勝利的笑容紋絲不動,視線筆直地眺望著遠方,沉醉于‘激’情和亢奮中的表情仿佛在向世間炫耀,仿佛要將這瞬間無限延長下去。

    一秒之後,隨著視線微微下垂,陶醉的狂喜換成了微妙的苦笑。

    荷電粒子炮的炮口剛剛打開,距離發‘射’解鎖還有0.7秒,致命的力量還未來得及對準目標傾瀉。

    而在德基爾‘胸’口,一道嶄新的貫穿彈道正冒著絲絲熱氣,通紅的 熔化層在夜幕中格外顯眼。

    “原來如此,剛才的炮擊是報告彈道修正參數啊……”

    身體各處的光芒漸漸暗淡,破裂的聲音此起彼伏,裂紋從身體各處接連浮現,迅速向周圍攀爬延伸。原本閃亮的黑鑽化為不透明的玻璃,一片片剝落下來,在墜落的過程中又化為透明的沙礫。

    “連續三次‘射’擊,間隔之後又是兩次連‘射’。修正002、003。我應該想到的,既然自己無法直接觀測,那麼通過觀測機間接報告修正就行了,萬一遭到電子干擾,那就用炮擊來提示參數。如果一開始就把龍族的小姑娘擊墜的話……不……發現狙擊陣位時立即用導彈進行覆蓋的話,那時候就已經贏了。沉醉在生還的感動里,沒有理‘性’選擇戰術,這才是我最大的失敗。”

    平靜的分析著自己敗北之由的同時,身體的崩潰也在加速,失去了萬能之力的支撐,曾經睥睨世界的妖‘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還原為 砂。

    不到十幾秒,身體已經大半崩壞,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了。

    傾盡最後的氣力,德基爾送出了一道思念‘波’。

    (努力的……掙扎……著……生存……下去……)

    這是遺言,是祝福,也是詛咒,同時也是平等。

    超越了敵人、自戰場得勝而歸之人,必須要繼續活下去。秉著自身之意志,不屈不撓地一直走下去。在半道上停步的話,那就是對倒成就自身的亡者們的褻瀆,更是對所有擁有自我意志之生命的侮辱。

    七宗罪之一,比所有同僚更加渴望活下去的德基爾對此深信不疑。

    (我會的。)

    同為在戰場上賭上生命者,以自身全部所有發起及迎接挑戰的人從彼岸堅定地回應到。其強度並不高,卻有著強大的意志寄宿其中。

    (這樣……就好……這樣……就……)

    僅剩一半的頭顱帶著微笑滑向地面,一邊下墜一邊崩潰的過程中,德基爾看見遠方的天空中一道身著正裝的身影,背對著皎潔的月光,如約定好的那樣注視著自己最後的樣子。

    (今夜月‘色’真好。)

    努力將嘴‘唇’扭曲成毫無遺憾的微笑,德基爾的臉孔化為萬千碎片,碎片又旋即分裂成無數細小塵埃,迸‘射’出一片七彩光芒,于空氣中消散。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3
15.勝利的用法(一)

    旌旗如織,戰旗如雲,禮炮轟鳴,彩紙飄揚,軍歌嘹亮。

    查理曼,特別是呂德斯的市民一度對這樣的光景非常熟悉。自從這個國家踏“暴走”之路,每當遇大軍開拔、重大節日、戰爭勝利、軍隊凱旋,盛大的閱兵式都是必備節目。次數一多,市民們對此也有些麻木了,到了後來,大多數人都是以看熱鬧的心情來迎接軍隊方陣的。仿佛迎面走來的不是軍隊,而是某個進城的大馬戲團。等到物資日益匱乏,餐桌肉類等副食品難得一見,土豆、豌豆、蕪菁成為主食時,人們連看熱鬧的勁頭都沒了。連帶著街推銷國債、站在演講台大聲疾呼要人們展現“忍耐和愛國心”的“愛國志士”也有些焉了。演講者們一邊系緊褲腰帶,一邊時不時抬頭看看有沒有“嗡嗡彈”從天飛過。

    如今人們重拾起久違的笑容,壓抑已久的情緒在此刻盡數宣泄。

    歡呼一浪高過一浪,一開始還能分辨出口號和吶喊,隨著現場氣氛不斷升溫,涌進耳朵里的只剩下嘶吼了。人群近乎無意識的吼叫著,用力揮舞拳頭。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他們此時的激動心情。

    忍受著物質匱乏,每一天都在不知何時從天而降的災難陰霾下擔驚受怕,如同受驚的老鼠般,一听到些許聲響躲入地下蜷成一團,顫抖著祈禱災禍從自己身邊走過。

    說那段充滿絕望和恐懼的日子是某種試煉的話,恐怕也無人會對此提出質疑吧。

    正如穿過長長的黑暗隧道終會見到光明,全能的母神也會恩賜犒賞于通過試煉之人,撐過煎熬的查理曼人也盼到了一縷曙光。

    人群突然再度騷動。空靈的啼聲,男人們紛紛摘下帽子揮舞,女人們緊握雙拳按住胸口,老人們一臉虔誠地在胸口劃著十字聖紋,孩童們帶著無邪的笑容高聲大叫,維持秩序的軍警憲兵挺起胸膛,朝凱旋門方向一齊敬禮。

    所有喧囂統一為整齊的呼喚,充滿熱情的聲浪直沖雲霄,爬在路燈柱和梧桐樹的男人們用力向空拋灑彩色紙片和絹帶,人們叫喊著,伸手去抓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光點。

    “聖少女殿下!”

    “救國英雄!”

    “跡的救世主!”

    “謝謝!!”

    包含真摯,帶有真實質感和溫度的呼喊,樸素且危險。

    過去的閱兵式,人群也會發出震天響的喊叫,可那很大程度只是隨大流,是被現場氣氛、情報操誘導出來的產物。此時此刻,所有的聲音都是自內心發出,其的份量,那種匯集民意而成的浪潮足以將任何阻攔在前的障礙壓碎沖走。

    是的,此情此景正是迎接救世主歸來的盛況,民眾們迎接英雄凱旋的宏偉風景畫。

    一再化不可能為可能,于絕望逆境創造跡,擊敗猶如魔鬼般強大的尖耳朵異端,將幸福和平重新送還查理曼的救國少女再一次創造了跡,攻克了敵軍秘密武器基地,徹底解決了飛行炸彈的威脅之後凱旋王都了。

    當神話才會出現的人物走入現實,為身處絕望的人們帶來希望,再以符合其身份的方式走進現實,出現在人們眼前時,人群理所當然會獻發自內心的歡呼。

    充當騎獸的獨角獸潔白似雪,嶄新的騎具閃閃發亮,潔白之獸踩著優雅的步伐信步前進。獸的背,銀白色鎧甲反射著耀眼的光芒,繁復的藤蔓狀黃銅飾紋猶如黃金般燦爛奪目。有著一頭金色長發的少女高舉長條戰旗,騎著獨角獸于香榭麗舍大街前進,在頻頻招手回應人群的少女身後,繡著金色鳶尾花刺繡的紫色戰旗隨風招展,為戰利品被馬車一路拖曳過來的巨型火箭展示出其猙獰面目,更加凸顯出少女的英武不凡。

    陽光灑在少女身,也灑在夾道歡迎的人們身,榮耀和喜悅亦如是。每個人都沉浸在勝利凱旋、重新獲得安寧天空的欣喜不能自拔,熱情的浪涌不斷泛起。

    只是。

    陽光不可能照遍每個角落,陰影總會相伴陽光而行。站在狂喜的人群之外,以冷靜和算計的視點審視現場的煞風景人士也必然存在。

    “殿下。”

    陸軍大臣盧瓦侯爵微微欠身,在路易王太子的耳畔低聲說到。

    “市民們的情緒很高漲。”

    侯爵的聲音里沒有一絲陰影,臉也滿是歡欣與慈祥,眼神卻沒有一絲笑意。

    陸軍大臣的視角自然迥異于常人,而且也從來沒有局限于戰場之。

    一般人此刻所見到的是英雄凱旋,陸軍大臣眼卻映出一顆以異常速度崛起的政治新星,一個潛在的巨大威脅。

    (不,已經不是“潛在”這種曖昧的程度,她已經成了一個堪尖耳朵異端的危險人物。)

    盧瓦侯爵在心里嘀咕著,目光在遠處的銀甲少女身游移。

    盡管不被大多數人所認可,政治學本質是一門偏離大眾道德常識之外的學問。任何時候,權力者首先考慮地都是權力和利益——如何鞏固權力,如何攫取權力,如何用權力換取利益,如何用權力去分散削弱別人的權力……當一個出身、派系、經歷、主張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物挾萬民擁戴的人氣出現在眼前,對自己的權力和利益產生威脅時,首先想到的只會是一句話。

    ——太危險了。

    侯爵在心里抽了一口冷氣。

    區區一介平民出身的村姑居然在短短幾個月內爬到了眾多貴族之,與王族並肩。這已經是極度僭越。更要命的是她還與王女殿下過從甚密,足以一口氣顛覆現有的格局,危及王太子和陸軍的地位。在盧瓦看來,這種潛伏在身邊、不知何時會爆發的威脅更甚尖耳朵異端的軍隊。必須盡早對其進行制約才行。

    最簡單有效且一勞永逸的辦法莫過于將其埋葬在黑暗。可先不說去哪里找能殺死聖少女的殺手,用什麼名義來殺她是個需要好好思量的難題。

    貴族處決平民不需要理由,過去的話,哪怕一百個村姑也是一個手勢、一句話的事情。沒有過硬理由敢殺害救國聖少女……信不信那群暴民在你動手之前跑來“天誅國賊”,相關人士一個都別想逃掉。弄不好還會激化成維新革命,發了瘋的泥腿子們把老爺們統統拖出去打靶或送斷頭台,自己來當國家的主人。

    這可不是胡思亂想,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的叛逆們不搞出了“共和國”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嗎?之後不光從肉體消滅了叛逆們,還努力撲滅各種異端邪說造成的遺毒,同時廣泛宣傳“查理曼優先”、“支配世界是查理曼與生俱來的權力和使命”等等選民思想,使之成為社會主流。這才徹底將名為“革命”的瘟疫撲滅,避免了本國也被感染的危險。查理曼卻也因此大踏步的邁軍國主義擴張戰爭的不歸路,沿著亞爾夫海姆設計好的戰略朝滅亡的深淵一路狂奔。

    聖迪耶基地被攻陷之前,查理曼幾乎被逼到了崩潰的邊緣。盡管官方封鎖了信息,動用所有手段宣傳著一個接一個“大捷”,無數敵軍已然被淹死在大本營的口水里。現實卻是萬分殘酷的,掌握著更先進傳媒手段的亞爾夫海姆總能在第一時間狂扇大本營的耳光,有圖有真相的報道面前,大本營那些只存在于某些人嘴里和平行世界的“戰果”一下被戳破了牛皮。官方在人民心的信用飛速崩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偷偷關注亞爾夫海姆的宣傳,如果這時候尖耳朵鬼畜們發起一波宣傳攻勢,再送過來一位“革命導師”進入飽受貧困饑餓折磨、反戰情緒蔓延的民眾當,那……老爺們已經不敢想象接下來可能出現的畫面了。

    聖少女成功攻克聖迪耶基地,將民眾從導彈無差別攻擊的陰影下拯救出來的同時,也把王國統治階層從信任公關危機的泥沼拉了來。有了屢創跡的聖少女,加頭頂確實沒了嗡嗡叫的飛行炸彈,政府和軍隊總算是挽回了一些顏面,重新樹立起了權威。但和過去相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連這點權威也是有了聖少女這個金牌擔保人的存在才得以成立。如今去動“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姑小丫頭”,等于是徹底廢棄自己的權威,同時還會激化矛盾。貴族們或許對現狀感到不滿,但他們不傻也不瘋,還干不出自掘墳墓的蠢事。

    既然不能從肉體消滅,那麼削弱其影響力,將其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慢慢加以解決便是最具可行性的方案了。為此展開的第一步,正是——

    “成功拿下敵軍基地的捷報已經在部隊里擴散,如預期的那樣,將士們士氣高漲,迫不及待得想要向前邁進,一鼓氣消滅邪惡的異端,閱兵式結束後,民眾也會看見希望,支持將戰爭進行到底。”

    低沉的聲音里有著難掩的喜悅,和街道質樸的歡笑不同,那是一種陰謀得逞後特有的灰暗笑容。

    要抵消一個跡,必須制造另一個跡。

    要讓英雄頭的光環暗淡,唯有制造更加耀眼的光芒。

    簡單地說,是用一場更加宏偉的勝利來沖淡聖少女的光芒,讓民眾將對聖少女的愛戴轉移到王太子和陸軍身,重塑昔日權威。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07:23
15.勝利的用法(二)

    陸軍的想法倒沒什麼問題,哪怕你沒事瞎琢磨母豬要如何上樹,只要不影響別人也不是問題,至于“能不能做到”這種最基本的問題,不管別人信不信,陸軍上層是相信自己可以實現一場華麗大勝的。

    “我王軍作戰意志世界第一!”

    “我王軍訓練水平世界第一!”

    “我王軍作戰經驗世界第一!”

    “我查理曼魔法工學水平世界第一!”

    “我不是具體針對誰,我想說的是,在座的諸位,統統都是辣雞!”

    成天念叨這些的陸軍將校當然會自認為無所不能,搞出些猴山上的猴子都做不出來的作死行為也不足為奇。這種狂妄心態與高層派閥斗爭的需求一經接觸,立刻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一個史無前例,足以成為軍事教學中“惡斗”、“愚斗”範例的作戰計劃出籠了,成千上萬的將士被輕輕松松擺上祭台,準備沖向銅牆鐵壁般的齊格菲防線送人頭。

    為了讓計劃順利實施,他們首先要排除“議和派”以密涅瓦為核心,主張挾大勝余威盡快展開和談的派閥的阻撓干擾。

    議和派的想法頗為現實,長期將資源揮霍于戰事的查理曼已經面臨空前的財政壓力,如果不能快速收獲戰爭紅利來填補赤字,重新整合資源投入工商業,形成健康良性經濟循環的話。不用勞煩尖耳朵們動手,這個國家會被自己搞出來的赤字黑洞吞噬。退一萬步講,哪怕經濟形勢撐得住,防衛軍的實力依然不可小覷,失去一兩個基地于亞爾夫海姆不過九牛一毛。而為了攻克一個聖迪耶基地,查理曼便幾乎傾舉國之力了。雙方的實力差距可謂一目了然。要想避開國家滅亡的末路,只有盡早啟動和平談判一途,哪怕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除了亞爾夫海姆有無和談意願,議和派的主張和推論大致無錯。尤其在當前國際形勢下,諸國固然不喜歡查理曼,同時也對亞爾夫海姆報以狐疑的視線,在查理曼滅亡後出現一個精靈強權的前景更是他們所不樂見的。之前促成阿爾比昂私下接觸查理曼的動力正是源自于此。如今查理曼擺出願意主動和解的姿態,一直在等待著介入調停的諸國想必會迫不及待地要求交戰雙方停火和談。屆時,無論亞爾夫海姆願不願意,都只有接受現狀。

    貴族和軍方組成的主戰派對這些掌握的一清二楚,正因為清楚了解,他們才竭盡全力反對。

    作為敵對派閥,反對對方的主張是天經地義的本能行為,這一次卻沒那麼簡單,其中牽涉到的利益糾葛才是紛爭根源。

    可以預見,進入和談進程後,亞爾夫海姆一定會把縮減查理曼軍隊規模和割讓領土作為前提條件。這關系到他們的生死,沒有妥協的空間。相對的,為了促成和平條約順利達成的同時打擊政敵,議和派一定會用大裁軍來迎合對方,特定條件下還會用進一步裁軍換取對方放棄賠款和領土要求。

    打擊了政敵,促成了和談,保住了自己的權力地位,順帶還收獲了結束戰爭、挽救國家的美名光是這些就讓軍方無法容忍。之後的退伍軍人安置、特權被剝奪,軍人地位下降等等一系列後續效應光想想就叫軍頭們不寒而栗。緊隨而來的各種秋後算賬、落井下石則讓貴族大佬們夜不能寐。

    戰爭絕不能停止,不打仗國家或許可以得到喘息,靠戰爭生存的軍人和貴族卻會立即死去。無論如何,戰爭必須進行下去,如果戰火熄滅,那就重燃新的戰火,展開下一場戰爭。下下場戰爭!!

    必須排除議和派的干擾,絕不能讓他們把戰火吹熄軍方和大佬們達成了一致,開始同心協力。

    欲維持戰爭繼續,必先排除議和派欲排除議和派,必先排除其最大的支柱靠山第三王女和聖少女這兩者實際上可以視為一體。這是繞不過去的三段論,也是問題根源所在。只要第三王女和聖少女發表停戰宣言,以她們在民眾中的威望,主戰派可以說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先排除這兩位,不,只要排除了聖少女,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如果是普通將校,大可按照派閥斗爭的傳統人事異動即可解決。實在不行找個沒腦子的熱血馬鹿去天誅國賊,事後推得干淨點就行。現在面對的可是救國聖少女,動不動的了另說,你們這群到現在連個小勝都沒打出來的馬鹿去整大勝而歸得救國英雄,罵人家是“國賊”、“非國民”,要搞天誅……有沒有一點仰面唾天、唾面自干的感覺?信不信暴怒的群眾拆了陸軍總部大樓,把你們這群馬鹿拖出去手撕了?

    硬來顯然行不通,那就換種方式吧,陸軍擅長的那種。

    一門心思撲在派閥斗爭和權力爭奪的戰爭狂們絲毫不曾想到,自己的想法和私底下的小動作早已被兩伙敵人掌握。其中一撥派出人手去解決腦子里灌滿了槍油火藥的“暴走將校”,而另一撥則用自己的方式來協助馬鹿們的“獨走”。

    “王女殿下。”

    做侍女打扮的米萊迪俯下身子在密涅瓦耳畔低語,前首相最得力的間諜低聲報告到︰

    “全部解決了。”

    一瞬間,密涅瓦的臉上閃過一片陰霾,很快公眾場合用的典禮用笑容又回到少女的臉龐,輕輕點了一下頭,女間諜躬身後退,迅速消失在穿梭的侍女僕役之中。

    盡一切努力促成和談這是議和派的主張,也是公開的秘密。

    大多數人還沉浸在聖迪耶的喜訊時,羅蘭、密涅瓦、大多數文官及海軍高層的理性派已經達成共識︰眼下正是和談的最佳時機,更是最後的機會,錯過這一次機遇,那就真的無可挽回了。

    如今國際環境及氛圍都有利于和談,此刻展開和談尚可將損失壓低到可以接受的底限。通過一系列評估、分析、解釋、溝通,議和派的成員也都做好了承受損失和屈辱的準備。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防範主戰派的阻撓破壞,還有如何迫使亞爾夫海姆坐上談判桌。

    主戰派必然出手阻撓,戰爭是他們生存的土壤,更是他們涉足插手國政的重要工具。戰爭結束後產生的落差已經足以叫他們發瘋,加上陸軍特有的被害妄想癥作祟,他們極有可能臆想自己會被當成談判桌上的犧牲品不少議和派成員私下嘲諷“一萬個陸軍馬鹿的人頭在尖耳朵眼里還不如聖少女一縷秀發”。膽大妄為且有諸多“暴走”、“獨走”前科的陸軍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破壞即將展開的和談工作,結合當前形勢來看,他們最有可能采取的手段無疑是其最擅長的“下克上”。

    既然知道陸軍憋著心眼要使壞,議和派當然不會傻等著馬鹿們來壞事。前首相遺留下的諜報監察機構對上至陸軍大臣、陸軍教育總監等核心要員,下至“底層異動分子”均加以嚴密監視。“異動分子”們從頭到尾對此全然沒有察覺,甚至連最基本的保密意識都沒有。他們不但白紙黑字寫下了所謂的“行動綱領”,擬定了“起事部隊”的名單,還和被密切監視的總參謀部人員頻繁接觸。其所謂的“密議”不過是利用空閑時間集合“志士”、“壯士”們去餐廳、風月場所之類的地方邊吃邊談,酒氣燻天的小會議里沒有暗語、密碼之類地下活動常見的反偵察手段,幾位主謀軍官甚至還在電話里大談要如何“搞個大新聞”。殊不知電話局早已在議和派掌控下,“異動分子”的電話全部被監听並錄音。一群毫無反偵察能力的馬鹿,就這麼大咧咧地在一群專業特工人員眼皮底下搞事請,焉能有不敗之理?

    特工人員正拿著名單上門抓人時,那些馬鹿們依然還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幻想中。整個抓捕過程大體順利,當中遇到了一些抵抗,也出現了一些傷亡。但總算趕在閱兵式最緊要的關頭前解決了隱患。要是在所有人都為聖少女的颯爽英姿而沸騰的時候,傳來什麼“驚喜”、“大新聞”,那可就真成騎虎之勢了。

    一直到閱兵結束都能保持平穩的話,和平就算保住了。

    輕輕攥緊拳頭,密涅瓦的內心泛起一陣激蕩的漣漪。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或許會非常難熬,各種矛盾激化,棘手問題層出不窮,甚至因為“輕率地挑起戰爭”這一罪名,不得不承受諸國的侮辱和輕蔑。可只要國家尚存,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依舊是查理曼之民,而不是亞爾夫海姆工廠農莊里受到精靈工頭監視,由秒表、汽笛、作息時刻表來決定生活的奴工。這個國家總會迎來重新站起來的那一天。

    羅蘭和密涅瓦堅信,只要留下種子和土壤,細心呵護之下,終有一天會重新長出參天大樹和茂密森林。今天的忍耐終會為未來留下希望,他們對此深信不疑,並願意為此盡己所能。

    戰線的另一側,亦有人對此深表贊同。為了斷絕反抗的種子,為了將世界線收束至設定好的軌道,為了確保費盡心機才點燃的戰火不會在中途熄滅,他們也采取了相應行動。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10:13
15.勝利的用法(三)

    一陣刺耳的盲音不解風情地撕開歡樂浪潮,人們紛紛捂著耳朵將憤怒的臉孔轉向天空,已經被訓練出條件反射的查理曼人都知道,這是尖耳朵異端又要開始新聞放送的信號。

    有如指甲搔刮玻璃般的噪音響起時,觀禮台上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著“終于來了”,其中有擔憂,亦有歡喜。

    戰爭不以勝利結束就毫無意義對交戰雙方皆是如此,基于對勝利的定義不同,選擇結束戰爭的時機也不同。

    主戰派的勝利終點乃是天下布武、八一宇,議和派只要能在遭受更多不必要的損害之前實現和平即為勝利,至于精靈方面,直到實現初步的地緣戰略規劃才算是實現了這一階段的目標,即徹底解除查理曼的威脅,提前扼殺日後遭到東西兩線作戰威脅的可能性,將查理曼的資源轉為己用,為下一階段博弈做準備。

    現在這個時間停戰,表面上獲得了主權獨立,正式成為一個精靈國家參與世界事務,實際上卻是把自己置于一個被充滿敵意的或是靠不住的鄰國包圍的戰略困境之重,這是精靈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為此,他們勢必會將有熄滅危險的戰火繼續延燒下去,直至達成目標。

    主戰、議和兩派對亞爾夫海姆的困境和由此延伸出來的思考模式都有清晰的認知。同時也認為在各國準備積極介入的大背景下,尖耳朵們很難冒天下之大不韙擴大戰火。根據這一判斷,兩派分別采取了行動,試圖將局勢引導向各自所期望的方向。

    現在,一直保持著沉默的亞爾夫海姆終于開始行動了,懷揣不同心思的人們默默等待著、祈禱著從天空降下和平的福音抑或戰神的鐵錘。

    “……緊急播報。”

    播報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嚴肅端莊,表情卻比平日來得僵硬。

    “是不是被聖迪耶的事情嚇破膽了?”

    壞心眼的好事者如是說,隨即博得人群一片哄笑叫好。

    隔著遙遠的距離,市民們的調侃無法傳遞到播報員那里,只听她繼續以難掩緊張與亢奮的聲調說到︰

    “1小時之前,貝爾福elfort市發生暴亂,暴徒襲擊了多處政府要地和生產設施,據信已有多位公民在暴亂中喪生。截至目前,防衛軍已派遣鎮暴部隊前往彈壓,並對暴亂分子發出投降勸告,要求釋放人質”

    播報員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但在呼喊的海嘯之下,那點音量連片水花都沒能濺起。

    兩軍僵持之際,後方做為工業重鎮與交通樞紐的重要城市發生暴亂,智力在正常基準線以上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最簡單直觀的後果便是前線部隊戰斗力快速下滑。

    戰爭是消耗劇烈的活動,以當前的戰斗強度為基準,一個前線野戰步兵師必須每天消耗至少1500噸物資,低于此數量便會出現糧彈不繼、缺衣少食的窘況。進一步惡化的話,再如何吃苦耐勞、愛國心強烈的士兵也只能在潰敗和投降之間抉擇。此外為了快速鎮壓暴亂,讓處于危險狀態的後勤補給線恢復暢通,必須抽調野戰部隊或戰略預備隊組成鎮壓部隊向後方移動,此舉必然會削弱前線的力量。算上因為後方不穩對軍心和民間士氣的打擊,情況可謂空前嚴峻。

    亞爾夫海姆的壞消息之于查理曼即為好消息,反之亦然。生活在底層的民眾不需要理解復雜艱深的戰略問題,他們只要知道有一座敵軍戰略下的城市發動了起義,邪惡的侵略者已經被趕出城外,很快起義就會像草原上的野火一樣席卷敵佔區,佔領區的同胞們紛紛揭竿而起,翹首以盼王師歸來。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勝利萬歲,查理曼萬歲。

    議和派和主戰派也受此氣氛感染,思考著是不是該提高談判桌上的價碼或是乘機發動一波攻勢,牽制防衛軍的行動,使其無法抽身回援,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地,最終不攻自破。

    芸芸眾生之中,能不被情緒所影響,冷靜客觀地審時度勢之人總是少之又少。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放送?

    微微蹙眉,清澈的雙眼將警惕和疑惑投向天空。

    現在可不是放送壞消息的好時機,最起碼以李林的戰略意圖來看,這種微妙時刻自曝其短與其最終目的明顯不符。

    正如大多數人所知,補給線陷入混亂會造成物質和精神層面的雙重打擊,動搖前線僵持的態勢。況且以亞爾夫海姆的社會構成,一旦起義暴動的消息擴散,很有可能引發模仿行為,釀成波及亞爾夫海姆全境的大規模動亂。到那時,哪怕防衛軍的力量比現在強一倍也無濟于事,其所有的機動力量和戰略預備隊只能在千瘡百孔的前線和遍地烽火的後方之間疲于奔命,直到消耗完最後一點資源儲備,在一片斷壁殘垣的廢墟中迎來敗亡的末路。

    李林一定會預見到這種發展,難道他這是自暴自棄,準備使用最後手段了?不可能。如果那個效率至上主義者真要掀桌重啟世界,那現在整個大地已經化為沒有任何生命幸存的焦土,根本沒有必要做畫蛇添足之舉。

    最後,最讓羅蘭感到違和的是,以史塔西的情報搜集能力,各種暴力機構的對應能力和執行力,有可能會讓事情鬧到一整座城市失去控制?往日里神通廣大的軍警憲特都干什麼去了?睡午覺嗎?如果不是各種偶然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整件事就是李林一手操盤下上演的舞台劇了。他這麼做的用意何在?自曝弱點換取諸國繼續支持亞爾夫海姆?不可能,現階段列強只會將此視為介入調停的最佳時機,讓戰爭以符合第三方利益的形勢結束亞爾夫海姆和查理曼都無法打到對方,兩國保持某種平衡狀態持續對峙下去,雙方為了獲得壓倒彼此的優勢持續向列強輸送利益換取對自己的支持。

    李林不會對此不了解,更不可能對列強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竭力避免出現這種情形才是他要做的事情。可現在貝爾福……到底他想做什麼?

    羅蘭腦筋飛速轉動之際,一個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貫穿了他的思緒。

    “支援同胞們的正義事業!將貝爾福和其它城市從異端暴政下解放出來!!”

    羅蘭循聲望去,一張男人的臉孔印上視網膜。

    既不俊美,也不丑陋,十分普通的大眾型臉孔,由于亢奮染上幾許微醺的潮紅。

    十分普通,隨處可見的小市民。

    但他的話正是眾多市民的心聲,無數人重復著類似的咆哮。

    那些因共鳴而沸騰的話語如閃電般貫穿羅蘭,在他的腦海中串聯、勾勒出陰謀的全景圖。

    閱兵、新聞、同胞、異端、暴政、支援……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這就是他的盤算!!!

    電光火石剎那間,羅蘭已經洞悉了整個謀略的概貌,痛罵著自己的疏忽大意,所有思考回路開足馬力運轉,快速探尋回避陷阱的方法,可思考才持續了一秒便停滯不前。

    震耳欲聾的咆哮不絕于耳,一張張激動面孔組成的人潮攔在羅蘭面前。

    在已然開始涌動的思潮面前,即使是救國英雄,試圖阻止這股暴戾波動的話,也只會落得個粉身碎骨。

    時間開始流動了,經由你的手。

    耳畔回響著熟悉的冷嘲,委身于焦躁的寒意中,羅蘭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仿佛是算準了這個時機來嘲弄羅蘭德無能為力一般,播報員再次出現在放送終端,與之前相比,她顯得輕松了不少,幾乎可以稱之為輕薄。隨著略帶輕薄的聲音回響,呂德斯乃至整個查理曼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剛剛收到前方消息,在總參謀部派遣的直屬特種作戰部隊強力鎮壓下,暴動已經被平息,目前貝爾福已經轉入掃蕩戰階段。相信再過不久,剩余的恐怖分子將被徹底肅清,貝爾福將重新恢復秩序,讓我們連線前方記者……”

    如同之前調侃傳達不到,播報員此刻依舊听不到底下正在沸騰的噓聲和咒罵。

    很快,觀眾們再次安靜下來,女士們掩住嘴巴或是孩子們的眼楮,男人們則對頭頂上的種種影像投以憤怒的視線。

    幾棟大樓正不斷冒出一股股血紅色濃煙,一輛“追獵者”噴火戰車正在將火焰不斷送入樓房中,戰車的後面,全副武裝的士兵平端武器,冷冷地看著幾個渾身著火的男人從五樓縱身躍下。

    畫面一轉,一堵塌了一半的圍牆下,幾個衣衫襤褸的男女被士兵揪到牆根下,挨個面壁站好。隨著軍士揮下手臂,密集的槍聲響起,男男女女紛紛倒下……

    畫面不斷轉換,播放的內容大同小異,主題更是唯有“殺戮”一詞。

    沒什麼戰術,也沒有暴虐殘酷,只是單純的,機械的,像屠宰場流水線作業一樣的,屠殺人類而已。

    當第一聲怒吼打破沉默,整個呂德斯被引爆了,無數拳頭、手杖朝著天空揮舞,“血債血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誓言直沖雲霄,狂暴的氣息如台風般迅速擴散、席卷了整個查理曼。

    置身風暴眼中心的羅蘭緩緩闔上雙眼,任憑憤怒、挫折、無奈和悔恨反復交錯著沖刷身體,緊緊攥住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10:15
15.勝利的用法(五)

  長期以來,正邪不過是勝敗的別稱罷了,只有狂熱的教眾會在戰爭殺戮中探尋意義,大眾對戰爭的態度基本上有點接近于麻木。可如今大肆渲染受害者身份的查理曼本身還是給把周圍鄰國全部得罪光的加害者,那些對查理曼軍隊種種戰爭罪行或是記憶猶新、或是正深受其害的人們是不會對這個施暴者的任何不幸遭遇給予哪怕一絲一毫的同情。他們只會打心底的感到暢快,然後冷冷地看著查理曼被尖耳朵盟友們踢了屁股後的氣急敗壞模樣。

    正因為有著這種充滿敵意的多數民意存在,縱然是有著攪屎棍天性的阿爾比昂也只敢在私下經過第三方秘密接觸查理曼,除了顧忌盟友,很大程度上也是害怕刺激民意。尊貴的大人們可不想戴上一頂“國賊”的帽子後被憤怒的民眾撕成碎片。如今第三方渠道斷絕,老百姓們又正為了查理曼以各種姿勢被“盟友”吊打的消息而喜大普奔,這時候橫插一杠子,強勢介入啟動多邊和談?阿爾比昂的老爺們要吃錯多少藥,才干得出這一讓友邦驚詫、民怨沸騰的愚行?

    阿爾比昂遭遇民意挾持難以介入大陸上的紛爭,查理曼則被一小撮別有用心的狂熱好戰分子和群情激憤的群眾所綁架,無法提出談判要求,只能繼續戰爭直至敗亡——這樣的局面正是亞爾夫海姆所樂見的,也是他們細心安排“演出”的目的。

    “所有人事調動的記錄,各地叛亂分子分批移送至貝爾福的記錄,相關人員密會的監听錄音和影音資料,武器流失的賬簿已經全部銷毀,沒有任何遺漏。目前正在審訊落網的暴徒,準備順藤摸瓜徹底清除殘余的不安分子以及提供協助的協同犯。”

    “交給尼德霍格和史塔西去干吧,我相信他們會完成自己的使命。”

    停頓了一下,李林仿佛有所感悟般開口說到︰

    “如果有‘全世界最邪惡思想主張’的評選大賽,我一定會投民粹主義一票,並且附上‘最愚蠢的,沒有之一’的備注。”

    “千真萬確。”

    兩只高腳酒杯踫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布倫希爾帶著一種近乎深惡痛絕的表情慢慢吞咽著酸澀的紅酒。

    民粹的學術解釋為“平民論者所擁護的政治與經濟理念”。听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實際上這是一種極度危險的主張,其本質包含了反智主義、無政府主義、媚俗主義、民眾神格化思潮等等極端思想,其表現為蔑視權威和專家,思考問題全憑喜好和沖動,而非專業知識,容不得反對派。誰不和他們在一起,誰就是反對他們,誰反對他們,就是他們的敵人。對敵人使用一切手段予以消滅自然順理成章。

    歷史上著名學者甦格拉底即為有記載的死于民粹的第一人。當雅典民眾僅僅因為“不喜歡那個倔老頭和他的瘋言瘋語”這樣一個理由行使投票權,判決甦格拉底死刑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在乎“這是否正確”、“這是否合理”之類煞風景的問題的。他們只在乎自己一時的感情是否得到了滿足,等事過境遷後再來懺悔之前的愚行,然後繼續同樣的行為。

    俾斯麥有句名言︰群眾就像朝三暮四的風流女人,飛快地轉變著愛恨,既沒有操守,也沒有邏輯。人民真的需要選票嗎?不,他們需要的只是一根掛在鼻子前面的胡蘿卜和一條貼在眼皮上的好消息。

    老首相的辛辣之言放在古往今來被民粹所操弄的大眾身上可謂字字珠璣。不過他大概不會想到在他手中得到統一的德意志會連續多次陷入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的狂潮之中,踏上戰爭與毀滅之路,到最後干脆連民族精神和普魯士老家都丟了。

    話題有點扯遠了,總而言之,民粹主義是一種極端危險的思潮,其與極端民族主義相結合更是一場災難——對自身和其它國家都是如此,而查理曼就深陷在這個爛泥坑里,此刻非但沒有被泥沼吞沒的危機感,反倒像發情的豬一樣在里面撒歡打滾。

    貝爾福的事情一經播放,原本就因為大勝閱兵式而處于狂熱狀態下的人群當即炸鍋了,愛國主義、民族自尊心和盲目沖動的化學反應當場就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所有人都被自己最真摯最強烈的愛國主義熱情所感動,生怕自己的豪情被別人蓋過。于是熱血青年們最喜歡的調調成了現場唯一的聲音,狂怒之下的人群咒罵著“喪盡天良的鬼畜們”,連帶著還把怒火燒向一切不與他們站在一起的人。

    “尖耳朵該死!一切不咒罵尖耳朵的人都該死!”

    “誰要是敢和這群魔鬼議和,誰的舌頭就會爛掉!”

    “將戰爭進行到底,把尖耳朵和他們的幫凶全殺掉!”

    “勝利必定屬于偉大的查理曼,王國萬歲!勝利萬歲!”

    諸如此類殺氣騰騰的口號伴隨著百鬼夜行、群魔亂舞般的游行持續了整整一天,到了午夜時分,局勢一度失去控制。游行群眾先是焚燒了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的國旗,接著又開始焚燒臨時趕制的伊麗莎白王紙人、白金漢宮和彼得宮模型。由于夜間風大,擔心未燃盡的灰燼可能引發火災,在場的治安騎士試圖制止時,處于極度亢奮中的人群暴走了。

    敢袒護鬼畜的幫凶,彈壓愛國義舉?好,連你們這幫國賊也燒了!香榭麗舍大街周圍的治安所和憲兵哨亭當即被付之一炬,所幸滅火隊和負責彈壓的軍隊及時出動,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陶醉在一時激情中的呂德斯市民並沒有思考過,亞爾夫海姆特意放送貝爾福大屠殺背後有什麼樣的盤算,他們也不曾想過,肆意宣泄情緒,只為一時快意的自己在別人——尤其是被他們罵作幫凶,叫囂著要殺光的人們眼里,會是一副怎樣的可憎嘴臉。

    正如“貝爾福大屠殺”讓查理曼人徹底記住了精靈,看過亞爾夫海姆精心剪輯後,突出受害者之淒慘、施暴者之凶殘、附帶相關處置的法理論述的新聞播報。再看了“香榭麗舍燒打事件”中查理曼人狂妄的表演後,阿爾比昂、卡斯蒂利亞、羅斯聯合公國、塞雷斯的人民也徹底記住了查理曼,這些國家官方都已經很難再公開推進任何形式的和談。

    如此一來,亞爾夫海姆發動這場輿論戰、法律戰的目的也就算達成了。

    正如昔日德意志統一過程中,老謀深算的俾斯麥總是小心翼翼的利用外交手段避開他國干涉普魯士的行動,每一次開戰總是想方設法佔據道德制高點,使第三方難以直接介入。亞爾夫海姆也非常注意“盟友”們的行動,時刻提防著這些不可靠的“盟友”轉變立場。但不同于受限于時代和身份,輕視民眾作用的俾斯麥(第二帝國時代貴族的通病),身為這個世界里總體戰和超限戰的實踐先驅者,亞爾夫海姆非常重視“民意”——不光是本國的,也包括其他國家的民意。

    當政客們需要的時候,民意是神明的旨意;當他們不需要時,民意什麼都不是;

    古往今來,概莫例外。

    不過任何政客——某位父愛如山的鋼鐵慈父除外——不管他是總統、元首、國王、皇帝,當主流民意與他們的意志相悖時,無論多麼不情願,他們也只能一步步引導民意轉向,任何試圖一次性解決的方案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特別是涉及將國民感情和政府合法性聯系在一起的問題,試圖逆狂熱民粹浪潮而行的人最終下場都不太美好,偉大的甦格拉底正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更何況亞爾夫海姆利用信息爆炸時代的超前宣傳技術展開輿論導向作戰,對廣大民眾進行情報操作時,以當前各國政府對基層的掌控能力和遠遠落後于亞爾夫海姆的宣傳導向手段,他們根本無力扭轉狂躁的民眾。最終只能被各自躁動的民意所裹挾,心不甘情不願的順著大眾意識洪流前進,眼睜睜地看著事態一點點脫離自己的控制。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李林一邊從舌尖上獲取紅酒的口感情報,一邊不帶情感的評論著。

    昔日法蘭西第二帝國因為一封被刪減過的電報,在沒有任何充足準備的情況下,被狂熱又無腦的大眾輿論推上了普法戰爭的不歸路。最終以悲劇式的慘敗成就了德意志帝國的誕生與興起。如今急于表現強烈愛國心的查理曼國民們因為一段精心修剪的新聞,親手給裝著和平的棺材釘上最後一顆釘子,將他們所熱愛的祖國推上萬劫不復的毀滅之路。

    這是何等似曾相識的一幕,相信到了最後,等到查理曼人除了炮彈之外,什麼也品嘗不到時,他們才會知道盲目的熱情是何等空虛,既不能當做武器,也不能填飽肚子。

    晃蕩了一下高腳杯,剩下的酒液泛起一陣猩紅的波瀾,藝術品般修長勻稱的手舉起酒杯。

    敬可愛的、愚蠢的、盲目的、自以為正確的查理曼人民,他們對亞爾夫海姆的崛起功不可沒,防衛軍靠飛機大炮都不能完成的任務,手無寸鐵的查理曼人民只靠一腔熱血就實現了。

    他們真是慷慨無私,平凡且偉大。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6 10:16
15.勝利的用法(六)

    事情完全失控了!

    沒有任何夸大修飾,眼下查理曼所面臨的局勢用“失控”一詞概括沒有任何不妥。

    原本為了擴大聖少女的威信,實現“挾大勝推進談判”而舉行的勝利大閱兵,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暴民的打砸搶燒行動。“全面開戰”、“死戰到底”的狂躁氣氛再次籠罩全國,時間指針仿佛被倒撥回了一年前,那個意氣風發,準備布武天下、征服世界的查理曼一夜之間又回來了。

    對反復精心盤算,仔細推敲過每一個細節,將全部希望和國運寄托在停戰談判上的議和派,這種劇烈的畫風轉變不啻于一記晴天霹靂,腳下的大地已然龜裂,通往地獄的大門從裂縫中露出獰笑。除了“失控”,沒有其它詞匯能表達出當前的局勢之惡劣以及議和派成員們焦慮失望的內心。

    雖然當時在場的所有議和派成員對民意的巨大轉變感到錯愕,事後仔細回想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隨著一次次以國運為賭注的瘋狂冒險成功,大量年輕將校在戰爭中獲得晉升,國內的工商業獲得了原料和傾銷地,普羅大眾得到了面包和工作。在品嘗過戰爭帶來的甜頭後,堅信天佑和盡忠必能最終獲得勝利——這已經成了絕大多數查理曼人腦內公式化的存在。民眾視武力為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外交和外交官被看成是無用之廢物。查理曼人生而為世間最高貴優秀之種族,其它劣等種族臣服查理曼乃天經地義,如今一系列戰爭正是為了“開化不明事理的蠻族走上正確的道路”。

    諸如此類走火入魔的黷武思潮、極端種族主義在民間泛濫的背景下,亞爾夫海姆放送的那則新聞以及相關影像就成了扔進彈藥庫的火柴,滿腔豪情熱血的民眾當場就炸了。

    “事已至此,就算沖過去抱怨‘你丫的算計我!’,那家伙也只會晃蕩一下酒杯,故作深沉地說‘你還是個孩子’。”

    “這很好笑?”

    格洛莉亞歪了歪脖子,一臉不明所以,看樣子她沒有找到笑點。

    不打算詳加解釋的蜘蛛聳聳肩,用懊喪低落的語氣回答到︰

    “不,我只是想說‘那個混蛋干得漂亮’。”

    干得漂亮。

    不論立場好惡為何,對李林的反擊都只有這一個評價而已。

    精妙的算計,對人心的掌控和玩弄,對全局的高度把握和引導,再加上一點律師訟棍的詭辯邏輯,最終組合成一記漂亮的反擊,讓羅蘭的苦心全部打了水漂。

    “貝爾福發生的事情不論動機如何,佔據政府設施和挾持人質都是無可爭議的暴恐犯罪,如今還和我們處于交戰狀態的諸國不可能冒著被貼上‘支援敵國罪犯和恐怖分子’標簽的風險,甘願和亞爾夫海姆關系緊張,並且承受本國民眾質疑甚至暴動,也要出頭對貝爾福的事情提出質疑和指責。更何況貝爾福遠離前線,也遠離預定的分界線,這就更加棘手了。”

    撩開窗簾一角,眺望著遠處街道上高舉標語橫幅,大聲叫喊著口號的“志士”們,羅蘭冷靜的分析著。

    簡單的說,這是一個法理邏輯上的雙重陷阱。

    如果事情發生在開戰後新佔領的佔領區,防衛軍再怎麼主張自身行為的合理性,諸如非正規軍的民兵不受國際公約保護,不被當做戰俘等等,終究不能改變這是在別國領土上發生的事情。這是不折不扣的戰爭行為,任憑你花言巧語,基本事實是不會改變的,注定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遠遭受唾棄。

    但屠殺事件發生地貝爾福開戰前便在亞爾夫海姆控制之下,按照議和派的預定,這座城市在戰後也將是亞爾夫海姆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要對亞爾夫海姆在此行使主權內務提出質疑,不可避免會觸踫到兩個敏感問題——政權合法性與領土劃分。

    如果要否定“貝爾福大屠殺”的合法性,否定亞爾夫海姆本身的政權合法性是最快最直接的手段。既然是非法政權,其統治也為非法,也就不存在什麼行使主權內務。只是這樣一來,連對方政權的合法性都不予承認,談判也就無從談起了。至于把貝爾福劃進查理曼一側領土,以此來主張“貝爾福大屠殺是發生在查理曼領土上的戰爭罪行”同樣沒有可行性。前面說過了,議和派劃定的邊界線距離貝爾福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你把貝爾福劃進自己領土內,生生從精靈嘴里摳走一大塊領土,尖耳朵們肯定掀桌和你繼續戰個痛快不說,其他國家也只會認為查理曼毫無和談誠意,蓄意破壞和平談判,一切重新回到原點……

    那麼能不能忽略回避貝爾福,按照原定計劃完成談判?也不行。國內輿論民情已經被激化,貝爾福的歸屬和解決必然成為眾所關注的焦點,任何妥協退讓都會被視為軟弱和賣國,民眾必然為之騷然,主戰派不會放過如此良機,一定會派遣人員誘導民眾發起“打到賣國政府,建立軍部獨裁內閣繼續戰爭”的暴動。

    更不要說亞爾夫海姆方面必然已將“香榭麗舍燒打事件”的相關資訊傳到原本準備介入的諸國,切身感受到來自查理曼的羞辱的他國民眾必然會以更加狂熱的反應回敬,那些試圖控制局勢的官員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的努力完全沒有意義——只要查理曼人沒有停止他們的瘋狂行為,亞爾夫海姆就會繼續打著“傳遞第一手真實訊息”的旗號繼續轉播這些影像,既然查理曼人沒有停手的意思,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的人民自然也不會停止。即使諸國有心介入,也不得不顧忌本就反對和談的派系與民眾的反應而暫時凍結相關行動。

    前進是地獄,後退也是地獄,正可謂完美的雙重陷阱。縱然明知道陷阱,也只好心懷悲壯,縱身躍下。

    不,恐怕不止如此,就連和德基爾那一戰,刻意營造出成就聖少女赫赫威名的戰斗,讓聖少女成為查理曼人盲信“天佑”的有利佐證,順勢等待勝利閱兵式這個絕佳的大眾情緒引爆點……等等,也是李林早已算定的計劃環節。

    思慮縝密至此,簡直叫人不寒而栗。

    “‘民意不可以違背,但可以操弄’……嗎?”

    小聲嘀咕著李林的“格言”,羅蘭放下了窗簾,用力拍了拍雙頰,將一切會影響思考的情緒排除出去。

    對已經發生的事情糾纏不清是無益且有害的幼稚行為,身為領導眾人在迷霧中摸索前進之人,更有義務和責任跨過個人情緒,向下一個未來邁進——這是他從李林那里學到的處事之道。一如既往的冷酷,且無比正確。

    “現在最好的應對是沉默低調。”

    少年用冷徹的聲音陳述到。

    不是消極的對問題視而不見,而是活用時間這一有力盟友。

    亞爾夫海姆之所以用“貝爾福大屠殺”挑釁刺激查理曼,其根本原因是不想拖延戰事,更不想以不完全的勝利結束戰爭,避免陷入遭到包圍的地緣戰略困局。

    戰爭結束後開始的新一輪博弈中,亞爾夫海姆為了維持自身經濟增長,迫切需要進口大量原材料以生產大量工業產品出口,對國際市場的依賴將不斷增加。而諸國基于力量平衡和自身利益,遲早會祭起地方貿易保護主義的大旗,以高額關稅壁壘阻擋亞爾夫海姆商品的流入,屆時國內和海外殖民地無力消費如此龐大的工業產品,必將導致資本主義周期性經濟危機爆發。其不得不在國內動蕩爆發革命和通過對外戰爭轉嫁危機、遭受各國全方位戰略包圍夾殺之間選擇,這顯然有悖于原本的長遠規劃。為避免出現這樣的困局,必須在不給第三方涉足插手的前提下,以法律和傳媒手段煽動查理曼自行破壞和談。如此一來,亞爾夫海姆便可繼續佔領道德高地,從容推進他們的戰略計劃。最終使查理曼成為其戰略縱深、生產基地以及一個可以獨享的市場。

    甘願冒著開罪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的風險,也要迫使查理曼繼續按照他們的劇本行動。其謀略固然精妙,卻也暴露了亞爾夫海姆對形勢可能失控的焦慮,試圖在短期內通過種種謀略來打開局面。這時最愚蠢的行動莫過于隨著對方的指揮棒起舞,最有效的反擊則是破壞敵人的全盤戰略,將其逼入最不願意面對的局面。

    以如今查理曼的狀態,前者不必多言,後者亦是迫使最強之敵掀桌重啟世界的取死之道。

    唯一的出路,或者說僅存的活路,是在破壞對方戰略與達成和談之間進行平衡,做出取舍。

    既不能讓亞爾夫海姆取得全面勝利,也不能讓其陷入自暴自棄,選擇重啟世界。以一種近乎半吊子的狀態讓查理曼存續下去。在未來漫長的博弈中嘗試分出勝負。為展開這件需要極度慎重、小心拿捏分寸的工作,首要任務是讓雙方都冷卻下來,等到狂熱風潮過去後,再重新開始接觸各方,實現重啟和談。其中充當冷卻劑的便是時間。

    民眾的激情是一時的,當他們精疲力竭回到家中後,重新面對昂貴的物價和物資匱乏的生活時,他們很快就會取回冷靜的頭腦。用不了多久,民眾們會再一次走上街頭,呼喊著“結束戰爭”、“血已經流的夠多了”、“讓我們的丈夫、孩子回家”……或許看起來有點兒無節操,但在一日三餐土豆、豌豆、蕪菁,日日夜夜擔心前線的親人的嚴酷現實面前,節操和愛國主義實在沒什麼份量。既不能拌進土豆湯里拿來吃,也不能用來避開有朝一日帶著陣亡通知書的治安騎士來敲門。

    群眾情緒冷卻的周期至少要一個月。在此期間,只要查理曼能克制住沖動,任憑亞爾海姆如何挑釁,依舊保持沉默。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也可再次從道德制高點入手,以“是不是做的太過火了”、“差不多可以收手了”之類的理由再次插手——不管說不說得通,好歹是個理由。屆時局勢將再一次回到之前的軌跡,任憑亞爾夫海姆再怎麼興風作浪,已經經歷過一次狂熱情緒的民眾多少會產生一些免疫力,再想挑起像現在這樣的狂潮只怕是力不從心。

    只要陸軍和主戰派不在這段關鍵時刻去作死的話——

    大門突然被打開,臉色蒼白的薇妮婭拿著一張紙片沖了進來。看到她慌亂的神色,羅蘭的右眼皮一陣急促跳動。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晨羲

LV:6 爵士

追蹤
  • 7

    主題

  • 3073

    回文

  • 3

    粉絲

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