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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節絕望
同伴們都在外面等著他們，李明峰從背後拍了一下林川，讓他把背挺起來。
“把你的眼淚擦掉，就算馬上就要去死，你也得給我笑出來。”李明峰說道。“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如果你垮了，他們也就垮了。你明白嗎？”
林川默默地點點頭，兩人並排走了出去。
“你們要從西面繞過去。”坦克正在告訴他們一條安全的路線。“穿過一條電纜隧道就能避開那兩個家伙。”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林川有些奇怪。
“我還是不放心其他人，你們先走，我去找他們。”坦克答道。
“我們一起去吧，兩個人多少有個照應。”林川說道，他用手揉著臉，以此來掩飾剛才的窘態。
李明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他已經從短暫的軟弱中掙脫出來後才點了點頭。
“那我帶這個組先回去，你們倆一定要小心。”他鄭重地說道。“把人都帶回來。”
林川和坦克目送他們消失在門口，便轉身向之前約定的集合地點走去。
那些怪物一定是變異豬臨死之前的慘叫聲引過來的，他們不知道怪物們佔據了什麼地方，只能按照以前偵察的路線前進，小心翼翼地貼著路邊走。
一頭巨大的變異貓從他們頭頂的上一躍而過，幸好他們站在建築物的陰影里，沒有被它發現。
他們倆驚愕地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另一個戰斗分隊和兩個物資組加起來有將近一百二十個人分散躲在前面的房子里，物資組還準備了二十輛用來運貨的板車。
這些車現在散落在街面上，但卻看不到有人活動的跡象。
他們走了嗎？
還是都躲在原地不敢動彈？
林川在記憶里快速地尋找著一條能夠安全離開這里的通道，坦克忽然猛地拉了他一下，兩人一起縮到了路邊的屋檐下。
林川沒有發問，坦克這樣做一定是看到了危險。
他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商鋪，兩人慢慢地貼著牆角退了進去。
“喵嗚。”一個沉重的軀體在他們剛剛躲進房子時落到街面上，林川透過窗簾看到那是一頭全長超過十米的巨貓。
它在陽光下顯得非常不自在，一直不停地甩著腦袋，就像是全身被水淋濕的貓咪。
“它在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坦克低聲地說出了他的猜測。
“喵嗚。”巨貓不緊不慢地從街上走過，不時用鼻子在空氣中嗅著。
林川和坦克都退到了商鋪的深處。
它終于從門口走了過去。
坦克小心翼翼地回到窗口，看著它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邊。
“我們走。”他對林川說道。
兩人小心翼翼地沿著屋檐向前走，慢慢地靠近了之前另一個戰斗分隊藏身的房子。
沒有暴力破壞過的跡象，坦克伸手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他們試探地走了進去。
房間里依然能夠找出有人短暫逗留過的痕跡，但現在卻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撤走了。”坦克對林川說道。
“你給過他們應急撤退路線嗎？”林川問道。
坦克點了點頭。
“一共兩條路線。”他答道。“周濤發誓說他已經反復走過兩遍了。”
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外面一閃而過，他們甚至沒有看清那是什麼，但從它跑起來毫無聲息的特征來判斷，應該不是變異豬、變異牛這樣有蹄的怪物。
或許是剛剛那頭變異貓？
“你覺得他們是一起走的嗎？”林川問道。
周圍的房子也全然沒有動靜，林川猜想他們應該都撤走了。
“人太多了，他們應該是分成兩隊離開的。”
林川點點頭，這也符合他的判斷。
他們在那頭變異豬上耗費了太多的時間，不知道在外面的人看到了什麼，做出了怎樣的決斷。
“那我們只能分開行動了。”林川說道。“我走東邊這條路。”
坦克點了點頭。
“活著回來。”
“你也一樣。”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川準備走出門去，就在這時，他們听到不遠處有人慘叫。
兩人對望了一眼，抓起長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
轉過一個街角，他們看到了原以為已經撤走的同伴，他們被困在一間商鋪里，剛才那頭巨貓正伸出爪子去里面把他們掏出來。
它的面前有個人正在痛苦地扭動著，他的身上全是鮮血，像是被爪子重重地抓傷了。
兩人的腳步不由自主的緩了一下，從背後看上去，這頭巨貓顯得更加龐大，與它正面對敵根本就不可能活下來。
商鋪里擠滿了人，他們絕望地相互推攘著，爪子勾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衣服，他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尖銳的爪子隨後而來，如同巨大的鐮刀一樣刺穿了他的身體，他發出了慘烈的尖叫，然後就被巨貓拖了出來。
它用另外一只爪子壓住他的身體，把先前那只爪子從他的身體里脫出來，然後把他推到剛才那個人身邊，然後便再一次伸出爪子向商鋪里探去。
“這樣下去他們都會死在這里！”
“我們不可能干掉它！”坦克喃喃地答道。
林川轉過頭，看到坦克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表情。
從他眼楮里，他看到自己同樣扭曲的臉。
“有誰能永生不死嗎？”他大聲問道，但他的每一個字其實都是在對自己說著。“拋下他們逃走，也許我們能活下來，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日子嗎？提心吊膽，東躲西藏，像老鼠一樣活在洞里？我寧願在這里戰死，用我的一條命換來他們的命，讓他們把我的名字永遠銘記下去。”
“你留下吧，帶著他們從這里逃走，我去引開它。”他努力不讓恐懼的本能控制住自己，接二連三的挫敗讓他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死意。
如果他從這里逃走，人們會永遠記得是他策劃了一次這樣完全失敗的行動，他的每一個污點都會被無限放大，人們不會記得他曾經付出
的努力，不會記得他曾經給他們帶來過希望，他們只會記得是他拋下同伴逃走，只會記得是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錯誤的計劃。
他的名字將永遠和失敗聯系在一起，而那樣，對于他來說與死亡並沒有什麼分別。
或許他們將都活不過這個冬天。
在這個計劃失敗後，他們失去了在冬季前獲得足夠給養的唯一可能性。
他們將會再次經歷一次饑荒，絕望將會把他們最後一點人性摧毀，讓他們徹底墮落成為野獸。
那麼，在此刻死去又有什麼關系？
至少，他是作為一個英雄而戰死，他的死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活下去。
林川深吸了一口氣，把恐懼從自己的身體里驅走，抓起長矛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
那頭巨貓忽然轉過頭來，林川的腳步停下了，巨貓就站在距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它俯下身體，好奇地用胡須踫了踫林川的身體，似乎是在好奇為什麼他會主動沖過來送死。
一個身影忽然從他身邊掠過。
是坦克！
他用全身力氣舉起長矛，狠狠地向巨貓的眼楮刺去！
他的舉動給了林川勇氣，他重新抓緊長矛，用盡全力向前猛刺。
就在找這時，巨貓輕輕地揮動了爪子。
像是有數把鍘刀揮過，一聲幾乎不可聞的輕響，熱騰騰地鮮血便噴到了林川的臉上。
“坦克！”林川悲憤地大叫了一聲，手中長矛不再遲疑，毫不停頓地向那個圓圓的晶體刺去。
“嗷嗚！”
手中的長矛傳來微弱的阻力，隨後便是一捅到底的暢快。
林川用全身力氣抓住長矛，和它一起被瘋狂的巨貓甩到半空中。
他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拼命往下壓著，雙腳在空中尋找著可以借力的地方。
巨大的爪子劈頭蓋臉地揮來，林川只得放開雙手，重重地落到地上。
“跑啊！”他大聲地對著商鋪里的人叫道，轉身向另外一側跑去。
巨大的沖力從側後方傳來，他身體的右側瞬間就失去了感覺，墊在衣服中的鋼板被砸成扭曲的廢鐵，無法控制的推力讓他一頭撞到路邊的櫥窗里，碎玻璃在他身上劃出無數個傷口。
那頭巨貓追了過來，他用左手拼命尋找著可以借力的東西，努力讓自己遠離那個窗口。
巨貓在櫥窗外憤怒地咆哮著，那根長矛還扎在它的眼楮里，讓它暴跳如雷。
但它的身軀太過于龐大，無法馬上把膽敢傷害到它的這個東西撕成碎片。
它把爪子伸進來，四處尋找著林川，林川的身體已經痛到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動作，只剩下左手還能動彈。
巨大的爪子離他越來越近，林川知道自己再無活下去的可能，他看到旁邊有一塊細長的玻璃碎片，伸手把它撿了起來。
巨貓一直在咆哮著，這讓他無法知道那些同伴是不是已經逃走了，但他知道自己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他已經看到了自己右手斷掉的骨茬，鮮血正從身體下面某個已經失去知覺的地方涌出來。
他的生命將在這里終結，或者是活著成為怪物口中的食物，或者是死後成為它們的食物，二者之中，他寧願選擇後者。
“對不起。”他最後對坦克說道。“在最後一刻，你比我更勇敢。”
他把玻璃碎片高高舉了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