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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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35
xxi511 發表於 2018-1-11 21:08
第四六零章科舉

  「子修,科舉是什麽?長安那鄙夫又想耍什麽花招?」

  曹操端坐中軍大帳裡,看著風塵僕僕,從許昌一路追趕過來的長子曹昂,不禁疑惑的詢問。

  曹昂年二十七,生的器宇軒昂,舉止透著沈穩。

  「父親,這科舉……卻非一句話能說清楚。十天之前,董俷在長安頒布科舉法令。細作立刻送至許昌。六天前,二弟並荀適侯霸更送來了有關科舉的詳細法令。荀少府看罷之後,竟當場昏了過去……醒來之後,急令孩兒八百里加急,追趕父親。這是有關科舉的詳細內容。」

  荀彧,居然昏了過去?

  那是多沈穩的一個人啊,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總是顯得很冷靜,絕不會把喜怒表於臉上。

  非但是曹操,包括魯肅荀攸等人在內的謀士,一個個面面相覷。

  莫非這科舉法令,又是什麽陰謀?

  在這裡,需要簡單的說明一下,東漢以來的選才之法。在秦朝以前,周以封國而治理天下,選士也是依靠著世襲制度。周禮一下,社會的階級極為分明。國家有天子、諸侯、卿、士分級負責。而各階層呢,有按照倫常,依照血緣關係,來世襲這各個職位,直至春秋。

  春秋戰國,出現了客卿食客等遊離於制度意外的士人為主分擔憂愁。從而也就有了孟嘗君門下食客三千的說法。這部分人,有的是破落貴族,但大部分都是以生活在底層的寒門庶子為主。

  始皇帝橫掃六國,實行中央集權。

  為帝王者,為選拔民間的人才,就設立出了察舉制度。由各地方推薦德才兼備的人物。由州一級推薦的士人,名為『秀才』(和後來的秀才性質不同);由郡一級推薦出來的人,叫孝廉。

  東漢以來,為保證察舉之人的才能,實行了連坐的制度。

  就是說,你如果沒有真才實學而又被推薦,一經查出來的話,被推薦人同樣要遭受牽連。

  這種制度,一方面保證了被舉薦之人的才幹,但是在另一方面,也就造成了世家力量越發強大。朝廷之中的官員,與世族有著不可分割的關聯,甚至可以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來形容。

  試想,如果你和我沒有關係的話,我又為何費力氣去舉薦你?

  你飛黃騰達了和我無關,你倒黴了我卻要跟著倒黴。所以,到東漢末年,就有官吏皆出於世家的說法。有能力,而沒有背景的寒門士子,就很難有出頭之日。而那些世家門閥呢,也因為這條連坐之法,使之實力越發的強大。到最後,就形成了連皇帝都無法制約的局面。

  至漢靈帝時,世族力量已經格外強大。

  漢靈帝死之後,若無世族門閥的支持,各方諸侯甚至無法站穩腳跟。如原冀州牧韓馥,那是正經的朝廷任命官員。可是袁紹卻能輕而易舉的把韓馥推翻,依靠的就是韓馥手下世族之力。

  再比如董卓、董俷兩父子……

  董卓坐鎮雒陽,有大義之名。可是以袁紹為首的士族門閥不願意為承認他,他就要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困局面;而董俷更是如此,初到西域的時候,手底下的謀士不過寥寥數人哉?

  董卓的死,還有第一次長安之亂,無不是世族的一種反撲。

  董俷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用殺戮來鎮壓。幸好有三學的底子在,否則他真的會很麻煩。同樣的情況,劉備、孫策也是要依靠對世族的屠殺和鎮壓勉強站穩腳跟。那劉表,更是要靠著世族,才能使得荊州平靜……世族對天下局勢的控制力,由此足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泰平四年八月末,董俷籌謀了十年之久的科舉,終於向世人掀起了神秘的面紗。

  凡屬三學之子,在郡學出師之後,不論年紀,不問出身,無需舉薦,都可以自由參加科舉。

  另,各地士子,不管所屬州縣是否在關中,都可以就近在關中治下的州縣內應試。

  自三學畢業出來的學子,被稱之為國子;而非三學所屬的士子,皆稱之為生徒,準許科舉。

  承明殿分出一部,名為禮部,專司科舉和任免之事,由大鴻臚石韜擔當禮部尚書。

  考試科目,分為常科與制科兩種,每年分期舉行的為常科;有皇帝下詔臨時舉行的稱作制科,也可以稱之為恩科。其含義就是,這是皇上給予天下士子的恩典,錄取可為天子門生。

  常科分二十餘種。

  除了秀才、明經、進士等士子們比較關心的科目之外,還設有明法、明算、明字等科目。

  其中,這進士一科所取之士,可入承明殿任職。

  科舉分為春閨秋試,一年有兩次。所謂春閨,顧名思義就是在春天舉行的科考。以郡為單位,在各郡治下的考場應試。所取前三名,統稱舉人,待秋試之時,可以入長安進行大考。

  故而,長安秋試,也可以稱之為天子試。

  頭名稱之為狀元,次名叫做榜眼,三名為探花。首科取士,共三十名,當以皇榜著名,入承明殿。而落榜士子,也有兩個選擇。一是可以在各部或者各地衙門,從基礎做起;第二種則是來年應科,重新來過。於第一年落榜者,皆可得朝廷的補助,以協助貧困者的學業。

  長安細作送來的榜文,只是流露出含糊的概念。

  但是在其後曹丕等人所送來的資料當中,卻是詳細的科舉制度和取士方法。林林總總,共十餘頁,一百三十七條規章制度,可以說把科舉的具體實施方法,記述的格外詳細和周密。

  曹操牙關緊咬,半天說不出話來!

  「丞相,究竟是怎麽回事?」

  魯肅等人上前詢問,而曹操也不回答,只是把手中的條陳甩給了魯肅。魯肅接過來,大聲的宣讀。剛開始的時候,魯肅讀的聲音還很大,但是漸漸的,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中軍大帳裡,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等魯肅念完之後,荀攸忍不住道:「怪不得文若看完這榜文以後,居然會一下子昏迷過去。」

  這那裡是普通的考試?

  分明就是世家門閥的奪命帖啊!此舉一出,則世家門閥賴以壯大生存的根本,就算給絕了。

  繞是魯肅荀攸等人頗有氣度,在這個時候,也不禁面面相覷。

  更有甚者,這大帳中的一些人,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不曉得在這心裡面,打什麽主意?

  許久,曹操起身。

  他意興闌珊,甩袖向大帳外走去。

  秋高氣爽,天氣不錯……一輪驕陽高懸於天際,曹操的面色陰晴不定,呆呆的看著碧藍蒼穹。

  「丞相?」

  身邊唯有曹彭尚緊緊跟隨,看到他魂不守舍,曹彭忍不住低聲的叫了一聲。

  曹操一顫,停下了腳步。他扭頭向曹彭看去,半晌後苦澀一笑,「我常以為,董俷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局面,是他的運氣。論兵法,我未必輸給他;論謀略,怕是個董俷,也非我敵手。然則今日……那科舉……那科舉……端的是妙不可言!我不如他,我第一次覺得,不如他。」

  曹彭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曹操。

  而曹操仿佛是自言自語,「先挑起關東大戰,他從中牟利。如今頒布科舉,令庶人歸心。我苦思良久,想要為庶人尋一出路。可不成想,不成想卻被他想出了如此妙招,我真的不如他。」

  曹彭曾幾何時,見過曹操如此的情緒低落?如此的失態?

  忍不住道:「丞相,既然已經看出了那董俷的詭計,咱們就能有應對之法。」

  「應對?又如何應對?」曹操苦笑道:「董俷這是堂堂正正的出招,難不成我還能不讓治下的讀書人前去應試嗎?我堵得了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可是天下的讀書人,卻何其多啊。董西平先賤賣書籍,已得了士人們的心;如今,他又給了士人們希望,又如何杜絕呢?」

  「這個……」曹彭啞口無言。

  曹操說:「你且看吧,來年大考,或許還不會太轟動。但是只要有一個庶人上了那該死的皇榜,再來年,天下士人將無不歸心。不需十年光景,這世上的賢才,都將入那鄙夫的轂中。

  除非……」

  「除非甚?」

  「我能在三年內,滅掉董俷!」

  曹彭是個憨直的人,但是憨直,卻不代表著他愚笨。相反,曹彭在有些時候,也看得很清楚。三年滅掉董俷?以董俷如今占居了關中塞北西川之地,再加上他在西域漠北望北郡的地盤,比各方諸侯的地盤總和還要多。關中肥沃,錢糧廣盛,人口也比各方諸侯治下人口總和多。

  只要董俷還在,莫說三年,怕三十年也難做到。

  曹操突然大笑起來,「不過,就算是董西平創科舉成功,我卻未必會輸給他。嘿嘿,我無力攻他,怕是他也無力出關吧。」

  「哦?」

  「莫忘記了,鄙夫麾下,也有世族門閥。他興此科舉,只怕在一時半會兒之間,也會很棘手。」

  曹操似乎想通了,變得興奮起來。

  他領著曹彭回到了中軍大帳,而後又穩定了一下文臣武將們的心,大軍繼續向燕縣開拔去。

  不過,曹操卻找來了曹昂,命他立刻趕回許昌。

  同時呢,他還寫了一封書信,說是讓曹昂交給夏侯淵。但在交付書信的同時,他使了個眼色。

  那是一個只有曹昂能看明白的眼色。

  曹昂離開了大營,打馬揚鞭,直奔許昌而去。

  當天晚上,他在酸棗留宿。把麾下親衛打發了出去之後,曹昂獨自一人坐在驛館中的榻上,挑亮燭火,拆開了那封所謂的曹操給夏侯淵的信。信有兩封,一封是給夏侯淵,一封是給曹昂。

  深吸一口氣,曹昂展開了信紙,掃了一眼之後,卻臉色大變。

  「子修,立刻命心腹之人前往長安,命丕、霸、適三人暫留長安,等待來年的春閨秋試!」

  曹昂一下子懵了!

  父親,您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1:40
第四六一章宮孫乎?

  泰平四年仲秋,一道科舉令,自關中傳遍大江南北。

  猶如在沸騰的油鍋裡滴入了清水,原本就不甚安生的關東大地,立刻爆炸了,沸騰了……

  許多人在觀望,想要看一看這科舉的背後,還有什麽玄機?

  可還有一部分人,特別是在各方諸侯下,沒有任何背景,感覺不到什麽出頭之日的庶人士子們卻是等待不得了。膽子大的,性情急躁的,也顧不得去考慮太多,背上包裹,踏上征程。

  這些士子或許未必才華橫溢,卻是心思活泛的主兒。

  他們看得出,那些有本事的人如今尚在猶豫,尚在觀望。如果和那些人一起應試的話,怕是難有出頭之日了。如今關中百廢俱興,急需官吏人才。而且又是第一次開科取士,人數隨不多,但也並非是沒有機會。對於才學不高,卻又處於底層的庶人士子而言,索性搏一把。

  於是,雖則關東大地戰火紛飛,可是往來的士子,卻是不少。

  距離關中治下近的,就直奔關中;距離關中遠的,則乘舟船繞過戰亂區,向關中進發。與此同時,京兆、西川並州等地,也打開了關隘,由專人負責,接待自各地長途跋涉而來的士子。

  雖只是一杯熱水,一床被褥,卻讓無數人感動……

  同時,各方諸侯的反應,也不太一樣。曹操是希望立刻停止大戰,回轉許昌來平定這科舉帶來的影響。雖然曹操的麾下多是以世族為主,但也不可否認,曹操對庶人寒門的士子,也格外看重。在曹操看來,若不能盡快找到解決之道,只需一兩年,天下士子將盡歸關中。

  而袁紹的反應,則和曹操完全不同。

  四世三公的出身,讓袁紹不可避免的對庶人寒士有一種鄙薄。雖則被關押在鄴城監牢中的田豐請人上疏袁紹,力陳科舉之影響。但是袁紹卻懶得理睬,反而把監牢的獄卒一頓臭罵。

  寒門士子,賤民耳!

  如今袁紹占據了上風,冀州兵強馬壯。只需戰勝了曹操,就能得關東霸主的地位。盤踞三州之地,吞並徐豫二州。一隻眼睛虎視江東,一隻眼睛盯住荊襄,成就大業,指日可待!

  所以,袁紹是一定要和曹操分出勝負。

  徐州劉備,也看出了科舉對他的影響。不過他並不擔心,畢竟徐州距離關中尚遠,與他影響不大。當務之急,是穩定汝南,占居潁川。如果能把漢帝劉協抓在手中,就有了能和關中抗衡的資本。再說了,荊州劉表已經是病入膏肓,劉備的心思,已經開始琢磨荊北五郡了。

  至於江東孫策,也發現了科舉的厲害處。

  但這種事情,他也是阻攔不來。與其為這種無法阻攔的事情操心,倒不如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同樣的,孫策把目光也投注於荊北之地……誰的拳頭大,誰才可能在未來站穩腳跟。

  關東諸侯,大都相同的想法……

  ******

  「韓瓊、眭元進敗了嗎?」

  董俷輕輕點頭,「我就說嘛,那黑廝絕無可能輸給袁紹……不過這樣一來,倒正好對了我的心思。袁本初信誓旦旦的要擊敗曹操,傾冀州之兵和曹操決戰。如今輸了一陣,定不會罷休。」

  說著話,他把戰報放在書桌上,「不過劉景升估計要頂不住了,看起來荊北定有一場龍爭虎鬥。」

  陳宮正襟危坐,肅然道:「子瑜的二弟的確不差,居然說動了孫策,派周瑜領水軍入荊南。興霸和周瑜數次交鋒,可是吃了不小的虧。如今錦帆營被困在雲夢澤,難以配合三爺行動。」

  「是啊……」

  董俷橫眉扭在了一起,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曲有誤,周郎顧!周公瑾果然是非比尋常,以甘寧之勇,也難以抵擋。荊南水道縱橫密布,若少了水軍,沙沙就要變成一條腿走路的瘸子。那周公瑾可以順大江沿途襲掠,若不能盡快找出解決的辦法,只怕沙沙的日子會更難過。唔,這孫策怎麽還沒有死呢?」

  在董俷那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當中,孫策在立足江東不久之後,便被人給刺殺了。

  可不知為什麽,至今那家夥還活的好好的。董俷早先還不覺得什麽,但漸漸的,覺察出有些不太對勁兒。孫策是怎麽死的呢?好像是殺了某一官吏,然後被那官吏的門客刺殺而死。

  如今,于吉已經到了長安,怕是氣不得孫策了!

  可是怎麽連刺殺孫策的門客也找不到了?難道說,因為他這隻蝴蝶的出現,孫策不會死了嗎?

  似乎挺讓人頭疼啊……

  董俷沈吟片刻,站起來說:「公台,天工監剛研發出的那些武器,過些日子就要自西川送入荊南了。在此之前,最好是要找出一個能對付周瑜的人。荊南水路必須要暢通無阻,否則始終是一個隱患。你和廣元辛苦一下,務必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若周瑜在荊南站穩腳跟,我擔心沙沙會有危險。」

  「喏!」

  陳宮也站起來,拱手應道。

  其實,董俷何嘗不知道,這有點為難陳宮。想要找出一個能對付周瑜的人?簡直太困難了!

  人選倒是有一個,就是那諸葛亮。不過,董俷雖然對諸葛亮有興趣,可諸葛亮對他……

  「對了,士元入建寧,已經快五個月了,有什麽進展嗎?」

  陳宮說:「早兩個月的時候,甘將軍倒是有捷報送來。說士元設計,在建寧連勝了孟丹兩陣。不過後來又把孟丹給放走了……士元回覆說:南蠻反覆無常,要想一戰功成,需令南蠻心服口服……不過自仲秋以來,南蠻再無消息傳來。想必士元他們,已經深入南荒,不好傳信吧。」

  董俷點頭笑了!

  龐統的那封書信,他是第一個看到。

  也許,真的是英雄所見略同吧。董俷看完了龐統的書信之後,竟忍不住撫掌大笑。臥龍鳳雛,果然名不虛傳。至少在對待南蠻的看法上,年僅二十七歲的龐統,竟然和以後的諸葛亮完全一樣。諸葛亮是否真的七擒孟獲,董俷不清楚。不過現如今,怕要有龐統七擒孟丹的戲碼了。

  「命徐榮、閻圃加緊對南中的安撫,一俟有無難軍戰況,要第一時間送至我手中。」

  說完之後,董俷舒展了一下筋骨,苦笑道:「許久沒有搏殺戰陣,這胳膊腿可就有些老了。回長安才三年,我就重了許多。若再這樣下去,只怕這肚子上,都要生出贅肉,實在討厭。算了,我今天要早些回去,家裡有客人來,卻又是一樁煩心的事情,這裡就有勞公台了。」

  陳宮笑著點頭答應,看著董俷走出承明殿。

  煩心事嗎?

  倒也真的可能會很讓人心煩吧。如今長安人都知道,董俷那獨生女兒蔡節,喜歡上了一個普通的三學學子。而且,據說那三學學子的出身很普通,還不是關中治下。蔡節那是什麽人?那是董俷的女兒,說穿了可是涼王郡主。居然喜歡上了一個三學學子,讓無數人吃驚。

  更讓人吃驚的,是董俷的態度。

  似乎對這件事並不反對,至少比之蔡琰那鮮明的態度而言,董俷的態度就有些曖昧了。

  只怕今天提前回去,也是因為這件事吧。畢竟,除了這件事之外,陳宮想不出董俷還有什麽煩心事。

  呵呵,生於大家族,有時候也挺麻煩……

  正如陳宮所猜想的那樣,董俷還真的是為這件事而心煩。今日,蔡節主動的向董俷說,會帶那宮孫前來。什麽宮孫……不就是陸遜嘛!董俷倒也私下裡見過這陸遜,的確是一表人才。

  若說配蔡節,倒也不算太差。

  可問題是,陸遜這家夥如今到底是什麽態度?他究竟是懷著什麽樣的目的,來接近蔡節呢?

  今日,必須要把這件事挑明了!

  突然間,董俷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靈光。只是那靈光一閃即逝,沒等董俷抓住,就不見了蹤影。他坐在馬上,若有所思。許久之後,卻還是想不出什麽頭緒,只能搖頭一聲嘆息。

  年紀大了,連記性也變得有些差了呢!

  跟在董俷身後的馬良、李逵二人,也沒有說話。

  有些事情他們可以去問,但有些事情卻不行。雖然不知道董俷為何嘆息,可也能隱約猜到端倪。

  想必主公現在,很頭疼吧!

  兩人相視,也是只能苦笑搖頭。

  回到了家中,董俷剛洗了臉,換上舒服的衣服,蔡節就翩翩走進了書房。

  「爹爹,您怎麽現在才回來啊!」

  董俷愕然道:「怎麽了?我今天已經是提前回來了啊。」

  蔡節粉靨羞紅,輕聲道:「您不是說,要女兒把他帶來嗎?他來了……已經等候您多時!」

  「誰!」

  董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過從女兒羞怒的表情,他很快就醒悟了。連忙『哦』了一聲,「你是說那個宮孫啊。恩……我想起來了。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吧,還怕我吃了他不成?」

  「爹爹!」

  蔡節嬌嗔一句,惹得董俷開懷大笑。

  不一會兒,一個青年走進了書房中。這青年,身高大約在七尺八寸左右,不算是非常魁梧。一系淡青色長衫,頗為得體。生的齒白唇紅,目若朗星。走進了書房之後,他向董俷深施一禮。

  「學生宮孫,拜見涼王千歲!」

  慢著!

  董俷突然一怔,似乎捕捉到了什麽靈光。

  他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儒雅俊秀的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忘記了招呼那青年坐下。

  「爹爹!」

  蔡節也不知道,自家老子為何突然如此。先是和那青年相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輕聲叫道。

  董俷的一雙細目,卻在此時,陡然瞇成了一條線。

  「丫頭,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他說一說!」

  蔡節一怔,剛要開口拒絕。哪知董俷猛然細目圓睜,瞪了她一眼。別看董俷平時嘻嘻哈哈,和女兒兒子沒大沒小。可是當他嚴肅起來的時候,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勢,就算是蔡節也不敢抗拒。雖然不知道董俷要和宮孫說什麽,可蔡節還是委屈的應了一聲,靜靜的退出房間。

  順手關上了書房的房門,又朝著宮孫,用力的一點頭。

  那意思是說:你別擔心!

  宮孫微微一笑,朝著蔡節一點頭。

  房間裡,只剩下董俷和宮孫兩人。二人誰也沒說話,只是彼此的看著。

  片刻之後,董俷突然道:「我是應該叫你宮孫呢,還是應該喚你陸遜呢?你又打算隱瞞到何時。」

  若換一個人,怕是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陸遜卻神態自若,「若千歲以為什麽時候合適,學生就什麽時候告訴文姬。」

  「看樣子,你已經覺察到了!」

  「在這長安城裡,可以欺瞞皇上,卻欺瞞不住千歲。千歲從河東回轉長安之後,學生就已經知道了。不過,學生於文姬卻是真心誠意,卻無半點齷齪的念頭,還望千歲能成全我二人。」

  董俷笑的很開心。

  不愧是陸遜啊,在這時候還能毫不慌張,不卑不亢。

  既然他能覺察到,想必其他的那些人,多多少少的,也都有了點覺察吧……

  董俷說:「你與文姬的事情,我不想過問太多。只要你是真心對待文姬,我管你是宮孫還是陸遜?但是,如果你負了文姬……小子,哪怕你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樣能讓你生不如死。」

  「千歲之能,學生非常清楚。」

  董俷點點頭,話鋒一轉,沈聲道:「陸遜,我知你是個聰明人,也不想和你繞什麽圈子。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單獨把你留下來?」

  陸遜先是一怔,「千歲想必是有要事吩咐學生。」

  「不錯!」

  董俷摩挲面頰,細目微合,沈聲道:「我現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不知你是否願意呢?」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2:20
第四六二章沒落陸家

  陸遜有些疑惑了!

  身份被拆穿後,陸遜還以為董俷會給他一些教訓,可沒想到的是,董俷居然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而且沒有半點的為難。這讓陸遜不免奇怪了,董俷為什麽要對他如此的客氣呢?

  是啊,董俷為什麽要對陸遜客氣!

  他如今貴為千歲,堂堂涼王,執掌關中生殺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或者,更甚之?

  而陸遜呢,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三學學子……好吧,就算他陸遜不是普通的三學學子,可卻背著一個奸細的嫌疑。畢竟,他屬江東,董俷更不應該對他客氣。陸遜著實有點想不通了。

  但是董俷,卻知道陸遜未來的成就,絕非尋常!

  董俷說:「陸遜,我知道你陸家,是江東大族。你也是有本事的人,為何要來長安?」

  陸遜苦澀一笑,「啟稟千歲,陸家或許曾為江東大族,可如今……我陸家分為兩支。一支是在吳郡,遜就生於吳郡。家祖陸纖,在角賊謀逆之前,擔任雒陽城門校尉。角賊謀逆時,馬元義在雒陽聚集了賊眾攻打南宮。家祖被逆賊所殺……此後,吳郡陸家就有些沒落了!」

  董俷點點頭。

  陸遜所說的這些事情,董冀早已經稟報給了董俷。

  在這之前,董俷一支以為陸遜是廬江太守陸康的什麽人,到後來才知道,竟然也只是同族。

  陸遜接著說:「陸家在江東立足已二百餘年,家底還算殷實。家父駿原本是九江都尉,靠著從祖康公的支持,總算是保住了吳郡陸家的基業。可好景不長……遜十歲時,正逢太師遭難。秦公被氣得吐血身亡,江東大陸!徐州繇賊趁機興兵,家父為保九江,被繇賊所殺。」

  陸遜所說的繇賊,是指的劉繇。

  「後來,李郭命繇賊為揚州刺史,從祖為保我吳郡陸家一脈,就答應歸順繇賊。不想沒過多久,孫伯符在吳郡大開殺戒,先有顧家堡被毀,緊跟著我陸家在吳郡的產業,全部都……幸好當時遜與幼弟在從祖康公處求學,這才幸免於難。後來,孫伯符攻陷廬江,陸家被迫丟了基業,逃亡江夏避難。

  千歲或許不知,陸家如今早已經非比當年……

  先有吳郡一支滅亡,而後又背井離鄉。劉景升空有賢名,卻實際上受荊襄世族的掌控。從祖抵達江夏之後,常遭遇荊襄世族的排擠和猜忌。若非從祖退讓,只怕我陸家連江夏也待不下去。」

  董俷仿佛自言自語,「這荊襄世族,竟強大如斯?」

  陸遜苦笑,「江東排外,荊襄如是……若非我從祖還有些利用的價值,只怕根本無法在江夏立足。饒是如此,近數年的時間,陸家就已淪落至了三流門戶。而且陸氏子孫在荊襄,生活的頗為艱難。從祖見此情況,就讓遜離開江夏,美其名曰是求學,其實就是為了逃離荊襄。

  堂兄陸績(陸康之子)佯稱往成都遊學,帶著族子陸凱一同入川。如今西川遭逢戰亂,尚不知生死。我兄弟陸瑁因從祖年邁多病,故而留在江夏,官拜江夏曹令史。而我,則到了長安。」

  董俷只知道,陸家在江夏頗受打壓,卻沒有想到,會如此淒慘。

  「如此說,你陸家……已經完了?」

  陸遜的笑容,越發苦澀,「雖不能說是完了,不過實際情況也差不多。如今,只是茍延殘喘罷了。」

  董俷點頭道:「你當知道,我雖無甚門戶之見,可並不代表別人也會這麽看。我那乖女喜歡你,但若你毫無本事,怕也難免會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言語……恩,即便你他日科舉能高中。」

  陸遜的神色黯然,低下了頭。

  他也清楚,董俷並不是在找藉口,而是實在話。事實上,如今三學之中,已經有了這樣的傳言。特別是科舉法令頒布,眼看著春閨初試就要來臨,這流言蜚語也就變得越發的多了。

  有人說:此次陸遜必能高中狀元!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蔡節的關係,他就肯定能中頭名。

  這樣的流言蜚語有很多。偏偏陸遜還不能反駁……就算他真有本事能中頭名,將來也無法抬頭挺胸。如今董俷說出這番話語,陸遜也知道是實情。可又有什麽辦法?難道拋棄蔡節?

  陸遜做不到……

  董俷淡定一笑,「你也莫妄自菲薄!陸遜,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家夥,就算沒有科舉,將來也能出人頭地。看樣子,你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如今也非常的苦惱,是不是這樣子?」

  「正是!」

  「我也沒有把你看作是外人,也不想說什麽虛情假意的話語……陸遜,我不希望你參加科舉。」

  「啊?」

  陸遜驚訝的抬起頭,看著董俷。

  董俷說:「科舉呢,不過是用來收買士子之心的一種手段。相信你也清楚,我之所以放科舉法令,一方面是為了給寒門士子一條出路,另一方面嘛……我不想將來在關中,有老袁家那樣的世族,來控制或者干擾朝政。陸遜,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但不知道你能否把握住。」

  陸遜忙躬身一禮,「還請千歲明言!」

  「可知江東周郎否?」

  陸遜先是愕然,旋即點頭道:「可是那曲有誤,周郎顧的周公瑾嗎?」

  「正是!」

  董俷站起來,從書桌上拿起一張牛皮鞣製而成的荊襄地圖,展開來後,讓陸遜上前觀看。

  「如今,我已掌控荊南四郡。可恨周公瑾阻撓,是荊南之地始終不能平穩下來。我和他打過交道,的確是個有手段的家夥。文韜武略,都不一般,尤以在水軍方面,更加的厲害。我在荊襄,有錦帆營一軍。水軍都督甘寧,勇武異常,然則在周瑜的打擊下,是連戰連敗。」

  董俷直勾勾的盯著陸遜,「我要你幫我扭轉這個局面,將周瑜的人頭拿來,做我家文姬的聘禮!陸伯言,你可敢應下?」

  董俷說完,非常安靜的看著陸遜。

  用東吳未來的水軍大都督,來收拾如今的水軍大都督……

  也許能夠成功,也許會失敗。但總歸要嘗試一下,否則任由周瑜在大江上縱橫,終歸是個隱患。荊南不寧,則荊北難以平定。荊襄不寧,則江東、豫州不寧。揚豫不寧,則天下不寧!

  董俷這是一場賭博,勝負尚未可知。

  陸遜顯然沒有能想到,董俷會委任他如此重要的事情,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是啊,想他聲名並不顯赫,雖不能說是家破人亡,可也算是差不多。董俷能如此信任他,看重他,的確是出乎了陸遜的意料之外。許久之後,陸遜一咬牙關,向著董俷再次施了一禮。

  「學生絕不會辜負千歲的厚望,不取周瑜首級,誓不踏足長安。」

  董俷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準備一下吧。我會讓石韜注銷你在三學的學籍,出征前要多陪陪文姬。至少要向她說清楚,莫要讓她以為,我是以此藉口來阻撓你們。再過一個月,會有一批輜重從西川轉運武陵。你就隨著那批輜重出發……告訴甘寧,我要錦帆營在大江暢通無阻。」

  「學生,明白!」

  ******

  隨著寒冬的來臨,河水冰封。

  袁紹在經過了白馬之敗以後,趁著大河冰封的寒冬時節,強渡河水,於曹操對峙於濮陽城下。

  此戰,袁紹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六十萬冀州軍,真的是傾冀州九成以上的兵馬,在濮陽展開了一場拉鋸式的血戰。

  而曹操也只得調集人馬,自青州抽調出了二十萬人馬,加上兗州豫州的兵馬,共四十萬人。

  雙方的總兵力,達到了百萬之眾。

  從濮陽至蒼亭,百萬大軍盤根錯節的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扭麻花似的形狀。聯營數百里,每一天都會出現大小不一的戰事。少則百餘人,多則數萬人的戰事變得層出不窮。

  已經由不得曹操想如何如何了!

  出現這樣的狀況,唯有死戰一途。和數年前的雒陽大戰有相似處,只不過雙方的搏殺,更加慘烈。

  與此同時,劉備也下定了決心……

  十一月下旬,許攸出使江東。除了退還丹陽郡十三個縣之外,又割讓九江的柴桑於孫策,確保孫策不會出兵夾擊後,劉備立刻抽調駐守於九江的沮鵠,並八萬丹陽悍卒,投進了汝南。

  務必要一舉平定汝南的戰事,打開通往潁川的門戶!

  劉備在給關羽的書信裡,頭一次使用了極為嚴厲的語氣,責令關羽在來年仲春前結束汝南之戰。

  關羽……發瘋了!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2:36
第四六三章溫侯(一)

  自中平元年以來,劉備關羽桃園結義,一晃卻已過去了二十載。

  二十年時間裡,關公追隨著劉備,可說是歷經無數磨難,始終沒有叛離。三弟張飛,在雍水河畔為掩護劉備而遭擒,最後死於董俷之手。兩兄弟相依為命,雖非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

  劉備從未用如此嚴厲的口吻下達過命令!

  關羽如今也已經是過四旬的人了,怎能聽不出劉備這一紙命令當中,所隱藏的無盡焦慮。

  戰局至此,已經是不可寰轉。若不能攻破曹仁防線,則劉備今後的命運,就可想而知。

  關羽很清楚劉備的心思。得豫州之地是小,攻陷許昌,俘獲漢帝劉協,卻是劉備真正意圖。

  劉備如今卻什麽?

  缺少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不管長安的漢帝是否正統,劉備都不太可能和董俷有回轉的餘地。而那許昌的漢帝劉協,也不問他是否是偽帝。若能得到劉協,劉備就有大展拳腳的空間。

  這也是劉備為什麽會在明知道關東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可能是董俷的安排之後,仍執意要和袁紹聯手攻打曹操的原因。只要有袁紹牽制住曹操的兵力,劉備才可能有機會,攻破汝南防線,兵臨許昌城下,搶回劉協。對劉備而言,不論劉協是否是正統,總歸是一面旗幟。

  有了劉協的這一面旗幟,劉備才有可能在荊襄,在徐州站穩腳跟。

  挾天子以令諸侯嗎?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事實上,從董卓死後,這天子不就是用來挾持的嗎?

  董卓是這樣做的;李傕、郭汜是這樣做的;曹操也是這樣做的!

  既然大家都能夠這麽做,那麽他劉備也能這樣子來。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這個樣子。

  所以,關羽在汝南,展開了又一場極為兇猛的攻勢……

  ******

  泰平五年仲春,關中大地生機盎然。

  一年之計在於春!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三秦大地上,早已經不覆見當年那殘破的模樣。

  與此同時,自三皇五帝以來,華夏歷史上第一次科舉終於拉開了序幕。

  從西域,到幽州;從西川,至漠北。

  根據承明殿所頒發的科舉法令,各州縣都開啟了春閨大考。首次春閨,共有三學學子三萬兩千二十餘人,加上由各地輾轉而來的士子,大約五萬餘人進入了考場,進行為期三天的考試。

  「什麽?西平被攻破了?」

  董俷端坐堂上,看著手中的戰報,忍不住自言自語。

  陳宮說:「正月初六,關羽在黑閭澗蓄水三日,水淹柏亭。西平守將侯成被被困十數日之後,見援軍無法接應,只得開城投降。殿下,這西平一失,曹操在汝南的防線也就算是完了!」

  春閨開科的喜悅,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驅趕的無影無蹤。

  董俷自言自語,「沒想到……我還以為那曹仁能堅持到三月。沒想到,這麽快就頂不住了……不對啊,關羽在黑閭澗蓄水,曹仁怎麽可能會沒有覺察?還有,那劉曄也不是等閒之輩啊。」

  陳宮道:「據說劉曄和曹仁之間,有點糾纏。去歲末,關羽攻打征羌時,曹仁曾派人向劉曄求援。劉曄呢,也並非沒有動作。只是在救援途中,得知關羽突然襲擊定穎。劉曄擔心中計,在半路上又領軍回轉。後來他曾派人向曹仁進行解釋,但據細作說,曹仁對此非常不快。」

  董俷盯著陳宮,「公台以為如何?」

  「呵呵,以我看,不過是離間計罷了……想必那征羌也好,定穎也罷,只不過是關羽的幌子。真正的目的還是想要離間曹仁劉曄二人。所以在西平危險,定穎被困的情況下,曹仁並沒有派出兵馬協助。相反,柏亭告破之後,曹仁痛責劉曄,並把責任都歸咎在劉曄身上。」

  曹仁……

  董俷蹙起眉頭。在演義當中,曹仁是一個名將,但給董俷的印象,卻是個常敗將軍。不過,在曹操和董俷的交鋒中,曹仁表現的並不算太差。至少在雒陽大戰的時候,他能以少量的兵馬,抵擋住黃忠大軍十餘日的攻擊,足以顯示出這個家夥,絕不是一個浪得虛名之輩。

  沒想到,卻是小心眼兒?

  董俷想了想,「柏亭告破,西平歸降。曹操在汝南的防線已經名存實亡。我估計,曹仁下一步的舉動,一定是保全兵馬,退守臨潁至長平一線。若我估計的不錯,他十有八九會捨棄劉曄。」

  「臣下也如此認為。」

  「那你覺得,曹操會做什麽反應?」

  「曹操嘛,如今他在濮陽和袁紹打得不可開交,一時半會兒是脫不開身。而且,汝南告破,許昌必然會有一番動蕩……以曹操的性格,說不定會兵行險招,和袁紹來一場決戰吧。」

  決戰!

  董俷輕輕點頭,對陳宮的看法倒是頗為讚同。

  這大半年來,通過販賣輜重軍馬,董俷已經抽走了冀州五成以上的存糧。同時,在針對劉備、曹操等各諸侯的交易當中,也獲得了不菲的利潤。就關中目前的情況來說,時機已經成熟。

  而且,春閨已經開科,一切進行的頗為順利。

  剩下的,就是等待秋試來臨。一俟這第一科成功了,那麽不需數年,天下學子將盡歸長安。

  是不是可以……

  董俷沈吟片刻之後,起身道:「公台,你即刻回承明殿,以我的名義,向黃忠、文聘,張郃、張遼,賀齊、田豫,陳到、諸葛瑾,以及在西川的徐榮和閻圃傳令,就說命各軍做好準備,隨時候命出擊。另外,命龐德所屬渭南行營,自陸渾關出,屯兵於軒轅、伊闕和大谷三。」

  陳宮聞聽,忙拱手應命:「臣下明白!」

  送走了陳宮,董俷又把董鐵找來。將一塊巨魔令交給了董鐵,囑咐了幾句之後,董鐵領命而去。

  差不多了!

  董俷輕輕的揉著太陽穴。關中至今已沈寂了四年之久,差不多是應該做一個結束了吧……

  董俷想到這裡,再次起身,準備往杜郵堡走上一趟。

  才一出門,就看見董冀匆匆的走來,「父王,您這是要出門嗎?」

  董冀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躲躲閃閃。這在以前,卻是從沒有過的事情,董俷不禁愕然。

  「伯威,有什麽事情嗎?」

  這伯威二字,是董冀的字。本來,董冀年僅十八,尚不到弱冠的年齡。但考慮到他已經出仕,並且董俷自己在十五歲的時候就有了字,所以對年齡也不甚在意。所以,年後就給了董冀表字。

  董冀白皙的臉,微微一紅。

  「父王,孩兒有點事情找您,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呢?」

  董俷笑著點點頭,「時間倒是有,不過……算了,您隨我進書房說話。」

  父子二人,走進了書房。董俷坐下來,對正在整理書房的小木頭說:「去,把三爺送來的武陵茶取來,烹兩杯茶。」

  這武陵茶,是壺頭山樠溪特產。

  胡昭也是在偶然的機會發現,並且經過烹制後,口感非常不錯。東漢末年,茶並沒有普及,甚至很多人把這茶葉,只當作是一種藥物。胡昭在發現了茶的另一個功用之後,就送來一部分給董俷。

  董俷呢,本身對茶也無甚喜愛,只是偶爾換換口味,倒也不錯。

  相比之下,黃月英、蔡琰二人,倒是非常喜歡。並且自己鼓搗著,用爐火烹制,效果不錯。

  「好了,有甚話,趕快說!」

  董冀撓了撓頭,輕聲道:「是這樣子……昨日我去溫侯家看望,來嬸嬸問我,可否請君侯來長安呢?」

  早在去歲,呂布一家就抵達了長安。

  董俷對這一家人頗為款待,專門撥出了一座府邸,名衛將軍府,供呂布的家眷居住。期間,來鶯兒曾帶著女兒呂欣過府前來拜見董俷。本來這拜見的事情,應該是由嚴氏來做,只是因為嚴氏到長安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算算日子,應該是在離開汝南之前的事情。

  董俷和來鶯兒也算是舊識,談起當年的事情,唏噓頗多。

  而董冀呢,卻和呂欣很來電。那呂欣年已十四歲,卻出落的亭亭玉立。既有來鶯兒的嫵媚,又繼承了呂布的英氣。董冀和呂欣一見之下,就有點轉不開了,隔三差五的總會去呂家做客。

  嚴氏也好,來鶯兒也罷,都看出了董冀的心思。

  仔細想一想,這樣似乎也不錯。能和董家扯上關係的話,那麽他們這一家子也好過許多。

  董俷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些消息,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

  就如同他對女兒文姬的態度一樣,董俷希望兒子也能找到心愛的女人,共度一生。呂家……門楣是差了點,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董俷、呂布,並稱是這天底下的兩頭猛虎,也算不錯。

  故而,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董冀自己覺得高興,自己覺得幸福,那麽就算是娶了呂欣,又有何妨?

  當然,年紀似乎還小了一些。

  董俷道:「我從未說過,不讓君侯來長安。如果君侯願意,我也會非常開心。想當年,我與君侯在雒陽相處的不錯。後來雖發生了些小誤會,但也算不得什麽。若他願意,自可前來。」

  說到這裡,董俷細目一瞇。

  「伯威,你來家嬸嬸是個性子高傲的人,斷不會問你這種事情……呵呵,是誰讓你來問的?」

  「這個……」

  董冀的臉,頓時通紅。

  「好了,你不說我也知道。呂欣那丫頭也不錯,你娘親她們對她也頗為喜歡。若是你喜歡她,就只管去追好了,莫要偷偷摸摸的。我董俷的兒子,喜歡女人要光明正大,躲閃個甚?你可以把我剛才說的話告訴那小丫頭……還有,溫侯家裡有個家將,名叫高順,是也不是?」

  董冀一怔,「是有這麽一個人。不過好像不怎麽說話……父親,為何提起此人?」

  「那是個了不起的人!」

  董俷一笑,「好好和他交流一下。高順這個人,單講練兵的話,只怕是不會比老麯和叔至差。」

  董冀聞聽之後,眼睛頓時亮了……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2:41
第四六四章溫侯(二)

  呂布自泰平四年殺入南陽之後,縱橫荊北三郡,斬將奪關,無人能夠抵擋他飛熊軍的衝擊。

  當然,呂布也非常聰明,沒有去攻取大城市。

  畢竟不是當年血氣方剛的年紀,經歷過許多挫折之後,呂布已經學會了審時度勢,量力而行。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昔日的北地惡虎,也就變得更加厲害,至少在荊州無人能抵擋。

  只取集鎮,襲掠荊州的小股兵馬,斬殺斥候,斷劫糧隊。

  呂布本就擅長於騎戰,如今又融入了流寇的戰法,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和荊州軍稍沾即走。

  所以,荊州軍的將領對此也非常頭痛,卻又無能為力。

  闇部斥候遍天下,董俷自然是有辦法和呂布聯絡。不過,董俷也清楚呂布的性情。放回山的老虎,怎麽可能再蟄伏呢?呂布若來長安,就必須要放棄兵權,這一點董俷不說,呂布也能清楚。

  董冀掌控督察院,和王買是搭檔,自然有辦法和呂布聯繫。

  但董俷也可以肯定,呂布絕不會來長安。這是個顧家的男人,骨子裡卻流淌著好戰的熱血。

  讓呂布在長安做個富家翁,只怕比殺了他都難過吧……

  ******

  泰平五年三月,春閨放榜,提點出一千六百多名進士,入長安秋試。

  其中,有三成來自外地的生徒,剩下的全都是自三學畢業的國子。對於這樣的一個結果,所有應試的人,或者會有些失落,卻沒什麽話好說。長安科舉,自然是要依照著董俷設定的模式來進行考核。生徒之中或有文才出眾者,可是比起三學有針對的培養而言,大有不如。

  但是,經此一試,也讓更多的生徒,感到了一絲希望。

  年紀小的人,開始考慮入三學之中求學。畢竟,入三學只需經過考試,不需要任何的手續。

  長安承明殿中,石韜笑呵呵的說:「此次春閨,雖然只有一千六百人通過了科考,但是在另一方面,卻為我們吸引了大批來自關東的生徒。按照曾次大人《三學紀要》中所說,第一次科舉,未必會有太大的成果,但是卻能夠是我們三學國子的質量和數量,獲得極大提高。」

  董俷端坐主位之上,卻沒有說話。

  曾次,就是黃劭。這個當年在黃巾之亂時跟隨自己的老臣子,已經故去了多年。他沒有大本事,但是卻能靜下心來,琢磨出《三學紀要》這樣的恢宏巨著。一輩子也沒有流傳什麽詩詞典章,但是對後世的影響,怕是誰也無法比擬。如今,春閨結束,董俷更加懷念黃劭了。

  陳宮顧雍,還有剛調入承明殿的馬嶠梁習,在聽了石韜的話之後,也陷入沈思之中。

  許久,顧雍一聲嘆息,「未曾想,黃劭聲名不顯,一介寒士出身,卻能謀劃出《三學紀要》這樣的經典。有了他這一部書,卻是讓我們今後的取士,少走了很多的彎路……我不如曾次啊。」

  顧雍那是什麽人?

  正經的世家子出身,在董俷的部曲當中,少有人能夠比擬。今日說出這一番話,也算是一種認可。其實,在科舉法令頒布之前,不論是顧雍還是陳宮,總歸是有一點不太服氣。因為,科舉法令頒布後,董俷竟在長安太學院和國子監中設立了一座雕像,赫然正是黃劭的雕像。

  陳宮撚著鬍鬚,看著從各地送上來的名單,輕輕點頭。

  「曾次大才,實非我等可以比擬。春閨科考雖然只選出一千六百人,對目前的情況並無益處。但是,他讓各地府衙中的小吏增加了兩千餘人,不但解決了鄉里小吏的空缺,還為我們擴展了近萬人的生員。待來年春閨再次開啟的時候,只怕這天下生徒,當不遠萬里而來投奔。」

  鄉里小吏,全部以落榜的年邁生徒和鄉學國子擔當……

  董俷沈吟許久,突然道:「黃榮如今學業如何了?」

  黃榮,就是黃劭的獨生子。如今剛考入了長安郡學,年十八歲。不過講論資質,黃榮並不算太好。考入郡學的時候,成績也相當的普通。不過,這小子有一股子鑽勁兒,讓人不得不佩服。

  在這一點上,黃榮和他過世的父親,非常相似。

  石韜把黃榮的情況告訴了董俷。董俷在沈思片刻後,開口道:「廣元,明日你命人通知黃榮,讓他至我幕府效力……恩,就讓他擔當我的門下書佐吧。梁道的年紀也差不多了,跟隨我也有年月,也是該外放出去,歷練一下了……恩,就讓他去西川吧,配合閻圃治理地方。」

  這一席話,說的輕描淡寫。

  可是這承明殿中所有人卻知道,李逵這是要大用了。而黃榮呢,也將從此變得不再平凡。

  「另外,顧邵的年紀也不小了,我看也差不多可以讓他出來做事。師兄,明日就讓他去伯威那邊做事吧。為這春閨之事,不曉得有多少牛鬼蛇神混入了長安。伯威那邊現在人手嚴重不足,就讓顧邵去幫他一下好了……還有,公台之子陳明文才出眾,一並入督察院做事。」

  此言一出,顧雍、陳宮二人激動無比。

  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董俷在培養董冀。將來的涼王王儲,若不出意外,就是董冀了。

  顧邵、陳明二人幫董冀做事,那就等同於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將來的成就嘛……怕是不俗。

  董俷接連發出政令,一旁的馬良都記錄在案。

  待這個事情說完之後,董俷又道:「如今汝南被攻破,曹仁兵退臨潁至長平一線,徐州軍怕是不日將會攻入潁川。曹操絕不會善罷甘休,想來對袁紹的反擊,也不會再等待下去了……恩,公台你等當關注近期關中的戰報……另外,通知陸遜,他的計劃很優秀,可以實施下去。」

  馬良立刻在旁邊撰寫文書,奉到了陳宮等人的面前。

  押上承明殿大印之後,董俷又把巨魔令印信交給了馬良,在那文書上押好,自有宿衛領取。

  「另外,三韓等地的戰事已經結束許久,由誰前去治理,你們當盡快擇一合適的人選,呈報與我。」

  陳宮連忙回答:「關於在三韓置郡一事,臣下等已經有了主張……共選出品行優良,才行出眾,且於涼王忠心者兩人。丞相府長史趙戩,質而好學,愛恤於人,不論疏密。曾在大將軍何進府中任職,後太師當政,趙戩雖多次頂觸,不為太師所喜,但所奏言之事全都直指時弊。太師死後,趙戩赴西川避難,此人足可以擔當重任。」

  董俷聞聽,卻搖了搖頭。

  這個趙戩說起來,卻是有來頭的人物。漢靈帝時被舉為孝廉,才學出眾,而且為人非常中直。

  董俷倒不怪他在董卓死後,跑去西川避難。畢竟董卓不重用他,趙戩怕也是心中有了芥蒂。

  「叔茂有大才,我早有耳聞……只是他性情儒雅,雖剛直,手段卻太溫和。三韓乃蠻荒之地,其族人多是冥頑不化之輩。我需要一能治理地方者,同時還要有鐵血手段,方能放心。」

  言下之意是說:這個三韓太守,不僅僅是要能治理地方,還要能夠殺人。

  梁習開口道:「殿下,若說治理地方,且具鐵血手段。縱觀關中各地官吏者,唯有兩人可以達到。一是涼州刺史臧霸,有勇有謀。然則其鎮守涼州,同時又兼顧漠北,不能輕易離開……另一人,則是望北郡太守費沃。只是他剛把望北郡治理妥當,卻到三韓,怕是心有怨言吧。」

  梁習所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費沃的確是很合適。可論起資歷,說起功勞,費沃足以擔當三公之列。如今還是個太守,而且又要去三韓……說穿了,在許多人看來,去三韓擔任太守,其實和發配的性質差不多。

  陳宮點頭,「臣下剛才所說的兩人中另一人,正是載成。」

  董俷再次搖頭,「載成隨我多年,勞苦功高,不應該再去那苦寒之地。我正擬將他調回長安,絕不可再去三韓。望北郡太守一職,載成也有推薦。可令原尚書裴潛出任……這三韓太守,我倒是有一個人選。馬良,立刻擬文書送往右北平,命賀齊擔任三韓太守,並在那裡興建新羅行營。

  三韓不受幽州管轄,直接納入承明殿治下。

  原乞活軍分為三個序列,郝昭為中軍都督,張遼為右軍都督,田豫為左軍都督。三軍……皆納入巨魔士,由我直接統轄。另,命淩操之遼東海軍加緊打造五牙戰船,隨時準備出兵作戰。」

  這一系列的命令,讓陳宮等人不由得愕然。

  乞活軍的番號取消,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如今這乞活軍總人數已經達到了五十萬人,實力太過恐怖。取消乞活軍,另組三軍……至少會刷下去二十萬人的兵馬。而這二十萬人於望北郡而言,卻是非常有利的補充。望北郡地廣人稀,增加二十萬人口,將能緩解這一情況。

  倒是把三韓郡直接納入承明殿治下,卻是從未有過的先例。

  不設州,而直接管轄……這又算什麽呢?不過,賀齊治理三韓的話,以其手段,當沒有問題。

  陳宮等人先是疑惑,但很快就同意了下來。

  承明殿外,已夕陽斜照。

  董俷伸了一個懶腰,笑著對眾人道:「諸公,今天是我那兩個野小子回家,不如隨我一同回府用膳?」

  董俷口中的野小子,是董朔和董宥二人。

  三韓戰事結束,青年近衛軍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各將領的子嗣,將隨著乞活軍的重組而納入三軍序列之中。不過,有一些人卻是沒辦法的安排的……比如董俷的兩個兒子,比如典韋的兩個兒子……所以在大戰結束之後,董朔、董宥,典存、典見四頭小老虎,都回轉長安。

  這四頭小老虎在三韓闖下了好大的名頭。

  四個人全都是用錘,被董俷戲稱做四猛八大錘,而青年近衛軍中,卻稱這四人為四猛虎。

  金虎典存,一對八棱紫金錘,重一百八十斤。

  銀虎典見,一對梅花亮銀錘,重一百八十斤。

  銅虎董朔,一對青銅錘,重二百四十餘斤;鐵虎董宥,一對壓油鑌鐵錘,重達二百八十斤。

  如今四猛八大錘回轉長安,董俷、典韋自然要擺下酒席。

  就在大家準備離去時,突然間就見董冀騎一快馬來到承明殿門口,大聲道:「父王,汝南急件,有要事稟報。」

  董俷等人不由得一怔,疑惑的相視一眼。

  汝南,又出了什麽事情?

  董冀急急忙忙的衝進了承明殿中,將一份公文呈上,「父王,汝南急件。溫侯在汝南斬了張白騎。」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2:46
第四六五章溫侯(三)

  呂布不是在南陽嗎?

  怎麽突然跑去了汝南,還幹掉了張白騎,這不是幫著曹操,和劉備對著幹嗎?呂布想幹什麽?

  非但是董俷想不明白,就連那受益人曹操,也想不明白。

  不過不管呂布是處於什麽樣的目的,對於鎮守在許昌的荀彧而言,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嗎?」

  賈詡懶散的坐在榻上,笑呵呵的看著前來向他請教的董俷,搖著頭說:「我看也不盡然吧。」

  董俷道:「軍師此話怎講?呂布在汝南出擊,襲擾劉備的糧道。若不清剿呂布,關羽必然不敢進入潁川。公台說,若這個時候曹仁能配合呂布的行動,不但可以獲得喘息的時間,說不定還能做出反擊,甚至將汝南奪回……唔,不過這樣一來,對我們而言卻不是個好消息了。」

  賈詡笑得更加詭異!

  「公台此言雖善,不過卻少算了一件事情。千歲無需擔心,不需旬月光景,關羽必入許昌。」

  董俷忙問:「還請軍師解惑。」

  「曹操,梟雄也……其性多疑,不會輕易信人。莫忘記了,當年南榮彧只漏了一個編號,曹操卻大興牢獄,幾乎把許昌所有的人都過了一遍。加之他又經歷過兗州邊讓之亂,伏完之禍,也就變得更加多疑。連身邊的人都無法相信,他又怎麽可能會相信呂布一反覆之輩?」

  董俷忍不住點了點頭,表示讚同賈詡的說法。

  賈詡接著說:「至於曹仁,的確是個將才。但也只是將才,而非帥才。此人於細微處的籌謀並不差,但是在大局上,卻欠缺甚多。最重要的是,曹子孝這個人的度量有些小……這個人屬於睚眥必報之輩,當初在征羌時,他可以眼看著劉曄失敗而不援手,足以為證!

  若督戰汝南的人換一個,比如夏侯淵?也許會出現另一種局面,但是曹仁……不是關羽的對手。」

  董俷不禁沈吟,片刻後說:「如此一來,呂布豈非……」

  「或有危險,但以溫侯之勇,若想活命,絕無問題。主公若想解救呂布,其實並不難。只需錦帆營一軍出動,就足以救溫侯脫險。不過,以呂布的性子,怕是未必會接受主公的好意。」

  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沈思。

  救,或是不救?

  不管他和呂布的恩怨,但呂布始終都是他如今少數幾個能看上眼兒的人物之一。任由其自生自滅,董俷有些不忍心。但是解救了呂布,又能如何?難不成那頭惡虎,會真的臣服嗎?

  但如果不解救的話,只怕董冀會不快活吧……

  也罷,區區一個呂布,又有什麽可懼?我就不相信,他呂奉先到了長安,還能撲騰出什麽浪花。

  董俷想到這裡,已經下定了決心。

  賈詡也沒有在開口,只是看著囚窗外的一輪明月,面色沈靜,看不出在想什麽事情。

  ******

  正如賈詡所猜想的那樣,呂布在侵入汝南之後,連番出擊。

  短短十餘日的光景,就劫掠了劉備軍數次糧草,更揮兵襲掠城鄉集鎮,令汝南陷入了一派恐慌之中。關羽屯軍汝陽,也被呂布這一連串的行動,擾的煩不勝煩,更不敢出兵入潁川。

  也難怪他這樣,呂布是一頭猛虎。

  在自家後院中有這麽一頭惡虎的存在,關羽還真的是不能放心。在這樣的情況下,曹仁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在臨潁構築起一道堅固的防線。但是,對於呂布的行動,曹仁沒有任何支持。

  荀彧夏侯淵多次敦促曹仁,設法出兵配合呂布,趁關羽在汝南立足未穩,一舉將汝南奪回。

  但書信到了臨潁,就如同石沈大海,沒有任何動靜。

  無奈之下,荀彧只能派人送信正在濮陽和袁紹激戰的曹操,請曹操督促曹仁出兵配合呂布。

  曹操在接到了書信之後,卻派人前往臨潁,詢問曹仁的意見。

  曹仁的回覆是:呂布,反覆之輩,不可以輕信。想當初,他一反丁原,在董卓死後非但沒有去投奔董俷,反而投靠了劉虞,更在幽州自立為王。董俷為解救他的兒子,而深入險地。呂布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攻擊董俷,令董俷險些喪命。

  丞相您在呂布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他。

  可是他呂布非但沒有對您有感激之情,相反還在關鍵之時,反出了汝南,令丞相您陷入危險。

  如今,他在汝南的行動,說不定又有什麽陰謀。如果為配合他的行動,而輕舉妄動的話,不但收不回汝南,甚至會讓剛在臨潁構建起來的防線鬆動。這樣子的話,許昌才真的有危險!

  而關羽,不過無名之輩。固然勇武,卻非大敵。此前汝南失利,並非是我們打不過他,而是有一些人為了保存勢力,別有想法而造成的結果。現在,我曹仁掌控了臨潁防線,絕不會再有問題。

  徐州雖然富庶,但實力並不雄厚。加之有江東威脅,劉備也是首尾難顧。只需要撐過幾個月,徐州自然無力再北進。到時候,丞相可以派人遊說江東孫策,兩下夾擊,劉備必亡。

  曹仁的這一番言論,也未嘗不是曹操心中所想。

  而且,他把汝南之敗的責任推給了劉曄,讓曹操不得不認真的考慮這其中是否真的存在玄機。

  劉曄,雖然在投靠了曹操之後,表現出的非常出色,而且是一心為曹操謀劃。可他總歸是漢室宗親,說不定他投靠曹操的目的,是為了輔佐漢室,並不是真心的為曹操來進行謀劃。

  在演義當中,劉曄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在官渡之戰是,向曹操獻出了霹靂車。

  可是現在,霹靂車早就已經因董俷的出現,而在諸侯之間普及。劉曄在政事上,給予了曹操很多的幫助。但是比起在演義中那般受曹操的寵信,卻大有不如。甚至,他還比不上在青州屯田的鄭渾和棗祗。正因為這個原因,劉曄在曹操的幕府之中,總是顯得非常的尷尬。

  曹操在接到了曹仁的回信之後,當機立斷,命曹仁督戰臨潁。荀彧和夏侯淵,需配合曹仁的行動。同時,將劉曄押送回許昌,暫時軟禁起來。待戰事平息之後,曹操回許昌處置。

  荀彧和夏侯淵接到了這封書信之後,面面相覷,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沒有了曹仁的襟肘,關羽也就輕鬆了很多。他與沮鵠商議之後,命沮鵠守住征羌西平一線,親自領軍,圍剿呂布。同時,關羽向劉備請求,調文醜和高寵二人前來相助,配合圍剿。

  呂布,乃虎狼之將也!

  關羽雖然高傲,卻沒有獨自面對呂布時,能必勝的信心。想當年,關羽文醜劉備三人合力圍攻,仍舊殺不過呂布。如今關羽的武藝已經大成,春秋刀法更是爐火純青,但未必就能殺得了呂布。經歷過無數次挫折之後,關羽的性情,也不覆當年那般的孤高,變得謹慎許多。

  ******

  「我準備去長安!」

  斜陽中,呂布一臉的笑意,「董西平已命人在比陽等待我們前去匯合,而後由水路自比水(今河南南陽境內)入漢水,前往雲夢澤。而後再從荊南入西川,轉道漢中抵達三輔長安。」

  曹性聞聽,不禁愕然。

  自去年攻入南陽之後,呂布又恢復了當年叱詫縱橫的氣概。雖然不明白,呂布為什麽會突然間攻進汝南,協助曹操,拖住關羽的大軍。可是有一點曹性卻清楚,呂布並未心灰意冷。

  前些時日,在攻陷了大呂亭,一處關羽的屯糧倉廩之後,呂布卻突然間變得心事重重。

  經過了數日的沈默之後,呂布終於說出了他的決斷。只是這個決定對曹性而言,卻有點突然。

  「君侯,為何要去長安?」

  斜陽照在呂布英挺的面容上,雖已經沒有當年的雄武氣概。但卻為呂布增添了一種歷經滄桑的男人魅力。聞聽曹性詢問,呂布並沒有生氣。他仔細的看了看眼前這個已年近五旬,跟隨他多年,不論是在什麽艱苦的情況下,始終是忠心耿耿跟隨他闖蕩的老部下,心中生出了一股暖意。

  指著丘下正在休整的兵馬,呂布說:「正揚,去年我們殺出汝南時,有足足兩千飛熊軍。在南陽馳騁近一載光陰,始終沒有太大的傷亡。可是現在,才月餘的光景,兩千人就剩下了八百……正揚,也許我真的是老了,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一個個的戰死,這心裡真不是滋味。」

  曹性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的聆聽。

  其實,他也知道呂布在老去,自己在老去。從十幾歲時,和呂布在九原相逢,一眨眼就是三十年。眼見著自己,還有呂布,都要到了耳順之年。那種日益老去的感覺,越發的清晰。

  以前,呂布可以執戟鏖戰幾個時辰,未見得會出現疲憊。

  但是現在……雖然呂布沒有說,可是曹性卻能感覺得到,每次大戰之後,呂布都非常辛苦。

  何止是呂布,他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呂布突然間笑得非常燦爛,「正揚,你可知道,我那丫頭……呵呵,馬上就要定親了!」

  「啊?」

  這個消息的確是非常的突然,曹性瞪大了眼睛,看著呂布問道:「大小姐要定親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兒郎有這等福氣?」

  一下子都明白了!

  前些日子在攻取大呂亭的時候,呂布曾私下裡會見了一人。想必那個人,帶來的就是這個消息吧。

  呂布說:「要說起來,你或許不太相信。和欣兒定親的人,就是那董西平的長子董冀。」

  「什麽?」

  曹性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呂布笑道:「嘿嘿,莫說正揚不信,就連我在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有點不敢相信呢。不過想想,若非那暴虎的兒子,誰又能配得上我呂家虎女?非但如此,我馬上就要再多一個兒子啦……」

  曹性真的是懵了……

  呂布笑道:「是鶯兒親筆所書,一開始我也不太相信。我呂布一輩子漂泊,當年擷兒被殺,我還以為從此我呂家會絕後。可沒想到……老天帶我呂布不薄,如今不但欣兒有了一個好歸宿,你家嫂嫂也馬上要生了……或許,如今已經生了。這兩件事在一起,我焉能不去長安?」

  曹性輕聲道:「可是君侯,您到了長安以後,恐怕是……」

  話沒有往明白裡說,但是曹性相信,呂布能聽出他的意思:您去了長安,也許再無發領兵了。

  呂布淡定一笑,「我知道正揚的意思。領兵不領兵,我如今也看得開了。那董西平若是要用我的話,我自然會為他效力。當然,如果他不用我,我就在長安做個富家翁,也算不錯。正揚,你我都已經過了那血氣方剛的年紀,前些日子我在大呂亭斬殺王雄,已感到了吃力……」

  曹性這時候,也長出了一口氣。

  他就擔心呂布到了長安會不習慣,但如今看來,呂布心頭的那個結,怕是已經解開了。

  這樣也好,能安安穩穩的當一個富家翁,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呂布舉目向遠方眺望,「我在汝南已支撐了四十天,曹操卻沒有動靜,想必是信不過我。不過,也無所謂。我此次回擊汝南,只是想要報答他當年收留我的恩情。如今恩情已經償還,我與曹操之間,再也沒有瓜葛了。明日一早,我們向南陽轉移,前去比陽,和董家的人匯合。」

  曹性點頭,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當晚,呂布等人固始以北的穎水河畔休整。這裡恰好在宋國和固始之間,地形極為隱秘。

  已拿定了主意的呂布,看上去格外的輕鬆。

  和曹性喝了一會兒的酒,然後準備回大帳去休息。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匆匆的走了進來。

  「君侯,末將有軍情回稟。」

  呂布一怔,「公茂,有何軍情,速速道來。」

  進來的人名叫周達,是江夏人,曾經在荊州水軍都督黃祖麾下效力,使一桿大刀,頗有勇力。

  不過,在數年以前,周達因忤逆了黃祖,帶著百十名親信,逃出了荊州軍,在南陽郡的涉都鄉(今湖北武當山附近)一帶落草為寇。呂布殺入南陽之後,這周達就帶著部下投靠了呂布。

  周達說:「傍晚時,末將得到斥候回報,說是劉備軍自細陽(今安徽太和縣)汝陰兩地押送了一批糧草,途徑固始,送往征羌。末將帶人前去查看,發現那批糧草,今夜就囤在寢丘。」

  「哦?」

  呂布一下子來了興趣。

  雖然說已經決定前往長安,但是呂布並不介意,在臨走之前,給劉備再增添一點小麻煩。

  那劉備,和他有大仇。當年若非是這一耳賊,他呂布又怎麽會在雲中郡遭遇大敗?

  攻入汝南,呂布說是要幫助曹操,了結了那一段恩怨。但在私心裡,未嘗沒有報復的念想。

  寢丘?似乎距離這裡並不算太遠嘛……

  「有多少糧草,押送糧草的將領,又是哪一個?」

  周達道:「據末將觀察,大約有二十萬石左右的糧草。主將嘛,看那旗號,應該是劉備麾下的大將高寵。」

  呂布,頓時陷入了沈思。

  曹性忙走到他身旁,輕聲道:「君侯,明日既然就準備往長安去,何必在這個時候冒險呢?」

  呂布卻搖了搖頭。

  「正揚,明日趕往比陽之後,你我這一生,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領兵出征了。劉備押送二十萬石糧草……說不定,這將是你我的最後一戰。若能成功的話,我也要好生的臊一下曹操的面皮。恩,就這麽決定……咱們兩個還是按照老規矩,我主攻,你來負責策應,如何?」

  曹性雖然不太願意,但三十年來唯呂布馬首是瞻,他也不會拒絕。

  當下點頭,「既然君侯已有決斷,曹性焉敢不從?」

  「如此甚好!」

  呂布說完,深吸一口氣,扭頭看著周達道:「公茂,立刻點起人馬,我們連夜前往寢丘截糧。」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3:34
第四六六章溫侯(四)

  寢丘,早在春秋戰國時就已經存在,坐落於固始的旁邊。

  春秋戰國時,楚國有一個大臣名叫孫叔敖,為令尹多年,對楚國來說,可稱得上功勳卓著。

  孫叔敖病故前,曾把兒子叫道的身邊,告誡說:「楚王多次想要封賜我,要給我一個好封地,但我沒有接受。我死之後,楚王一定會封賜於你。你要牢記住,好的封地,你一定不能接受。」

  在當時的楚越交界地,有一塊土地荒涼貧瘠,而且遙遠偏僻,名為寢丘。

  孫叔敖死後,楚王果然封賜他的兒子。但孫叔敖的兒子再三拒絕,最後選擇了寢丘為封地。

  許多年後,其他受到封賜的人,都被收回了封地,有的還變成了戰場。唯有寢丘,始終被孫叔敖的子孫所保留。雖說土地的賦稅微薄,但總能夠一直享有。由此,就留下了寢丘之封的說法。

  月朗星稀!

  寢丘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平靜。

  二十萬石糧草,堆積如山,擺放在城鎮的中央。周圍有零零散散的士兵巡邏警戒。不時間,會有邦邦邦,參差不齊的刁鬥聲響起。一來是報時,二來則是告訴士兵們,一切很正常。

  呂布率領二百飛熊軍,遠遠的眺望寢丘。

  胯下赤兔嘶風獸顯得有些焦躁,輕輕的打著響鼻,似乎是想要對呂布表達什麽不一樣的意思。

  只可惜,呂布不懂得獸語。不過在他心裡,也覺得有些古怪,當下瞇著眼睛,凝視觀察。

  周達上前,「君侯,已經是三更天了……若再不行動,天一亮可就沒辦法了!」

  呂布點點頭,心道一聲:真的是老了!若在以前,我怎可能像今日這般的瞻前顧後呢?

  心裡的確感覺有點古怪,可偏偏有不明白,究竟是哪方面古怪。周達這一說,呂布也知道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行動的話,那就要立刻撤走。否則等天一亮,行動可就要變得麻煩了。

  「公茂,你領百人,從旁接應!」

  周達在馬上插手道:「君侯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呂布很有心得。他親領人突擊,而後由周達從旁邊牽制對手。

  待敵軍出現混亂,再由曹性領軍衝擊,一舉將敵軍擊潰,而後從容撤走。

  三人間的配合,可說是極為純熟。呂布見周達領兵行去,一提馬韁繩,握緊了手中盤龍戟。

  「出擊!」

  稚雞翎在空中飄揚,大紅色麒麟披風,在夜色中抖動。

  盤龍戟閃爍寒光,赤兔馬馱著呂布風一般的行進,眼見著距離寢丘隻二百步時,發出一聲暴嘶!

  「敵襲,是敵襲!」

  警衛的徐州軍,發現了呂布的蹤跡。剎那間,數十名弓箭手從營地外湧出來,箭矢呼嘯著飛向呂布。呂布單手舞起盤龍戟,只見戟雲重重,把人馬防護的水潑不進。赤兔馬年紀雖然老邁,也過了那巔峰的歲月。可是在這一刻,卻絲毫不見老邁,蹄聲如雷,衝向了寢丘。

  百餘名飛熊軍齊聲吶喊,揮舞刀槍。

  如同一團烈焰,瞬間就衝到了弓箭手的面前。呂布森嚴冷笑,盤龍戟在手中撲棱一顫,戟雲翻滾,血肉橫飛。

  我的確是老了……但就算老子七老八十,也不是你們這些土雞瓦狗能夠阻攔。

  盤龍戟帶著一道道,一條條,一抹抹的光暈在人群中飛掠,隻片刻光景,就殺將了出去。

  匆匆忙忙趕過來的徐州軍,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那百餘名飛熊軍就已然到了跟前。

  「飛將在此,徐州賊子,還不拿命來。」

  闖入了營盤之中,呂布的盤龍戟揮舞更加猛烈。伴隨著撕裂空氣的歷嘯聲,那戟身上的蛟龍似呼之欲出。徐州軍雖然人數眾多,可是在呂布的衝擊之下,也只能哀嚎著四處逃竄。

  這個時候,飛熊衛也闖入了寢丘大營中。

  說時遲,那時快……

  堆積在寢丘中央的糧草,噗的一下子噴出衝天的火焰。火光照亮了天際,整個寢丘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呂布不由得一怔,扭頭看去,卻發現飛熊衛一個個也都是表現的非常迷茫。

  這火……不是飛熊衛點燃的嗎?

  不好!中計了……

  呂布馬上反應了過來,撥轉馬頭,厲聲吼道:「撤退,立刻撤退!」

  可是,這殺入營盤中容易,想要殺出去,就沒那麽簡單了。

  隨著一陣號角聲響起。寢丘四面呼的衝出無數徐州軍,密密麻麻,一眼看過去,少說也有數千人。

  到了這一步,呂布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過來。

  上當了,這是徐州軍專門為他設下的陷阱。二十萬石糧草……只怕那糧草也未必是真的吧。

  「飛熊軍,隨我殺出去!」

  呂布也不猶豫,心裡很明白,若是被徐州軍圍住,擺好了陣勢,才是真的完蛋了。

  赤兔嘶風獸暴烈長嘶,四蹄翻騰,馱著呂布向營外就發起了衝鋒。飛熊軍也是身經百戰,隨著呂布馳騁南陽,縱橫汝南,早已經和呂布形成了默契。一百飛熊軍,在呂布的帶領下如使臂轉,在大營中左衝右突。鐵騎冰冷的重甲,把徐州軍衝撞的骨斷筋折。森寒的兵器,翻滾出帶起一蓬蓬血霧,一聲聲慘叫。

  一員大將,從徐州軍中殺將出來。

  胯下白龍馬,掌中亮銀槍。如同一道閃電般,瞬間就來到了呂布的面前。二話不說,大槍撲棱棱怪蟒翻身,奔著呂布的心口就刺了過來。呂布暴喝一聲,揮戟反手就是一記重擊。

  這一戟,卻有個名目,叫做千斤錘!

  源自於董俷的震山錘招數,分為正手反手兩式。在瞬息間,運集全身力量,向對手劈斬攻擊。講的是力大勢沈,要的是一股子兇悍之氣。呂布雖不認識那大將,可是卻能從那一槍之中,看出對手的本領不差。只聽鐺的一聲,盤龍戟兇狠而奇準無比的斬在了對手的槍鋒上。

  那白馬大將,如受雷擊,險些拿捏不住掌中的大槍。

  胯下白龍馬也吃不住這強猛的力道,希聿聿慘叫一聲,連退了十幾步。

  不過,這一槍,也迫的呂布攻勢一滯。戰場上的勝負,往往也就是決定在那電光火石之間。這一滯的功夫,飛熊軍的衝擊隨之一緩。而徐州軍則趁此機會,呼的向呂布衝了過來。

  「果然是北地惡虎,名不虛傳!」

  白馬大將笑道:「不過如今,你卻是虎落平陽。溫侯,何不下馬投降,某家當在主公面前為你美言。以溫侯之勇,我家主公定然會非常歡喜。」

  「呸,讓我投降那一耳反賊嗎?休想……」

  呂布說著話,催馬向那白馬大將衝去,「無名鼠輩,可敢報上名來!」

  那白馬大將勃然大怒,「反覆小人,敢出口傷人?大將高寵,卻要看看你能夠強硬到幾時!」

  大槍撲棱棱抖出數朵槍花,和呂布就戰在了一起。

  這高寵,雖在壯年,卻非呂布的對手。只十餘個回合下來,就顯出了敗相。不過,高寵今日的行動,並非是要敵住呂布。他就是要纏住呂布,使飛熊軍的衝擊力,無法完全的展開。

  失去了呂布的飛熊軍,就好像失去了頭狼的狼群。

  在徐州軍瘋狂的攻擊之下,百餘名飛熊軍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死傷過半。呂布也看出了高寵的心思,厲聲吼道:「賊子找死,吃我一戟!」

  說話間,似是要全力斬殺高寵,腳跟馬刺輕輕一碰赤兔馬。那赤兔馬立刻就明白了呂布的心思。在高速奔行中,猛然一個急停,反身馱著呂布,衝向了飛熊軍。盤龍戟崩挑雲轉,把湧上前來的徐州軍殺得血流成河。

  「呂布,賊子……看槍!」

  人群中,殺出一將。跳下馬身高九尺,魁梧雄壯,面目極為醜惡。環眼圓睜,挺槍就刺。

  呂布揮戟崩擋,赤兔馬的去勢不由得再次一滯。

  這時候,高寵也已經殺了過來,大槍抖開,厲聲喊道:「文醜將軍,攔住呂布。」

  那大將,正是文醜。文醜咬碎鋼牙,大槍上下翻滾,如同蛟龍出海。高寵在一旁策應,亮銀槍幻出點點寒芒,不離呂布的要害。三人在人群中走馬盤旋幾個回合,飛熊軍也已經所剩無幾。

  呂布心知再拖下去必死無疑。

  心中一狠,手中盤龍戟猛然加力,逼退了高寵文醜,撥馬就走。

  徐州軍的人數雖多,可是能擋住呂布的,卻是寥寥無幾。高寵、文醜二人,緊追不捨,眼見著呂布聽而不聞,赤兔馬過處,徐州軍人仰馬翻,如同劈波斬浪一樣,無人能阻擋住呂布。

  「呂賊,有種的和我們一戰,別跑!」

  文醜氣得哇呀呀暴叫。但是呂布卻好像聾子一樣,剛硬的面頰,此刻是棱角分明,若同刀削斧劈。身上沾滿了鮮血,盤龍戟的戟刃處,更是泛著一抹抹的紅光,在火光下格外驚人。

  停下?

  停下來任由你們圍攻嗎?

  呂布記住了文醜和高寵的名字,一路殺去,眼見著就要衝出大營。就在這時候,一匹渾紅馬馱著一員紅臉美髯的將軍,如同風馳電掣般的,自遠處衝了過來。掌中青龍偃月刀倒拖,眼見著距離呂布還有十餘步左右的時候,大刀突然撲棱翻轉過來,輪圓了當頭就是一刀。

  好快……

  呂布嚇了一跳,盤龍戟向外一崩。

  鐺……

  巨響聲在蒼穹回蕩,赤兔馬和對方的渾紅馬噔噔噔同時倒退。呂布的手臂,更震的發麻!

  嘶—

  呂布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自叫苦:還真看得起我啊,居然連這家夥也跑出來了嗎?

  來將何人?

  正是那美髯關公。

  但見關公,勒住了戰馬,單手拖刀。丹鳳眼半瞇縫著,靜靜的看著呂布,臉上帶著冷然笑意。

  高寵文醜已經衝了過來,三個人正圍住了呂布。

  關公說:「溫侯,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呂布做了一個深呼吸,冷冷一笑,「一群只知使奸詐詭計之輩,安敢有資格要某家投降?」

  關公的臉看不出顏色,反倒是高寵臉一紅。

  「呂布,到了這種田地,還敢嘴硬……既然如此,那就給關某留在這裡吧!」

  話音未落,關公催馬向呂布就衝了過來。幾乎是在同時,文醜高寵同時出擊,朝著呂布擰槍就刺。四匹馬在人群中走馬盤旋,赤兔馬連聲嘶吼,呂布也使出了生平的本領,和關公站在了一處。

  呂布很厲害,不假!

  可是在他跟前的三個人,一個個也不弱。那高寵、文醜,哪一個拉出去都是能獨擋一方的猛將。更不要說還有關公這個大殺器。不過三十個回合,呂布就有點撐不住了。高寵文醜還好說,可是那關公實在是,實在是……走馬盤旋於外,猛不丁殺出來一刀,然後迅速退下。

  每一刀,都讓呂布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在這樣下去,不需幾個回合,就真的會死在這裡了……呂布不由得心中暗想。可是在這戰陣之中,焉能容他分心。呂布這一分心,手上盤龍戟一慢,可就出現了一個破綻。高寵飛馬分心就刺。呂布猝不及防,想要封擋卻已經來不及了。眼見著那大槍越來越近,赤兔馬突然間希聿聿一聲長嘶,前蹄揚起,呼的一下子直立了起來。

  噗……

  亮銀槍正紮在了赤兔馬的胸口上。

  呂布被掀翻在馬下,而赤兔馬一聲暴嘶,猛然一個轉身,兇狠的踹在了高寵的白龍馬頭頂。

  赤兔馬這臨死的一擊,力道何止千鈞!

  白龍馬一聲慘叫,被踹的腦漿迸裂,倒地身亡……

  「紅兒!」

  呂布只覺得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痛。自從董卓把這赤兔馬送給他,一轉眼間,已經過去十五年。

  十五年來,赤兔馬隨著呂布縱橫馳騁,甚至比呂布的老婆孩子還親。

  如今雖然年邁,卻依舊在關鍵之時,救了呂布的性命。眼睜睜的看著赤兔馬倒在血泊中,呂布的眼睛都紅了。十餘名徐州軍上前想要拿住呂布,卻見他騰身而且,盤龍戟反手一個回轉。

  戟刃嘶嘯,血光崩現。

  文醜關公催馬向呂布殺來。失去了赤兔馬,呂布的戰鬥力至少會減少三成。呂布心中,不禁苦笑一聲:莫不成,我呂布今日就要戰死在這寢丘不成?

  遠處,一隊鐵騎飛奔而來。

  曹性在馬上彎弓搭箭,怒吼道:「賊將,休傷我主!」

  一支利箭,破空呼嘯而出,快如閃電一般,向著關羽就飛過來。關羽連忙抬刀阻擋,鐺的磕飛了第一支箭,卻不想又一支箭如影隨形而來。想要再躲閃,可就來不及了……關公只能微微一側身,那連珠箭噗的正中關公的肩膀。關公不由得大叫一聲,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呂布趁此機會,使足了力氣,盤龍戟斜撩起來,蕩開了文醜的大槍之後,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文醜的腰帶,厲聲喝道:「醜鬼,還不給我滾下來,開……」

  文醜很厲害,非常的厲害!

  可是在呂布的手中,卻好像小雞一樣,被生生的拖下了戰馬。呂布飛身跨上文醜的烏騅馬,那烏騅馬想要反抗。呂布大吼一聲,一掌劈在了烏騅馬的耳朵上。希聿聿慘叫一聲,烏騅馬立刻變得老實了起來。呂布順手抽出肋下的寶劍,這時候高寵卻是剛剛從白龍馬下爬出來。

  寒光一閃,血光崩現!
xxi511 發表於 2018-1-14 23:43
第四六七章溫侯(五)

  長安城內,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靜。

  春閨所引發起來的軒然大波已經平息下來,所有人都在翹首期盼著那首次秋試大考的來臨。

  從各地有科舉提點出來的生徒和國子,湧入了長安城,在太學院安心的讀書,為他們的未來做準備。為了能夠讓這些士子安心讀書,長安方面也耗費了不少錢糧,為他們營造環境。

  渭水奔流,繞長安城而過。

  楊柳青青,正是一年好時光……

  十八歲的黃榮,策馬飛奔,在涼王府門外停下。自有家僕奴婢上前接過了韁繩,黃榮大步流星的往院子裡跑。身後,兩名家將疑惑的相視一眼,而後輕輕點頭,牽著馬轉身離去。

  在這涼王府中,每天耳聞目睹的大事情太多了!

  作為董俷的幕僚,不管是以前的李逵、龐統也好,或者是現在的黃榮、馬良也罷,從來都是行色匆匆。雖說黃榮加入涼王府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可是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有大事情發生。

  是的,的確是發生了大事情!

  黃榮心急火燎的走進了二進院落的庭院,遠遠的就聽見董俷爽朗的笑聲,還有兵器的碰撞聲傳來。

  蓬蓬蓬……

  那聲響猶如開山鑿石一樣,動靜格外的大。

  雖然沒有看見,但黃榮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董家的那兩頭老虎,在董俷面前顯擺他們的武藝。

  走進院中,就看見董朔、董宥兩人光著膀子,在庭院裡舞動雙錘。

  那兩對大錘看上去格外的驚人,撞在一起的時候,如同山崩地裂。兩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在一旁觀戰,躍躍欲試,恨不得加入其中。董俷、典韋兩人坐在旁邊,一邊站著董冀,一邊站著夏侯曼。董俷和典韋,不時的指點兩聲,董朔董宥兩人的大錘,舞動的更加兇猛迅烈。

  這是實打實的交鋒,兩兄弟沒有任何的留手。

  論錘法,都是源自於董俷的錘法,彼此間招數都了然於胸。所以,往往董朔使出上半招,董宥已經封住了董朔的招數,同樣……董宥的招數,也奈何不得董朔。四隻大錘在兩人手中,就如同燈草一樣的輕靈,大錘像花蝴蝶一樣的舞動,偶爾撞擊一次,定然會令董俷大聲的叫好。

  這種訓練,在更多的程度上,是一種力量的使用。

  董俷看見黃榮進來,示意他不要說話,和馬良站在一起,而後不時的和典韋低聲交流著什麽。

  典韋那雙泛著黃芒的眸子,精光閃爍。時而點頭,時而蹙眉,片刻之後,又是一陣大笑。

  「小子們,今日就練到這裡吧!」

  當董宥董朔再一次對錘後退之際,董俷站起身來,沈聲道「小子們,你們的武藝確實大有長進,比之當初去三韓之前,進步很大,也已深得舉重若輕的三昧。不過,真正的武藝,卻需要在實戰中磨練。整日的閉門造車,或許能有些提高,但終究是難成大氣,更別說得舉輕若重之妙了……

  恩,典存典見!」

  「二叔!」

  典存典見聞聽,忙上前一步,插手施禮。

  儼然之中,二人頗有當年典韋的風範。那虎頭虎腦的模樣,那流露於外的剽悍,令董俷暗自點頭。

  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董朔和董宥,董俷示意典韋說話。

  「朔兒、宥兒,我剛才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你們兩個,還有典存、典見,三日後前往陸渾關,向你龐家叔叔報到。夏侯曼,你也隨同他們四個一起去,到了軍中,定要服從你龐家叔叔的安排。若是讓我知道,你們再犯在樂浪郡時的毛病……嘿嘿,你龐家叔叔,可不比郝昭。」

  典韋森然喝道,把董朔四人說的,低下頭不敢說話。

  去年郝昭攻打三韓的時候,曾設計引閻柔上鉤。不成想董朔四個小家夥不聽將令,令各自的親兵私自出戰,違犯了軍紀。當時把郝昭氣得,就想立刻斬了四人,幸好被人勸阻下來。

  所以,此次乞活軍重整的時候,青年近衛軍的各部將領大都留在了軍中,唯有這四個家夥被趕回了長安。說是北方無戰事,可誰心裡都明白,留下這四個家夥,天曉得會惹出什麽麻煩?

  殺也殺不得,打又打不得……

  等董俷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後,氣得把董朔、董宥吊起來一陣猛揍。若非家中的四個婆娘阻攔,少不得讓他們傷筋動骨。同樣,典存、典見也是這樣,被典韋關起門來,好一頓的教訓。

  四個小家夥聞聽,都變了臉色。

  「孩兒知錯了,絕不會再違抗軍令……」

  龐德,素來是以治軍嚴謹而著稱。和郝昭的情況不一樣,那是實實在在打出來的功勳。

  此次董俷派他們去陸渾關,一方面是要他們能建立些功業,二來就是想要他們能多些磨練。

  馬良笑呵呵的上前,「四位公子,且先去洗漱一番?」

  董朔四人點頭答應,又叩別了董俷和典韋,這才在夏侯曼的陪同下,走出了庭院。

  「小榮,坐下吧。」

  黃榮身高七尺,也不甚健壯。但是頗有父親黃劭的樣子,非常恭敬的在一邊落座,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封公文,呈給了董俷,「千歲,荊南發來急件,說是有非常重要的情況向你稟報。」

  董冀上前,把公文接過來,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董俷哦了一聲,打開公文掃了一眼之後,面頰微微一抽搐,黑黑的面膛露出了一抹笑容。

  「伯言做的不錯嘛……」

  董俷抬起頭,對董冀說:「回頭告訴你姐姐,就說陸遜在荊南立下了大功,做的非常出色。」

  董冀一怔,「那宮孫立下什麽功勞了?」

  董俷把書信遞給了董冀,然後和典韋笑道:「陸遜這小子,在臨湘劫了江東軍的老營。孫伯符的兄弟孫權,被陸遜給捉住了……嘿嘿,這下子且看那周公瑾,還能不能沈穩老辣下去?」

  典韋哈哈大笑,「這說明,咱家那丫頭的眼光……不差!」

  「父王,三叔來信問,這孫權該如何處置?是不是拿到長安,用他來脅迫一下孫策呢?」

  生子當如孫仲謀嗎?

  對於實現三國鼎立的未來吳國國主,董俷還是很小心的。孫權,那也是個心機老辣深沈之輩。再說了,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下,孫策未必會把孫權放在心上。說不定,孫策對這個老兄弟,也是頗有忌憚。否則何必讓孫權去荊南呢?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向自己真心的投降!

  想到這裡,董俷細目一瞇。

  「要他來長安何用?難道浪費糧食嗎?伯威,你立刻讓王買設法傳令你三叔,殺了孫權。」

  「喏!」

  董冀倒是想要把孫權留下來做些文章,可聽董俷的口氣,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圓轉。

  當下轉身離去……

  「對了,還有一件事!」董俷突然叫住了董冀,「抽空去一趟衛將軍府,就說我已派人在比水接應溫侯。算算時間,溫侯如今應該已經上了船。用不了六十天,他就能抵達長安了。」

  董冀臉一紅,低聲道了一句:「孩兒知道了!」

  看著董冀離去的背影,典韋突然間哼了一聲,「兄弟,我實在不明白。這長安城裡的好閨女多了去,為什麽要伯威娶了那呂布的丫頭?你忘記了,那家夥……你差點就死在他的手裡。」

  董俷笑了!

  「大哥,這天底下啊,沒有化解不開的恩怨。溫侯也算是一世梟雄,咱們父輩之間的仇恨,莫要牽連到小一輩的身上。只要他們真心的喜歡,我看就不錯。再說了,那頭虎,也老了!」

  典韋一怔,片刻後點頭道:「是啊,我們也都老了……兄弟,想當初我們相遇的時候,我從未想過會有今日的風光。一輩子也享不得清福啊。回頭給我找些事情做吧,前些天我就覺得,我這身上的贅肉越來越多。若是再不動一動,只怕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去施展了。」

  董俷笑著點頭,「不瞞哥哥,我正有一件事情,需你出馬解決。」

  「什麽事?」

  董俷在典韋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卻見典韋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那賊子膽敢如此嗎?也不想想,當初在他落魄的時候,若不是你出手幫忙,他能有今日風光?」

  話鋒一轉,典韋道:「兄弟,你能確定嗎?」

  董俷摩挲著面頰,好半天一聲長嘆:「這種事,若不是千真萬確,我怎麽可能說出來呢?姐夫那邊已經確認了,並且在私下裡點撥了那家夥幾次。可是……這種人,留著必然會有大害。」

  典韋呼的起身,「兄弟放心,誰敢壞了你的事情,老子第一個不答應。我這就前去,取他性命。」

  「大哥,不用著急,聽我說!」

  董俷在典韋的耳邊,又是一陣耳語。典韋的臉色,這才有些好轉,「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

  晨光照在汝南大地。

  淩晨時一場大雨,雨後的彩虹,劃過天際。

  呂布和曹性,領著二三百飛熊軍殘部,順著洪水而行,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鬆懈。

  昨日淩晨,呂布襲擊寢丘,卻遭遇關公的伏擊。

  赤兔馬慘死,飛熊軍死傷了大半。呂布雖斬了高寵,可是自己呢,也受了幾處輕傷。和曹性自重圍中殺出來,是落荒而逃。若非是關公被曹性射中,文醜的戰馬被呂布搶走,怕是呂布這些人,也很難逃出來。不過萬幸,追兵沒有跟上。呂布和曹性,總算是送了一口氣。

  「君侯,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曹性勒住了戰馬,輕聲的問道:「可恨那關羽,不敢堂堂正正的交鋒,竟然使這種陰謀詭計。」

  呂布的精神,看上去非常萎靡。

  嘆了口氣,呂布說:「兵者,詭道也……既是敵我,自然是不分手段。關雲長設計伏擊,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若你我處在他的位子上,怕也會如此做。只可惜,未能早些識破。」

  若是在以前,呂布肯定會把錯處扔給關羽。

  但是現在,他也想開了。領兵打仗,不就是你設計我,我設計你的事情?說不得誰對誰錯。失敗了,那只能怪自己的本事不到家。怨天尤人,怪人家用計,終究不是大丈夫所為啊。

  曹性很擔心,呂布想不開,回去和關羽拼命。

  但現在看來……

  「君侯,你真的變了!」

  「哈,經歷了這麽多事情,若還是楞頭青,豈不是傻子嗎?只是,可憐我那紅兒為保護我……」

  呂布想起了赤兔馬,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

  好在,他已經學會了調整心情,深吸一口氣之後,呂布沈聲道:「好了,我們現在往比水。大丈夫不計較一時得失。今日關二占了上風,來日我們討回來就是,我就不相信,我還能……」

  呂布本來想說:我不信我會輸給關羽?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這一去長安,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找那關二和一耳賊報仇了!

  情緒雖然有點低落,但呂布也知道輕重。

  他飛熊軍算是被打殘了,周達下落不明,想必是兇多吉少。繼續再汝南耗下去,怕是也沒有結果。

  「正揚,我們往確山走!」

  從寢丘逃出來,需要過汝水和意水【注】,然後橫穿確山,就算是進入南陽的地界裡了。

  呂布率領殘部人馬,星夜趕路,不敢有半點的耽擱。

  兩日後,來到了一片河谷地帶,天正晌午,日頭很毒。呂布突然勒住了戰馬,舉目四處眺望。

  「正揚,此地為何處?」

  曹性也勒住了馬,看了一看後回答道:「汝水和淮水交匯之地,有一曠野,名為鴻郤陂。若末將猜的不錯,這裡就是鴻郤陂了。過去鴻郤陂,就能看見確山。君侯,可否加快行進速度?」

  呂布點點頭,「這裡的地形很複雜,河谷丘陵密布……傳我將令,快通過此地。」

  曹性答應了一聲,轉身正要傳令。卻在這時侯,就聽見叨叨的號炮聲響,緊跟著四面八方,喊殺聲震天。

  「莫要走了呂賊,莫要放走了呂布!」

  震天介的聲響,回蕩蒼穹。只見一隊隊,一列列的徐州軍從遠處殺奔而來。三面大纛,在陽光中獵獵飄揚。一面大纛寫著九江校尉沮,一面寫著鎮國將軍文,正中央大紅色的錦緞子大纛上,書寫一個斗大的『關』字,大纛下面,端坐三員大將,正是關羽文醜,還有沮授。

  三人勒馬在土丘之上,遠遠的觀戰。

  呂布先是一驚,立刻整備人馬。遠遠的,就見一個黑甲將軍,手持大刀一馬當先的衝過來。

  曹性見那將,不由得一怔,旋即勃然大怒:「周達賊子,膽敢行背主之事?」

  那持刀的將軍,赫然正是在寢丘失蹤的周達周公茂。

  呂布一下子明白了……

  寢丘之戰時,周達率領一百飛熊軍策應。可是當戰事起來的時候,卻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呂布當時還以為周達是戰死了,可沒有想到……

  一把抓住了曹性的胳膊,呂布向四周看了一眼,大聲道:「往山上走,往山上走!」

  不遠處,有一座山丘,呂布率領人馬剛登上山丘,就見到徐州軍蜂擁而至,剎那間把山丘圍得水泄不通。

  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兵馬,少說也有一兩萬啊!

  「君侯,如今您被大軍包圍,已經是插翅難飛。徐州劉將軍愛才如命,若君侯歸降,定能得劉將軍重用。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關、文兩位將軍,已經在這裡恭候您多時了!」

  周達在山丘下,走馬盤旋。

  呂布厲聲喝問:「周達,我自認待你不薄,為何要背叛我?」

  「君侯,這時候還說甚背叛不背叛?自古良禽擇木而棲……嘿嘿,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您自己不也說了嘛,去了長安,也就是做個富家翁。何不投靠劉將軍,謀劃一世富貴?」

  呂布看了一眼曹性,立刻明白了!

  想必是他和曹性的談話,被這周達聽見,所以才會背叛?

  想到這裡,呂布大怒,彎弓搭箭,「周達,吃我一箭……」

  呂布的箭法高明至極。話到箭到,周達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一箭射殺。

  「飛熊軍,我等陷入絕境,唯有死戰方有生機。賊軍雖多,不過烏合之眾。且看我斬那賊將首級!」

  呂布說完,催馬衝下了山丘。

  借助山丘的坡度,那烏騅馬如同蛟龍一般。曹性帶領剩下的飛熊軍,隨著呂布就殺下了山丘。

  雖只有二百多人,可是在呂布的帶領下,卻是勢不可當,在亂軍中如劈波斬浪。

  關羽等人在遠處山頭上觀戰,哪怕是關公心高氣傲,可在此情況下,也只有暗自的讚嘆。

  不愧是飛將,不愧是北地惡虎啊!

  沮授揮動令旗,徐州軍蜂擁而至。呂布雖勇,飛熊軍雖猛,但奈何徐州軍的人數眾多?片刻之後,二百名飛熊軍幾乎死傷殆盡。呂布和曹性一前一後,一手盤龍戟,一手青鋒劍,殺得是血染征袍。

  這場大戰,從晌午殺到了正午……

  曹性在亂軍中一個不小心,胯下馬被長槍戳中,將曹性掀下了戰馬。曹性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大槍輪開,逼退徐州軍。但是腳下一個趔趄,十幾桿長槍就已經穿透了曹性的身子。

  「君侯!」

  曹性大叫一聲,揮劍劈斬。

  呂布扭頭看到,忙撥馬殺了回來。不過此時曹性,已經斷了氣,倒在血泊之中……

  氣喘籲籲,呂布的雙眸血紅,盯著遠處山丘上的關公三人。突然間一聲爆吼,手中盤龍戟揮舞起來。一記正手千斤錘,一記反手千斤錘,再一記正手,再一記反手……所過之處,只留下一具具被劈翻的屍體。哪怕徐州軍再多,卻沒有人能夠抵擋住呂布的一招,勢如破竹。

  「好一頭惡虎!」

  關羽文醜也是久經沙場的人物,見到呂布這般的兇猛,也是暗自驚訝。

  一眨眼的功夫,呂布已經衝到了關羽三人所在的山丘下。山丘下面,有泥濘的河灘環繞。

  呂布策馬躍起,想要跨過河灘。

  可是,烏騅馬終究不是那赤兔獸。兩日奔波,已精疲力竭。

  跳躍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間沒了力氣,噗通一聲落入河灘之中。河中的爛泥,沒過了烏騅馬的膝蓋。

  沮鵠面色陰冷,大旗一擺,「弓箭手,放箭!」
xxi511 發表於 2018-1-15 00:06
第四六八章大野澤(一)

  「子孝誤我,子孝誤我!」

  呂布戰死在鴻郤陂的消息傳到濮陽的時候,曹操呆坐在府衙之中,許久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了這一步,不管呂布是出於什麽目的來幫助他?曹操心裡很清楚,他失算了……

  據說,那呂布在汝南劫掠關羽糧道十數次,逼得關羽不得不從定穎西平兩地調集重兵圍剿。如果,當時曹仁能夠給予配合的話,說不定汝南就失而覆得了。可是面對那種情況,曹仁卻按兵不動。用曹仁的話來解釋:雖發現了汝南的異動,但敵情不明,以至於不敢輕舉妄動。

  曹操還能說什麽呢?

  這臨陣之事,本來就不容易說的清楚。既然當初讓曹仁總督汝南的戰事,那麽曹操就無法再去責怪曹仁。畢竟,當初他曹操對呂布也不甚放心……也只能在心中,暗自的責備幾句。

  呂布死了,但關羽想要在接下來的戰役中獲勝,並不容易。

  反倒是曹操,也沒有時間為呂布的死而感傷。濮陽之戰已經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就算是勝了袁紹,自己也將元氣大傷。看樣子,必須要使用那最後的手段。

  曹操立刻找來了魯肅等人,如此這般的吩咐完之後,魯肅等人領命而去。

  待魯肅等人離去之後,曹操看著長案上擺放著的那份來自汝南的戰報,而後幽幽一聲嘆息。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現在若想要在奪回汝南的話,怕就不會再那麽簡單了吧……

  ******

  泰平五年的夏天,到來的格外早。

  四月中,氣溫就變得格外炎熱。北方遭遇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旱,冀州將面臨顆粒無收的窘境。而荊州之地,也出現了災情。不過和北方的旱災不一樣,荊北連降大雨,使得江水暴漲。夷陵江水決堤,千里沃土變成一片洪澤;內山漢水決堤,竟陵南鄉被暴虐的洪水淹沒。

  此外,在各地水患不斷,使得荊襄災情越發的嚴重。

  劉表拖著病體,主持這殘破的局面。可是,災患一起,又怎麽可能一下子得到解決呢?

  西川局勢,日漸平穩。據細作傳來的消息,徐榮已經開始征調西川各方兵馬,加上來自漢中的二十萬兵力,總人數超過五十萬。如今駐紮在犍為郡、巴郡,整日操練,隨時可能出川。

  再加上被沙摩柯控制的荊南,到時候預計會有八十萬大軍兵臨洈山,劉表又怎能不慌張呢?

  好在,荊南水路已經被周瑜所控制。

  四月初,孫權被沙摩柯抓住後,於長沙被殺。周瑜在孫策的嚴令之下,對荊南水軍展開了兇猛的攻擊。四月末五月初的時候,江東水軍在安陸和漢陽之間的水域,大破甘寧的錦帆營。

  這一戰,甘寧的錦帆營幾乎被消滅殆盡。

  近百艘樓船毀於江上,數百艘艨艟損耗殆盡……主將甘寧,更是帶著僅有的兩艘樓船並十餘艘艨艟,逃入雲夢澤中躲藏。江東水軍在經歷了這一戰之後,徹底的占居了水上的優勢。

  劉表開始擔心起來了……

  雖然說已經和江東結盟,可是那縱橫大江之上的水軍,終究不是他荊州的人馬。長此以往下去,就算是壓制住了關中的水軍又有什麽用處?水路的咽喉,被江東扼住,絕非一件好事。

  「孔明,煩勞你前往江夏走一趟,就說關中水軍已經不再構成威脅,餘下的事情,就由我荊州水軍來解決吧。此次煩勞江東協助,我非常感激。他日定有重謝……恩,就這麽著吧。」

  那言下之意是說:非常感謝你們老孫家出兵幫忙。現在我已經能自行解決了,還是不要再煩勞你們了。你們江東出了大力,我是很感激的,不過現在的情況,還是請你們退出江東吧。

  諸葛亮聞聽,緊蹙眉頭。

  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人家前邊剛解決了甘寧,你就讓周瑜退出荊襄?

  難,難,難!

  諸葛亮自有一番謀劃,請江東水軍出手,的確是有引狼入室的危險。不過,等周瑜和甘寧火拼的差不多了,荊州只需卡住水路要道,就能把江東水軍吞下來。他一沒有想到,甘寧會敗得這麽淒慘,二來沒有想到,劉表居然這麽快就感到了威脅。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說還是要去說的,只是……

  諸葛亮沈吟了許久,領命而去。

  可這個時候,南陽太守蒯越卻趕回了襄陽。

  劉表拖著病體,在府衙中接見了蒯越,「異度,這麽急匆匆的從南陽趕回來,有什麽事情嗎?」

  蒯越沈聲道:「卑下今日前來,卻是為了景升公之未來。」

  「哦?」

  「袁曹大戰即將結束,西川也快要出兵荊南了。主公需早做謀算,否則我荊北將難以保全。」

  劉表一陣劇烈的咳嗽,蠟黃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紅暈。

  「異度,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蒯越說:「以前,荊襄有西川阻隔,荊北又有曹操抵擋,關中勢大,卻難以動搖我等的根基。可是現在,西川的屏障已經不在了,荊南四郡落入董家之手,只餘一個蒼梧,尚茍延殘喘。曹操和袁紹一戰之後,怕也是元氣大傷。我荊州北方的屏障怕也無法存在,主公需要做出決斷才是。」

  劉表說:「異度可有主意?」

  「我有三計,可為主公解憂。」

  「那就說出來聽聽吧……」

  「上策,主公可與孫策聯手,以長江為天塹,自立為王。主公是漢室宗親,可以上疏長安,請求封國。效那南越王趙佗之事,與董家隔江而治。只是,主公立足江南,卻無強大的水軍。長久以往的話,江南定然會受江東的節制。況且,西川門戶大開,主公將腹背受敵。」

  劉表不動聲色,「那中策以為何?」

  蒯越說:「中策,劉備如今在潁川用兵,主公可出一支人馬,搶先拿下許昌,劫走許昌偽帝,號令孫劉。再將豫州交給劉備,讓他為我們阻擋董家的兵馬。不過,那劉備奸雄也,野心甚大。一俟羽翼豐滿,定然會把目光放在我荊襄之上。主公到時候同樣,需面臨被反噬的危險。」

  「那下策又如何?」

  「下策,上疏長安,請求投降。放開南郡關隘,請沙摩柯兵馬入荊北。如此一來,主公雖不複一方霸主之榮,但是頤養天年,後半世得富貴榮華,無需再有性命之憂,絕無問題。」

  劉表聽完,陷入了沈思。

  片刻後,他突然抬頭看著蒯越,微微一笑道:「異度,此事我還需要仔細的考慮一下,你一路從南陽奔波回來,想必也是舟車勞頓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容我三思,你看如何?」

  蒯越也不贅言,當下深施一禮,「還望主公早作決斷!」

  劉表目送那蒯越走了……

  突然間抓起手邊的鎮紙,啪的摔成粉碎,怒罵道:「蒯越欺我太甚,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嗎?」

  說著,一陣劇烈的咳嗽,撫著胸口,竟許久站不起來。

  「爹爹,爹爹,您怎麽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緊跟著,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少年,跑進了房間裡。

  這少年,是劉表的幼子,名叫劉琮。劉表膝下有兩個兒子,長子劉琦,次子劉琮,都是劉表前妻之子。當年劉表在雒陽時,因劉琦長的像他,所以非常寵愛。而劉琮呢,則因為是難產,劉表的前妻因為生劉琮而死,所以劉表當時對劉琮,並不是非常的喜愛,甚至有點厭惡。

  不過,劉表到了荊州後,娶了荊州世族蔡諷之女蔡氏為妻。

  而劉琮呢,則因為當時年幼,對蔡氏頗為依戀。後來,更與蔡氏的侄女訂了親事,以至於蔡氏對劉琮格外的溺愛。時常在劉表面前誇獎劉琮,劉表對劉琮的感官也漸漸出現了變化。

  見劉琮進來,劉表強作笑顏:「我兒怎麽來了?」

  「今見爹爹太勞累,所以孩兒就讓廚房煮了些粥水。爹爹身子不好,還需要多多的休養才是。」

  劉表這心裡,一陣敞亮。

  「我兒果然懂事,過來……近來都讀了什麽書呢?」

  父子兩人說了一會兒的話,劉琮很懂事的就走了。劉表一個人坐在書房中,片刻後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劉琮、劉琦兩人的名字。他沈思了一會兒,在劉琮的名字下面畫了一道線,寫下了蔡、蒯兩個字,眉頭微微一蹙,而後在劉琮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輕輕的搖頭,一聲嘆息。

  把那張紙抓起來,揉成了團,扔到一旁。

  劉表遲疑了一下,沈聲道:「來人,立刻讓廖立和魏延,前來見我。」

  「喏!」

  「慢著,順便大公子也找來……哦,我在後花園等他們,他們過來後,直接到花園來見我。」

  「小人明白!」

  劉表拄著拐杖,慢慢的走出了書房。時正午,天氣潮濕悶熱。那蒼鬱松柏,倒是讓人多了幾分的爽意。可劉表的心裡面,還是無法平靜。看情況,這荊州端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我劉景升雖然落魄了,但要我就這麽投降?絕無可能!

  想到這裡,劉表用拐杖狠狠的一頓地面,而後轉身慢慢的走向了花園。

  兩個僕役走進了書房裡,打掃起來。其中一人,撿起了地上的紙團,打開看了一眼,迅即塞進了懷中。

  ******

  「請涼王為君侯報仇!」

  高順跪在躺下,大聲的喊道。

  在他身後,還有十幾個家將打扮的人,都是當初隨高順,一起來到長安的人馬,跪成一排。

  書房門緊閉,董俷坐在書案後,目光有些呆滯。

  董冀和呂欣則跪在書桌前,看著董俷,一言不發……

  呂布的死訊傳到了長安,的確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小一輩的人或許不了解呂布,但是老一輩的人,如董俷、典韋等人,都忍不住發出了嘆息。一代猛將,居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嗎?

  據細作傳來消息,關公並非是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戰敗呂布。

  當然,兩軍交鋒的事情,哪有什麽堂堂正正的說法?只是,呂布死得太慘。馬陷鴻郤陂河灘,被徐州軍亂箭射殺。連人帶馬,少說也被射了幾百支利箭,關羽更斬了呂布的人頭,懸掛汝陽城頭。

  這不應該是一代虎狼之將的結局!

  不管呂布是什麽樣的人,可是董俷覺得,這樣的解決,對於呂布而言,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嚴氏在得到這消息之後,當時就昏了過去。

  若非幼子還在,只怕嚴氏會立刻追隨呂布而去。可即便是這樣,嚴氏整個人,也好像是垮了……

  董冀和呂欣,跑來哀求董俷為呂布報仇。

  可這話還沒有說完,高順就帶著十幾個家將,在外面叩頭求見。

  董俷半瞇著眼睛,看著屋中的兩人。許久之後,他站起來繞過了書桌,走到書房門口,打開房門。

  「世英,你且起身,進來說話……讓兄弟們都起來吧,此事因我而起,我總要給你們一個交代。」

  在董俷的心裡,對呂布存著一些愧疚。

  若非是他派人往汝南,說動了呂布,呂布如今可能還在汝南過的快活。雖然說,呂布殺回汝南,和董俷一點關係都沒有。可這起因在他,他怎能不覺得難過?呂布的死訊傳來長安之後,董俷曾親自往衛將軍府上看望。那孤兒寡婦的淒涼模樣,也讓董俷感到了一陣陣心酸。

  高順聞聽,站起身來,對身後的家將用了個手勢。

  家將們也都起來了,退到一旁,垂手肅立。高順呢,則隨著董俷,一起走進了書房。可看到跪在地上的董冀和呂欣時,高順不由得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非常感激的看了董冀一眼。

  董俷深深的吸一口氣。

  「伯威,欣兒,你二人也都起來吧。」

  「可是父王……」

  「起來!」

  董俷突然厲喝一聲,嚇得董冀閉上了嘴巴,攙扶著哭成淚人,卻被董俷嚇得不敢出生的呂欣一同起身。

  「我與溫侯之間的恩怨糾葛,非一句話可以說清楚。但是,我要說一句,我很仰慕溫侯。

  想當初,我不過安寧亭侯,溫侯隨丁原入雒陽,曾經在北邙外一場苦戰。

  伯威可能記不得此事了,但世英應該還記得。只可惜,後來在雒陽城下的一戰,我未曾參與。」

  高順聽了這話,心裡不由得一沈。

  涼王說這些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他……

  「涼王當時雖未參加,可是世英卻領略了漆侯和汧侯的風采。」高順這番話,不無緬懷之意。

  一晃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卻是歷歷在目啊!

  「小將當時自認,天下雄兵,莫不出我陷陣營。但是……麯義將軍的背嵬軍,卻和陷陣營鬥了一個旗鼓相當。那時候,我陷陣營已經身經百戰,而麯義將軍的背嵬軍,還只是雛形……君侯後來曾對我說:安寧亭侯麾下藏龍臥虎。大爺和三爺,都是他生平罕見的勇將。」

  董俷,一笑……

  高順這番話,雖不免有拍馬屁的嫌疑,但也是一個事實。

  董俷說:「我父執掌雒陽,二十二路諸侯會盟酸棗,我和溫侯各守一方,相互比較!呵呵,那時候,溫侯在虎牢關下,好不威風。更派人送信與我,說:天下強勇,不過布與西平。雖然說,我和溫侯後來發生了種種不愉快,更令得欣兒的兄長喪命,可我這心裡,還是很佩服溫侯。伯威,世英,還有欣兒,你們可知道為什麽嘛?」

  董冀高順,齊刷刷的搖頭。

  董俷說:「溫侯和我的出身一樣,甚至還比不上我。天下人,皆以門戶看人,我們的情況都差不多……以一介武夫而成一方霸主,其中經歷過多少的屈辱和挫折,只有我們自己清楚。我的命好,站穩了腳跟。可是溫侯……世英,欣兒,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為溫侯報仇!

  但,並不是現在。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不是君子,區區幾個月,卻是要等待的。

  說實話,戰陣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溫侯之死也在常理中。但是關二不該用那種手段來對付堂堂的虎狼之將。更不應該在溫侯死後,連一具全屍也不保留。這與溫侯,與我,與天下武者,是一種恥辱。所以,我定不會放過關二,只待時機成熟,一定會為溫侯報仇。」

  高順聞聽,和呂欣一起跪下。

  「多謝涼王千歲!」

  董俷過去把高順和呂欣拉起來,笑呵呵的說:「伯威性子陰冷,有時候又過於急躁。我不在的時候,欣兒你要時刻的提點他,不要讓他整天的板著臉;世英,你也要多幫幫伯威,你經歷多,遇事穩重,莫要讓他因急躁,而犯了錯誤。伯威,你以後也要好生的待呂欣和她家人。」

  呂欣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而董冀更是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高順卻從董俷的這一番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忍不住看了一眼董冀,插手道:「小將定不負涼王的囑托。」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喏!」

  董冀和高順呂欣,退出了房間。在一轉身的時候,董冀悄悄的握住了呂欣的手,而呂欣的臉更紅了。扭頭瞪了他一眼,旋即露出了笑容。董冀笑了,高順笑了,而董俷,也笑了!

  「季常,你去承明殿,通知陳宮、馬嶠,梁習、費沃幾位大人來一趟。」

  董俷喚來了馬良,正吩咐他去做事,卻在這時侯,就聽外面一陣喧嘩。緊跟著陳宮等人急匆匆的闖了進來。那陳宮氣喘籲籲,梁習顧雍等人的臉色,看上去也是非常的凝重。

  董俷一怔,笑道:「諸公來得正好,我正打算要季常去承明殿找你們呢。」

  「殿下,出大事了!」

  陳宮一進門,就大聲的說了起來。

  馬良黃榮非常有眼色,悄悄退出了書房,伸手關上了房門。

  可就在關門的那一剎那,馬良黃榮卻聽到梁習的話語:「殿下,袁紹攻占濮陽,曹操戰敗了!」

  ——————

  注:大野澤

  中國歷史上,位於黃河下遊的一個巨大湖泊,又名巨野澤。遠古魯西南的兗州,是魯民活動的中心,泰山西南和古濟水中遊(華北平原的南部),因黃土高原來水攜帶的泥沙淤積,形成了一片廣袤的平地,魯人西出群山見此連綿平野,謂之大野。巨野因是大野的入口,故稱巨野。大野河流匯入東北部的一片窪地,形成湖澤,得名大野澤。隋唐以前,這個大湖南北三百餘裡,東西一百餘裡,從現在的巨野縣城北向北一直到現在梁山縣北。五代以後,由於黃河屢次決口衝擊,湖面被淤積,由南向北逐漸乾涸,現在巨野、鄆城、嘉祥及梁山南部,淤積成了平地,北部則成了梁山泊。現在湖面已退縮到梁山縣城(後集)以北二十多公里處。因此,大野澤也就成了歷史,不為現在人所知。
xxi511 發表於 2018-1-15 19:58
第四六九章大野澤(二)

  曹操的確是敗了……

  甚至連袁紹都沒有想到,這場持續了近一年之久的濮陽大戰,居然會是以這樣離奇的結局。

  五月初,袁紹得到了消息,由於地理上的原因,支持曹操濮陽大戰的糧草,主要來源於兩個地方。一個是源自豫州,通過滎陽這個當初曹操和董俷定下的自由貿易地,輸入兗州戰場。這批糧草,是通過商賈運送,抵達長垣(今河南新鄉長垣縣),然後再分發到各關隘。

  另一個糧草的來源,則是通過青州,囤積在濟陰郡的句陽(今山東菏澤東北)。

  袁紹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也是非常的猶豫。和曹操打了這麽久的交道,他很清楚曹操的為人。曹操喜歡劫人糧道,此前在青州戰場上,袁紹就是在這個上面吃了一個老大的虧。

  一個喜歡劫人糧道的主兒,豈能會沒有守備?

  不過,隨軍司馬辛毗說:「我們之所以能打聽到曹操的屯糧地,是因為他西路糧草是通過滎陽的商賈運送。我們設法買通了滎陽負責此事的商賈,所以得到了這個消息。據說,由於是商賈運輸糧草,曹操在西路,也就是酸棗一帶的防禦並不是非常的嚴謹,如果能夠……」

  聰明人永遠不會說出結果,而是要留一線機會給主子發揮。

  似田豐那種剛正,不知道回轉的家夥,才會不估計主子的感受,出謀劃策時肆無忌憚。

  毫無疑問,辛毗是個聰明人。而袁紹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辛毗的意思,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佐治的意思是,繞道滎陽,偷襲長垣?」

  辛毗連忙插手躬身道:「主公果然高明,臣下還未說出口,主公也已成竹在胸。」

  很明顯,這言語中有著阿諛的成分,但是袁紹還是非常開心,絲毫不去計較辛毗那誇張的動作。

  「主公,臣下已經打聽清楚,句陽之屯糧處,直接供應著濮陽的曹軍,所以防衛相對森嚴。但是長垣卻不一樣,據臣下所知,連句陽的糧草,也需要長垣的支持。自滎陽一路至長垣,守衛相對鬆懈。而且押運糧草的,多是滎陽商賈的護隊,曹軍對商隊的盤查並不嚴密。」

  「甚好,甚好……佐治此計,端的高明!」

  袁紹滿面春風,連連點頭。歷經一年的苦戰,袁紹也有點不耐煩了。加之今年冀州旱情嚴重,儲備之糧已經有些供應不上。最重要的是,袁紹為了這場大戰,已經被董俷掏空了家底。

  如果不能在冬季來臨之前結束濮陽大戰的話,袁紹也只能退兵。

  辛毗的這一計,確實是雪中送炭。袁紹當下命大將韓瓊為主將,辛毗為軍司馬,借道河內,轉入滎陽。至於董俷會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盡快結束戰爭。

  好在,董俷並沒有提出過分的要求。

  當袁紹的使者抵達長安時,陳宮說:「借道並不難,只是涼王千歲聽說袁公麾下有一田豐,多次當眾辱罵涼王千歲。千歲對此非常不開心,若非看在與袁公的交情上,早就打到鄴城……如今袁公要借道,就把那田元皓給我們交出來,死活任由我們處置,否則此事……免談。」

  使者在回稟袁紹的時候,說是並未見到董俷。

  但看那承明殿諸人咬牙切齒的樣子,想必是把那田豐恨到了骨子裡,故而才會有此請求。

  袁紹本就不待見田豐,只是害怕一個擅殺幕僚的罪名。

  如今董俷既然想接過這燙手的山芋,袁紹自然也不會反對。不過他要求,董俷放回袁尚。

  對此,董俷沒有意見。

  六月初,袁紹抽調出三千大戟士,由韓瓊辛毗率領,自延津轉道抵達滎陽。

  而後又混入早已經買通了的徐州商賈,押送糧草悄然抵達長垣,於深夜偷襲,火焚長垣。

  長垣數十萬石的糧草,被焚毀一空。

  西路曹軍首先亂了起來,袁軍趁勢覆奪白馬,占領了酸棗,兵鋒直指陳留。

  曹軍西路軍主帥魯肅,不得已退守陳留。而西路軍一敗,濮陽緊跟著就抵擋不住袁紹軍自側翼發起的攻擊。在堅持了十餘日後,撤出濮陽,一路丟盔棄甲,糧草輜重無數,退守巨野。

  而東路軍主帥夏侯惇程昱,在濮陽失守之後,也抵擋不住袁軍的攻擊。

  堅持了數日後,大軍潰敗,從東郡的蒼亭,一路直退到了東平國,以須昌(今山東東平市的東平湖,亦即梁山)為屏障,總算是穩住了陣腳,堅守不出,再一次和袁軍形成膠著。

  這一戰,袁紹俘虜曹軍近五萬人馬,繳獲物資無數。

  濮陽一敗,曹操依為屏障的大河天塹已不覆存在。袁紹乘勝追擊,大軍直撲巨野,和曹操在此對峙。

  此時,正是夏末秋初!

  位於長安的秋試大考,也即將到來。

  這一天,正是劉辨長子同滿兩歲的好日子。

  劉辨在未央宮中擺下了酒宴,宴請長安大小官員。董俷,自然也在邀請之列,位於首席。

  劉辨,已過了而立之年。

  雖貴為一朝天子,但是卻絲毫沒有奢華之氣。登基兩年後,也就是泰平三年初,方立皇后。

  這位皇后的出身,倒也不甚高貴。

  貴在溫良嫻熟,很有氣質。不過,這位母儀天下的皇后,命並不是太好。在泰平三年末生下一子之後,就撒手人寰。但不管怎麽說,皇后總算是給劉辯留下了骨血,名叫做劉同。

  劉辯才過了兩年正常人的生活,就遭逢這種變故。

  整個人變得更加消極,終日不理朝政,在柏梁台中參佛念經,基本上是不再拋頭露面。董俷每隔十幾天,就會入宮陪劉辯說說話,在這個時候,劉辯會露出些笑臉。除此之外,也只有見到兒子劉同,他會開心一點,大多數時候,都是如老僧入定,古井不波,甚至不怎麽說話。

  劉同兩歲,劉辨雖不想操辦,奈何臣工不答應。

  於是,酒宴從正午一直到入夜後方才結束。董俷在酒宴中很開心,開懷暢飲,以至於在酒宴結束的時候,已有了些醉意。

  出皇城,董俷扳鞍上馬,往家中走……

  夜風徐徐,一陣酒勁兒湧上頭來,董俷變得神智有些昏沈。

  由於是在長安,董俷並沒有帶太多的隨從。除了百餘個親衛之外,就沒有旁人。現如今,長安的官員們,已不再乘坐馬車之類的工具,而是換上了一種新型的事物,也就是八抬大轎。

  這轎子,還是當年董俷退入南山時,鼓搗出來的玩意兒。

  在長安的局勢穩定後,不少人開始喜歡上了這種代步的工具。而且,這轎子也分了三六九等。

  比如劉辯,貴為天子,抬轎的人共有一百零八人,名為皇輦。

  宗室和王室,由六十四人抬轎,名為王輦;三公九卿,乘三十二抬轎;餘者是以此類推。

  按照董俷的官位,當用王輦。可董俷騎馬習慣了,坐轎總覺得不舒服,所以大多數時候,還是以騎馬為主。這一天,夜風輕柔,長安城中,彌漫著一種香樟木的味道,感覺很舒服。

  董俷馬上搖搖晃晃,看上去有點坐不太穩。

  而護衛的親軍,也多是放鬆了警惕。畢竟這長安城,是董俷的地盤,不太可能發生事情。

  可就在拐過昭明坊大街的時候,董俷胯下的坐騎突然間一陣焦躁不安。

  緊跟著,從街道兩旁的屋頂上竄起十餘道寒光,有人厲聲喝道:「董賊,今日要你為我父償命!」

  劍光凜冽,寒氣逼人。

  十幾個黑衣刺客撲出來,其中一人更朝著董俷就衝了過去。

  這些刺客似乎是經過一番訓練。十個人擋住了保護董俷的親隨去路,剩下有三人,顯然是刺殺董俷的主力。若在平時,莫說十個刺客,就算是二十個,一百個,未必能奈何得了董俷。

  可偏偏今日,董俷已經醉的昏昏沈沈。

  而且在長安城裡,他又怎麽能想到,會有人敢行刺他?

  那三個刺客的身手,極為高明,招數也是非常的狠辣,徑直朝著董俷的胸口就刺了過去。

  好在,董俷是醉了,可這胯下的戰馬,卻極有靈性。

  希聿聿一聲長嘶,把猝不及防的董俷一下子掀翻在了馬下。劍光一掠,那戰馬慘嘶一聲,倒在血泊中。而董俷更是蓬的摔在了冰涼的地上,雖然這一摔,讓他的酒意消退了一些,可是那頭昏腦脹的感覺,仍讓他無法做出正常的反應。

  一個刺客,手持短矛,呼的刺向了董俷。

  董俷順勢抓住了短矛,大吼一聲,將那人甩開。順手叮噹兩聲,架開了另外兩個刺客的利劍。

  可就在這時候,那個被甩開的刺客突然間翻身竄起,從後面一把抱住了董俷。

  「快些動手,莫要管我!」

  兩名刺客提劍刺擊,遠處那些董俷的親衛,也清醒過來,呼喊著想要過來營救董俷。但是在那十名刺客的拼死攔截下,一時間竟無法通過。有十數人更身受重傷,倒在了血泊之中。

  董俷發出了一聲咆哮,刺客的利劍,沒入了前胸,鮮血噴濺。

  那抱住他的刺客,被董俷一個旋身摔飛了出去,踉蹌兩步,董俷剛要反擊,兩柄利劍再次穿透了身子。

  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衫……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持續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城衛軍急匆匆的趕來,一見董俷倒在血泊中,頓時慌了神!這要是董俷死了,只怕是整個城衛軍都要遭殃。於是,在一場激戰之下,刺客被盡數捉拿,而董俷則被親隨急急忙忙送回了涼王府中,整個長安一下子沸騰了!

  蘭池將軍趙雲在接到通知後,調集蘭池駐軍,迅速接替了長安衛軍的防務,把長安封鎖的密不透風。

  董冀得到通知的時候,正在衛將軍府和呂欣一起作畫。

  聽到老爹被刺的消息之後,也急急忙忙的趕回了府中……高順更把衛將軍府的家將調撥給了董冀,沿途是一路護送。

  董冀回到涼王府的時候,就看見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據說,連劉辯都得到了通知,派楊謙來查看探尋。各方的官員,圍聚府外,緊急從蘭池調來的軍隊,足有四五千人守護在涼王府的周圍。看到董冀回來,從府中跑出來一個大漢,帶著哭腔道:「大公子,大公子……千歲他……」

  「吾彥,住嘴!」

  董冀一聲厲喝,「父王勇冠三軍,乃天下第一武將。區區蠢賊,怎能傷的了我父王的性命?」

  說完,用陰冷的目光一掃府門外的人。

  「諸位大人,看起來有人似乎想在秋試大考之前,做些文章啊……父王不會有事,請大人們先回府吧。元直,立刻派人前往杜郵堡,調督察院入長安。通知廷尉,就說此事從現在開始,由督察院接手。所有刺客,一律移交督察院……在事情沒有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議。」

  「喏!」

  董冀口中的元直,可不是徐庶。

  這個元直,是周不疑。說來也巧,周不疑的字,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被周朝定了下來。

  也叫做元直。

  就如同諸葛亮表字孔明,胡昭也叫孔明。

  當時董俷知道後,還戲稱道:「沒想到,我麾下會有兩個元直!」

  長安廷尉,如今是由劉先擔當。也是董家一系的人馬,又是周不疑的舅舅,由周不疑出面,自然是最穩妥。

  周不疑領命而去,董冀大步走進了涼王府中,那壯漢吾彥,緊緊跟隨。

  吾彥,命士則,是揚州吳郡人。祖上三代,是顧家堡的農戶。當年顧家堡遭逢大難,除了戰死於顧家堡內的人之外,許多屬於顧家堡的農戶,也逃離了顧家堡,吾彥一家也在其中。

  吾彥當時年紀很小,在父母的帶領下,逃到了荊南。

  父親在吾彥十歲的時候病故,母親含辛茹苦的把吾彥撫養成人,但在吾彥十六歲時,遭遇一場大病。

  吾彥一家,當時居住在酉陽。

  母親病重,吾彥雖是個孝子,可奈何家境貧困。只好在街上賣身,祈求換來的金錢能救母親的性命。當時周賓正好奉命前往壺頭山,見十六歲的吾彥身高七尺有餘,膀大腰圓,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頓時心生喜愛。就出錢為吾彥治療母親的病症,又帶著吾彥,前去壺頭山。

  十六歲的吾彥,天生神力。

  而且長的很好看,眉清目秀,齒白唇紅。

  能徒手生裂虎豹,被沙摩柯看重,留在了壺頭山上。曾在洈山谷,隨胡昭伏擊李嚴,更格殺李嚴在洈山谷之中。後來胡昭聽說吾彥是顧家堡人,就讓他帶著書信,推薦他去了長安。

  似董俷、沙摩柯這種人,對於武將有著本能的喜好。

  吾彥雖然沒有系統的練過武藝,但是天分極為出色。加上他那身天生的古怪力氣,得董俷看重。

  不過,董俷沒有把吾彥留在身邊,而是讓他跟隨了董冀。

  這吾彥不是馬上將,但在步下,甚至能和典韋打個不分勝負。以至於典韋讚嘆道:「我十八歲的時候,卻是敵不過今日的士則。倘若再過幾年,士則之勇,怕是不會遜色於我家虎兒。」

  這稱讚,可是非常的高。

  董冀帶著吾彥走進了府中,大門緊閉之後,扭頭問道:「士則,我父王……」

  「大公子,主母在後院,等你前去。」

  董冀一怔,點點頭道:「一會兒你去找媛容大叔,抽調府中技擊士,三步一崗,小心的守護。」

  「小將明白!」

  吾彥是個聰明人,如何能不明白董冀的意思?

  董冀急匆匆的趕到了後院,就見門口董鐵扶劍而立,見到董冀過來,忙上前行禮,「大公子……」

  「父王如何了?」

  「大公子進去,就知道了!」

  董冀推開房門,雖然已經有了些準備,可還是微微一怔。

  這房間裡,坐了不少的人。除了蔡琰董綠,黃月英任紅昌蔡節之外,尚有濟慈馬真,和承明殿的幾個大臣。董俷端坐在榻上,滿身的鮮血。但是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問題,和眾人談笑風生。

  「父王,您這是……」

  董俷哈哈大笑,「伯威,是不是被嚇了一跳?」

  董冀長出了一口氣,「父王,你可嚇死孩兒了……好端端的,怎麽……母親,你們怎麽也……」

  蔡琰惡狠狠的瞪著董俷,咬牙切齒道:「此事和我們卻沒有關係,是你那老爹一手策劃出來的好戲。伯威,你是不知道,剛才他滿身血淋淋的被抬回來的時候,可把我們給嚇壞了……這不,連中行也讓我從太醫院裡給抓了過來。可沒想到……你看他,哪有半點受傷的模樣?」

  董冀哭笑不得,「父王,您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啊?我回來的時候,兩位嬸嬸也都被嚇得厲害。」

  董俷笑道:「若不如此,又如何能瞞得了曹操劉備等人?」

  「父王,您這是……」

  蔡節坐在董俷的身邊,「爹爹,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三娘和小媽都有了身孕,若是被嚇著了,豈不是會動了胎氣?」

  「嘿嘿,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董俷從榻上下地,對董冀說:「你立刻把那些刺客,還有今日隨行的百名親衛,秘密送往雒陽。還有,讓老麯的背嵬軍和孟坦領巨魔士改裝押送,至雒陽等候我的命令。幾位夫人,今日之事還請見諒,不過在我沒有揭開謎底之前,還請代為掩護,對外只說,我重傷不見客。」

  蔡節輕聲道:「爹爹,您……」

  「我欲親領兵馬,督戰京兆。」

  「啊?」

  蔡琰聞聽,吃了一驚,「夫君,怎麽你又要……」

  董俷看了看屋中的眾人,一聲長嘆,「此戰自泰平二年就已開始謀劃。若進行的順利,當是我在中原,最後一戰。曹操、劉備、孫策……都是梟雄,若我不能參與此戰,一生都無法快活。更何況,為孟德送行,若我不參與,他豈不是難過嗎?此戰,公台梁習,馬良黃榮,都將隨我出征。

  長安之事,還請夫人們多多幫襯……伯威,凡事要多與別人商量,務必要保證秋試大考,按時安全的進行。」

  董冀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當董俷這句話說出口的一剎那,他明顯的感覺到,顧雍等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太對勁兒了。

  雖然說,董俷視他做繼承人,在府中已獲得通過。

  乃至在整個長安,也被大多數人所認可。但是董俷卻從未正面的說過此事,一切也只是猜測。

  如今,董俷依然沒有清楚明白的說出來。

  但是當著眾人的面,把話語說的這個份上,應該說是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了!

  董冀插手行禮,「父王放心,孩兒一定會配合幾位大人,保證秋試大考,能順利的進行。」

  「如此甚好!」

  董俷說罷,看著顧雍幾人,沈聲道:「十年辛苦,今朝將獲得豐收。然則越是如此,也就越需謹慎小心。師兄,幾位大人,明日一早,我將秘密離開長安,一切就托付於諸位大人了。」

  顧雍等人也站起來,躬身施禮。

  「千歲請放寬心,我等定會安排妥當,絕不辜負千歲的厚望。」

  董俷笑了起來……

  他推開了房門,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守衛的董鐵,沈默半晌之後,長嘆道:「媛容,該收網了!」

  董鐵也一笑,「小人等這一日,也已足足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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