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049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38
16.要塞VS要塞(八)

    如果有“軍人最討厭的生物”這樣的選拔賽,那麼能擊敗諸如“敵人”、“不同軍種”、“政客”、“憲兵”、“無能的上司/部下”等等實力強大的對手,一舉折桂的,必然是“冷靜的軍人”這一能跨越陣營、種族、文化等眾多藩籬,令敵我雙方一致厭惡的存在。通常撞見這種人,丟給對方一頂“膽小鬼”的帽子都算是十分客氣、涵養很好的舉動了。

    “因此,我軍沒理由繼續深入,目前首要工作應該是避免消耗,抑制出血現象。”

    在攤開的地圖上用紅色鉛筆畫出查理曼軍的撤退路線,以藍色鉛筆勾勒出亞爾夫海姆防衛軍可能采取的追擊方案——此乃基于盡可能抑制人員、物質的損失,最大限度減少後勤負擔為要旨所提出的全面停止進攻,大踏步撤退的方案。

    以當前彌漫在查理曼王家陸軍里的浮躁易怒、動輒拔刀相向的風氣,提出該方案的是一名軍官的話,別說“膽小鬼”、“失敗主義者”之類的榮譽稱號,志願報名來為他執行死刑的人甚至可以組成一個軍團。

    實際上報告出結論的瞬間,會議室內的空氣也確實為之凝結。陸軍大臣掃過臉色鐵青的將校們,又看看雕塑般沉默的陸軍總參謀長,確認沒有人想沖出來“天誅國賊”,略微感到安心的同時,也為手下這群爆脾氣不知何時爆發感到憂心和不耐煩。生怕陸軍總部會議室上演一出血濺五步的慘劇。

    現場的氣氛就是如此危險。

    “藉由撤退,由于距離和敵軍空襲干擾所造成的後勤困境便可得到大幅緩解,我軍可從容為之後的行動積蓄力量。”

    然而那個小丫頭卻完全無視現場瀕臨臨界點的險惡氣氛,敘述完自己的見解後便落落大方地坐下,冷澈的雙眼從容不迫地對上一眾參謀凝視的目光,但凡被那雙銳利到仿佛能將人刺穿的視線掃到,再凶暴的參謀將校也只能乖乖坐在椅子上。好似一群被蛇盯上的青蛙,饑餓的毒蛇就等著哪個不知死活的跳出來作死。

    沒錯。

    陸軍大臣擔心的慘案不是一群彪形大漢蹂躪手無寸鐵的純潔少女,而是這個能手撕戰車的怪物(羅蘭︰你說啥?(□′) ┴–┴)把一眾將校當場虐殺。屆時什麼高跟鞋踩踏,大錘碎蛋之類的慘劇都會發生(羅蘭及眾人︰原來您老人家喜歡這個調調。(▔▔“))。戰役還未打響,總參謀部因為一名少女的暴走導致集體陣亡。不管怎麼想,這都讓人笑不出來。

    為了不發生這丟人至極的慘劇,更為了自己美好的生命與未來,參謀們只有默默忍耐著滿腔怒火,徹底無視那個小丫頭的胡言亂語。

    羅蘭不是沒察覺到對方的態度,那些腦袋里灌飽了槍油的馬鹿在想些什麼,他也一清二楚。從一開始,他就沒指望能說服這票戰爭狂。這趟來陸軍總參謀部的目的,說穿了,是為之後的事情做準備。

    陸軍那些小花招怎麼可能瞞得過亞爾夫海姆高效的情報機構以及遍及查理曼所有軍政機構的內鬼大軍。恐怕陸軍總參謀部做出來的計劃還沒到前線指揮機構,防衛軍總參謀部里已經人手一份。哪怕拿不到詳細的作戰內容,看看補給清單和鐵路線上運的是什麼,頭腦夠好的家伙也能琢磨出查理曼在玩什麼花樣了。

    這個作戰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任何成功的可能性,查理曼現在要做的不是將資源投入毫無希望的進攻作戰。而是應該將部隊收縮,抑制“失血”的同時,緩和與諸國的關系。利用外交折沖和地緣戰略遏制亞爾夫海姆。不過這些艱深的東西,對戰術精明、戰略低能的陸軍總參謀部來說完全是不知所雲的胡說八道,他們的腦子里除了軍事解決之外不存在其他選項。更何況此時國內民族主義和民粹思潮風頭正健,處于亢奮狀態下的民眾絕不會接受國家看上去還可以繼續戰斗時,作出任何對敵國的退讓。等到前線傳來慘敗的消息,大批的傷兵與骨灰盒運送到後方,人們才會想起和平的重要性。可要拖到那時候再著手布局。就實在太遲了。

    自己的思考方式正越來越接近原先最厭惡的那種大人——回過神察覺到這一點時,羅蘭可謂五味陳雜。面露苦笑之余忍不住慶幸李林不在這里,否則說不定他會擺出招牌姿勢——搭在一起的手掌平放鼻翼下,陰影恰好遮住冷笑,接著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著“這就是成年人的特權”……

    將思緒從那個鬧不清到底是正經還是不正經的家伙身上收回,羅蘭再次直面總參謀部的活化石們。

    總參謀部並沒有將真實作戰意圖和規劃告知密涅瓦,但羅蘭還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了大概——以“神鷹之城”為誘餌,吸引敵預備力量進入陣地,用坑道爆破將敵有生力量全數加以殲滅,之後由步兵鞏固缺口,浮空要塞、空中艦隊和地面騎兵組成的機動集群快速向亞爾夫海姆推進。

    如果說總參謀長沃邦元帥是賽馬場上的賭徒,那麼他寄予厚望的,是坑道爆破、步兵突破鞏固缺口、機動部隊跟進擴大戰果——這三批賽馬。作為機動突破戰來說,這其實算是中規中矩的標準戰術,只是把突擊前的炮火準備換成了坑道爆破,機械化空地協同作戰換成浮空艦隊掩護協同騎兵推進。如果對面是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成功的可能性倒是相當大。面對全盤掌握戰場信息、擁有制空權和重火力優勢的防衛軍,這就不過是純粹的送人頭罷了。哪怕輸紅眼的查理曼把“神鷹之城”整個砸上去自爆,最核心戰力未曾受損的亞爾夫海姆依然可以從容維持戰線,繼續推進他們的戰爭計劃。

    正當羅蘭一腦門子官司之際,老奸巨猾的陸軍大臣開了口。

    “到此為止吧。”

    盧瓦侯爵以右手食指輕按太陽穴,用無可挑剔的禮儀說出像是調停雙邊的話語。

    “聖少女的意見確實新穎,你的意見我們也明白了。至于你和王女殿下所擔心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值得參考的部分。但現在唯有盡快解決叛亂軍才是最為急迫的課題。就算想展開所謂的和談,國民們也無法接受。大踏步後撤是不可能的,只會讓敵人得寸進尺。讓諸國小看我們。”

    (之所以會進退不得,不正是因為你們任意妄為嗎?!)

    勉強咽下憤怒的咆哮,羅蘭繼續以扼殺感情的冷靜語調詰難到︰

    “陸軍大臣閣下,以我軍目前的損耗速度,是難以支撐這樣一場大規模攻勢的。”

    和大多數人想象中不同,鐵路在加快部隊機動,讓後勤工作變得更加便利的同時,也增加了管理協調的難度,如果加上武器裝備技術進步和對手干擾這兩個客觀因素,問題還會進一步被放大。當查理曼王家陸軍向前線集結的時候。“七日戰爭”中曾經困擾防衛軍機動部隊,一度險些導致整個作戰胎死腹中的難題,現在纏上了查理曼人。

    物資過快集中、貨運列車和兵員運送列車爭搶鐵道,物資堆在倉庫和車廂里無法轉運,士兵在車站里餓著肚子苦等上車,千辛萬苦送到前線的炮彈和使用中的大炮不匹配……加上空洗的干擾,整個前線就像一個沸騰的大鍋,屋里冒著泡變焦的,是混亂、抱怨和各種形式的咒罵。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38
16.要塞VS要塞(九)

    查理曼王家陸軍上層或許有點瘋,思維還有點僵化,有時候還表現出各種腦殘,但他們絕不傻。特別是吃了幾次大虧、交了大把學費後,他們對後勤補給重要性的認知有了質的飛躍。加上國民支持戰爭的熱情高漲,王家陸軍借機大量招募勞工,試圖利用熱情又廉價的勞工大軍整合並拓展手中的鐵路系統,充分發揮本土作戰的優勢,徹底杜絕再出現瓜達卡納爾戰役那樣餓殍遍野的悲慘景象。

    王家陸軍的想法是美好的,他們投入行動中的熱情和努力也令人動容,但努力的結果……實在讓人無語。

    鐵路系統的運營從來都是高度精密計算的結果,僅僅靠熱情和努力,有時非但無法發揮正面作用,反而會成為混亂的催化劑。

    以物資集散地之一聖米耶勒為例,該城市可利用鐵路和默茲河水道轉運物資,這座便利的交通樞紐城市也擁有大批設施良好的庫房。理論上來說,此地足以協助維持一個軍團的運作。開戰後也確實有大量物資運抵該城,然而現實卻是40公里外的前線供應吃緊,後方補給卻上不去。造成這一困境的原因除了防衛軍空軍夜以繼日的轟炸之外,最大原因是物資集中過快,根本無法分配發送。

    匯攏過來的物資實在是太多太快了。鐵路部門接到的指令是︰“趕緊把東西都送到聖米耶勒去!動作快!這可是戰爭時期!”而聖米耶勒的反應則是︰“天吶,你們到底想鬧哪樣?這麼多東西讓我往哪擱?!”過度涌入的物資和列車使得物流幾近癱瘓,大批物資白白堆在庫房里積灰塵,前線則在苦等救急甚至是救命的物資。

    另一個問題更為致命。盡管鐵路里程確實實現了增長,車廂面積和機車功率都得到了提升,但這些進步並沒有減輕戰時運輸的負擔。相反,隨著軍事技術和軍事組織的變革,鐵路發展所帶來的好處很大程度上被抵消了,甚至還被甩在了後面。

    過去使用前膛遂發槍的士兵,一天最多打掉20發子彈。換裝新式後裝線膛步槍和齊射炮後,槍支的發射程序更加簡便,射擊頻率也更高,日均耗彈量迅速上漲到一天5發。火炮的問題更加嚴重,不但炮彈消耗速度加快,體積和重量也更甚以往。這便需要更多的牲畜拉拽,馬的食量約十倍于人,軍馬更是必須用精飼料飼養,它們的飼料需求可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更糟糕的是,後裝線膛槍、齊射炮、後裝線膛炮等新式武器都是精密機械加工的產物。無論是零部件的補充還是彈藥生產都受到嚴格的技術規格限制。冷兵器時代甚至前裝槍時代那種繳獲敵軍裝備大批量使用已成夢想。所有技術裝備必須得到仔細維護,並保證其彈藥供應。由此產生的後勤運輸負擔無疑是相當巨大的。而與此形成對應的是,部隊中相應的技術教育、技術人員規模和後勤保障力量的專業化沒有跟上軍隊規模的擴大。部隊技術兵器損耗後常常得不到維修,只能直接廢棄。相應的替換補充工作進一步加大後勤壓力。催逼著後方將更多急需物資送到早已擁堵不堪的物資集散地,結果使得物資更難向前線發送……

    這種惡性循環下,前線部隊還能維持住防線,並且保證不餓死人,已經堪稱一個偉大的壯舉了。總參謀部的老爺們居然還大言不慚的奢談進攻。妄想癥也要有個限度,前線士兵可是卷縮在散兵坑里啜飲泥水,啃著和棺材板一樣硬的野戰面包。驅使著這樣一群疲餓交加的士兵去面對早有準備、嚴陣以待的敵軍,這根本是妄想癥的末期癥狀啊。

    “基于責任和義務,下官不得不提醒在座諸公。以目前的後勤狀況和物資儲備,進攻純屬無謀之舉。”

    “貴官是想說總參謀部忽視前線實際情況嗎?”

    一個低沉的、殺氣騰騰的聲音接過話語,躍動著危險光芒的冷峻雙瞳死死盯住端坐在對面的少女。

    按壓著太陽穴的陸軍大臣自暴自棄地嘆著氣,一眾將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個個神氣活現起來。坐在長桌對面,直面總參謀部眾生相的少女以無可挑剔的儀態承受著陸軍總參謀長的壓力。

    如日中天的聖少女,風頭正健的年老軍神,這兩個人的交鋒——哪怕僅限于嘴炮對噴,依然有著足夠的噱頭。只見兩人默默對峙著,躍動著靜電火花的危險空氣似乎隨時都會爆炸。

    看不到盡頭的對峙在沃邦元帥的一聲輕嘆中結束。他對自己的斤兩和對方的水準都有較為清晰正確的認識。作為一名老派軍人,他崇尚的是實績,其次才是血統、地位之類。面對有著確實戰果,指出的問題也切中核心要害的妙齡少女。沃邦元帥並不認為對方有什麼說的不對或是言過其實的。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覺得她很可愛。要不是身處不同派系,老元帥甚至願意舉薦這個奧爾良鄉下姑娘成為前線指揮官,把她當成自己的後繼者來培養。

    然而正因為他是一個老派軍人,在某些事情上,他會格外固執。

    比如說︰對主君的忠誠。

    “達爾克少校。”

    老元帥用正式的口吻稱呼著羅蘭的陸軍軍餃——與第90反戰車獵兵營的編制一道,“恩賞”下來的少校營長頭餃。

    “貴官所說的問題,我們都有掌握,並且正積極努力的解決中。”

    親自前往一線了解過情況,差點因為防衛軍的“熱烈歡迎”回不來的老元帥非常清楚一線已經糟糕成什麼樣了。雖說還不到瓜達卡納爾那種地獄底層的程度,但也已經是個讓人望而生畏的血腥泥潭,一個不折不扣的通往地獄的入口。

    充分理解到前線的士兵在怎樣一種狀態下作戰後,沃邦元帥才會以這種形式默認羅蘭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並以此作為雙方一起共用的台階。

    只是,他並不打算就此退讓,更別提終止作戰。

    “戰事的拖延同樣會產生消耗,在無法保證和談可以進行的前提條件下,我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敵人對和平的期望上。”

    一直保持著端正表情的少女面龐,第一次出現了裂紋破綻。

    總參謀長的話語固然是推脫之詞,是“讓王太子能順利登基為王,查理曼八一宇天下布武”這種狂想的掩護,但也道出了實情。

    和平從來不是單相思,只有雙方都有停止戰爭的意願,才有機會到談判桌上去討價還價。交戰雙方中有一方想繼續打下去的話,戰火就會繼續延燒下去,直到分出勝負。

    如果亞爾夫海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諸多國就算想介入,誰都無法保證能否起到作用。況且誰又能保證亞爾夫海姆不會表面答應,私底下耍手段破壞停戰?“貝爾福大屠殺”的例子才沒過去沒多久呢。

    當然了,主戰派這邊也不想就此停戰就是了。

    一時間無法也無力反駁的羅蘭默默听著陸軍總參謀長的見解。

    似乎是對少女終于閉上嘴巴感到滿意的樣子,白發冰冰的沃邦換上和顏悅色的慈祥表情,繼續說到︰

    “我們並不是要否定和談,但對方沒有講和的意思的話,和平根本無從談起。只有讓對方理解到繼續打下去也贏不了,徹底放棄非分之想的時候,我們再回報以盡可能寬大的條件。和平方能實現。”

    光從字面理解,這還真是一番和平主義的論調。

    “為此,無論條件多麼艱難,我們都只能繼續向前邁進,盡快結束戰爭,結束無謂的消耗。”

    說來說去,還是用軍事手段解決一切的固定思維。這群家伙到底有多喜歡戰爭啊。

    “我們很歡迎聖少女閣下慎重的寶貴意見,對貴官屢屢建立的功勛由衷感到欽佩。倘若有貴官與麾下部隊的支援,相信補給線的安穩也可以期待。”

    正所謂,如果是奇跡的聖少女的話,應該可以辦到吧。

    這其實只是一句客套話。用委婉的語調暗示陸軍高層對地90反戰獵兵營寄予很高的評價,不是輕視謹慎的戰術建言,也不是不重視聖少女和背後的王女殿下。

    所以,我們都這樣耐著性子听你講了半天了,也表達已經充分理解你們想表達的想法了。拜托你們理解一下我們吧。

    上至陸軍大臣、陸軍總參謀長,下至佩戴參謀飾緒的將校們,無一不期望會議就此結束。

    某種意義上,他們的願望被羅蘭听到了,也確實實現了。

    “承蒙閣下及陸軍抬愛謬贊,下官無以為謝。”

    她理解了。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松弛下來,一堆人在心里喘著氣,開始放松神經的一剎那。

    少女以無懈可擊的純潔笑容展開了反擊。

    “既然陸軍發出了正式邀請,下官將立即著手制定部隊的移動計劃,並做好相關準備,爭取近日內移動到前線。”

    “……你這是什麼意思,達爾克少校?”

    “咦?陸軍總參謀長閣下不是說了‘期待貴官和麾下部隊的支援’。身為查理曼軍隊的一員,服從軍令上前線支援乃是吾等應盡的義務,難道不是這樣嗎?”

    天真無邪,可說是聖女一般的純潔笑容在一眾軍人眼中儼然成了惡魔的獰笑。好幾個參謀抱著腦袋發出“被算計了”的嘀咕,陸軍總參謀長那花崗岩雕塑般的臉孔更是漲得通紅,額角粗大的靜脈血管一陣陣的抽搐蠕動,叫人擔心不知何時那根血管就會因為壓力過高而爆炸。

    拿著雞毛當令箭,把隨口說說的話當成正式命令——這種勾當陸軍可沒少干,堪稱業務精熟。可有朝一日有人把同樣的套路用在他們自己身上,個中滋味……簡直酸爽。

    如果此刻對面換成是其他什麼人,豁出性命和臉面不要,將校們也要把“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句肺腑之言罵出口。現在……一群大男人,自己說出口的話不算數,還對楚楚可憐的小姑娘大呼小叫發脾氣,甚至還擼起袖子準備動手。這要是傳出去……相信不少人會覺得查理曼王家陸軍長本事,有出息了吧。

    惡魔,這家伙一定是惡魔。

    將校門在心里哀嚎怒罵著。端正到讓人深感可恨的聖少女起身行了個漂亮的軍禮。留下一句“那麼,下官告辭了”和一屋子血壓高到爆表的軍人。以優美的動作離開了會議室。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39
16.要塞VS要塞(十)

    從保管武器的衛兵手中拿回佩劍系上腰間,少女行禮後英姿颯爽地轉身走出了陸軍總參謀部,在她身前身後盡是立正敬禮的士官和衛兵,一道道炙熱的目光緊隨她矯健的步伐。

    除開極少數不友好的視線外,絕大多數目光飽含著熱量——這不是對異性的那種熱度,而是對英雄的敬畏和崇拜,是哪怕為那道背影沖鋒陷陣,擔任撤退時的殿軍掩護也甘之如飴的奉獻精神。最重要的是沒人強迫他們如此,這些軍隊最底層的士兵完全是出于自發的。

    如果上級給他們命令,讓他們為祖國獻身,這些忠勇的戰士一樣會毫無怨言地赴湯蹈火。但聖少女是不一樣的。奇跡的聖少女,救國的英雄,和絕多數士兵一樣來自平民中間。比起高高在上,多數出身貴族階層的將軍元帥們,這位來自奧爾良的姑娘更讓出身農村和城市下級階層的士兵們有親近感,也更容易讓他們對眼前活生生的傳奇奉上崇敬之心。

    穿過火熱的視線交叉,金發少女迅速走上一輛樸素的馬車,車夫一直坐在駕駛席上手握韁繩和鞭子,車門剛一關上,馬車便緩緩駛上街道。

    車廂內恢復原貌的羅蘭長長出了一口氣,以效率和速度來說,騎乘獨角獸出門比馬車快多了。但經歷過幾次交通大堵塞之後,羅蘭徹底放棄了這種出行方式。平穩行駛的馬車成功將熱情市民隔絕在車廂外的同時,也提供了一個便于密談和思考的空間。

    快速整理完情緒,羅蘭擺出一個平靜的微笑。

    “成功了。”

    “辛苦你了。”

    簡短的匯報,簡短的感謝。對羅蘭和密涅瓦這對情侶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一邊不想用總參謀部里的那些糟心事來弄壞對方的心情,另一邊也不想在伴侶心情明顯不太好的情況下勉強他多說什麼。

    如果他們是一對普通情侶,這時候換個輕松的話題或許很快就能扭轉凝重的氣氛,但注定和普通無緣,成千上萬人的性命乃至整個世界的重量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片刻的溫存在此時都顯得奢侈。沉默片刻之後,密涅瓦小心翼翼的引出了話題。

    “世界大戰啊……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沒什麼真實感。”

    實際上,嚴格說來,幾乎以一己之力對抗所有國家的查理曼已經在打一場世界大戰了。至少從法律學角度來說,這就是一場世界大戰。只不過由于一系列奇襲和外交手段的影響,現在變成了查理曼和亞爾夫海姆打得火熱,其它國家作壁上觀的奇妙狀態。阿爾比昂國內的評論家對此尖刻的稱之為“奇怪戰爭”。

    羅蘭提出的“世界大戰”並不是指現下這場戰爭,從更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這場戰爭是未來世界大戰的一部分,一個序曲,一個開幕式。

    “亞爾夫海姆的最終目的是徹底支配整個世界。直到完全達成這個目的,他們是不會停手的,或許會有中場休息,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的休戰。但直到分出勝負為止,絕不會停下來。”

    將少女的體貼深埋進心底,進入狀態的少年娓娓道出自己多日來整理出的脈絡。

    要厘清現狀,把握住未來的發展脈絡,首先要整理清楚問題的根源——“貝爾福大屠殺”之後,深切品嘗到挫折敗北感的羅蘭開始重新審視亞爾夫海姆的戰略,試圖從中揣摩出李林的謀略與其弱點,從中制定出自己的新戰略。

    亞爾夫海姆為何而戰?

    一般人听到這個問題,立即會回答“為獨立而戰”。不分國籍立場,這個簡單直觀的答案是這場戰爭所有親歷者們最直觀、標準的回答。實際上這個答案就現階段來說是很正確的解答。民族主義覺醒,國家復興,民族使命——此類思想泛起的大背景下,這個帶有濃重浪漫主義色彩的答案很容易被接受。但深層原因卻沒那麼簡單。

    個體的人格、思維模式、形式準則的形成深受其成長環境影響,很多時候對一些人看似不合理的行為或舉動,都可以追根溯源至其童年——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甚至以德意志帝國末代皇帝威廉二世為例,論證其種種中二無腦行為很大程度上是身體殘疾、父愛母愛的缺失(威廉中二的母親為了治療兒子的殘疾,不但讓大夫切掉了威廉脖子上的肌腱,還把兒子天天綁電椅上進行電擊療法,強逼著左手殘疾的兒子騎馬,哪怕兒子痛哭流涕也不準停。治療無望後又徹底斷絕對兒子的母愛,連帶著老公一起厭惡兒子,多次策劃廢掉這個儲君兒子……也難怪最終造就一個發誓要干挺不列顛的中二皇帝)所導致。國家和民族的行為同樣有著深刻的歷史烙印。

    因為歷史上多次慘遭屠殺圍剿,好幾次瀕臨滅族的邊緣,精靈們極度缺乏安全感。在亞爾夫海姆作為國家出現後,由于地緣上處于被眾多不友好國家包圍的四戰之地,他們的不安全感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強烈了。強大的西方和東方將亞爾夫海姆夾殺在大陸中央地帶是精靈們永遠的噩夢。如何避免兩線作戰,萬一不幸爆發兩線作戰時該如何解決就成了他們永恆的課題。

    在軍事層面上,亞爾夫海姆防衛軍發展出了總體戰思想、內線戰略、機動作戰、戰略空襲等一系列戰略戰術指導思想,以此為根基研發出一系列先進的技術裝備投入使用。而在更深層的國家戰略層面上,精靈們基本遵循的是“戰爭爆發時務必佔領道德高地,拉攏可能介入沖突的國家與之結成某種形式的同盟或至少促使其保持中立,且每次只和一個對手交戰”——這樣一套符合自身條件和觀環境的手法。截止目前為止,都被證明是行之有效的。

    然而這套多面手法也已經漸漸露出破綻,諸國盡管因為種種原因無法介入戰爭,卻也漸漸顯露出對亞爾夫海姆的狐疑和焦躁。

    問題的核心不是他們能從這場戰爭中獲得多少利益,而是諸國是否允許大陸中央地帶誕生一個霸權國家,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為了保障自身安全而進行擴張的強權。

    “為了保衛亞爾夫海姆,就要佔領查理曼;為了保衛查理曼,就要把卡斯蒂利亞和拉普蘭納入控制範圍,為了保衛卡斯蒂利亞和拉普蘭,就要消滅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這才是精靈們‘生存空間問題’的本質。或許他們的本意只是填補缺乏安全感的心理痼疾。但這樣一套緩慢的侵略擴張路線,最終會把所有國家逼到攤牌的角落里。”

    就像查理曼現在一樣。所不同的只是亞爾夫海姆的手法更隱蔽,過程更加緩慢,目的和本質卻毫無分別。

    阿爾比昂不可能坐視大陸上出現一個超級強權,羅斯聯合公國同樣也不可能接受身邊出現一頭能全方位碾壓自己的怪獸。在這個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問題上,任何一方都沒有妥協的余地。最終只能沿著踫撞的軌跡前進,直到腥風血雨席卷整個世界。

    為了在這場最終戰爭中獲勝,亞爾夫海姆發展出了總體戰,並在這次戰爭中進行嘗試,試圖發現並糾正此前未曾暴露的短板。從目前為止的戰況來看,應該說他們做得非常成功。

    可以說是遺憾,也可以說是殘酷。工業化時代的現代戰爭是以尸體為尺度,將先進與落後之間的差距揭露出來的。如今齊格菲防線前高高疊起的查理曼官兵尸堆充分展現了交戰雙方——查理曼和亞爾夫海姆之間從作戰思想、武器裝備、戰爭潛力之間的全方位差距。頭腦清醒的人早已能看出,這是一場靠查理曼一國根本無法獲勝的戰爭,只有總參謀部大樓和貴族專用沙龍里的戰爭賭徒們還堅信著只要不斷下注,最終一定會翻本的賭徒邏輯。

    “主戰派所期望的那種勝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實現,但查理曼不是沒有機會了,或者說其它定義的勝利——在避免全面失敗的情況下實現國防目的——還是有很大機會的。為此我們要盡早插手齊格菲防線方向的戰事,盡早謀劃保存戰力的計劃。”

    能夠壓倒總體戰,就只有總體戰。

    想要勝過對方的鋼鐵,就只能夠倚仗人力資源和期待外國介入,而這兩者又是相互關聯的。

    沒有人會在毫無獲勝希望的賽馬身上投注,要想讓那些暫時還無法介入的國家下定決心支援,查理曼首先必須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足以牽制住亞爾夫海姆,讓其持續流血,粉碎其續戰能力和決心。然後以各國的援助——壓倒性的資源優勢來抵消亞爾夫海姆的先進優勢。

    換言之,即是將戰爭拖進亞爾夫海姆最不願意看見的持久戰、塹壕戰、治安戰,讓這架精密的戰爭機器在血腥的泥潭里一點點失去動力,最終強制停機。然後就像剛才陸軍總參謀長說的那樣,理解到無法贏得戰爭後,回到談判桌上來。

    ——真不想成為討厭的大人啊。

    胸中泛起苦澀的感想,羅蘭下意識的朝車窗外望去,街上漫步的人群掠過車窗外,以他們為底板,反光的車窗玻璃里一個惆悵少年回望著他。

    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意味著大量人命的消費。沒錯,是消費。在以動員全部國力投入戰爭的總體戰理論中,人命和兵器、零件一樣是一種消耗品,並且注定要被大量消耗。在這個瘋狂的戰場上,甚至不存在所謂的犧牲,而是單純將一切作為數字的“消費”。雙方持續瘋狂的競爭,直到其中一方難以承受而求和或徹底崩潰為止。

    ——將活生生的,有著喜怒哀樂和個人自主意志的人不視為人,僅僅當做一個數字的瘋狂世界。

    在決定采用這個戰略的瞬間,他就和李林在同一條線上了,再也沒有資格去批評李林的做法,因為他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他曾經竭力反對過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

    即便因此墜入地獄最底層,被無數因他喪命的亡魂碎尸萬段千百回,羅蘭也不願意看到一個連反抗和怨恨都被量化監控操縱的世界。

    “現在已經得到介入戰場與後勤系統的理由,我們必須盡快掌握整個前線的狀況,部隊部署、兵和火車的位置、戰場地形、空襲強度、鐵路分布、列車數量、機車性能和狀況等等。獲得全部數據後,制定出兩份時刻表和運輸計劃。”

    “兩份?”

    “一份是緊急狀態下,如何盡快利用鐵路將主力部隊撤退到後方的運輸計劃。我們要充分調查現場狀況,避免屆時再出現擁堵現象,並盡可能減少運輸過程中的損失。”

    搔搔臉頰,少年略帶歉意的繼續說到︰

    “另一份,是第901反戰車獵兵營向前線移動的運輸計劃和後勤保障計劃。”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0
16.要塞VS要塞(十一)

    嘹亮的軍號將喬治西里昂拉回到現實世界,正要在夢中吞下香噴噴的煎培根的列兵擦了擦口水,拍拍臉頰,然後用力勒緊褲腰帶——因為那個該死的美夢,肚子更餓了。如果不用力系緊腰帶,蜷縮成一團的胃袋可能會連腸子都卷進去。

    軍官的咆哮正沿著交通壕傳過來,不時還夾雜著馬鞭呼嘯和某人的哀嚎,看位置,應該是b連的陣地,那位神經質的呂西安連長不知道又揪住哪個倒霉蛋了。母神在上,幸虧那個混蛋不是自己的連長,否則自己也會像b連的家伙們一樣沒事瞎琢磨要不要自殺,或者研究在不上軍事法庭的前提下,如何對準連長背後打黑槍。要知道,光這個月已經有兩個新兵拉響手榴彈自殺了,而那個雜種連長對此的反應是拿著馬鞭狠狠地抽尸體碎塊,大罵著“這種懦夫就該用草繩捆起來丟給他的父母”。

    踢打叫罵和人的各種體味將僅余的一點睡意驅散,徹底清醒過來的西里昂列兵開始進入狀態,和塹壕里的戰友們一道開始檢查自己的夏賽波步槍,這種步槍槍栓後部用于氣密的膠墊圈會因為燃氣作用收縮變硬,最終失去作用,因此需要經常更換墊圈。不過比起公國裝備的德雷斯擊針槍那根水深火熱的擊針,還是方便太多太多了。對戰場上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士兵們來說,手中的武器就是他們唯一的生命保障,任何時候只要有空,他們都會仔細檢查維護自己的裝備。

    檢查完武器狀況,確認裝具沒有問題,例行點名後。西里昂和戰友們排成一列縱隊,一只手拉著前一人的大衣,另一只手扶著塹壕牆壁小心翼翼的沿著交通壕進入一線塹壕,將已經駐守了一天一宿的f連替換下來。凌晨四點的天空中不時劃過一道道刺眼的白色光柱和照明彈的嫣紅光芒。擺對面敵人所賜,壕溝里的狀況無需借助照明也看的一清二楚,迷路的可能性大幅度減少了。相對的,被死神盯上的機率也增加了不少。

    死神常在戰場,下一秒可能就會降臨到某個人身上,不論他是勇士還是懦夫,是將軍還是士兵。在這里,在這個緊貼齊格菲防線的最前沿地帶里,死神尤其公平,也格外瘋狂殘酷。

    舉例來說,某個好友加入的連隊,第一次進入前沿塹壕後只用了半小時就只剩下個人撤下來。其中三人精神失常,剩下全都是輕重傷員,他那位死黨保住了性命,但被軍醫鋸掉了雙腿。

    某位深受部下愛戴的上尉,在視察陣地時,一發“公文包”打進了他所在的掩蔽所里,整個地下掩體變成了一個30公尺深的巨大彈坑,人們搜索了很久,最終只找到一副扭曲的肩章寄給上尉的家人。

    不只是前線,就算是被認為安全的後方也是如此,西里昂自己就目擊到三次,整列滿載傷兵或物資的列車被炸上天空,碎肉和焦炭下雨一般灑遍整個車站。整整一周,他和戰友們都吃不下任何肉食。

    或許有人會說,這是戰場,死亡和殺戮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現在才來畏懼,是不是之前對戰場有什麼奇怪的奢侈妄想?

    他們說的沒錯。只是如果他們在西里昂面前說這種話,西里昂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揍飛這些家伙,然後大聲告訴他們︰“這是沒經歷過戰場,沒經歷過那個地獄的你們,根本想象不到的世界!”

    沒錯,這里是名為“戰場”的地獄,對面的是物理意義上看不見也摸不到的死神,每一個看見他們的家伙都已經滿身彈孔地倒在泥濘里。天空中負責偵查的魔法師和飛獸早已被驅逐到安全的窩里發抖,地下掩蔽所稍不留神就會招來“公文包”——那些飛行速度緩慢,可以目擊到其空中姿態的超重量級炮彈。如果以為藏在地下30公尺甚至50公尺挖掘地道便可避開死神的鐮刀,那麼那些俯沖攻擊的鐵鳥準確投入坑道入口的炸彈會讓你慢慢享受直到窒息死亡前每一秒鐘的恐怖和絕望。相比之下遭到420特種**攻擊的家伙還顯得幸運一點,安裝延時引信的**會深入地下至坑道內再引爆,裝填的天晶會釋放出特殊術式制造出瓦斯爆炸——礦工出身的西里昂對這個不陌生,采掘礦物時有時會遇上各種各樣的有毒氣體,其中不乏會劇烈燃燒乃至爆炸的,這時候遇上哪怕一點火星,籠子里的金絲雀還來不及悲鳴就和礦坑里的人一起化作一團焦炭了。而在420特種**的攻擊下,即使沒有當場死于沖擊波和火焰風暴,接下來還是會因為窒息和中毒去母神那里報到。接連被端掉2條地道後,上面嘴上沒說,實質上已經徹底放棄了坑道作戰。

    這便是萊茵戰線,與齊格菲防線對峙,死神全天營業,惡魔隨處棲息的地獄。

    想要在這里活下去,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對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的危險做出正確反應,更重要的是,死神和惡魔們的心情好壞與否。

    和f連疲憊不堪的兄弟們交接陣地後,西里昂和其他人一道小心翼翼的走在木板上,每一步都十足的小心,生怕受潮木板(木板下是排水溝)發出的聲響驚擾到空中的死神——對方那些穿著魔法鎧甲飛來飛去的炮兵觀測員。一旦引起那些死神的注意,從來不缺炮彈和炸彈的尖耳朵鬼畜一定會“熱情款待”他們一番。盡管最近對面似乎有點厭倦這種事情了,不再像開始那會兒一樣動輒送來幾個基數的炮彈,但有時候還是會有輕型臼炮來招呼。已經被打出心理陰影的查理曼大兵們實在不想再嘗試那種恐怖血腥的畫面,所以沒人對身處己方塹壕內還要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行動有任何怨言。

    好容易進了陣地,士兵們迅速緊貼著塹壕,出發前抽中下下簽的西里昂從同伴比約特列兵那里接過一根方形管子,系緊新下發的消防員式亞德里安鋼盔,西里昂攀住塹壕邊沿的梯子,在確保腦袋不會露出塹壕,招來狙擊手的好奇心之後,西里昂將那支簡易潛望鏡伸出了塹壕。

    前沿陣地本來就是為了偵查和出擊所設置的,被防衛軍反復教育之後,查理曼軍隊已經很少主動出擊了,前沿工事基本也成了觀察哨。沒了密集的人群,那些恐怖的大炮似乎也不想浪費炮彈在區區幾個小兵身上,于是都調頭去修理挖掘坑道的工兵了,但這絕不意味著前沿工事就是安全的。遍布狙擊手和炮兵觀測員的前沿里,任何一個不謹慎的舉動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至于招來的是狙擊手的一發冷槍,還是一通炮火覆蓋,純粹看個人造化和鬼畜們的心情了。

    西里昂的運氣不壞,不論是狙擊手還是炮兵,似乎都對這個新兵蛋子沒什麼興趣。盡管在探照燈、照明彈、夜視裝備的輔助下,他們沒有漏掉那支小小的潛望鏡。但防衛軍戰士們確實沒有想過要開火。

    “下士,對面換崗了。”

    “我看見了,施羅德,4點30分,他們很準時。”

    第29預備役步兵團的埃里希瑪利亞雷馬克下士從目鏡前挪開視線,迅速取過用一根細繩穿過掛著的記事本寫寫畫畫起來。

    迪特下士和保羅施羅德是g5觀察哨的執勤人員,這個名為觀察工事實為裝甲堡壘的工事充分展現了精靈們執拗的個性。其包括兩個主體部分埋入地下,僅露出圓頂的裝甲觀察哨,哨兵們躲在50厚的裝甲後面,通過觀察狹縫和附帶夜視功能的可升降高倍率潛望鏡來搜尋與確定目標的方位。在哨位下方就是深埋地下0公尺,有鋼筋混凝土保護的宿舍、空氣淨化裝置、自來水、配電房、廁所以及進出通道——到這里為止似乎還沒什麼問題。但為了以防萬一,同時也讓剩余物資發揮余熱,設計師居然還將一座豹式戰車的炮塔安放在兩個裝甲觀察哨之間,使之事實上成為了一個火力支撐點,任何想要靠近觀察哨的士兵都要做好接受直射火力洗禮的準備。

    事實證明,精靈設計師的擔心並不是多余的。幾周前查理曼軍隊一次團級規模的沖鋒差點就摸到了g5觀察哨,要不是那個炮塔奮力死戰,火力支援來的及時,狂暴的查理曼步兵絕對會把觀察哨里區區一個步兵排撕成碎片——在損失了那麼多同袍之後,查理曼人沒興趣也沒余力接納俘虜,沒有遭到虐殺或者能留下一具全尸已經算是比較好的結局。最終查理曼人退了回去,整整一個步兵團,回到出發陣地的只有78人。

    在那之後,查理曼人沒有力氣進攻,防衛軍沒有興趣進攻,戰場上開始出現一種奇妙的態勢。頗有文學青年氣質的雷馬克下士終于松了一口氣,透過潛望鏡好奇地觀察起對手們來,為自己戰後的創作計劃搜集素材。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0
16.要塞VS要塞(十二)

    同行是冤家,也是共同語言最多,最容易達成共識的群體。這一點在軍人身上尤為凸顯。

    無人地帶兩端,隔著鐵絲網和月球表面般的荒涼之地互相張望的西里昂列兵與雷馬克下士——這兩位不知道彼此姓名和長相,只能透過光學鏡頭感知到對方存在,分屬不同種族和陣營的兩位軍人正以高度相似的心情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寂寞、無聊、煩躁、郁悶,還有惡心。

    看著遍布彈坑、尸體、鐵絲網的褐色泥濘地,任何神智清醒的人都只會產生以上感受,然後腦子里立即蹦出“地獄”之類的形容詞,把胃里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可對一直身處這個地獄里的軍人們來說,一切早已麻木,只要在這個堆滿尸體的鬼地方停留三天,再膽小的人也有勇氣朝地獄里的邪神開槍。所以對這些盡忠職守的軍人們來說,惡心只能是排名末尾的感覺。

    話雖如此。

    時時刻刻盯著一堆尸體,目不轉楮的觀察每一顆石頭、每一條斷臂殘肢、每一個被打碎腐爛的腦袋,神經再怎麼粗壯的人也會回憶起胃袋抽搐和嘔吐沖動反復沖擊腦髓的感覺。

    西里昂的位置和雷馬克正好處于同一片區域,兩者的藏身處幾乎可以在兩條平行的工事間畫出一條垂直線來。不過方位軍的工事為了獲取足夠的視野和射界,早早就將觀察哨設在居高臨下的制高點上,後來的查理曼人就只好在下坡低窪處修築工事了。結果這不但造成查理曼軍隊每次攻擊都變成了危險且費力的仰攻,而且地處低窪使得塹壕內積水嚴重,每次一下雨塹壕里就發一次洪水,不下雨的日子里濕度又過高,造成各種諸如戰壕足、皮膚蘚、傷寒、痢疾之類的疾病流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查理曼人因此保障了水源,不需要像某些地段的悲慘同袍一樣,去被敵軍機槍陣地和炮兵封鎖下的水源取水。勇敢者的尸體幾乎覆蓋了通向水潭的道路,塹壕里的同僚卻依然眼巴巴的等待著一杯水、一個蘿卜,或者一個隻果。

    地處高位、視野開闊讓防衛軍佔盡便宜,卻也會帶來一些壞處,比如讓你看清楚那些自己絕不想看的風景。

    “親愛的媽媽,你還好嗎我從未如此強烈的想念你,想念父親、想念家,想念弟弟妹妹們。我也從未想過自己會面對如此多的尸體。凝望眼前密密麻麻的尸體時,我甚至感到一絲毛骨悚然。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哪怕面對查理曼人一整個步兵團的沖鋒,我都不曾有這種感覺。”

    7歲的雷馬克下士在記事本上留下一連串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速記符號,防衛軍下士一邊打著家書的草稿,一邊麻木地看著仿佛盡在咫尺的尸體。壓下要豎起雞皮疙瘩的惡寒,下士繼續寫到:

    “在我面前,一個狹小空間內堆積了如此多的尸體,以至于尸體幾乎把土地都覆蓋了。查理曼人的死尸十分難看,因為他們的皮膚變成了一種很不自然的綠色,而且沒有一具尸體是完整的,在炮彈彈片和破碎的槍支、刺刀叢林里,到處夾雜著零碎的肢體和頭顱!”

    雷馬克下士描述的真實性可以得到西里昂列兵的保證,基于雙方立場和受教育程度的差異,西里昂無法用優雅的文字記錄下所見所聞,但他對兩軍工事之間的無人地帶有一個更加直觀,也更加讓人倒盡胃口的描述。

    (這是個讓惡魔飽食的食堂啊……)

    呼吸著帶有腐臭和鐵銹氣味的下坡風,西里昂在心里嘀咕著。

    西里昂眼中的“食堂”是以高度來劃分座位的,高于地面、掛在鐵絲網上的尸體是鳥類的專座,平躺在地面上的尸體是老鼠和蛆的大餐,堆積在彈坑里的尸體——那是屬于最令人忌憚的客人的專屬大餐。

    一個勉強還能看出人形的輪廓從彈坑里爬了出來,西里昂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觀察起那個朝另一個彈坑前進的身影。

    “他”有著人類的四肢和軀干,皮膚表面泛著一層嬰兒般的粉紅,除了不穿衣服讓縮成一團的器官曝露出來讓人在意外,似乎就只是個普通男人而已。但以胸口為界限,更上面的部分便完全與人類無緣了。

    兩肩猶如巨型腫瘤般的高高隆起,幾乎和水桶一樣粗大的脖子,還有徹底將其與人類區別出來的頭部——如果那個像花朵般綻放,每一片花瓣生滿利齒,邊緣有著鋸齒的倒三角形牙齒上掛著唾液和肉片的玩意兒能稱之為“頭”的話。以上集眾多恐怖和扭曲于一體的特征無一不在向世人說明,這個生物是與人類絕不相容的存在。

    光線級奇美拉——這是防衛軍對這種生物兵器的正式稱呼。查理曼士兵則稱之為“大腦袋”、“大眼楮”。這種以發射激光為賣點的生物兵器在其短暫的生命周期內需要大量碳水化合物來維持運作。對這種大胃王的飼養費用頗有些頭疼的防衛軍本著“多快好省”、“節能減排”的原則,將陣地前遺留的尸體當成飼料任由各種奇美拉大塊朵頤。擁有低度智能的奇美拉一來二去就挑中了彈坑作為自己的專屬席位。對查理曼軍隊來說,這些彈坑具有很高的戰術價值,完全可以作為有效避開防衛軍機槍火力打擊的前進據點。結果防衛軍往往會集中火力對那些人多蝟集的彈坑進行集火射擊,無數中彈者落入彈坑底部或因為中彈或由于彈坑底部的積水溺死,尸體不斷堆積起來,很多彈坑就此成為大型填尸坑,最多的幾個彈坑里甚至有上百具尸體。對那些新陳代謝活動極快的奇美拉來說,堆滿尸體的彈坑無疑是個讓它們極為中意的用餐地點。

    防衛軍軍官們或許僅僅是出于經濟效益,節約資源之類的想法做出這個決定。但他們不會想到或壓根不在乎這一幕落在查理曼人眼中,那些從來不缺乏驕傲和自尊心的人對此會有什麼反應。

    (這些該下地獄被惡魔吞食的鬼畜雜種!)

    強自忍耐著憤怒,列兵在心里狠狠地咒罵著。陸軍反復宣傳的“尖耳朵必須死,我們才能活”此刻在他心中泛起一陣陣共鳴。盡管依舊對戰局不抱任何樂觀期望,但西里昂暗自起誓,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絕不讓能干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情的鬼畜踏入查理曼的土地。想象著鬼畜們在家鄉肆虐的恐怖畫面,他不禁打了個哆嗦,手里的潛望鏡差點掉下來。

    幾只停留在尸體上蹦的烏鴉和梟鳥引起了西里昂的注意,這些不詳的鳥兒叼著人的眼球和手指跳來跳去,老鼠在下面撕扯人的腸子——這些動物都比同類大得多,老鼠的塊頭幾乎趕上貓了,烏鴉的大小直追公雞。至于這些小動物為什麼會如此巨大化,西里昂並不想去探究原因,他甚至不想多看這些儼然化身惡魔使者的生靈。

    調整了一下潛望鏡的角度,烏鴉腳爪下一副漂亮的將級軍官肩章以及尸體下隨風飄揚的白色布條映入西里昂的視網膜。

    如果他沒猜錯,那具無頭尸體應該是第2步兵旅的指揮官桑馬里少將。這位少將在自己的部隊幾乎被打殘之後孤注一擲,將包括指揮部人員和傷員在內,所有還能行動的300人編成“挺身隊”,也就是所謂的敢死隊。試圖利用夜色的掩護拿下敵軍第一道塹壕,為後面的部隊殺出一條血路。

    少將命令部隊“莫放一彈,勿發一言,暗中前進”,所有人員像壁虎一樣匍匐前進,行進過程中遇到探照燈照射立即臥倒偽裝成死尸。當燈光閃過之後,他們又繼續前進。為了避免此前夜襲中發生的誤傷友軍的情況,挺身隊隊員的胸前一律斜掛兩條白布作為敵我識別標記。

    當少將大人領著300名死士于凌晨點發起夜襲後不久,很快他們就踩響了一枚250公斤級的重型地雷,半徑80公尺內無一人生還。偷襲就此轉變為正面強攻。迎著密集的子彈,人浪沖向高地上的裝甲堡壘。

    “當時剛過凌晨點,激烈的戰斗毫無預兆地就打響了。3架探照燈不斷來回掃射,迫擊炮炮彈、40榴彈、手榴彈不斷爆炸,火光沖天,天上的星辰月亮都顯得黯淡無光。暗紅色的大地,赤黑的天空,灰色的月亮,探照燈的白光,炮口和槍口的紅色火光,爆炸的黃色火焰——以上種種形成前所未見的景色。在那淒慘壯觀的風景中,一個由活人組成的海浪向我們滾滾而來,查理曼人踩著掛在鐵絲網上的尸體,踩著地雷,踩著滲透了血液變成紅褐色的泥巴,不顧一切地朝我們排沖了過來。”

    目光逗留在堆成牆、堆成丘的敵兵尸體上,那驚心動魄的一晚所發生的一切再度浮上雷馬克心頭,一滴冷汗自額角滑落。

    “如果有誰再告訴我‘查理曼人是不堪一擊的懦夫’,我一定會把他拴在裝甲堡壘外面,親身體會一下‘懦夫’的威力。在我視線所及範圍內,到處都是藍色軍服和紅褲子,他們把大地都淹沒了。探照燈的閃光在戰場上來回掃射,查理曼人被照的睜不開眼楮。在他們動作放慢的那一瞬間,機槍就掃過來了。平時過著悠閑生活,不用承擔諸如抗炮彈之類重活的機槍手們,在那一刻拿出了他們的真本事。一條接一條彈鏈被打光,250發,000發,3000發。敵軍胸前的白色布條成了機槍手眼中絕佳的形標靶。機槍組長大聲嚷嚷著要他們每5000發就更換備用槍管,一條條通紅的槍管倒出來,新的槍管裝回去,再變紅,再換一根……每當一挺機槍換槍管的時候,豹式戰車炮塔火力支撐點就格外忙活。75戰車炮都被那群小伙子打出機關炮的動靜了。殺傷榴彈和霰彈打完後,他們甚至直接對5公尺外的敵人發射穿甲彈!母神作證,我親眼看見一個穿著華麗制服,像是高級軍官的家伙被一發高速鎢芯穿甲彈打爆了頭,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一道被削掉了腦袋。在那名軍官倒下後,敵軍的攻勢一度停頓,我軍的火力支援這時候也趕到了,最終在交叉火力的打擊下,那些查理曼人一個都沒能回到他們的塹壕里去。平均每個機槍組打掉了8000發子彈,科赫下士的機槍組一夜之間打掉了20000發子彈。”

    想起那位機槍手腫到不成樣的手指和肩膀,雷馬克輕輕出了一口長氣,搖搖頭繼續寫到︰

    “雖然他們是敵人,他們的表現讓我們也肅然起敬,面對各種自動火器的攢射,依然不低頭,不彎腰,不尋找掩護,高喊著‘萬歲’筆直地沖鋒——這對我們來說根本無法想象。無論如何,這是一群勇敢的人類。可一想到這群蠻勇、狂暴、對自己和別人同樣毫無憐憫之心的人闖進我的家鄉後,會干出些什麼事來,我渾身上下就充滿力量,扣動扳機時不再有絲毫遲疑。”

    兩個未曾謀面的年輕人,再一次就同一件事情達成了共識。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1
16.要塞VS要塞(十三)

    太陽漸漸升高,初夏的陽光未能驅散戰場的陰森,那種滲透到骨子里的寒意讓陽光似乎都變成了灰色。不時掠起烏鴉的無人地帶在陽光下依然顯得那麼荒涼和可怖——讓人聯想到沙漠、戈壁、廢棄礦山等等一切寸草不生的地方。但那些地方絕不會有這麼多正在腐爛的尸體,更不要說那些以尸體為食的邪惡生靈。

    拂曉時分防衛軍發動了一次例行性炮擊。查理曼之前的突襲似乎刺激到了齊格菲防線內的守軍。誰都不知道下次查理曼人會不會投入更多人發動這種瘋狂的沖鋒,要知道對面可從來不缺人,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更大程度上是為了獲得一種安全感。每天拂曉時分——最適合發動突襲的時間,從不缺炮彈的防衛軍就會朝查理曼一側的陣地進行炮擊。有時候是有針對性的對某一區域進行集火射擊,有時候則是漫無目的的零敲細打,更多的則是通過炮兵觀測員,利用高拋物線彈道對某段塹壕打出一輪急速射的冷炮。防衛軍試圖用這種無規律炮擊組合來杜絕查理曼人搞突襲的想法,按照他們的設想,查理曼人再傻大膽也不可能頂著隨時隨地吃上一發炮彈的風險在塹壕前沿集結部隊,如果是在後方集結,空中的炮兵觀測員立即就會發現這麼一個絕佳的靶子,招呼後方的炮兵兄弟們愉快打靶。

    西里昂和雷馬克不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是什麼,也不知道那些構想有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他們只知道,現在是該用早餐的時間了。

    塹壕對壘有著固定的模式,炮擊之後半小時是備戰時間,如果雙方沒什麼行動的話,接下來就是洗漱和早餐時間。

    “下士,您的早餐。今天是黑面包配沙丁魚罐頭、煎小香腸、土豆沙拉和松茸湯。”

    “謝謝(danke)。”

    “保爾,你的。”

    “謝謝,斯科勒德洛夫。”

    接過飯盒,雷馬克瞟了一眼轉身離開的獸人列兵。在五大三粗的背影後面,幾個穿著沒有軍餃標識的作訓服,帶著白底藍色三角形袖章的人類抬著彈藥箱緊跟在列兵身後。一行人沿著樓梯下去,不多一會兒,電力機車的蜂鳴響起,漸漸遠去。听方向,應該是回支援區域的廚房里去了。

    防衛軍從不禁止三等和四等公民參軍入伍,還用各種政策優惠鼓勵他們投身軍隊,以此來緩解兵源匱乏的問題。事實上也的確有大量人應征入伍,但三等公民和四等公民的動機以及待遇並不一致。

    三等公民是來自公國的獸人移民,原本他們在亞爾夫海姆就多在暴力機構里就職,從軍或是成為治安警察是他們的主要出路。只要薪水、待遇和伏特加管夠,這群毛茸茸的家伙是全世界最敬業的士兵,而且戰斗力也有保證,齊格菲防線上大大小小一系列戰斗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四等公民參軍普遍是為了軍人家庭的待遇,也有一些把參軍作為出人頭地的一條通道。不過防衛軍對四等公民並不怎麼放心,一般只讓他們參與後勤運輸之類的體力工作。除非是某個士兵表現確實非常優秀,通過嚴格的政治審查,得到三位上級軍官的舉薦作保,他才有可能從列兵做起。四等公民基本不會進入戰斗部隊,更不要說接觸武器——即使是運輸武器時,他們也被嚴格禁止觸摸。

    總體上來說,三等與四等公民進入軍隊後,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部隊人手不足的壓力,尤其是後勤部門。畢竟技術再怎麼發達,交通運輸再怎麼科學合理,物資畢竟還是要靠勞動力去裝卸、負責運輸的。只要能夠派上用場,他們並不介意來的是幾等公民。

    至于某些人士擔心的四等公民是否會叛逃到戰線另一側,其實也不能說絕對沒有這種可能性。不過對面的查理曼人似乎對穿著防衛軍制服的同胞並不怎麼友善,十幾個叛逃到戰線另一側的四等公民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掛在塹壕邊上展示之後,再也沒有私逃事件了。

    “查理曼人到底在想什麼?那些逃過去的家伙明明是他們的同類、同胞吧?為何要殺死這些人?問出防線工事內的情報後,拿這些人來做宣傳的素材不好嗎?”

    雷馬克下士叉起團子狀的土豆泥送進嘴里,搖搖頭之後又開始切割起那根可口的香腸了。

    ——查理曼軍人絕不受虜囚之辱!

    ——膽小鬼就應該釘死在十字架上!

    ——這里沒有可供叛國者祈禱的神!你們就到死神那里去學學該怎麼做一個查理曼人!

    陣陣陰森的微風拂過腐爛中的尸體,看見那些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可憐蟲,憲兵上尉毫無憐憫的咒罵、被處刑者臨終前的哀嚎、乞求隱約在嗚咽的風聲中回蕩。西里昂匆匆咀嚼了一下蕪菁面包皮,就著冷掉的蕪菁湯汁將嘴里那團不知什麼味道的東西匆匆咽了下去。

    查理曼人決不做亡國奴。誰也別想讓查理曼人低下高傲的頭顱。這是官方的宣傳,也是憲兵們將那幾個逃過無人地帶的家伙槍斃的最大理由。但包括西里昂在內所有人都清楚,憲兵們只是沒有能力也懶得甄別這些人中間是否有間諜,又不願讓後方知道他們的無能,所以干脆殺了了事。

    西里昂相信這才是真相,也相信那些冒著被射殺危險沖過戰線的人是的的確確相信祖國,相信查理曼願意接納他們這些被尖耳朵奴役的游子。但那時候軍官們沒有對此說什麼,士官們只是看著,大兵們、包括西里昂自己,只是看著,冷冷的、帶著一點陰郁、一點嫉妒的看著那幾個人在朝思暮想的查理曼土地上緩慢而痛苦的死去。在那幾張原本紅潤的臉孔漸漸失去血色後,一張張滿是菜色的消瘦臉孔紛紛松了一口氣。

    ——我們不用分出食物給他們了。

    西里昂听見有人小聲這麼嘀咕著,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1
16.要塞VS要塞(十四)

    萊茵戰線中查理曼一側塹壕里的伙食狀況除了“每況愈下”,已經找不到其它形容詞了。

    查理曼有著自己獨到的飲食文化,哪怕軍部天天扯著嗓子叫喊“奢侈是大敵”,沒事派憲兵隊去翻垃圾箱,看看有沒有肉皮或骨頭,看看有沒有搞奢侈腐化的非國民亞爾夫海姆媒體稱此事為年度最佳笑話。甭管到了戰場上,大兵們吃的都是什麼,軍營里的伙食好歹還是鋪著亞麻桌布,配白蘭地、香煙、巧克力的七道正餐。你要是在查理曼街頭逮著有胖子,此人不是軍隊高管就是和軍隊采購有關系的,不然國民們都在鬧低血糖的時候,怎麼還能跳出來一個在為三高和動脈硬化犯愁的家伙。

    查理曼政府和軍隊的腐化一直存在,而且還是幾乎公開的秘密。利用職務為自己撈取好處對各級軍官,尤其是後勤系統的渣渣們來說,完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前線吃緊,後方緊吃。前線將士餓的半死,後勤部照樣喝真咖啡敲圖章這是查理曼當時的真實寫照。不過萊茵戰線的事情還真怪不到這幫蛆蟲的頭上,這幫渣滓惹龍惹虎也不敢惹王太子,更不要說憲兵大爺們直接常駐各部門的情況下,膽包身也不敢隨意亂來。之所以會出這種亂子,一半是因為查理曼軍隊後勤體系的混亂,另一半則是拜防衛軍空軍所賜。

    前面說過了,過快的物資集中造成物理通道擁堵,導致很多物資根本運不到前線,食物也是其中之一。在各級兵站倉庫里,各種食品幾乎堆積如山,其中不乏高級食材。但由于運輸效率的低下,調度們只能在向前線輸送裝備器材和食品補給之間抉擇,而司令部的軍官常常會選擇前面一種,這就使得運輸食物的份額被進一步壓縮。加上防衛軍空軍置前沿陣地不顧,全部心思投入斷絕查理曼後勤的“空中絞殺戰”中,整列整列火車的物資被炸毀。這就進一步加深了前線的食品危機。

    補給與後勤的致命性不足曾經讓瓜島上的同袍們痛不欲生的幽靈,如今肆虐于萊茵戰線。總算萊茵戰線不是海外孤島,再怎麼惡劣,喂牲口的燕麥、苜蓿、蕪菁還是能搞到的。至于味道麼……咳咳,反正有軍官已經放話“查理曼人自古以來就是食草民族”、“饑餓都無法戰勝,如何戰勝敵軍?”。要是有誰對此提出質疑,一律送去憲兵隊。

    西里昂一日三餐都和蕪菁有著不解之緣,早上是蕪菁面包皮,中午蕪菁雜燴,晚上蕪菁大餅和蕪菁涼拌生菜。這些沒有營養也缺乏熱量,更談不上口感的玩意兒永遠都在折磨西里昂和其他人的舌頭和胃。不過現如今還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哪能容許他們挑三揀四,個別情形惡劣的部隊連蕪菁長啥樣都快忘了。

    有一個從瓜島流傳過來的衡量生命的標準正在萊茵戰線迅速擴散,這個標準雖不能說絕對標準,但用來描述那些極度饑餓的部隊倒是非常貼切。

    站得起來的人︰還能活30天

    坐得起來的人︰還能活三星期

    躺著站不起來的人︰還能活一星期

    躺著就尿尿的人︰還能活三天

    說不出話來的人︰還能活兩天

    眼楮都不眨的人︰還能活到明天

    能普遍套用這套標準的部隊,究竟處于一種怎樣悲慘的境地,相信大家基本上心里有點數了。也難怪查理曼大兵對叛逃過來的逃兵如此冷酷無情。自己這邊三餐不濟,還得分出食物接濟這些明顯之前伙食不錯的家伙,是個人都無法接受。

    實際上,那些牆頭草還不是最悲慘的,那些之前參加突擊5觀察哨帶傷逃回來的家伙們才叫悲慘。

    雷馬克下士和據守5觀察哨的全體官兵一致認為那一晚他們消滅了所有突襲自己的敵軍,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參與突襲的士兵中,有近百人是勉強能行動的傷兵。沖鋒開始後他們就落在了後面,發現情形不對後立即扭頭就跑,原本的上坡立即變成了下坡,加上防衛軍守軍的注意力全被發動萬歲沖鋒的那些人所吸引,完全沒想到後面還會有人逃回去,結果這群傷兵連滾帶爬一下子就回到了塹壕里。自始至終,雷馬克下士和他的同袍都沒注意到這群人的存在。

    他們原本就身上帶傷,這樣一番折騰加上流彈、彈片的傷害,當晚野戰醫院里就死了13個人,剩下的也因為饑餓和缺少醫藥陸續死亡。當渾身浴血如同屠夫一般的軍醫搖著頭,用被單蒙住最後一個人的臉孔,讓擔架員將他抬出去的時候。那個人的兄弟在另一個連隊里服役的一位上士嚎啕大哭。當時天空陰沉灰暗,綿綿不斷的細雨把所有人澆得通透,西里昂擔任臨時擔架員將一位被打傷盆骨的少尉抬過來,經過堆砌到腰間的斷腿斷手時,恰好看到憲兵將那位上士拖走。那是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比任何慘烈的戰斗都更加深刻的烙印在他心中。

    “混蛋!吃屎去吧!你們這些殺人凶手!”

    身高190公分的上士是如此孔武有力,四個憲兵差點按不住這個雙眼血紅,嘴角流出白色唾沫的男人。野戰醫院里充斥著傷兵們絕望淒慘的嚎叫,而這一刻,上士的嘶吼甚至蓋過了混亂的悲鳴。

    “你們這些發動戰爭的人!煽動別人去前線送死的人!看著別人孩子去死,自己卻在家里喝酒的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們點起的戰火會把你們自己燒成灰!人們會把你們拖到大街上挨個絞死!你們都會死!一個都逃不掉!!誰都逃不掉!!”。

    西里昂從未想過人類可以發出那樣的咆哮,更不曾想過,徹底灌注一個人所有憤怒、絕望、詛咒的咆哮會有如此大的震懾力,甚至比危險種的嚎叫更能攝人心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愣住了,直到憲兵清醒過來,用槍托讓上士閉嘴為止。

    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收到了緘口令,任何泄露此事的人都將被送上軍事法庭。

    那天晚上,西里昂像個受驚的孩子一樣,咬著被子輾轉反側了一夜。

    怎麼可能忘記。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忘記!

    如果干脆的屈服,那倒一切輕松了,就連恐怖都變得可以忍受。但若是對所見所聞進行思考,它就會讓你活不下去。

    上士所說的那些並不是招搖惑眾和誣陷誹謗,僅僅是實話實說罷了!在部隊里,什麼樣的欺詐、狡猾、卑鄙下流的事比比皆是。雖然那麼多勇敢無畏的人整團整旅一次次沖鋒陷陣,但卻別說摸到敵人的邊,就連那些躲在碉堡里面的雜種長什麼樣都沒看見,所有人就像田里的麥子一樣整片整片倒下。地面都被尸體覆蓋了,可該死的進攻還是一個接一個,沒有任何改變,永遠都看不到盡頭!這不都是發生在眼前卻被裝作沒看到的事嗎

    “這已經不是個體與個體,種族與種族之間的戰爭,而是查理曼人與鋼鐵、炸藥、高熱光束之間的斗爭!他們到底在想什麼?任何一支軍隊處于他們的境況下,兵變早已發生。查理曼人卻還能維持紀律,組織進攻。這到底是為什麼?”

    雷馬克咬著筆桿,搖搖頭。查理曼人的行動簡直不合邏輯。

    要是那時候我沖出野戰醫院回到家里,那麼我會把所受的痛苦和磨練成的各種力量濃集成一場革命,把後方那些唱著高調把別人送到前線去死的豬玀統統宰掉。但現在的我們只剩下疲倦、絕望、饑餓、悲觀、和無助了。我們腳下已經無路可走。唯一支撐我們的,只有該死的、永遠吃不完的蕪菁和一點點可憐的使命感了。為了家人和同胞不受對面那些魔鬼的侵犯,盡可能的擋住敵人。直到戰爭的洪水把我們全部沖走。

    干澀麻木的念頭竄過腦袋,無神的雙眼掃過戰場。尸體、尸體、尸體。看不到盡頭,仿佛是整個世界的尸體填滿了西里昂不再思考的大腦,也填滿了雷馬克的眼楮。

    忽然,一抹艷麗的色彩闖入了這片灰暗的世界。雷馬克和西里昂毫無生氣的眼楮同時捕捉到了那對翩翩起舞的翅膀。

    那是一只蝴蝶,黑色、黃色、紅色交替的翅膀優雅的撲騰著,那只無憂無慮的昆蟲正在追逐一片金黃色落葉。

    “為什麼蝴蝶會在這里?”

    雷馬克嘀咕著,手里的筆記下了這句話。

    然後,下士愣住了。

    對面的潛望鏡縮進了壕溝,一頂亞德里安鋼盔露了出來,緊接著,一張平靜祥和的消瘦臉龐露出塹壕。

    “他在干什麼?!”

    下士驚呼起來,一旁的保爾連忙轉動他的潛望鏡,他也愣住了。

    那個查理曼人一臉平靜的探出戰壕,將手伸向停留在一頂鋼盔上的蝴蝶,他的動作輕柔、緩慢,生怕驚擾了那只蝴蝶。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仿佛在安撫孩子入睡。

    西里昂心中異常平靜。一種徹底解脫般的快意在那一抹色彩進入視線的剎那溢滿整個身體。孤寂、絕望、辛酸、痛苦、屈辱、憤怒自己經歷的一切歷歷在目,此時此刻,他坦然面對著所有一切。什麼狗屁義務,什麼混蛋任務,什麼操蛋的軍法紀律,這些東西他都不再搭理了。他現在只想要那只蝴蝶。

    青年伸出了手,就像小時候在自家後院常做的一樣。

    一聲清脆的槍響,一團紫色、白色的東西從後腦勺噴了出去,西里昂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打中了!我打中了!這樣就正好湊滿10個,可以申請二級鐵十字勛章了!”

    狙擊手海因茨的鬼吼沿著通訊線路傳遍整個碉堡,恰在此時每天為了緩解情緒進行的音樂播送到點了。一陣小號的前奏過後,甜蜜溫柔的女聲在整個防線內飄蕩。

    在軍營之前,

    在大門之前,

    有著一盞燈,

    至今依然點著,

    我們要在那里再見一面。

    就站在那座燈下,

    正如從前,莉莉瑪蓮。

    正如從前,莉莉瑪蓮。

    輕柔歌聲下,惆悵了足足好幾秒的雷馬克嘆了一口氣,繼續他的工作。距離換崗還有2個小時,之後他還要將草稿寫成正式的信件,再寄給家人。在這時時刻刻都有生命消失的戰場上,沒有能為敵兵哀悼的空閑。

    戰友們用毯子嚴嚴實實的裹住了西里昂,他死時仰面朝天,靜靜地躺著,他的表情那麼從容、那麼安詳、那麼愜意,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痛苦與悲傷,似乎正在做著一個香甜的美夢。

    那一整天,前線出奇的安靜。萊茵戰線的前線指揮機構正為了迎接某位大人物的駕臨而忙得不可開交,防衛軍的戰報新聞只有短短的一句話︰西線無戰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2
16.要塞VS要塞(十五)

    一股無名之火正在齊格菲防線內快速蔓延,上至守備司令官,下至普通小兵,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正不斷撩撥他們。醫務室尋求心理咨詢的長龍一直排到地下坑道入口處。

    向來溫和恬靜的帕西法爾上校也未能免俗,為了壓制那股焦慮,他不得不申請更多的紅茶配給至于別人信不信,反正帕西法爾自己信了。

    “空軍到底在干什麼?!”

    這是要塞內焦慮蔓延的根源,原本那種和樂融融的氣氛正在向陸軍單方面指責空軍,而空軍對此有苦難言的奇怪狀態發展。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一線觀察哨發現,查理曼一側的陣地上炊煙漸漸變多,偶爾在潛望鏡、望遠鏡、瞄準鏡里一閃而過的查理曼人面孔也漸漸紅潤起來,之前那種飲養不良的菜色已經不大看得到了。而且塹壕內人員活動的痕跡明顯增多起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如果把這種種跡象拼湊起來,一副查理曼正在恢復後勤補給,並持續向前線增兵的繪圖就出現在防衛軍參謀們面前,這對他們來說豈止是難以置信,簡直匪夷所思。

    一開始參謀們認為查理曼人把他們在瓜達卡納爾的招數又拿到萊茵戰線用了。這種被稱為“猛兵飼育”的方法是從部隊里找出3040名身體特別強健的人,用能夠湊出來的食物飼養查理曼官方文件里用的就是“飼養”這個詞十天。然後背上15天的干糧、兩個50公斤的炸藥包、手槍、刺刀、老虎鉗、藥品組成決死突擊隊對防衛軍陣地進行襲擊。成功率雖不高,也搞掉了一些發電設施、淨水器什麼的。讓防衛軍大跌眼鏡的是,這種突擊隊成員生還率還相當高,幾乎都能活著回去,再背著東西去搞破壞。

    這種小股襲擾活動造成的損失相當有限,但給瓜達卡納爾守軍造成了相當大的心理壓力。甚至一度相信對面的查理曼人是不需要吃飯的,沒有給養他們照樣能和你戰個痛快。只要他們彈藥補給跟上來,他們肯定還會發動那種“萬歲沖鋒”。

    現在的種種異象,是不是查理曼故伎重演的征兆呢?

    要真是這樣,查理曼人未免也太天真了。

    齊格菲防線可不是地處偏遠的瓜達卡納爾那種臨時設置的防衛工事,這是集亞爾夫海姆最高技術力量和軍事工程學于一體,耗費龐大預算得以建成的終極堡壘。早在設計初始階段就考慮過任何形式的攻擊,從大軍團正面沖擊到小股部隊滲透,幾乎每一種攻擊方式都被設想到,並在設計中采取了對策,迄今為止的戰斗也證明這些設計是卓有成效的。指望幾十、幾百個臨時喂飽的死士突破這個固若金湯的要塞?大概也只有查理曼人會去相信這種一廂情願的浪漫幻想了。

    正當防線守軍上下對此感到困惑和一絲絲幸災樂禍時,潛伏在查理曼境內的間諜網發來了打破所有幻想的消息。

    大量照片、報表、單據、影音資料指出一個參謀們無法理解的事實囤積在查理曼境內各交通樞紐的物資正在大量減少!

    這怎麼可能!!!

    面對鐵一般的證據,參謀們發出了不堪入目的悲鳴。

    物資減少,這說明正在被消耗,或是被運去消耗的途中。現在的情勢下,查理曼再怎麼愚蠢,也不至于做出好不容易運到前線的物資再送回後方的腦殘行為。那麼,物資的流向就只有一個,結合查理曼一側塹壕內的種種異常……難道查理曼真的恢復補給了?

    理解了這個事實後,陸軍當即不淡定了,總算目前還沒鬧出什麼動搖前線的事情,參謀們也還有足夠的理智,只是在聯席會議上委婉表達了希望空軍注意敵情變化,並送去了一堆情報證據。但听在空軍耳朵里,這完全和拍著桌子大罵“空軍到底干什麼吃的,這種數量都能錯過!你們的眼楮是不是裝飾品?!”沒有分別了。

    空軍其實也注意到以上狀況,並且早在陸軍提出問題之前就開始強化空襲力度,試圖用更多的炸彈來徹底扼殺查理曼的補給通道。一時間,萊茵地區上空的各式作戰機種多如過江之鯽,重型轟炸機和攻擊機持續不斷地對機車、車站、貨運倉庫進行猛烈的攻擊,個別實在沒有機車可炸的飛行員把炸彈用在鐵軌和路基上。則反復偵察各交通線,在鐵路上布設地雷,破壞枕木或道釘,致使列車出軌。極個別膽大的翔士甚至迎著機車飛行,盯著驚恐萬狀的機車司機進行掃射。每個研判空襲效果照片和影像的專家都拍著胸脯表示查理曼的運輸系統已經完全被摧毀,將軍們自己也確定照片里那些遍地環形山的廢墟不可能再發揮作用,可事實卻反復抽打著他們的臉前線的查理曼軍隊越來越滋潤,塹壕里都烤上長棍面包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幾乎喪失制空權,交通路線反復遭到轟炸的情況下,查理曼到底是如何將物資送到前線的?那個臃腫遲緩的後勤是怎麼發揮出這種效能的?

    “我猜……他們應該是這樣調配的。”

    進入狀態的帕西法爾擰掉馬克筆筆帽,紅色墨水在包覆地圖的透明賽璐珞上勾勒出一條條線路。

    “首先,大部分列車在夜晚和不利于空軍行動的天氣進行運輸,將來自空中的威脅降到最低。”

    “如此一來的話,整個運輸計劃的變化都會與天氣緊密相關。另外白天不行駛的火車依然會遭到我軍攻擊,沒了足夠的火車,他們照樣無法進行運輸和集結。最後,即便夜間運輸會降低空襲的威脅,同時也會壓縮運輸時間,提升調度難度。”

    大副插口說到。空軍的報告他也看過,按照空軍提供的照片,既要修復支離破碎的鐵路,又要保障運輸暢通,即便是亞爾夫海姆的鐵道部門來負責這項工作,也會感到很吃力,查理曼人是怎麼做到的?

    “分段交接運輸,以及合理調配。”

    帕西法爾在鐵道線上畫出一段段分開的虛線,每段線之間的長度幾乎相等。

    “他們白天可以讓列車藏在隧道涵洞里,盡管這樣一來一天至少有10個小時無法行駛,總比再重新制造生產一輛列車要強。然後他們制定出詳盡的列車秩序表,充分利用我軍集中力量轟炸主干線的時間,按照編組順序安排列車在未被轟炸的支線上運行,再通過分段交接運輸的方式,確保列車在兩處交接點的行駛時間都控制在一晚之內,最好再留出讓列車進入隧道隱蔽的時間。這樣那些列車就可以在夜晚全速行駛,進入支線上的各個小車站甚至是鐵路線上臨時搭建的野戰車台或是卸下所載的部隊和物資,或是裝運這些。然後利用小車站的側線來確保火車能連續行駛或卸載。最後為了確保機車司機能在我軍空襲掃射下存活,他們還在駕駛室安裝了裝甲板,在列車頂部加裝齊射炮,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空中威脅。”

    帕西法爾原本就是後勤系統出身且有著豐富實際經驗,一旦將情報收攏分析,再將思路切換到查理曼的角度,結合防衛軍經年累月收集到的查理曼各種地形、資源分配、人口分布等大量情報,很快就推斷出查理曼可能采用的策略。

    讓他有些困惑不解的是,即使以他看來,這一套方案也是最優化的選擇。以查理曼後勤體系里那些個塞滿官僚主義和**的腦袋,怎麼會想出這樣一套科學縝密的鐵路調度分配方案。

    如果是我軍後勤部里有人做出這樣一套方案,應該會給提案者頒發優秀服役勛章吧。

    帕西法爾在心里半開玩笑般的想著,手中的筆又在虛線周圍畫出一條條細線,猶如繁茂的植物根系伸向前方與齊格菲防線對峙的塹壕。

    “物資在各地疏散後,立即用人力、畜力分散開,然後向前線輸送。為了避免遭到我軍攔截,想必會盡量避免結伴而行,通過各種途徑最終抵達前線匯攏。”

    “可這樣一來,分揀整合工作會很麻煩吧。”

    “不。如果是食物的話,只要根據各部隊的狀況調整好路線,就算出現冗余也可以存儲起來備用。彈藥方面也是一樣。比較麻煩的是替換零件,但我想他們應該會通過規格化包裝、單號、設定專屬輸送線路的辦法來解決吧。”

    透過倉庫設備與器件包裝規格化來確保物流暢通,提升輸送效率的同時在確保緊急物資儲備的基礎上精確計算庫存情況,最大限度降低物資閑置,大幅度提升後勤工作效率,以此保障部隊在前線正常的戰術行動。

    最重要的是盡管查理曼未能像防衛軍一樣實現機械化,但其裝備的復雜程度和重量也遠低于防衛軍。除極個別超規格裝備外,幾乎前線所需要的一切都能用這種手段送抵,空中絞殺戰的威力幾乎被降到了最低。

    就算是後勤部和軍事院校也會將這視為後勤保障工作的經典之作吧,說不定還會列入最新版教科書,成為年輕軍人們的必修課。後勤部更是會強烈要求將這名英才納入麾下,將其直接置于部門主管的位置上,任其發揮才能。

    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偏偏卻是一直扮演負面教材角色的查理曼那邊的人,帕西法爾對此實在不知該作何表情。

    “這樣一來的話,雖然還是不能擊破齊格菲防線,但足以實現兩軍對峙,將戰事拖延到諸國介入調停吧。”

    “這未免太消極了。”

    “但很現實。”

    帕西法爾將筆帽重新套回去,指著滿是血色的地圖說到︰

    “查理曼已經在這場戰爭中流了太多的血,單靠他們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戰勝我軍。但如果抑制損耗,將戰事拖長的話,就會創造出諸國介入的窗口。屆時為了避免形成與諸國敵對的危險情況,我國或許不得不做出讓步,放棄對查理曼的領土要求。”

    真是漂亮的一擊。

    盡管戰事延長勢必導致更多人因此喪生,從這一層來講,未免顯得冷酷無情,但確實是符合查理曼所處境況的最優化方案。從帕西法爾的角度來說,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解決方案。

    “但設計這個計劃的人忽略了兩個問題,第一,查理曼是否還有能堅持到持久戰的資源儲備第二,我軍是否容許出現這種局面。特別是第二點,軍方上層和那位大人是絕不會對此坐視不理的,他們必然會采取反制措施。”

    不。

    帕西法爾的心中泛起一個黯然的聲音。

    應該是已經采取行動了。

    一陣通報鈴聲響起,通訊班長的臉孔出現在通訊界面上,隨同而來的,還有驗證帕西法爾預感的信息。

    明晨0900為時,1時,伊謝爾倫炮台上空的護衛艦群自射擊軸線兩側散開,清空射擊通道,05時,艦隊恢復護衛陣型。

    短短的一句話,讓帕西法爾蹙緊了眉頭,下意識地望向通信界面里巨大的炮台和延伸向高空,最終落入地面的彈道線路。充滿敬畏和恐懼的呢喃自唇邊溢出。

    “雷神之錘……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2
16.要塞VS要塞(十六)

    與一般人印象中“後勤是部隊里輕松愉快的工作”相反,隨著技術的進步,後勤工作是更加復雜、繁重,而非輕松愉快。

    越是先進的武器,其越是依賴規格化的精密制造,這為大量生產和零配件的維修替換提供便利的同時,也增加了運輸配送的難度。要知道後勤和物流雖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快遞員畢竟是在上級單位提供了優化的輸送路線和**導航的支援下,向固定的送貨地點派送貨物。而後勤系統服務的對象除了和平時期的兵營、演習場、訓練基地等等外,還有戰時不斷移動的部隊。如果不能及時正確掌握部隊的動向、所在、需要物資的種類和數量、運輸路線的道路情況、天氣等等信息,很可能發生需要步槍槍栓的某個連隊收到一大堆咸肉罐頭,某個需要野戰炮炮輪軸承的炮兵營打開包裝一看滿滿一箱襪子的混蛋事情。更糟糕的是輸送物資的部隊抵達現地時,己方部隊早已撤走,陣地上爬的都是敵軍。或是由于部隊撤退速度太快,物資無法疏散銷毀,白白便宜了敵軍的事情。要知道在大規模機動作戰時,以上笑話一樣的案例並不少。

    查理曼王家陸軍現在的部署態勢是與敵軍保持前沿對峙態勢,尚未深入敵境。照理來說,這種內線作戰完全可以充分活用國內的鐵道網絡,將充分動員後的部隊和物資送至前線,對永遠為軍隊數量和規模頭疼的亞爾夫海姆防衛軍形成壓倒性優勢。即使依舊無法突破齊格菲防線,至少也能給防衛軍造成相當大的壓力,牽制住對方的機動力量,縮小對手戰術選擇的同時也能保有足夠的底牌,實現“以戰促和”或是“以戰止戰”的戰略目標。

    然而現實情況是,熱衷用無窮無盡的刺刀和大炮淹沒對手的查理曼在萊茵戰線與防衛軍的兵員數量比為25︰1,技術兵器則是1︰無窮大。大多數士兵只有一把夏塞波步槍和五發子彈,個別陣地上連步槍都沒,只能把刺刀用布條綁在木棍上,借此獲得一點心理安慰。炮兵則自始至終沒什麼表現機會,沒有死于空襲和敵方反炮兵火力的幸運兒全部扛上步槍,一律轉職步兵的干活。那些曾經威風凜凜的大炮如今不是被還原為零件,就是因為沒有炮彈,被擱置在角落里積灰塵。以這些幾乎和手無寸鐵差不了多少的饑餓士兵去挑戰齊格菲防線,根本就是冷血的謀殺。

    為什麼會這樣?羅蘭仔細實地考察後,得到了答案。

    官僚主義和**;

    後勤體系效能低下、機構臃腫、組織不合理;

    軍隊對後勤補給重要性的忽視;

    工業產能和技術水平的落後;

    動員能力和組織能力的滯後;

    第一條算是“我查理曼自有國情在此”,他現在沒能力、沒精力,更沒有時間去解決這些涉及眾多利益集團,用盤根錯節都不足以形容其復雜程度的問題。硬要解決的話,不但會動搖軍心士氣,甚至會引發國家分裂,演化成一場內戰。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在現在這種時候去踫觸這潭深到足以把任何人都淹死的渾水。

    第三條是最容易解決的。反正戰局糜爛至此,陸軍再怎麼不願正視現實,也已經沒力氣更沒膽量繼續吹“精神萬能論”,要知道前線天天啃蕪菁的士兵們已經快接近忍無可忍了,只要一個契機,這群心懷不滿的餓兵們完全有可能調轉槍口打回去。到時候整天“天誅國賊”的將校們一定會被餓瘋了的丘八大兵們做成刺身沾芥末吃了。

    為了自己的生命和前途著想,順帶有人替自己背鍋承擔責任的情況下,將校們會很通情達理的。就算有人依然一根筋到底,嚷嚷什麼“干犯統帥權”,其他聰明人也會教他如何做人,讓他學會睜一眼閉一眼。

    第四條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技術差距擺在那里,科技樹不是那麼好攀的,哪怕知道原理,點歪的狀況還是層出不窮。對此羅蘭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放任技術人員從繳獲的防衛軍裝備上慢慢學習和吸收了。

    羅蘭真正能著力,並且立竿見影產生效果的,只有第二條和第五條,其中真正能全面掌控和落實的,只有第五條。

    說實話,對那些窩在後方辦公室里喝咖啡、敲圖章、看正經人家不會看的雜志、下棋打牌、聊空天的後勤部門渣滓。羅蘭是很想學學李林的做派——全部拉到牆根下面用大炮處決,或是送進哪里的苦役營去減肥。讓這樣一群不干事也不負責任,除了扯皮和推卸責任之外什麼都不會的官僚負責後勤根本就是犯罪。前線疲餓交加的士兵要是有幸目睹後勤部門官僚的幸福生活,相信他們不會讓這群人渣死得太快的。

    眼下羅蘭還不想和陸軍翻臉,他不能大刀闊斧的革除那些弊端,裁剪掉毫無用處的一堆辦公室。但制定出一套合乎現實情況和需求的補給物流計劃還是能做到的。

    防衛軍對後勤補給的理解和建設走在了全世界的前面。羅蘭還在少年軍校那會兒,才剛走完隊列正步,他所在的哪個班級就被拉出去進行參謀旅行。一堆未成年人全副武裝下跋山涉水,累到半死不活不僅僅是為了鍛煉他們的體魄和對命令的服從,更是將後勤補給的重要性徹底烙印進這群菜鳥的腦子里。嘗過饑餓和疲勞的滋味,最終身心疲憊的走進兵站休息區時,任何人都能發自內心的理解,戰場上補給線被切斷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之後上關于後勤的課程時,自然沒幾個敢打瞌睡。

    有了扎實的理論基礎,加上有一位供職于防衛軍後勤系統的摯友曾經在攀談中透露的各種親身經驗和細節做參考,在眾多專業會計和工程人員的輔助下,羅蘭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份讓人嘆為觀止的運輸補給計劃。

    正如帕西法爾猜測的那樣,羅蘭將列車運行時間挪到了夜間,白天躲避轟炸,通過分段交接運輸和合理分配物資最大限度活用運力,成功扭轉了萊茵戰線的補給困境。即便是刻薄挑剔的陸軍也不得不在這份成績單面前低下高傲的頭顱。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真正耗費羅蘭心血,讓他連軸轉了許多個日夜的,是如何全面動員查理曼的國力投入到眼前這場已經明顯出現總體戰特征的戰爭當中去。

    總體戰——這是亞爾夫海姆一切軍事學說的核心思想,其一切戰略和軍事行動都是圍繞總體戰去展開的。

    要想壓過總體戰,就只有總體戰。要想彌補與亞爾夫海姆之間的技術差距,就只能用人力資源優勢去抵消。哪怕世界因此化作把眾多鮮活生命當成消耗品或是單純數字大量消費的瘋狂地獄也在所不惜。對于這一點,羅蘭已經有所覺悟。而將這種覺悟和理論付諸實施的第一步,就是徹底動員查理曼的人力資源。

    動員可不是嘴巴說說,下個通知就完事的簡單工作。里面牽扯到大量的計算以及國家的組織能力還有對國家經濟、工業乃至社會生活的影響。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要征召某某村的年輕人從軍。該村人口多少,有多少適齡服役青年,征召這些人後該村的農田要如何耕種,剩下的老幼婦孺要如何養活自己的同時繳納賦稅,這些青年要送到哪里去領取服裝和裝備,接受怎麼樣的訓練,然後如何安排他們到前線承擔什麼樣的工作等等等等,完全可以說牽一發動全身。

    擁有完善組織架構和體系的亞爾夫海姆可以在發布動員令的10~12日內完成部隊的展開和部署,查理曼要展開同等規模的部隊卻需要將近1個月。這當中除了運輸手段上的差距,最大的問題便在于亞爾夫海姆有一套適應大規模戰爭需要的動員體制,查理曼在動員深入程度、規模、速度全面落後于他的最大對手,而且不能適應現代化條件下的總體戰。

    現代化戰爭不但是作戰部隊和裝備的全面對抗,同時也是交戰雙方軍工生產、技術發展和後勤保障的對抗,兵員、裝備、糧食物資中任何一方面出現短板,整個作戰體系都將受到根本性影響甚至破壞。在眼下這場戰爭中,亞爾夫海姆受限于兵員總數和地緣困局,導致戰略戰術選擇有限。查理曼則是各方面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不但承受著後勤供應不足的困難,又無法通過發揮人力資源上的優勢,來實現預定的戰略或戰術目的。

    或許有人會奇怪,查理曼不是一直在擴大軍隊規模,怎麼可能會無法通過動員來發揮數量優勢?這里面其實有個誤區,動員並不是把所有能扛槍的人召集到前線就好,維持作戰體系同樣離不開工農業體系的支撐。以前面那個某某村征兵為例,當村子里的年輕人被征召去當兵之後,留下的老弱婦孺不但要承擔起曾經屬于丈夫、兒子、兄弟的工作,事實上還要承擔養活這些青壯年士兵的工作。因為他們所繳納的戰時稅務、交割給政府的糧食,當中很大一部分被運往前線消耗了。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城市里的工人、職員。

    如此一來,前方兵員需求勢必會和後方勞動力需要在人力資源分配上產生矛盾。18~50歲的成年男子是工農業生產體系中最適合的勞動力,這個年齡範圍內的男子恰恰又是軍隊征召服役的主要對象。一旦動員年齡超出這個範圍,生產體系勢必需要找到新的勞動力來填補這個空隙,否則就會面對生產效率和數量快速下降,前方供應需求不斷增加的危險。當供需矛盾突破某個閾值時,被動員起來的成千上萬軍人不被打死也會被餓死。另一方面,政府即便采取竭澤而漁的方式來完成指標也未必能滿足前線的無底洞,萬一操作不慎(這種情形的概率很高),無法保證農民和工人的最基本生存需求,不但無法得到足夠的糧食和裝備,也難以保持後方的穩定。

    綜上所述,動員首先要提供部隊足夠的作戰人員,同樣也要平衡國民經濟、後勤和作戰的關系。一般來說,一名普通陸軍士兵需要至少4~5名勞動力支持。技術兵種需要更多勞動力的支援。亞爾夫海姆之所以能實現34:1這樣異常極端的勞動力與軍隊數量對比(這個比例放到普通國家就是全面崩潰),一方面是其使用了大量的人類勞工,將精靈從生產線上解放出來,組織成一支以精靈為絕對主體、高度可靠的軍隊。另一方面則是由于防衛軍的後勤系統很早就實現了機械化,依托強大的經濟和工業體系,機械化和海、空、鐵路運輸系統有效保障了後勤供應。無法享受這些便利的查理曼固然不可能實現如此極端的動員,但通過調整產業供需結構和實施配給制,至少能達到145:1的動員程度,光是這樣就足以在齊格菲防線前凝聚起一支規模和實力足夠的大軍團。或許這支軍團無法戰勝防衛軍,也突破不了齊格菲防線。但足以逼迫亞爾夫海姆把所有資源和機動力量投入到正面對峙消耗當中,直到出現僵持不下的局面。這個過程不用許多時間,只要半年左右,各國介入的窗口就會出現,屆時平息戰火、實現和談將從可能性轉為現實。

    為實現這一計劃,羅蘭首先要恢復萊茵戰線查理曼軍的作戰能力,確保防線的穩定。爭取時間來實現他的動員計劃。就目前來看,他已經做得比預期中還要好,如果繼續這種態勢,亞爾夫海姆將不得不面對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

    為了避免出現那樣的結局,一貫善于佔據道德高地的亞爾夫海姆也不得不放棄做表面功夫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8 10:43
16.要塞VS要塞(十七)

    被歌頌為“永不陷落的要塞”、“以敵軍尸體成就威名”的齊格菲防線內,某個房間內正迅速溢出實戰的緊張氣氛。

    對每一天都處于一級戰備狀態下的齊格菲防線來說,實戰早已成為理所當然的日常,什麼“實戰的緊張氣氛”應該是早就被遺忘的過去式。連尸體都見得多了,哪來什麼緊張。

    一線的士兵大概會做出這般不以為然的解讀,但在這個隱藏在距離地面16公里深的坑道掩體里,直到今天才算是駐守此處的軍人們第一次實戰。

    或許有人覺得是處于諸多物理和安保措施的掩護下,常年過著安定的生活使得這里的將兵過于安逸,臨到實戰時立即暴露出訓練和精神準備的不足。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作為齊格菲防線核心中的核心,說是防衛軍最高級別國防重點項目工程亦不為過的此處,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松懈過。當其他士兵忍受著“月月火水木金金”式的高強度訓練時,這里的將兵同樣在接受“52、白加黑”的大負荷訓練。任何時候他們都繃緊神經,等待著上級進入作戰的指令。

    現場洋溢的這股猶如宗教儀式般的肅穆氣氛,其根源乃是將兵們對自身任務以及所造成後果的了解,在堪比“尼伯龍根”,某些方面甚至有所超出的終極武器威力面前,年輕的精靈軍人們唯有敬畏而已。

    “觀瞄系統,連接正常。”

    “加速線圈,試運行成功,進行最終射擊前的確認。”

    “護衛艦群解除防空陣型,射擊軸線清空。”

    “支援觀測艦‘卡爾斯魯厄’號來電,目標區域氣象條件良好,晴,少雲,東南風3級,濕度23%。”

    管制員的聲音在劇場般巨大的空間內此起彼伏,端坐在二層平台指揮席上的守備司令坎普中將正以肅然的表情審視著主界面上一點點褪去幻象術式的偽裝,從虛幻的山丘之下漸漸顯露出崢嶸全貌的巨大武器。原本就儀表堂堂,堪稱軍人模範的冷峻面孔緊盯著圖像一動不動。

    沐浴著初夏的陽光,巨大的管狀物體表面浮現出一層金色光輝,與修長簡潔的管狀部分連接的是配備眾多管線及可實現360度全方向射界的液壓轉台。身穿防護服,頭戴防毒面具的整備士和工程師正在對各機構進行最終安全檢查,已經檢查完畢的小組已經在不遠處的電軌機車旁待命,只待檢查完畢便可撤離。

    ——沒想到真的會有用到這東西的一天。

    仰望著畫面里足足32公尺長的炮管,伊謝爾倫炮台守備司令官下在心中不禁發出一聲感嘆,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

    沒想到?會真的沒想到麼?可能麼?

    武器制造出來就是為了使用,你可以說是為了威懾,也可以說正是為了避免釀成災禍而制造。但誰都不會說不會有用到的那一天。

    和平時期沒人敢打這種包票,押上一切籌碼,將所有一切單純視為數字和資源消費的總體戰背景下,更不會存在所謂的顧忌。為了獲得最終勝利,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道德、人性更是被徹底拋開。

    ——事到如今再來感慨或許是一種偽善。不過……為了不讓子孫後代承受祖先們曾經經歷過的那種苦難,為了下一個世代能在和平的天空下生活。我們這個世代必須肩負起責任才行。

    咽下覺悟和感慨,最後一組整備士已經結束檢查,整備班集合列隊後迅速搭乘電動機車進入地下掩體,在他們身後,隧道入口處重達35噸的防爆門緩緩閉合、鎖死。

    “工作員撤離工作,結束。”

    “下。”

    副官格蘭茲上校俯身提醒到,收起多余的雜念,坎普中將點點頭,中氣十足的命令隨著通訊線路快速擴散。

    “作戰開始!全員進入特一級戰備,‘雷神之錘’開始裝填!”

    “雷神之錘,開始裝填!”

    管制員鏗鏘有力的復誦中,一枚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炮彈從距離地表炮台足有30公尺深的彈藥庫里被輸彈機提了上來,輸出功率足以舉升大型攻擊機的液壓輸彈機舉升這枚重達48噸的龐然大物顯得十分輕松。當炮彈被頂入炮膛,炮閂閉合鎖緊後,口徑800,全長32公尺的炮管緩緩仰起,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蒼穹。

    “啟動電壓確認!”

    “電容器運行正常,加速線圈連接開始!”

    “電壓開始上升!”

    “全系統聯機正常!”

    順著管制員的聲音,界面中的圖表開始接連出現變化,昏暗的管制室內,各種顏色的燈光不斷閃爍。

    “雷神之錘,發射!!”

    坎普中將自腹腔迸發出的怒吼聲中,強烈的紅色雷光貫穿天際——這是以高超音速射出的炮彈與空氣摩擦產生的高溫殘光,遲了幾秒後,沖擊波擴散開來,早已遠遠避開的戰艦或是藏入地下掩體的步兵依舊仿佛置身于颶風和地震之中。

    通過軌道或線圈產生的洛倫茲力對對金屬炮彈進行加速,使其達到打擊目標所需要的動能——這便是電磁炮。而雷神之錘正是一門巨大的線圈炮。通過炮管線圈對炮彈進行加速,可輕易將48噸的炮彈投射到300公里外,如果是加裝乘波體彈頭的特種遠程彈,甚至可以發射到1000公里之外。可謂名副其實的超遠程火炮。

    可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這也不過是一門射程比較遠的要塞炮罷了。撐死和前一陣子轟擊查理曼各個城市的f-103、a-4之類的火箭一樣,除了造成恐慌之外,根本毫無用處。一如另一個世界里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巴黎大炮”,投入和所得完全不成正比。

    之所以能被寄予厚望,和“尼伯龍根”一道成為防衛軍的最終殺手 、壓箱底的戰略大殺器,其奧秘就在雷神之錘發射的炮彈之中。

    雷神之錘所發射的,全都是有著戰略級別殺傷效果的“重量級”炮彈。從落地之後殺傷範圍幾百年寸草不生的鈷彈;觸及範圍內所有物質還原為原子塵,一切全部化為烏有的反重力分解彈,再到現在發射的真空彈。每一個都是大排場的毀滅性武器,其中的區別僅僅是殺傷效果和原理不同。

    鈷彈是從根本上破壞敵國資源的滅絕武器,但只有以放棄佔領為前提的場合下才會使用。反重力分解彈介于戰略和戰術核武器之間,單就破壞力來講是最強的,但控制上有問題。而真空彈——裝填有預置戰略級攻擊術式“沉默的白色死神(thaa)”的炮彈,是最“干淨”,同時也是最殘酷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攀升至彈道頂端的炮彈開始急速下墜,巨大的紅色流星撕開大氣,吹散雲彩,直的朝距離伊謝爾倫炮台足有160公里的聖米耶勒墜下。

    由于有著16倍音速的末端速度,沖擊波的爆鳴和氣流尖嘯被炮彈遠遠甩在身後,直到最後一刻,聖米耶勒的人們也未察覺死神從天而降。

    作為供應萊茵戰線軍需的重要物資集散地,這座城市幾乎一半是交通轉運系統和倉庫,剩下的一半也大多是與軍需物流相關的產業,說這是一座軍需倉庫之城並不為過。隨著物流整合調配成功實施,擁堵現象不復的此時此刻,整個城市正在為支援前線而忙碌著。

    隨著氣壓高度引信走到盡頭,封印在天晶內的半自律術式陣列在千分之一秒內完成啟動和轉換,高度復雜的幾何圖形在距離地面580公尺的空中一閃而逝。從天而降的死神朝著一無所知的人們揮落鐮刀。

    那不過是剎那的事情。

    但對于半徑20公里內的所有生物,那是將一生的痛苦凝縮起來的永恆。

    無聲無息,連堪稱戰爭日常的爆炸和火光也不曾出現,但殺戮迅速且確實的造訪了聖米耶勒,公平的降臨至眾生身邊。

    路上行人張大了嘴,雙手用力揪住喉嚨,全身血管擴張至皮膚表面的人們揪著喉嚨爬出房屋。牲口倒下、飛鳥墜落、狗兒伸出舌頭翻到在地上痙攣。所有生命盡數陷入言語難以表述的痛苦之中,隨後——

    爆裂。

    血霧自口中,自眼球迸裂的眼窩中,自鼓膜破裂的耳中,自擁擠出內髒的身體各個孔洞中,自遍及全身的撕裂傷口中爆發。內髒、神經、肌肉被沸騰的血液煮熟,一個個身體迅速膨脹起來,所有生物都在激烈抽搐著。

    然而沒有任何聲音。

    沒有慘叫,沒有悲鳴,沒有臨終前的詛咒和遺言。只因為傳遞這些的媒介已經消失。人群和家畜無聲地倒下,無聲地死去,房屋一棟接一棟自內向外爆裂、化為灰燼——同樣毫無聲息。

    仿佛是要給這座已經陷入死亡的城市做最後一擊,連接天地的巨柱出現了。

    龍卷風。

    大範圍瞬間真空不光會造成生物大規模毀滅,建築物損毀,空氣的急速填補還原還誘發了超級龍卷風,秒速120公尺的強風將地面上的一切摧毀後高高卷上天空。

    建築材料、物資、列車還有生物的遺骸——一如字面意思,全部予以撕碎後再從空中灑落拋下。

    沒有人能在這種慘禍中幸存。

    也沒有人能對這種淒慘的事情視若無睹。

    哪怕是親自下令的坎普中將和管制室內的眾多操作員,面對轉播回來的現場畫面,他們也只有沉浸在徹骨的寒意中,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種時候還能鎮定自若的,不是神,就是惡魔了吧。

    ——效果還算不錯。

    淺淺抿了一口紅酒,李林評估到。

    ——這樣一來,他的動員計劃也就徹底失去意義了。面對兵員和勞動力枯竭的速度超過補充的速度,連墾種荒地的老人都湊不出來,連充當炮灰的兒童都搜刮不到,你要怎麼做呢?

    ——所謂總體戰,不光是消滅當面敵人的戰法,也不僅是動員一切謀取勝利的戰爭手段。真正精準的說法應該是“不擇手段達成目的的辦法”。

    ——沒錯,就算是手無寸鐵的嬰兒也會拿去當沙袋擋子彈,就算是雙腿殘疾的人也要綁在機槍座上發揮戰斗力,就算是死去的人也會被用來開發剩余價值支援戰爭。這種殘酷無情、一心不亂的殺戮。

    ——面對這個自己一手開啟的地獄之門,面對退無可退的絕境,你要如何突破?

    ——就讓我見識一下吧,勇者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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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