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總崩潰(十)
「我是國安部江海分局的觀察員楚中天,車上的是我的上司梁瑾中校,我們奉命到這裡來檢查物資儲備狀況。」楚中天不耐煩地對著鐵門背後的守衛說道,那人反覆地看著他遞進去的證件,還有些猶豫不決。
這裡是一個為數不多還有人值守的武器中轉庫,因為物資不多,地勢也偏僻,方建國甚至沒有想起這裡還有一個班的兵力。
他們撤走時搬空了整整一個倉庫的彈藥,兩個支隊的戰士全部都按最大限額裝備了武器,隨後方建國下令把剩餘的彈藥全部搬到地下,然後用混凝土把出入口和通風口澆死封存了起來。
這或許是為了日後回到江海時能夠有足夠的彈藥作為補給,但卻無疑給了楚中天和冷素安當頭一棒。
好在楚中天還記得這裡有一個臨時性的中轉裝備庫,帶著他們過來踫踫運氣。
「我們沒有接到過任何命令。」負責把守倉庫的班長答道。
「電話系統出了問題,不然也不用我們親自跑一趟了。」楚中天越發不耐煩的說道。「你們是哪個支隊的?青浦支隊還是南浦支隊?要我把你們支隊長叫來嗎?」
冷素安在車裡按了按喇叭。「上尉,有什麼問題嗎?」他大聲地問道。
「快點!」楚中天催促道。
班長猶豫了,國安系統的人本來是管不到他們頭上的,但是災害發生以後,國安的人確實經常到各個點來清點物資,確保沒有人中飽私囊、偷賣或者是挪用。
這個楚中天上尉遞進來的證件也是真實的,但從昨天下午起,他們和總部就失去了聯絡,原本負責來巡查的中隊長也一直沒有出現,這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班長?」站在門邊的兩個戰士為難地問道,那個楚上尉看上去有點生氣了。
「開門。」他說道。
車子開了進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女的,應該是證件上那個梁瑾中校,但其他卻不像是受過訓練的軍人。
「你的人呢?」楚中天問道。
「有四個分別在東北和東南那兩個崗哨值守,其他人都在這兒了,我們這個班不滿員。」班長答道。
「把物資清冊拿來給我。」楚中天直接命令道。這也是國安的人來檢查的正常流程,他們這些人總是趾高氣昂,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班長轉身到庫房去拿清冊,剛剛轉過身,就被人從背後按倒了。
「班長!」耳邊傳來戰士的叫聲,他掙紮著轉過身來,那兩個戰士也被繳了械,按在地上。
「你們是什麼人?這是找死知道嗎?」班長大聲地說道。
「堵住他的嘴。」冷素安說道,王源真從車上找來一塊毛巾,用力地塞進他嘴裡。
「我沒有說謊,我們確實是國安的人,繳你們的械是為了避免因為誤會而造成不必要的傷亡。」楚中天把他們集中到一起,向他們解釋著目前的情況。
班長眼楮瞪得大大的,一臉的不相信,但兩個小戰士看上去是信了。
把所有情況都說清楚之後,楚中天示意他們放開手,班長和兩個戰士都站了起來,班長恨恨地把嘴裡的毛巾拉出來砸到地上。
「主力部隊要麼已經撤了,要麼就被打散了,我們現在都是脫離建制的散兵游勇,要想活下去,就得把分散在各地的部隊集合起來。」楚中天盯著他的眼楮說道。「我軍職比你高,本來就對你有指揮權,只是因為我們不隸屬同一個部隊才用了這樣的手段,希望你能理解。」
「呸!」班長衝著地面唾了一口唾沫。
楚中天倒也沒有生氣。「你們一直在這裡守著,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也很正常。但我沒必要騙你,槍械一會兒會還給你們,是不是我說的情況你自己可以去調查。但為了保護更多的群眾,我們現在必須徵用這個倉庫裡的物資,我也希望你能帶著部下加入我們的隊伍。」
「把槍還給他們。」他對王源真他們說道,冷素安微微地點點頭,他們才把槍遞了過去。
班長接過槍,沉默地看著他們,兩個戰士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他們不是軍人。」他說道。
「只是臨時徵召的預備役,有兩個是警察。」楚中天答道。「梁中校和我是技術軍官,沒有真正拿過槍。我們聚集了大約三百個群眾,但是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他們,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我是南浦支隊的,你說我們支隊被打散了?」班長繼續問道。
「方副指揮長帶走了兩個支隊和一些家屬,我不知道他帶走的是哪兩個支隊,其他隊伍確實都被打散了。」
「你們支隊長是不是一個大鬍子,姓黃的?」冷素安問道。「你們政委姓劉,胖胖的帶個眼鏡?」
班長點了點頭。
「他們都已經死了。」冷素安說道。「我親眼看著你們支隊長變成了怪物,劉政委和一大隊的陳大隊長都是一塊兒死的,其他人我沒看到,但估計沒逃出來。你們南浦支隊正好負責清理人民廣場那個站,那裡已經完全是怪物的天下了。」
班長沒有說話,冷素安說的東西他無法接受,但他說的那幾個姓都是吻合的。
「你是不是男人?行不行趕快說!現在每一分鐘都有人死,我們沒閒功夫在你這裡耗著!」梁瑾在後面生氣的說道。「你就說吧,你還是不是軍人?要不要服從命令?」
班長終於下了決心。「我們可以暫時聽你們的,但如果支隊有消息我們就要馬上過去匯合。」
「可以。」楚中天笑了起來,只要過了第一關,他不相信沒法把他們控制在手裡。「貴姓?」他問道。
「張守業。」班長答道。
「把人都叫過來。」冷素安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他從楚中天手裡接過物資清單,差點沒樂得笑出來。
雖然只是一個被主力部隊遺忘的中轉庫,裡面的武器也足夠武裝一個步兵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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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到了。」趙東岩小聲地對林川說道,他摸了摸女兒的額頭,還有些燙但是溫度已經降下來不少了,這讓他一直提緊的心放鬆了下來。
「別說話。」林川低聲答道,他用手抹掉從頭頂流下來遮住視線的雨水,用力地抓緊了手裡的長矛。
他們倆小心翼翼地沿著一條小巷往北走,地上到處都是建築物的碎片,經常能夠看到滿地的碎玻璃和血跡,提醒著他們決不能掉以輕心。
他們常常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驚叫聲和槍聲,每當這種時候,他們便小心地把自己隱藏起來。
怪物對於血腥味和聲音非常敏感,這種時候總是能看到或者聽到怪物飛速地往那邊跑去。但某種程度上,正是這些犧牲者讓他們能夠平安地走到了這裡。
他們走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即便是這樣,一路走來也已經踫到了四次怪物,兩次是變異牛,一次是變異犬,還有一次是變異人。好在他們一直都很謹慎,時刻注意周圍的風向和聲音,林川在他們離開餐廳前還把花盆裡的泥土用雨水和了抹在身上,這或許起了效果,至少趙東岩覺得他們的氣味應該被掩蓋了不少。那些怪物從離他們很近的地方走了過去,並沒有發現他們。
最接近的一次,那條變異犬離他們只有不到二十米遠,趙東岩甚至能夠看到它身上那些潰爛的瘡口。
林川指了指前面的一個五金鋪子,從裡面穿過去就能到另外一條街,那裡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
林川緩緩地走在前面,趙東岩抱著女兒跟在後面,他小心地避開每一個可能發出聲響的東西,這種錯誤在這個時候隨時會帶來死亡。
林川停了下來,然後在門口蹲下,趙東岩慢慢地走了過去。
「怎麼了?」他用很小的聲音問道。
「過不去了。」林川咬著下嘴唇答道。
一頭變異豬躺在路的另一邊,腳邊還放著半個吃剩的屍體,它很愜意地哼哼著,不時地搖搖腦袋,就像是豬圈裡剛剛吃飽的家豬。但它嘴邊那兩對長達兩米的獠牙和裸露在外異常發達的暗紅色肌肉卻在告訴他們,從這裡過去絕對是死路一條。
趙東岩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們已經繞過一次路了,那個路口擋路的是一頭變異牛,它幾乎有四層樓那麼高,他們親眼看著它用角把三樓的窗戶撞破,然後用長長的舌頭把房間裡的人捲出來吃掉。
他們倆慢慢地退回五金店裡,林川從懷裡把地圖拿了出來。
「再繞路又得走至少半個小時。」他皺著眉頭說道。「而且我們也不知道那裡會不會有怪物擋路。」
「那怎麼辦?」趙東岩這時已經完全習慣於依靠林川的判斷力了。
「等等吧,看有沒有運氣,說不定會有人把它引走。」林川無奈的答道。
這種想法很自私,但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許多時候,活下來不是因為你做的比別人好,而是因為你的運氣比別人要好。
「心怡怎麼樣?」他問道。
「燒還沒退,但是已經好很多了。」
女孩眨了眨眼楮,沒有說話。
林川微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道「「心怡真是好樣的,別擔心,只要你別出聲,叔叔和爸爸一定能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
女孩兒點了點頭。
那頭豬還在哼哼著,它已經把身體整個躺下了,遠處傳來一陣槍響,但它只是動了動耳朵,沒做任何其他反應。
「它吃飽了。」林川小聲地說道。
他們公司銷售的農資很雜,種子、農機、農藥、化肥和飼料都有,林川也親自去看過飼料的喂養情況,那些圈養的家豬吃飽了的反應就是這樣。
「再等一會兒。」他對趙東岩說道。「如果它的習性還沒太大變化,只要不驚動它,它應該就不會動。」他指了指斜對面的一條巷子。「只要能進到那條巷子,它應該就不會追過來了。巷子很窄,即便它看到我們它也進不去。」
趙東岩點了點頭,林川的手指繼續在地圖上比劃著。
「穿過那條巷子後右拐,走不了十幾米就能看到一家名叫『老廚記』的餐廳,只要穿過餐廳從後門出去就能看到如安街的路口了。」林川抬起頭來對趙東岩說道。「這是最後一關了,你的體力行不行?要不然把心怡綁在我背上,我跑得快些。」
雖然有些不放心,但趙東岩不得不承認這是更妥帖的辦法,他們倆小心地一邊觀察著那頭豬的動靜,一邊用布條把女孩綁在林川背後。他站起來動了幾下,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心怡,別怕,一切有爸爸在。」趙東岩小聲地說道。
那頭豬還在哼哼,林川決定不再等了。
他看了看街道兩頭,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準備……」林川站在了門口。「……走!」他伏下身體竄了出去。
趙東岩跟在他後面不遠的地方,一陣狂風吹過,捲著雨點迎面打過來,他們不得不低下頭避雨,林川低頭繼續向前走,趙東岩腳下卻緩了一下。
「咳!」
前面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那個聲音經過了刻意的壓制,但還是爆發了出來。
「咳咳咳!」
趙東岩絕望地看著變異豬的方向,它已經爬了起來,正扭頭看著這邊。
「跑啊!」趙東岩叫了出來。
林川的速度非常快,他已經快要跑到巷口了,但趙東岩離那裡還有至少十米。
側面傳來咆哮聲,趙東岩不敢去看那個怪物,生怕自己會因為害怕而失去繼續向前的勇氣,他用盡全身力氣奮力向前跑著,林川已經進了巷子,轉過頭來看著他,大聲叫著什麼。
他看到女兒焦急的臉,於是心底有了更多的勇氣和求生的慾望。
「快啊!」他聽到林川的聲音在叫著,於是用盡全力向前一縱。
那頭變異豬一頭撞到巷子右側的入口上,那幢房子二樓以下一下就垮了一大半,把它壓在瓦礫裡。
趙東岩昏頭昏腦地趴在地上,變異豬幾乎是擦著他的身體過去的,這讓他腳攤手軟半天爬不起來。
「爸爸!」女兒在林川背上哭了起來,她的臉憋得通紅,但還是無法遏止咳嗽。
「快走!」林川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那頭變異豬已經從瓦礫中鑽了出來,它搖搖腦袋,憤怒地咆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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