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總崩潰（七）
腳步聲很嘈雜，聽得出來是好幾個人。
梁瑾提緊的心放了下來，楚中天卻馬上站了起來，拿槍走到門口對著貓眼看著。
「你幹什麼？」梁瑾低聲問道。
楚中天示意讓她保持安靜，然後對著門舉起了槍。
「這裡有人。」外面的人低聲說道。「走廊都被雜七雜八的東西堵住了。」
「那怎麼辦？」另外一個人問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我可不想再到雨裡去。」
「也許他們已經走了。」第三個聲音說道。「有好幾個房間，我們佔一個也沒什麼啊。」
有人開始爬過那些障礙物，梁瑾聽到了椅子掉在地上的聲音，最開始那個人低聲罵道︰「小心點！想把怪物都引過來嗎？」
楚中天不再猶豫，他對著門外說道︰「這裡已經有人了，請你們到別處去。」
門外的動靜一下子停了。
「怎麼辦？」有人問道。
楚中天聽到了拉動槍栓的聲音，他馬上從門邊退了回來。
「喔喔喔，別亂來，我們也是有槍的。」他說道。「打起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把怪物引過來都是死。」
「你想怎麼樣？」最開始的那個聲音問道。
「請你們離開，這裡是我們先找到的，障礙物也是我們堆起來的。」楚中天答道。「你們可以到樓上去。」
「放屁！」門外一個聲音罵道。「上面連個防盜欄都沒有，你當我們是傻子啊？」
「沒必要這麼緊張。」最開始的聲音說道。「我們有十個人，每個人都有槍，怪物來了我們可以一起抵抗，這對你們也沒有壞處。」
梁瑾對著楚中天點點頭，示意讓他同意。
楚中天嘆了一口氣，梁瑾的思維還停留在末世以前，但他已經見到了太多的暴行。
在失去了希望之後，許多人的行為已經毫無底限可言，似乎是要把內心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用暴力傾瀉出來。
或許門外這些人不是惡棍，但他不想賭。
「可以，4012、4014是我們的，其他房間你們隨意。」他回答道。「但別來串門了，我們不歡迎陌生人，隨時都會開槍。」
「好。」先前那個聲音答道。「大家都相安無事最好。」
「你們是哪只部隊的？」梁瑾忽然問道。
外面的人楞了一下。
「我們是地鐵改建指揮部的人。」一個老一些的聲音答道。
「是孫工嗎？」梁瑾問道，她聽出了這個聲音。
「你是哪位？」外面的人明顯有些吃驚。
「我是國安江海分局的梁瑾，別緊張，我要出來了。」梁瑾沒有理會焦急的楚中天，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站著三個拿槍的男人，障礙物的對面還有四個人，全是男的，但是都手無寸鐵。
「孫工。」梁瑾透過障礙物對著孫卓點了點頭。
「是你。」孫卓也想起了她，她是二號方案重新啟動的建議者，正是她說服了方副指揮長。
見到是認識的人，那幾個男人把槍都放下了。
還在障礙物外面的人都爬了進來，楚中天也拿著自動步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這位是我的副手，楚中天，軍職是上尉。」梁瑾介紹道，楚中天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嗯，這些都是參與地鐵改建的工作人員。」孫卓於是也介紹道。「冷素安、柏迪、君有紀、王源真……」
楚中天微笑著對他們點點頭。
「你們就兩個人？」身材矮壯的柏迪問道，他臉上那條疤讓他看上去很凶惡。但楚中天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本質，這不是個能下狠手的人。
讓他在意的是那個名叫冷素安的人，他本能地感到這個面帶微笑的人就是和他對話的人，他在不經意間已經掌控著這個隊伍。
他們是同一種人，為了達到目的，他們能做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
「還有一個同伴，她有點……不喜歡和人交往。」楚中天答道。「剛才都是誤會，說清楚就沒事了。對了，你們要烤火嗎？我看你們的衣服都濕透了。」
對面的那幾個人相互看了看，楚中天注意到，拿著槍的柏迪、君有紀和王源真都看了看冷素安。
「還要烤衣服，你們那兒有女同志，不太方便，給我們一個火種就行了，我們自己點火。」冷素安答道，他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楚中天，或許他也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
楚中天點點頭，走回去拿了一根燒了一半的桌子腿出來遞給他們，梁瑾正在詢問孫卓外面的情景，他看了看和自己一起進來的同伴，道︰「說起來太複雜，等會兒我烤乾了衣服過去告訴你吧。」
冷素安和拿槍的三個人進了斜對門的房間，他轉身以後楚中天才看到他後腰上別著一支手槍。
孫卓他們猶豫了一下，向楚中天要了另外一個火種後進了對面的房間。
「你怎麼看？」回到自己的火堆邊，梁瑾低聲問道。雖然她的軍餃比較高，但那是因為她的資歷和研究成果，楚中天在為人處世上一向比她強。
「他們明顯分成兩派，孫卓帶著的那兩個人看上去像是他的下屬。那個冷素安和拿槍的那三個是一夥，孫卓他們看來是被冷素安他們救下來的，他們以前應該都認識，但是不熟。」
「可以信任他們嗎？」
「那要看你讓他們去做什麼。」楚中天看出了梁瑾的想法。「你帶他們去找一個安全的避難所，那他們應該值得信任。但你如果要求他們去為別人犧牲，我覺得他們不給你一槍算是很不錯了。」
梁瑾把手裡拿著的一根木棍扔進了火堆裡，顯得很不高興。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但我無法理解你現在的思維模式。在我離開隊伍的那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梁瑾問道。
楚中天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沒有回答。
「我不相信外面就這麼一團亂了，至少不會那麼快。那些受過訓練的人，戰士、精察、zh ngfu機構的工作人員，他們不會那麼快就放棄努力。我相信他們會把身邊的群眾聚集起來，想辦法度過難關。」梁瑾繼續說道。「即便是不考慮我們每個人應負的責任，而是自私地只考慮自己的生存，團結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份力量也是最基本的常識。在現在這樣的世界裡靠幾個人根本就活不下來。除非你能夠永遠不遭受意外，永遠不會生病、不會受傷，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安慰，否則你就不可能一個人活下去。」
「我們都是社會化的動物，除非你已經對未來完全失去了希望，只要你還想活下去，就一定得找到能夠同舟共濟的同伴才行。」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楚中天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有道理，但在他說出自己的想法以前，有人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說得好！」是冷素安的聲音，他接著問道︰「可以進來嗎？」
「歡迎。」梁瑾站了起來，走進來的是冷素安和孫卓。
他們倆都穿著酒店房間裡的浴袍，冷素安解釋說他們的衣服正在由同伴烤著。
「我覺得當務之急是交換一下我們各自的情報和意見，這無論是對我們自己還是對別人都很重要。」冷素安說道，孫卓在邊上點了點頭。
「你們想知道什麼？」梁瑾問道，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她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保密條例。
「你們已經在這裡很久了？」冷素安指著地板上厚厚的灰燼問道。
「大概下午五點就到這裡了。」楚中天答道。
「那我們知道的情況應該比你們要多，就讓我們先說吧。」冷素安說道。
梁瑾和楚中天都點了點頭。
「中午在人民廣場站發生的事情要說嗎？」冷素安問道。「楚上尉你可能沒看到我，我當時就跟在你側後方不到五米遠的地方，你被那個怪物抓住腳摔倒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死定了。我們倆的運氣真是太好了。」
楚中天的眼楮眯了起來，他默默地盯著冷素安，後者卻保持微笑看著他。
「關於我的事情就不用說了，你說說看到的其他情況好了。」楚中天答道，梁瑾低聲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搖搖頭告訴梁瑾稍後會告訴她。
冷素安微笑了起來，他也是在進入房間了之後才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楚中天，他毫不猶豫地抓起小女孩推向怪物的那個動作讓冷素安印象深刻。事實上，冷素安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做了同樣的事情，這是他能夠安然地坐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那我就從災難發生前說起吧。」冷素安說道。
他開始描述人們擠入地鐵後發生的事情，其他人都不在場，但他說的很詳細，這讓他們都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當那些摔進積水的人開始變化時，站在它們邊上的人除了尖叫什麼也做不到。
他們手無寸鐵，那些有能力制止這一切發生的武精被人擠得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完成變化，開始屠殺身邊的人。
但即便是這樣，人流的力量仍然推著那些人絕望地向它們靠近。
終於有一名武精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把手裡的槍舉過頭頂向它們射擊。這樣的打法毫無準星可言，怪物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倒是它們周圍的人們被打倒了一大片。
怪物們受了驚，爬上天花板向著開槍的武精衝去，這時候他已經完全瘋了，開始對著身邊的人群射擊起來。
冷素安還能記得他當時口中說的話。
「都死吧，反正一個都活不了了！」
他很快就慘死在三四隻怪物的利爪下，冷素安離開他不到二十米，幾乎可以一直聽到他的慘叫聲，那些怪物就這麼活生生地把他吃掉了。
人們開始用力地往回擠，隧道里有怪物的信息終於也傳到了其他人那裡，但出口處已經水洩不通，他們這些在站台上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怪物把身邊的人一個個殺死，吃掉。
又有人掉進水裡，變成了怪物。
冷素安那時竟然有一種想法，或許那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比被吃掉要好。
那些之前被怪物咬傷、抓傷的人也開始變異，在冷素安想到離開的辦法之前，至少已經有上百人變成了怪物。
幸運的是那時站台上擠了上千人，它們還沒吃到他面前。
他前面突然就空了下來，一個男人用刀捅翻了擋在自己面前的人，他揮刀向冷素安砍過來，被他躲了過去，於是他便繼續往出口處殺出去。
殺出去，這個詞冷素安一點也沒有用錯。相對於行動敏捷充滿危險的怪物來說，擋在自己逃生路上的同類卻顯得那樣的脆弱，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有人已經開始瘋狂地砍殺。而那些揮著刀的人，冷素安從他們目光裡已經看不到理智，他們已經完全瘋了。
他冷靜地跟在那個男人身後，他很快就精疲力盡，於是冷素安奪過了他的刀，開始比他更有效率的——殺出去。
他看到了柏迪，這個和他從同一個小區來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支自動步槍，卻沒有勇氣對任何目標開槍。
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得到這東西的。
冷素安馬上就殺到他旁邊。
「你想幹什麼？」柏迪看著滿身是血的冷素安，幾乎已經要被嚇哭了，他用槍指著冷素安，卻被他隨手就把槍奪了過去。
「想活命就跟著我。」冷素安冷酷地說道。「還有子彈嗎？」
他不是發善心，而是因為他認識這個人，覺得他會是個聽話而又有用的部下，還能在身後擋住撲上來的怪物。
用腳踢，用槍托砸，用子彈射擊，他們倆一起殺到了地鐵站口，這時已經有好幾個人開始像他們一樣用手裡的武器在擁擠的人群裡開闢逃生的通道，而冷素安身後也跟了好些醒悟過來的人，君有紀、王源真也是這個時候跟上他的。他們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巨型怪獸，許多人都猶豫了，只有冷素安還是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這讓他們贏得了寶貴的時間，而許多人則因為這短短幾秒鐘的猶豫被數以千記的變異人從後面追上來，撲倒，吃掉。
「我們跟在那些人身後逃了出來，應該有上萬人死了，大多數人都死在自己人手裡，被踐踏而死的人或許比任何一種死法都要多，我覺得在那裡變成怪物的至少也有上千人，這很殘酷，但我們幸運的活了下來。」冷素安說道。
「那些殺自己同胞的人逃命的人都該殺！他們是踏著別人是屍骨活下來的！」梁瑾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能活下來全靠跟在他們後面，不然我早就死了，我沒辦法評判他們是不是正確，楚上尉，你當時也在現場，你覺得呢？」冷素安突然問道。
「或許他們只是已經崩潰了，誰知道呢？每個人的理由或許都不一樣。」楚中天知道冷素安的意思，他一定看到了楚中天對著擋住自己的人開槍的情形，但楚中天也絕對不相信他真是跟在別人後面逃出來的。
「後面呢？」梁瑾問道，她敏銳的感覺到面前這兩個人都有問題，這讓她不想再深談這件事。
「後面？」冷素安把目光從楚中天身上轉了回來，重新開始講述他的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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