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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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32
xxi511 發表於 2018-1-15 22:45
第四九零章野望

  袁紹的死,使得關東的戰事,突然間變得不再有任何懸念。

  曹操抿著嘴,翻看著各地傳送過來的戰報,臉上的陰翳越發的濃重,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

  一個月,才一個月的時間,曹操發現,他已經無力回天。

  「八月中,牽招在平定中山國甄氏謀逆時,遭張郃的選鋒軍伏擊。中人亭大戰之後,牽招幾乎全軍覆沒,只帶著數百殘兵,逃回了信都。張郃順勢奪取了常山國,鮮於輔父子隨後請降。」

  滿寵毫無感情的念著手中的戰報,對於曹操臉上的陰翳,似乎沒有任何覺察。

  府衙大堂上,文武大臣都鴉雀無聲,一個個安靜的聽著滿寵冷漠的誦讀,看著曹操的反應。

  「八月末,董俷的巨魔三軍,分三路突進,占領了冀州大部。

  袁譚在回援信都的途中,被董將麯義的背嵬軍攔截,死傷慘重……袁譚本人,被越兮斬殺。

  九月初……牽招在信都,率部投降……」

  滿寵盡量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誦讀。可漸漸的,他的聲音也開始出現了顫音。一個月,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董俷就將整個冀州掌握在手裡。選鋒軍和巨魔三軍,正朝著兗州進發。

  如今,董俷在兗州、豫州,已經屯集了近五十萬大軍。

  如果巨魔三軍和選鋒軍也抵達,那麽董俷的總兵力將達到八十萬,遠非曹操所能夠比擬。

  八十萬大軍!

  這是個足以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懼的數字。

  許多人,已經面如人色,在堂前低頭沈思。至於他們在思考什麽事情,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曹操抬起了頭……

  「諸公,情況很糟糕,對嗎?」

  如鷹隼般的眸光,掃過堂上眾人,他苦笑道:「但我可以保證,這絕對不是最糟糕的消息。伯寧,你接著念!」

  滿寵看了曹操一眼,不知道他曹操此時,心裡究竟打得是什麽主意。

  「九月初,遼東太守潘璋,從海上入膠水,在寒亭登陸,奪取了都昌(今山東昌邑),截斷管亥的退路。鄭渾試圖解救管亥,卻被潘璋在途中伏擊。遼東將軍淩操命其子淩操守住陽丘山,而後奇襲挺縣(今山東萊陽),占領了即墨。如今,遼東海軍已兵合一處,將管亥……」

  滿寵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曹操,咬著牙說:「將管亥兵馬,圍困在盧鄉一帶……」

  曹操補充了一句:「麯義的背嵬軍已經攻入了平原郡,鄭渾連敗,也已退至歷城,形式岌岌可危。」

  說完,他站起來,一字一頓道:「但不知諸公如今,又有何想法?」

  廳堂之中,一派寂靜。

  曹操說:「關東局勢,已糜爛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鄙夫的大軍逼近,我們的退路越來越少。三日之前,董俷派我那黃鬚兒抵達亢父,企圖說降於我。想必諸公,也都接到了家人信箋。」

  堂上,依舊是沈默,令人窒息的沈默。

  曹操取出一封信,朝著眾人抖了一下,「董西平要我投降,說他願意薦我為丞相。呵呵,這家夥,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啊……想必與諸公的家信之中,董西平也提出了許多誘人的條件吧。」

  雖然沒有人站出來說話,但沈默卻是最好的回答。

  「我拒絕了!」

  曹操說:「我與董俷,當年在雒陽結交,甚相得。我生平所願,他已經替我完成,我已無憾。所以我讓那黃鬚兒回信給董俷,告訴他:若我曹孟德投降了,就算繼續做丞相,可曹孟德,還是曹孟德嗎?生平能有董俷這樣一個對手,我甚開懷……所以我要和他決一死戰。」

  說到這裡,曹操停頓了一下。

  「但是,這終究是我和董俷的爭鬥。不到最後一刻,不分出死活來,絕無罷手的可能。諸公若是不想再打下去,就走吧……董西平一諾千金,他說出來的話,也絕對不會有反悔可能。

  從今日開始,我將開放亢父關卡,有願意投奔董俷者,三日之內,盡可放心離去。

  然則三日之後,留下來的人,我希望能與我同心協力。戰事雖糜爛,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大堂之上,一片嘩然。

  曹彭站出來,怒聲咆哮:「丞相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豈可背主求榮?哪個敢退縮,我定不饒他!」

  「曹彭,退到一旁。」

  曹操怒喝一聲,曹彭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下去。

  「我已命令鄭渾,退守泰山郡。接下來,就是諸公選擇的時候了……何去何從,某絕不阻攔。」

  曹操說完,甩袖轉入內堂。

  滿寵和荀攸相視一眼,急忙追了過去。

  大堂上,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或是交頭接耳的商議,或是起身走出大堂。

  滿寵追到了後堂中,有些惱怒的問道:「主公,何故如此?」

  曹操卻好像變得非常輕鬆。臉上的陰翳也不見了,露出一抹笑意,「伯寧,公達,你們先坐。」

  待二人坐下,曹操才開口道:「你們或許不能理解,我為何說那些話。非是我想要這樣做,而是不得不這樣做。我們從成陽退到了亢父,袁紹慘敗,青州危急……此外劉備的兵馬,也被困在了潁川。眼見著寒冬將至,我們的境遇會越發的困難。這時候,我們需同心協力。」

  荀攸似乎有點明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但滿寵仍不理解,問道:「可這和您之前的那些話,又有什麽關係?」

  「伯寧,今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許多人的家眷落入董俷手中,而且情況有這麽危急,大家的心,已經不穩了!

  我欲與董俷決戰,卻需一穩定後方。

  可是這些人,已經成了不穩定的因素,令我難以控制。嘿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大家的心思不能抱團,索性就遂了他們……這樣做,對我們而言,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主公……」

  曹操咬了咬牙,輕聲道:「實不相瞞,我接到了劉備的書信。他在信中,提出和我聯手抵抗董俷。兗州已經無甚可依持,我們需要時間,需要空間,來和董俷周旋……我們需要徐州。

  我已密令鄭渾,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將泰山郡的屯田軍帶過來。大約有二十萬左右。

  如今,荊南方面的董家兵馬,受周瑜的牽制,難以全力施展。劉表孫策,都也同意和我們聯手。孫策已開始集結江東兵馬,來徐州和我們匯合。劉表呢,則會擋住沙摩柯的大軍,使我們無需擔憂,腹背受敵。

  伯寧、公達!

  我現在需要時間啊。

  到時候我們四家兵馬匯聚一起,也許還能夠和董俷決一雌雄。此戰若勝,我們就有了和董俷談判的資本。但是如果失敗了的話,我們將一敗塗地。所以……我現在需要你二人鼎力協助。」

  曹操這是和滿寵荀攸交老底兒了!

  二人相視一眼,漸漸的理解了曹操的意圖。

  與其說是放任自流,倒不如說是虛張聲勢,拖延時間。

  相信那些投奔董俷的人,會把曹操的話轉述過去。這樣一來,董俷定然會小心翼翼,從而為曹操爭取調集兵馬的時間。當然,這只是一個輪廓,具體實施,還需要在細微之處琢磨。

  滿寵想了想,起身道:「丞相,我願前往泰山郡,協助鄭渾,將兵馬帶回來,順便拖住董俷。」

  「這……」

  曹操有點猶豫了。

  不過,他並非是不信任滿寵。相反,他對滿寵非常看重。魯肅死了,荀彧也死了……身邊可以用,值得信任的人,越來越少。

  前往泰山郡,拖住董俷的兵馬?

  說起來似乎很容易,可那是一樁九死一生的任務。一俟偽裝被董俷識破,滿寵將死無葬身之地。

  曹操,不捨得!

  可似乎除了滿寵外,他實在找不出能信賴的人,擔當這個任務。

  程昱,已隨同劉備的使者,秘密前往徐州;荀攸?曹操現在,身邊還真的是離不開荀攸。

  甚至連伊籍等人,曹操也都難以再去相信。

  雖然伊籍跟隨他的日子很長,甚至比程昱荀攸的時間還長。但這個人,眼力價很活泛,心思也很兔脫。很難說當山窮水盡的時候,伊籍會做出什麽選擇。這樣的人,曹操無法相信。

  「伯寧,此去泰山,非常危險。」曹操握住了滿寵的手,「我讓曹彭隨你一同前往,你能拖就拖,不能拖,千萬不要和董俷硬拼。可遁入深山,憑借泰山郡的地形,和董俷進行周旋。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也希望你不要輕易拋棄此身。我會安排涼茂,在汶陽設法接應你……

  只要能拖到來年開春,就算成功。

  如果拖不到的話,只要你能安全回來,也算是勝利。」

  滿寵眼含熱淚,躬身一揖,「寵願肝腦塗地,以報答丞相今日之厚愛。」

  說完,滿寵轉身離去。

  曹操又叮囑了一番曹彭,這才算是平靜下來。

  待滿寵和曹彭離去,荀攸突然問道:「丞相,劉備……可以相信嘛?這個人,心機深沈,太狡猾。」

  曹操嘆了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可如今局面,由不得我們選擇。合則利,分則害。如今,我們唯有和劉備孫策合作,方能有幾分勝算。董西平的勢力越來越大,我們已經沒有選擇。」

  荀攸也陷入了沈思。

  「丞相,劉表真的能拖住沙摩柯?」

  曹操說:「只要沙摩柯解決不了周瑜的水軍,那麽他就不可能放開手腳,全力去對付劉景升。

  而只要劉表能活著,沙摩柯就難以輕鬆的突破荊北防線。

  公達,我們現在是在賭博。以前我的運氣一直都不錯,希望這一次,我的運氣依舊跟著我。」

  荀攸點了點頭,默然無語。

  其實,在他和曹操的心中,都存有一個疑問:劉表,還能支持多久?
xxi511 發表於 2018-1-15 23:06
第四九一章蔡美人

  劉表有些支持不住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擋不住沙摩柯的進攻。相反以新任南郡太守韓嵩和南郡典軍校尉魏延兩人聯手之力,連續擊退了荊南數次的攻擊。沙摩柯進不得,同樣荊北也是守有餘,進取不足。

  戰局在入秋之後,呈現出膠著的狀態。

  同時,劉表將蒯越留在了襄陽,擔任荊州別部司馬。

  任命原長沙校尉吳巨出任南陽太守,而後又任命長子劉琦出任江夏太守,督江夏水陸兩軍。

  表面上看,劉表似乎已經在兩個兒子中間做出了選擇,要安排劉琮為繼承人。

  可明眼人卻能夠看出來,劉表這一系列的安排,實際已經架空了蔡瑁蒯越。而這兩個人,無疑是代表著荊州世族的力量,也代表著劉琮的利益。劉表這樣做,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襄陽看似很平靜……

  可以說,是非常的平靜。

  特別是在入冬以後,劉表的身體看似出現了好轉。於是,他也就加快了對荊北地區的掌控。

  宗族息聲!

  蔡瑁、蒯越等人,看上去對劉表的這些安排也沒有異議,非常平靜的接受了劉表的任命。

  蔡瑁被任命為治中別駕,兵曹從事,總督荊州軍事。

  在這一點而言,各方諸侯中,劉表算是最遵循漢制的一個了。至少在他的麾下,沒有任命任何雜號將軍。所有的官吏,都是按照漢制任命。從任何一方面,劉表都沒有出現逾制的情況。

  治中別駕是地方屬臣中地位最高的職務,非常重要。

  以前這個職務是由劉巴來擔任。蔡瑁多次向劉表委婉的提出,想要取代劉巴,卻未得到滿足。

  現在,他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北方的天氣,在漸漸的轉涼。而荊州的氣溫,也隨之驟降。特別是那南方特有的潮冷,常令人難以忍受。襄陽城外的一處莊園中,蒯越等人聚在了一起,圍著火盆,都面呈鬱鬱之色。

  「德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蒯越有些不滿的看著蔡瑁,語氣中略帶著譏諷之意,「怎麽?當時這治中別駕,就心滿意足了?」

  「蒯越,你休要胡說八道。」

  蔡瑁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了桌上,旋即又很無奈的說:「我滿足個屁……你當我是傻子嗎?劉表表面上升我做了治中別駕,可是現在……他安排的那些人,我又能指揮得了哪一個?

  嘿嘿,好一手明升暗降。

  從南郡到南陽,從襄陽到江夏,掌兵的人都是他的親信。別的不說,就這襄陽城裡,我又能動得了誰?襄陽八千精兵,只聽他一人調遣。虎符被他攥著,連小婉都不知道藏在何處……

  我這叫借酒澆愁,什麽心滿意足!

  他劉景升現在對我們還客氣幾分,那是因為荊南和潁川大敵當前,他不敢下手。可一俟戰事結束,他就不會再對我等客氣……嘿嘿,劉表是想壓制我等宗族,把荊州徹底掌控手中。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嗎?」

  蒯越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嘿嘿,看樣子你還沒有喝多嘛,尚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蔡瑁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利害。不過我好歹也是小婉的哥哥。憑這個關係,劉景升也不會對我蔡家趕盡殺絕。反倒是異度你,怕要有危險了!你兄長如今投奔了長安,劉景升又豈能輕易放過蒯家?要我說,你還是多考慮你自己吧,免得將來你蒯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蒯越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

  「德珪,蔡蒯兩家,立足荊襄多年,你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今日請你來,正是想請德珪你助我一臂之力……小兄有些籌謀,可如果沒有德珪的幫忙,只怕是難以成功啊。」

  蔡瑁說:「我自身難保,又能如何助你?」

  「呵呵,願不願意幫忙,且待我為你引薦一人之後,再做決定,如何?」

  蔡瑁一蹙眉,「什麽人?」

  蒯越一笑,起身道:「德珪莫著急,且在這裡稍坐,容我片刻,去去就來!」

  說完,蒯越轉身就出了房間,只留下蔡瑁一人,有些莫名其妙。今日蒯越宴請蔡瑁,其實裡面是什麽意思,蔡瑁不是不知道。對於蔡家目前在荊州的尷尬境地,蔡瑁心知肚明。他既然來了,就是想要看看蒯越的意思。畢竟,蒯家蔡家都是百年大族,可以說的上是休戚相關。

  「兄長去赴約,小妹也是支持的!」蔡瑁想起,在來之前他那妹妹對他說過的話語:「州牧大人已決心和關中魚死網破。但是於我們蔡家而言,卻沒有必要陪著他一同送死。關中一統的局面,哥哥見到了異度先生後,不妨探聽一下口風,說不定還能為我們尋得一線生機。」

  蔡夫人,也就是劉表的老婆,剛過了而立之年,正風華正茂,風韻猶存。

  這女人的心眼兒活泛,在大多數時候,她甚至看得比蔡瑁要清楚。蔡瑁呢,對小妹也非常尊敬。

  就在蔡瑁胡思亂想的時候,厚厚的門簾挑開,從外面走進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正是蒯越,而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蔡瑁對這個人也不陌生,來人正是蒯良。

  蔡瑁不由得一驚,忍不住啊的一聲呼喚。

  蒯良朝他點了點頭,卻側過身子,讓出了一條路,請他身後之人先行。這時,蒯越也讓出了主位,表情看上去格外的恭敬。那人也不客氣,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蔡瑁對面。

  蔡瑁只覺眼前的光線,隨之一暗。

  那個人,身高過丈,膀大腰圓,魁梧的如同一頭雄獅。赤髮黃面,生的面容奇醜。黑夜冷不丁的看他一眼,膽子小的人,說不定會被嚇個半死。環眼闊口,鼻梁高聳,宛如鷹鉤般。

  蔡瑁沒見過這個人,可是卻覺得對面這莽漢眼熟的很。

  只是一時間,又想不出對方的名字。手指著那莽漢,蔡瑁張口結舌,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

  莽漢頗有喧賓奪主之氣,坐定之後,抄起酒壇子,仰脖灌了一大口酒。

  「異度先生,這酒甚不爽快,娘們兒喝得玩意兒,比不得我帶來的那幾壇子西域烈酒啊。」

  蒯越呵呵一笑,「三爺的酒,自然是好酒!」

  莽漢也笑了起來,然後扭頭對蔡瑁說:「我就是沙摩柯,是什麽身份,什麽來歷,想必你也清楚,我也懶得介紹。你如果想拿住我向劉表請功,現在回襄陽搬兵吧。說不定劉表會重新信任你,你蔡家一門在劉表治下,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嘿嘿,某家從不擋人富貴。」

  蔡瑁這會兒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經小妹蔡婉兒提醒,在來之前,蔡瑁就已經猜到,蒯越的目的,恐怕是要請他一同投奔關中。

  在這種時候,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雖然說關中對世族也有打壓,以科舉取消了世族的薦舉權。但在另一方面,對世族並非一味的打壓,甚至在科考上,和其他人也都是一視同仁。

  正應了當年董俷的求賢令:但有一技之長,皆可為我所用。

  世族雖然沒有了發展壯大的薦舉權,可是若論底蘊,遠非在三學中求學的寒門士子可比擬。

  也就是說,關中並沒有斷絕了世族的生存希望。

  蔡瑁也有同樣的想法,只是在沒有確定關中對江南世族的態度之前,他輕易不會做出決定。

  原本只是想套一下口風,可沒想到……

  「汧侯……」

  蔡瑁結結巴巴的念出了沙摩柯的官名,卻再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沙摩柯……那是什麽人物?關中董家一手遮天,而沙摩柯就是董俷的結拜兄弟。長沙梅園結義,可說天下聞名。

  蔡瑁懵了!

  沙摩柯露出不快之色,把酒壇子往旁邊一方,散發披肩,沈聲道:「你這家夥,端的不痛快!」

  「啊,啊……不知汧侯有何指教?」

  合著剛才蔡瑁光顧著發懵了,竟然沒有聽清楚沙摩柯說的話語。

  蒯越連忙道:「三爺,莫要著急。德珪吃驚,也是正常。說實話,您隨家兄秘密來這裡時,我也不比德珪強多少。這事情事關重大,且容德珪三思。」

  而蒯良也說:「三爺,德珪是個知輕重,明事理的人,而且與我兄弟從小相知,絕非小人可比。」

  蔡瑁這時候,也反應過來。

  沙摩柯沈聲道:「我二哥也說,蔡德珪明大義,知輕重。咱們開門見山的說吧,我今日前來,目的就是為了襄陽。所以想請蔡將軍幫個小忙,助我得了襄陽,不知蔡將軍意下如何?」

  真直接!真爽快……

  蔡瑁心中苦笑。這沙摩柯和他以往見過的人不一樣,說話直來直去,不拐彎抹角,還真讓蔡瑁有點不太適應。

  沈吟一下,蔡瑁說:「汧侯,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想必您也知道了,我和異度如今……襄陽城裡,我們根本說不上話。劉表把我架空,現在除了我麾下的八百府兵之外,再無人聽命。

  劉表在襄陽,駐紮八千強勇。

  另有一個叫文醜的家夥,領三千精兵,駐守城內。

  這些人,我根本無法調動……汧侯,不是我不識時務,實在是我無能為力,恕我無法從命。」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蔡瑁的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他非常害怕,害怕萬一不能讓沙摩柯滿意,沙摩柯會立刻出手,把他殺了。雖然沒有領教過沙摩柯的本領,但虎狼之將,梅園三醜的名字,可不是平白得來。蔡瑁的武藝也不差,但是和沙摩柯相比起來,沙摩柯殺他,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蔡瑁還真的活不成。

  可本能的,他覺得還是該實話實話。

  沙摩柯笑了起來,「蔡將軍這話,倒不是推托之言。你如今的處境,我很明白,所以才來和你見面。其實,你能幫得了我……我希望在我需要蔡將軍的時候,蔡將軍能夠封鎖州牧府衙一個時辰。在這一個時辰當中,府衙中不得有半紙消息傳出,不知道蔡將軍願意幫忙否?」

  蔡瑁一怔,「什麽時候?」

  「嘿嘿,這個嘛……到時候將軍自然能知道。」

  蔡瑁猶豫不決,深吸一口氣之後,輕聲道:「汧侯,這事情太大了,請恕我一時無法答應。如果汧侯信得過我,容我考慮兩天。當然,汧侯若是這時候殺我,蔡瑁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沙摩柯一笑,「我若不信德珪,何必與你相見?且回去考慮,三日之內,我需要一個結果。

  還有,我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裡。

  除我之外,尚有八百山蠻軍。如果蔡將軍想要通風報信,謀取富貴,去就是了,我也不說什麽。二哥說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沙摩柯相信,蔡將軍是明白人,能權衡出輕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蔡瑁額頭上冷汗淋漓,連連點頭。

  四人圍坐火塘邊上,又吃了一會兒的酒,蔡瑁起身告辭。

  「我隨德珪一同回去。」

  蒯越起身,「三爺只管在這裡住下,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叔進帶話,我與德珪,就先告辭了。」

  叔進,是蒯越的次子,名蒯揚,年二十。

  蔡瑁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有說話。

  *****

  回襄陽的路上,蔡瑁和蒯越沒有過多的交談。

  但是從蒯越的表情上來看,蔡瑁可以肯定,蒯家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承諾,徹底投靠了關中。

  怪不得,這家夥會如此的輕鬆。

  回到襄陽後,蔡瑁和蒯越在途中分手。他急匆匆的來到州牧府衙,從角門進去,來到後宅。

  由於天冷的原因,劉表這兩日又有些不舒服了。

  以往出現這樣的情況,蔡夫人都會在一旁照料。可現在,劉表已經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所以也擔心會出什麽意外。索性疏遠了蔡夫人,連帶著劉琮,也都有了提防。這一場病,劉表只讓他從老家帶回荊州的老媽子照顧,蔡夫人和劉琮想要見他,都變得非常困難了。

  天上下著蒙蒙細雨,蔡婉卻坐在後宅花園涼亭中,看著那雨打殘敗秋萍,心中好生寂寥。

  一襲月白色的長裙,在蒙蒙雨絲中,婀娜背影,帶著幾分憔悴。

  蛾眉輕蹙,粉靨寫滿哀愁,低錘螓首,令人感到心痛。蔡瑁看到時,也忍不住輕輕一聲嘆息。

  蔡瑁馬上五十歲了!

  而蔡婉比她小了整整二十。他二人是同父異母,但是兄妹之間的親密,勝似親生。眼看著小妹這般不快活,蔡瑁對劉表的恨意,不自覺有增加了幾分。

  走上涼亭,他站在蔡婉身後,一言不發。

  「哥哥,回來了?」

  蔡婉已經覺察到了蔡瑁的到來,轉過身,低聲的問道。

  「回來了!」

  「情況怎麽樣?」

  蔡瑁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還好……不過我在異度的府上,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

  蔡婉先一怔,輕聲說:「可是蒯良回來了?」

  有時候,蔡瑁就覺得,他這個妹妹啊,如果是個男兒,一定比他還要出色。

  當下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我還見到了沙摩柯!」

  「哦……」蔡婉先沒有注意,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駭然的瞪著一雙杏眼,「哥哥,你說誰?」

  「沙摩柯!」

  蔡瑁早就知道,只要說出這個名字,蔡婉一定會被嚇一跳。他苦笑道:「沒想到吧……我見到他的那一刻時,也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沙摩柯來了,他請我幫忙,幫助他拿下襄陽。」

  蔡婉一蹙眉,「哥哥,你沒有答應吧。」

  蔡瑁苦笑:「我倒是想答應,可自家事自家知。我現在一沒兵,二沒將,怎可能幫到他呢?」

  「那他……」

  「汧侯說,他也知道我的苦處,所以並不強求。他只請我,在適當的時候,為他封鎖這裡。」

  蔡婉眸光一閃,「這裡?府衙?」

  「正是!」

  蔡婉敏銳的覺察到,沙摩柯既然敢來,就一定還有後著。至於是什麽後著,她弄不清楚。不過蔡婉卻知道一件事,老蔡家現在……需要做出一個抉擇了。這也是沙摩柯來這裡的目的。

  「蒯家怎麽說?」

  蔡瑁嘆了口氣,「還能怎麽說?我聽異度說,蒯良這次立了大功,已經被封為承明殿太學院學正,吏部侍郎,地位只在石韜之下,負責朝廷的官吏分配……如今,蒯家算是有了靠山。」

  這話聽上去,怎麽聽,怎麽帶著一股酸味。

  蔡婉一下子聽出了蔡瑁那話語中的嫉妒之意,輕聲問道:「那沙摩柯有說過,如何安置咱們家?」

  蔡瑁那會兒光顧著冒酸水兒了,那想到這上面去。

  當下很尷尬的一笑,搖了搖頭……

  蔡婉馬上就明白過來,嘆了口氣,「其實異度先生的選擇,也不算太錯。我們這些人啊,生下來身上就背著一個家族的命運,哪能像普通人一樣的快活?只是我有些奇怪,沙摩柯究竟是長了什麽膽子,竟然孤身涉險?荊南的局勢並不好,周瑜的水軍把他鬧得可是焦頭爛額。

  南郡又有韓嵩和魏延,阻擋住他的大軍。

  沙摩柯,又憑什麽如此自信,能拿下襄陽,平定荊州?」

  蔡瑁嘆了口氣,「小婉,莫要以常人度那三英,特別是涼王董俷。梅園三英,個個膽大包天,涼王漆侯,當年帶著幾十個人,把太平道折騰的損兵折將,狼狽不堪;沙摩柯,那是被先帝親口稱讚過的小蠻王……看他這些年在荊南的發展勢頭,就可知道,他恐怕已有把握。」

  蔡婉點頭道:「兄長這話,我也明白。

  只是,我們蔡家不比蒯家。蒯良當年在南陽,和一王二侯並肩血戰,交情不淺。而且蒯良投奔長安也有年月,累積起來的功勞,再加上他和涼王的交情,足夠他蒯家在關中站穩腳跟。

  可我們蔡家,和關中沒有任何交情。

  此前哥哥還攻打過沙摩柯,雖然那是奉命而行,但終歸是一個疙瘩……

  我也讚同哥哥的想法,如果沙摩柯真的有把握,那荊州定然不可保全,我們需要早作打算。

  關中涼王,距離遙遠,難以琢磨。

  所以我們必須要抱住那沙摩柯。哥哥你當弄清楚,沙摩柯這個人什麽喜好,我們再順勢而為。

  只有抱住了沙摩柯,我們蔡家才能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生存下去。」

  不得不說,蔡瑁的確是比不上他的這個妹妹。至少,在關鍵的時刻,蔡瑁的思路遠不如蔡婉這般的清晰。

  聽蔡婉說完,蔡瑁連連點頭。

  但他很快又露出了苦惱之色,「妹妹,這沙摩柯……怎麽打聽啊?他只給了我三天的時間啊。」

  「哥哥啊,你總不能什麽事情,都要我為你打算吧。這件事,你自己去想辦法吧!」
xxi511 發表於 2018-1-16 00:17
第四九二章無題

  對於蔡婉這種出身的人,很難談得上什麽真正感情。

  生在門閥世族,注定了從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為家族而奮鬥。在這一點上,荀彧也好,荀攸也罷,包括很多人,和蔡婉都沒什麽太大區別。甚至連董俷,不同樣受到過這種教育?

  家國天下……

  家,永遠是排在第一位。

  蔡婉嫁給劉表的時候,不過十六七歲。而當時的劉表,已經快五十歲的年紀,是一樁政治婚姻。

  美人愛才子,話說的沒錯,而劉表也的確是才子名士。

  可問題就出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兒,正是滿懷憧憬的年紀,怎可能心甘情願的愛上一個年紀足以做她父親的老頭子?劉表對蔡婉不錯,同樣表面上,蔡婉的日子也很舒心,似乎一切都很和諧。但這和諧,卻是建立在安定的基礎上,一俟出現危機,就是同床異夢。

  就好像俗話說的那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於世族婚姻而言,更是貼切。

  蔡婉蔡瑁兄妹,必須要為蔡家的未來而謀劃。至於能有什麽樣的結果,就要聽天由命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裡,蔡瑁時常登門求教蒯越。

  而蒯越呢,倒也客氣。只是問到關於沙摩柯的事情時,他總是故作神秘的一笑,不做回答。

  不過在閒談中,蔡瑁還是聽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據說沙摩柯這個人很好色,而且喜好很怪癖,對於結過婚,寡居的女人,似乎情有獨鐘。

  結過婚?

  而且還要寡居?

  蔡瑁回到家中以後,開始琢磨起這條看似沒有任何用處的消息,不時的搖著頭,發出嘖嘖聲音。

  ******

  入十一月後,這關東的戰局,出現了短暫的平靜。

  青州管亥在入冬後,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於盧鄉堅持了四十天,終於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管亥的脾氣並不是太好。

  在遇到如此棘手的局面後,性情變得更加暴烈。青州西部校尉牛金,是管亥的副手,頗有能力。因一件小事,和管亥發生了爭執,結果被管亥杖脊二十,這心裡面可就生出了變化。

  他找來了本家侄子牛賢,又聯合了軍中上將張台和刑烈兩人。四個人一商議,都覺得這大勢已去,怕是再也難以挽回。如今唯有早作籌謀,說不定還能得一場富貴。於是四個人密謀造反,在十月末暗中與淩操聯繫,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四人殺了管亥後,開關投降。

  至此,青州大局已定!

  隨後原西河太守孫乾奉命抵達青州,出任青州刺史一職。不過此時的刺史,權利已經不比從前。孫乾主掌民生,而原雲中太守法正,被拜為青州都督執掌軍事,與孫乾共同治理青州。

  對孫乾來說,能擔任一州刺史,怕是他一輩子都沒有想到的成就。

  上任之後,可說是任勞任怨,努力的恢復青州的民生經濟,同時又從俘虜中,舉薦了一人。

  原曹操麾下,負責青州屯田的主官,棗祗。

  而董俷的回覆則是:青州民生,孤已盡托付於公佑。使用何人?公佑可與孝直自行決斷。

  又一次漂亮的甩手掌櫃!

  可是孫乾卻是感激涕零,上書正在山陽駐留的董俷:臣本一介布衣,得千歲厚愛,敢不效死命?三年,若三年之後,孫乾未能令青州恢復往日的繁榮景象,願將項上人頭獻於千歲。

  這就是說,孫乾要玩兒命了!

  而後,董俷又發函回長安,命趙戩出任冀州刺史,委任潘璋為冀州行軍都督,聯合執掌冀州。至於甄家,則遷往長安,甄逸被委任為承明殿少府,主掌財政。而改冀州各封國為郡,一並封賞下去。

  冀州,世族林立,需要有一德高望重之人,方能鎮住場面。

  趙戩可說是歷經了三朝,從漢靈帝,到偽帝劉協,又至漢帝劉辯,不禁在士林之中有威望,而且手段極為強硬。這也是當初顧雍等人推薦趙戩去三韓時,董俷不願意的一個主要原因。

  長安所發生的事情,董俷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

  只是這關東戰局已經到了關鍵之時,董俷難以脫身出來。在得知了劉辯被殺,賈詡失蹤的消息以後,董俷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裡面,整整一天一夜未出來。第二日,董俷陰沈著臉出現,命行軍司馬黃敘,領他親隨八百巨魔士,火速趕往長安,將董冀打入天牢,等候發落。

  而後命文聘率領本部人馬,回轉長安。

  罷趙雲蘭池將軍之職,連同王買、周不疑、郭淮、賈穆、賈訪、劉先等一干和董冀走的比較近的官員,一並拿下,打入天牢。又派馬良星夜奔赴西域,請李儒典韋火速抵達長安城。

  任命徐晃為西州刺史。

  調朔方太守龐淯回轉長安,配合李儒,暫領承明殿一切事由。

  顧雍被罷官,盧毓被罷官……

  整個承明殿在進入十一月中之後,可說是來了一個大換血。至於董俷的真實想法,無人可知。

  當董冀等人被打入天牢之後,蔡琰董綠等人,紛紛寫信為董冀求情。

  但是董俷接到信箋後,看也不看,直接投入了火爐之中。不過,他寫了一封信,送給李儒。

  青州平靜了;冀州平靜了!

  曹操也暫時的退避,只留了一個滿寵,在泰山郡和董俷兜圈子,率領二十萬人馬,退至徐州。

  劉備也不再想著救援潁川,而是把張燕調到了汝南,而他自己,帶著司馬朗坐鎮沛縣。

  兩軍加起來,約三十餘萬兵馬。同時,江夏劉琦,也奉命進入汝南,為曹劉二人帶來五萬大軍。

  總兵力,近四十萬。

  十一月末,沮鵠戰死於汾丘,許攸在穎水畔,自刎身亡。

  六萬缺衣少食的徐州軍,向龐德投降。並隨之被新任潁川太守諸葛瑾接管,打入屯田營中。

  婁圭,抵達山陽……

  董俷策馬揚鞭,徘徊於巨野郊外。

  山陽已經下了兩場大雪,天地間一派蒼茫。

  獅鬃獸在雪地中,緩緩的行進,似乎毫無目標。韓德、孟坦兩人,領著親隨,在董俷身後跟進。

  看得出來,董俷的情緒不是很高漲。

  黃榮辛敞跟在董俷的身邊,也不敢開口說話。辛敞是辛毗的兒子,年紀已經不小。辛毗也不想辛敞再去進三學熬那十年的時光。所以,他請求董俷,將辛敞收歸為涼王府門下書佐。

  雖然考取不得功名,但明眼人都清楚,做這個書佐,前途似乎更加光明。

  揚起頭,看著天空低沈的雲朵,自言自語般的呢喃道:「又要下雪了!」

  「千歲!」

  董俷舉起馬鞭,搖了搖,突然間呵呵的笑了起來。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半闕後世偉人所做的《沁園春-雪》,從董俷口中流出,陰陽頓挫,更顯出幾分玄妙的古韻。

  此時,五言詩方起,七言絕句更加稀少,細算起來,僅有董俷那一闋《涼州詞》算的精彩。

  至於詞,在這個時代尚未興起,甚至不為人所接受。

  大凡名士,多以古體詩做歌,五言詩和七言絕句都算不得普及。詞這種形式,更上不得台面。

  董俷興之所至,突然詠一詞牌,讓黃榮和辛敞一怔,旋即側耳旁聽。

  可以感覺得出來,董俷還沒有詠完。對於這種很新鮮的玩意兒,若年紀大些的人,怕難以接受,但是於年紀小,對新生事物總很好奇的黃榮辛敞而言,似乎更有興趣一些。可董俷詠半闕詞後,突然閉上了嘴巴。

  癡癡的看著莽莽雪原,細目瞇成了一條線。

  他在自言自語,聲音非常小……

  可是黃榮卻聽得清楚,董俷在說:世間不如意事,十居八九……十居八九吧!

  「千歲!」

  董俷卻恍若未聞,大笑一聲道:「好了,頹廢多時,偷閒半日,也該做些正經事了。黃榮辛敞,隨我回城去。大好光陰,怎能繼續蹉跎?這隆冬已經來臨,相信春天,也不會太遠。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說完,一磕獅鬃獸馬腹,阿醜長嘶一聲,撒腿狂奔。

  「榮哥,你聽明白了嗎?」

  辛敞瞪大到了眼睛,看著黃榮問道:「主公剛才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個……我也不甚明白。不過想來,主公的話大有深意,還需細細揣摩,說不定能有所得。」

  韓德這時候催馬從二人身邊過去,「莫再揣摩了,再不趕上去,怕是連湯都剩不下一口。」

  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話語,可是在黃榮辛敞聽來,話裡面卻包涵了含義,令人不禁沈思。

  怎地這韓老粗,也能說出如此深奧的言語了?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14
第四九三章鐵鎖橫江

  霧鎖湘江!

  已是小寒時節,雁北向,雀始巢。

  周瑜扶劍立於船頭,看著前方若隱若現的船影,咬牙切齒道:「張帆,給我追上去!」

  「大都督,這麽大的霧,咱們已經和主力拉開了距離。萬一錦帆賊使詭計,調虎離山怎麽辦?」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軍官,不無擔心的提醒周瑜。

  周瑜目光冷峻,「若不能解決那鈴鐺賊,終究會是一個禍害。我們數次登陸,眼看著就要站穩腳跟,就是這鈴鐺賊在後面使計,拖住了我們的腳步。這次我們設計伏擊,絕不能再讓鈴鐺賊逃走。中軍有軍師在,不會有什麽問題。在這大江之上,關中軍已經沒有還擊之力!」

  自年初到現在,甘寧已經被周瑜連敗了十七次。

  折損了船隻上百艘,艨艟無數。不過,甘寧也算是和周瑜較上勁兒了,錦帆營元氣剛恢復一些,甘寧就會立刻出擊,給周瑜造成麻煩。雖然連戰連敗,損兵折將,可就是不肯罷手。

  周瑜因為甘寧,也被拖住了腳步。

  有好幾次,他已經登陸,準備奪取蒼梧零陵等地,在荊南站穩腳跟。可就因為這個甘寧,幾次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卻不得不在中途停止。這家夥,簡直就是陰魂不散,令人感到心煩。

  如今,大戰將起。

  孫策在江東整備兵馬,馬上要開拔前往徐州,和曹操劉備的人馬合兵一處,與董俷決一死戰。

  這使得周瑜的壓力驟然增加了許多。

  如果江東軍可以在荊南站穩腳跟的話,不用說……對於關中軍的合圍,將會產生重大意義。

  但是想要站穩荊南,周瑜就必須要先解決了甘寧。

  對甘寧,周瑜是恨得咬牙切齒,但同時又讚賞有加。此次周瑜佯攻長沙,而後在浣江上設伏,一舉擊潰了甘寧新組建的船隊。錦帆營十餘艘樓船,幾乎被摧毀殆盡。不過還是被甘寧突出重圍。

  又是老一套,在逃入雲夢大澤後,甘寧、董系、鄧當、蘇飛四人,突然分散逃逸。

  此前,甘寧用這一招已經逃脫了好幾次。可這一次,周瑜是下了狠心。不拿下甘寧,誓不收兵。

  你不是分散嘛?

  沒關係……我只盯著你甘寧就行。至於其他人,周瑜並不放在心裡,鐵了心要置甘寧於死地。

  說實話,周瑜挺羨慕甘寧。

  以甘寧折損的那些船隻和兵將,放在江東的話,足以組織出三支與江東水軍同等規模的船隊。若非董俷那樣的勢力,甘寧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有時候,周瑜就在想:如果我能得到和甘寧一樣的支持,用不了三年,我絕對可以橫掃整個江南……當然,前提是投降董俷。

  這念頭,也只是在周瑜腦海中那麽一閃。

  他和孫策是連襟,同娶了廬江二喬,又怎麽可能和孫策斷絕關係?不過,有時候想想,的確羨慕。

  周瑜可以肯定,關中對甘寧的支持,也基本上到頭了。

  如今董俷在兗州豫州和曹劉對峙,錢糧損耗之巨,令人觸目驚心。冀州需要平撫,青州需要平撫,豫州需要平撫,這一樣需要驚人的錢糧。更何況,關中在今年不同樣遭遇了旱情?

  與冀州不同的一點,就是關中當年經秦國治理,水渠縱橫,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旱情。

  但是一方面要支持百萬大軍的糧餉,一方面要平撫各州的災情。董俷就算是神仙,估計也拿不出太多錢糧來,為甘寧重建一支錦帆營。擊潰了甘寧之後,周瑜就能騰出手,經略荊南。

  想到這裡,周瑜情不自禁,又握緊了劍柄。

  甘寧的船隻,速度開始放慢了……

  前方河道突然變窄,好像一個葫蘆口似地,河水湍急。但是只要過去了這一段河道,江面會變得很寬敞。到那時候,甘寧的小船就能發揮出機動靈活的特性,再想追上去,可就難了。

  江東的樓船,非常結實。

  周瑜下令水軍,借助風勢,張帆追擊。這裡河水雖然湍急,但於江東的巨艦來說,影響不大。

  隨著周瑜一聲令下,數艘樓船在此加快了速度,朝著甘寧的船隻迫近。

  這裡的霧氣很大,甘寧的船只在水面上七扭八拐的,似乎是在躲避暗流,以之字形前進。

  而周瑜的船隻則是直線追擊,相比之下,甘寧的速度優勢,也就漸漸的失去。兩邊船隻,越來越近。

  突然,小船在河面上滴流打轉。

  就聽到有人呼喊:「將軍,我們被暗流吸引住了!擺脫不掉啊!」

  「衝出去,想辦法都要衝出去!」

  甘寧似乎慌了起來,大聲的叫喊著。

  周瑜臉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可就在這時候,轟隆一聲巨響,緊跟著樓船劇烈的搖晃。

  「怎麽回事?」

  「都督,我們好像撞在了什麽東西上面!」

  霧氣太大,周瑜也很難看清楚,這河面上究竟是什麽攔住了樓船的去路。應該不是礁石……

  他立刻派了幾個水鬼下去,但是下去之後,卻不見回應。

  怎麽回事?

  周瑜又派出了幾個水鬼,但結果也是一樣。

  不對,難不成甘寧在這裡有埋伏?應該不可能啊……這連續兩日追擊,他哪有機會設伏?

  或者說,是早就有了安排?

  周瑜激靈打了一個寒顫,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是他伏擊甘寧,而是甘寧來伏擊他了。

  「退回去,從這裡退出去!」

  就算這一次跑了甘寧,還有下一次。周瑜在權衡了一下之後,立刻下令撤退。

  船只在水面上掉頭,只動了一下,就聽華棱棱一陣聲響,巨艦又是一陣搖晃,似乎移動不得。

  「下水,看看水裡究竟有什麽?多派一些水鬼下去!」

  數十個水鬼跳入冰冷的江水。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消失,而是很快的就回來了。

  「都督,河面上到處都是鐵鎖,水中還有許多鐵樁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打下去的,鐵鎖和鐵樁子相連,我們的船難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轉身……」

  周瑜一下子明白過來。

  剛才甘寧在水裡走之字形,並不是為了躲避暗流,怕是為了在鐵鎖之中穿行吧。

  「退出去,立刻沿原路退出去!」

  可是,前進容易,後退卻難了。甘寧為了今天這一戰,忍受了多少的委屈?從一開始不聽陸遜的指揮,擅自出戰,被周瑜大敗;到後來陸遜嚴令他,不管怎麽打,都不能獲取勝利。

  一年的時間,他敗了十七次。

  除了剛開始是五次之外,幾乎每個月都要大敗一次,而且是不得不敗。

  現在,終於可以出心中這口惡氣了!甘寧也承認,他不是周瑜的對手……但被敗了十七次,泥人都要生出火性。脫出了河道以後,他登上了早已埋伏在旁邊的新型戰船,心情愉悅了很多。

  這新型戰船,不同於大多數船隻所使用的平頭大翼樓船,而是尖頭的五牙戰艦。

  船體沒有大翼樓船那麽大,每艘戰船分為三層,可容納二百人。船兩側,設有一種名為拍竿的裝置。所謂拍竿,就是利用杠桿原理,豎起一個舉行木樁,木樁一頭,重達數百斤,每根木樁上,有滑輪固定,需二十個壯漢轉動絞盤,來控制拍竿的升降。

  這一竿子下去,艨艟立刻粉碎。

  就算是大翼樓船,也經受不住拍竿的攻擊。更何況,在船上還固定有二十架西平弩,可在二百步之外,以巨箭攻擊對方。這樣的武器,足以擊潰任何對手。可陸遜就是不輕易使用。

  用陸遜的話:「對付周瑜,必須一戰功成。雖然我們的船只比他高明,可如果無法徹底消滅江東水軍,周瑜就會另尋其他的辦法。五牙戰艦的戰鬥力的確強大,可惜速度上略有瑕疵。

  興霸,唯有委屈你一下,在戰機到來之前,絕不許獲勝。

  你要做的,是讓周瑜覺得,你已經山窮水盡了。只有這樣,周瑜才會放下警惕,和我決戰。」

  甘寧頂不爽陸遜。

  在他看來,陸遜不過是仗著一張小白臉,通過蔡節而得到董俷的重用,並沒有什麽本事。

  但幾戰下來,陸遜言無不中。

  甘寧雖然驕狂,也並非不知好歹。他也明白,陸遜是要一次解決對手。失敗的話,周瑜就會像他現在對付周瑜的手段,來對付己方。這樣的情況,甘寧當然不願見到,也只能聽命。

  眼見周瑜戰船要往後退,甘寧怎可能放過他?

  「巨箭準備,給我進攻。」

  三四艘五牙戰艦橫過船身,一排巨箭呼嘯著射出去。當先闖出來的江東樓船,被瞬間打得粉碎。後面的樓船,連忙退回去。而甘寧也不追趕,因為他的命令就是,在這裡守著周瑜。

  霧,漸漸稀薄了!

  周瑜終於看清楚了江面上橫著的幾艘五牙戰艦,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都說關中兵強馬壯,軍械銳不可擋。以前還不相信,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得不信了。只看那漂浮在江面上,殘破的大翼樓船就知道,對方的戰艦攻擊力,是何等的剛猛。雖然還不清楚那拍竿的用途,周瑜多多少少也能推測出來。想要用大船衝出去,只怕是有點不可能。

  「向江口放出艨艟,看是否有出路!」

  周瑜也知道,這是一個設計了很久的套兒。既然對方亮出了底牌,只怕是江口處,也有伏兵。

  不過不試一試,總歸是不死心。

  十餘艘艨艟從鎖鏈的縫隙間,衝出了江口。可未等看清楚狀況,就被四五艘五牙戰艦堵住。

  拍竿落下,艨艟粉碎……

  「周都督,莫要再想逃走了!」

  甘寧在五牙戰艦上說:「陸將軍為了今日這個局,足足等了近一年的時間。此時,想必陸將軍的主力戰艦,已經在江油展開攻擊了。三百艘這種五牙戰艦,大都督以為您的水軍能有多少勝算?」

  三百艘……

  周瑜咬著牙,看著甘寧,有點無法相信。

  甘寧說:「大都督莫要奇怪,此前被你擊毀的大翼,全都是西川劉璋所督造的艦船。呵呵,而這一年來,涼王抽調了關中、漢中、和西川的所有工匠,全力趕造五牙戰艦,結果會如何?」

  周瑜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那位陸將軍,可真的夠狠!」

  對敵人狠,不算什麽……能對自己狠,這樣的人才更加可怕。細算一下,陸遜在這一年裡,足足付出了數千人的性命。為了周瑜這一條命,陸遜可以拿幾千條命來換,真的夠狠!

  此時的周瑜,只能期盼老天出現奇跡。

  如果那位陸將軍真的用三百艘五牙戰艦攻擊自己的水軍,周泰、蔣欽雖然精於水戰,又有軍師陳登出謀劃策,怕也是勝算不多。這一戰之後,江東水軍只怕是……會被徹底的消滅了。

  一剎那間,周瑜的心中,充滿了絕望……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21
第四九四章決戰之前

  「周瑜死了?」

  董俷用一種非常古怪的語氣說著話,似乎是不相信的詢問別人,又好像是自言自語的慶祝。

  不錯!

  周瑜死了……這對於董俷而言,的確是有著無法形容的感懷。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後世流傳千古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董俷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但是那周郎風姿,卻刻在了腦海中。只可惜,董俷無緣和周瑜決一勝負。雖則當年雒陽時,周瑜曾經被他打得很淒慘。

  但董俷知道,那只是運氣。

  如果不是呂蒙的出現,如果步騭沒有投降,那麽勝負會如何?尚在兩說吧。而且在當時,周瑜雖然失敗,可是依靠著一個雒陽,仍然能夠和董俷的大軍抗衡,足以說明此人的高明。

  現在,周瑜死了?

  堂下站立一少年,十七八歲的少年,生的器宇軒昂。

  聞聽董俷的自言自語,少年以為是在問他,於是回答道:「二叔,周瑜確是死了……陸將軍設計誘使周瑜出擊,而後以三百艘五牙戰艦,在江油一舉摧毀了江東水軍。水軍大將蔣欽、周泰,力戰而亡;軍師陳登率眾請降。後來陸將軍回師雲夢澤,周瑜自焚戰艦,與船同亡。」

  「倒是一條好漢!」

  董俷忍不住點了點頭。

  當初,他派陸遜往荊南,也只是懷著試探的想法。陸遜能否抵得住周瑜?這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事情。董俷只是希望,陸遜能夠在荊南壓制住周瑜的氣焰。但是他沒有想到,陸遜居然殺死了周瑜。

  這一年來,荊南的戰局,讓董俷很操心。

  一開始的時候,陸遜連戰連敗,讓承明殿許多大臣,都產生的動搖。董俷也是頂著那壓力,沒有撤掉陸遜。他相信,那個歷史上曾經擔任過東吳水軍大都督,戰勝過劉備的家夥,不可能是一個杜撰出來的人物。所以,他堅持不撤換陸遜,並且寫信告訴陸遜,他相信他。

  現在,陸遜用他的戰績,回報了他的信任。

  周瑜一死,荊州的局面,也將隨之煥然一新了……

  董俷笑道:「伯言做的非常好,果然沒有辜負了我對他的期望。沙讐,你這次來,可有打算?」

  那少年,正是沙摩柯的長子沙讐。

  連忙拱手道:「小侄出發以前,母親曾叮囑小侄,要聽從二叔的安排,二叔怎麽說,小侄怎麽做。」

  董俷想了想,「既然這樣,那你就留在這裡吧。」

  「喏!」

  馬良離開,董俷手邊就缺少了一個幫手。如今,整個關東的戰局,每天都會呈報到董俷的面前。以前馬良在的時候,黃榮還能應付。現在馬良奉命出去了,黃榮一個人可就頂不住了。

  董俷也知道,沙讐雖然沒有入三學,卻是胡昭的弟子。

  沙摩柯這次既然把他放出來,想必也存了要沙讐歷練的念頭。索性,就讓他留在身邊吧。

  已經過了大寒,再過十來天,就是正月新春了。

  董俷召集來了徐庶陳宮等人來商議事情,同時將最近一段時間的戰況,做了一個簡單的分析。

  陳宮說:「周瑜這一死,孫策一定會加快整軍的速度。主公,如今萬事俱備,正是出擊之時。」

  董俷想了想,輕輕點頭。

  他站起來,看著掛在大堂中央的地圖,不無憂慮的問道:「士元那邊……可曾有消息了?」

  「自初秋孟丹親自往成都請降之後,士元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孟丹說,士元和甘賁由益州郡採山(今雲南個舊)祝融氏女,祝融公主領路,並五千無難軍和三千祝融氏族人,自採山而入賁古後,就失去了聯絡……千歲,士元的想法雖然好,可終究過於奇險,怕難成功。」

  董俷不由得緊蹙眉頭。

  龐統的想法,早在龐統當年出征南蠻的時候,就已經寫信說明。

  他是想領一支奇兵,自西隨水入交州,可以直接攻擊交趾。交趾地廣人稀,加上番苗眾多。

  所以孫策對交趾並不是很看重,而是全力經營揚州。但是,交趾卻是孫策賴以起家的地方,孫策軍中,尚有士家五虎隨軍聽令,而且不少兵卒,也是來自交州。如果……當然,也只是如果。如果龐統的計策成功了,那麽對於江東的打擊,絕不是攻取一州一縣可以比擬。

  不過,從南蠻出擊交州,其間有崇山峻嶺,更有猛獸毒蛇。

  如果沒有當地人領路,很難安全的通過。所以當時董俷在得到龐統書信的時候,堅決反對。

  可等他的信使抵達成都時,龐統已經出征南蠻,渡過瀘水了。

  一晃,就是一年半。中間龐統斷斷續續的有過幾封書信,言下之意還是要堅持他早先之計。

  董俷對此,也沒有辦法。

  和龐統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從當年第一次見到龐統,到龐統第一次為他出謀劃策。董俷對龐統的認識,也漸漸的清晰起來。如果說,演義裡的諸葛亮,是一個謹慎穩重的人,喜歡以正兵出擊,不喜歡冒險。那麽龐統就是一個喜歡出奇兵,喜歡冒險,並且非常執拗的家夥。

  這家夥只要認準了的事情,就絕不會輕易更改。

  而且用計之巧妙,常令人匪夷所思。至少在董俷看來,如果換諸葛亮,絕不會同意龐統的計謀。但是用另一個角度來說,龐統的戰略眼光更長遠一些,同時其骨子裡的攻擊性更強。

  「採山祝融氏?」

  董俷皺著眉頭問道:「是否可靠?」

  陳宮和徐庶相視一眼,突然笑道:「想必是可靠的。難不成祝融氏,還能陷害他們的駙馬嗎?」

  「駙馬?」

  徐庶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董俷,「這是士元托孟丹帶來的書信,千歲看罷也就明了。」

  董俷詫異的接過書信,展開來看了兩眼,臉色微微一變。

  好半天,他突然笑了起來,對陳宮和徐庶道:「這小阿醜給我出了好大的難題……不過,小阿醜卻是長大了。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他居然和那祝融公主……龐公豈不是要被他氣死?」

  信中,龐統說他在南蠻,遇到了祝融氏之女,兩情相悅,就搞出了是非。在隨後對南蠻的戰事當中,祝融氏幫了他很多忙。龐統也知道,他那叔公未必會同意這樁婚事,請董俷出面說項。

  龐德公這個人,在血統方面,非常古板。

  如今在長安,是托付這個,尋找那個,想要為龐統定一門親事。沒想到,龐統卻自己解決了。

  董俷很苦惱的搖搖頭,「看起來,少不得要被龐公一頓臭罵了。」

  說著,他在大堂裡徘徊了數步,沈聲道:「既然士元現在還沒有動靜,那就不要在等待他了。

  戰事一觸即發,沙沙也已經準備出手,若是因士元一人而耽誤全局,卻是不妙。

  如今,只待漢升將軍解決了滿寵,我們就配合沙沙行動。元直,你立刻奔赴潁川,協助龐德;公台,你和陳到二人,負責解決沛縣劉備。至於曹操……還是由我來和他決一死戰吧。」

  董俷說完,抬起頭長出一口氣。

  曹孟德啊曹孟德,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堅持什麽呢?難不成,你和我之間,真的無法共存嗎?

  想到這些,董俷的心情就變得有些低落了。

  陳宮、徐庶等人,似乎也明白董俷的這種感受。董俷曾說過:人在高處不勝寒。而今,到了董俷這樣的位置,想要求一知己,更是難上加難。而曹操,就是董俷的知己,也是敵人……

  這一戰,就算董俷勝了,怕是這天下也再難找到一個可心的知己了。

  幾個人相視一眼,默默的退出了大堂。

  之後的數日中,各路人馬紛紛按照命令,開始了行動。陳到的踏白軍,向沛縣發動了數次佯攻;龐德和張遼的巨魔左軍合兵一處,二十萬人馬向汝南突進;而董俷則匯聚了巨魔中軍和右軍,向微山湖和獨山湖方向進發。三路兵馬超過八十萬人,董俷詐稱百萬,準備出擊。

  十二月二十五日,黃忠領副將韓瓊、越兮,和董俷匯合一處。

  他為董俷帶來了一個禮物,那就是滿寵和曹彭的首級。董俷派人把這二人的首級,送往屯兵於下邳國的曹操手中。據信使說,曹操看見滿寵、曹彭的首級後,淚流滿面,回書四個字:決一死戰!

  看起來,曹操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其實想想,也能夠理解曹操的想法……

  世之梟雄,曾掌控三州之地,有迎奉天子之功勞,貴為漢室丞相,可算得上是北方諸侯之首。

  如今山窮水盡,但這梟雄氣概,終究不必尋常。

  曹操投降了,董俷敢用嗎?就算董俷敢用,又如何使用?這無關仇恨,是非常實際的問題。

  董俷很欣賞曹操!

  這個被三國演義完全醜化的人物,有著無人可比的人格魅力。至於劉備?如今仔細想想,才是真的讓人難以接受。張飛說呂布是三姓家奴,可是那劉備,投靠的人難道還少了嗎?

  生存,大家都是為了生存。

  但不可否認,曹操比之劉備,更有魅力。

  至少在董俷看來,曹操才是一個值得他尊敬的對手。而劉備呢……不過是順勢而起的奸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24
第四九五章決戰之襄陽

  文醜就住在襄陽西南角的一處宅子裡,距離劉表的府衙,只隔了兩條街。

  自奉命來到襄陽之後,文醜就整日無事可做。除了待在自家兵營裡操練兵馬之外,就是在宅院裡練武。劉表為了表示他對劉備的信任,甚至把襄陽的城防交給了文醜,並且在文醜的住處,安排了十幾個美婢。不過對於劉表的這番好意,文醜似乎不領情,也不想去領情。

  關羽戰死的消息,文醜已經得知。

  他很想回徐州,可是在沒有得到劉備的準許之前,他必須要留在襄陽。

  文醜也知道,荊北對於劉備等人的重要性。只要荊北不丟失,劉備就有一個足夠的緩衝區。

  劉表呢,由於對蒯家和蔡家生出了提防之心,加之身體不好,這疑心病變得越來越重。從一開始,他只是架空了蒯越和蔡瑁,到後來……劉表甚至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生出了懷疑。

  所以,劉表更信任文醜。

  他非常清楚,文醜雖然不是他的部下。可現在劉備曹操和他已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必須相互依持,才能有一線生機。文醜絕不會鬧出什麽亂子,而且他一個外鄉人,也鬧不出什麽亂子。

  相反,執掌劉表親衛軍的廖立,表面上是劉表的心腹,有很大的權利。

  可實際上呢,如果沒有劉表的虎符,即便是廖立這個名義上的夷水校尉,也調不得半點兵馬。

  親衛軍,就駐紮在距離襄陽不遠的宜城,只需半日,就可以抵達襄陽。

  有文醜麾下三千白耳精兵,於襄陽而言,足夠了!可以說,文醜在襄陽,還算是混的不錯。

  眼見年關將至,劉表在襄陽城中,開始謀劃著確定下荊州的繼承人。

  大戰將起,劉表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但只要他的繼承人能遵循他的主張,荊北和諸侯相互依持,就一定能爭取到一線生機。就這一點而言,劉表對長子劉琦,顯然更看好。

  幼子劉琮很聰明,但畢竟受蔡瑁等人的影響很深。

  如果讓他擔當繼承人,劉表這十數年來的心血,怕是就要付之東流。

  這是一件大事,劉表請文醜多多留意襄陽城中的動靜,同時緊鑼密鼓的調劉琦回轉襄陽。

  劉琦,正在往襄陽的途中。

  襄陽很平靜,文醜也覺得挺無聊。

  對於劉表的家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如今,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到汝南,和關中軍決一死戰。

  早上起來之後,文醜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兒的槍械,吃了晌午飯以後,就準備去兵營。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親隨前來稟報,說是有一個自稱是蒯家的僕人,有要事來稟報文醜。

  蒯家的僕人?

  文醜不禁感到很奇怪。

  他在襄陽,除了拜見劉表之外,和荊州文武官員,沒有半分來往。也正是這原因,劉表才對他信任有加。蒯家的僕人來找我幹什麽?我和蒯越並沒什麽交情?他能有什麽要事稟報?

  文醜想了想,沈聲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親隨帶著一個三十歲左右,面皮白凈的男子,來到了文醜面前。

  文醜端坐太師椅上,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來見我有什麽要事?快點說,莫要耽誤我的時間。」

  「將軍!」

  那男子連忙跪下,「小人名叫李南,是蒯越大人的隨從。今日前來,是有一件緊要的事情稟報。」

  「說!」

  「將軍,這話說起來,有點長……小人追隨蒯大人,已經有好些年了。平日裡也沒甚喜好,只是有些貪杯。前些日子,蒯大人得了一些好酒,小人忍不住就偷吃了兩杯,沒想到被蒯越發現,竟為了幾杯酒水,險些殺了小人。後來雖然饒了小人的命,卻打得小人十天下不得床……」

  文醜眉頭一蹙,有點不耐煩了。

  「李南,說正事!」

  「是,是……是這樣的,昨天夜裡,大概是後半夜的時候,小人出來小解,卻發現蒯越的書房裡,燭火點燃。蒯越平日裡生活很規律,從來不熬夜。小人當時以為,是蒯越忘記吹熄燭火,於是就想過去……可是等到了門口,卻聽到屋子裡蒯越正在和人談話。」

  「那又怎樣?」

  「將軍,你莫著急,聽小人說完。」李南說:「小人聽不甚清楚他們的談話,但是覺得和蒯越說話的人,聲音很熟悉。於是就在窗戶外往裡看了一眼……將軍,您可知小人看到了誰?」

  文醜一怔,「我怎麽知道,你看到了誰?」

  「小人看到了蒯良!」

  文醜呼的起身,驚訝的問道:「蒯良?可是那個投奔了長安的蒯家長子?」

  「正是大公子!」

  「你可看清楚了?」

  李南說:「小人可以保證,絕對是大公子……小人一開始還擔心看錯,於是又在外面觀察。後來,蒯越陪著蒯良出了書房,並帶著蒯良走進了後院。小人一直等到天亮,也未見蒯良出現。」

  文醜有點犯嘀咕了!

  劉表對蒯越的提防,文醜是可以覺察出來的。當然,劉表不會告訴文醜真相,這是家醜,文醜怎麽說也是個外人,怎可能把這種事情告訴一個外人呢?所以,文醜一直覺得,劉表對蒯家的提防,是因為蒯家在荊州的地位所致。但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不是這麽簡單。

  蒯良投奔了長安,如今混的風生水起。

  在這個時候,他偷偷摸摸的潛回襄陽來,只怕是有所圖謀。

  文醜想了一下,突然問道:「李南,既然你發現了蒯良回來,為何不去稟報劉荊州,卻來找我?」

  李南說:「非是小人不去稟報,只是劉荊州今天的身子很差,所以我到了府外,就被攔住了。府裡的家人說,今天州牧大人不見客……小人擔心耽擱了大事,於是就跑來找您稟報了。」

  劉表身體又不好了嗎?

  入冬以來,劉表的身體就是這樣子,好一會兒,壞一會兒,反覆了很多次。如果是這樣,那倒是能說的通了。文醜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不能拖延,應該立刻行動,把蒯良先抓起來。

  「蒯家都有什麽人?」

  李南說:「沒什麽人!夫人和公子都出門了……如今這府中,只有蒯越,還有百十個家人而已。」

  文醜立刻召集親隨前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倒是不用調集太多的兵馬,一百來個親隨就足夠了。

  對付蒯家的書生,甚至不需要文醜親自出手。若非考慮到蒯家的地位,文醜甚至不願意親自出面。

  「李南,你可敢隨我一同前去?若是真的拿到蒯良,我當在劉荊州面前,為你請功!」

  「小人願意!」

  李南二話不說,在前頭帶路。

  文醜的住所距離蒯家並不算太遠,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就來到了蒯家的大門口。

  蒯越得到通稟,連忙出門相迎。雖然說蒯家在荊州勢力不小,可這文醜,卻是得劉表青睞的人物。蒯越就算是看不起文醜,也不得不賠上小心。畢竟這形式不如人,當忍則忍吧……

  「文將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文醜也不客氣,直勾勾的盯著蒯越,突然道:「我聽人說,你那兄長回來,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啊!」

  蒯越的臉色一變,旋即恢復了正常。

  但就是這瞬息間的變化,卻被文醜看在了眼裡,越發的確認,李南說的沒錯。

  一隻手扶住了肋下佩劍,文醜沈聲道:「蒯良是奸細,在這個時候回來……大人何不將他交出來?若是被劉荊州知道了這件事情,說不定會對大人產生誤會,豈不是對大人名節有損。」

  蒯越強笑道:「文將軍這話是從何說起?我那大哥自兩年前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過。」

  「是嗎?」

  文醜冷笑道:「可是今日淩晨,卻有人看到他在你的書房裡,和你秉燭夜談。」

  「誰?誰在胡說八道?」

  文醜向後一招手,李南顛兒顛兒的跑上前來,大聲道:「主人,小人可是親眼看見,您昨夜和大公子在書房裡說話。一直到四更天,你們才說完,然後您送大公子到後宅廂房裡歇息。」

  「你……」

  蒯越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手指李南道:「你這賤奴,竟敢在文將軍面前胡言亂語……文將軍,不瞞您說,這賤奴本是我身邊的小廝。前些日子貪杯偷吃了我珍藏的佳釀,被我責打了一頓,於是懷恨在心,故而在您面前汙蔑我。你想想,在這種時候,我兄長怎可能回來?」

  文醜冷笑一聲,「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會回來……不過,蒯大人也無需緊張。是不是真的,只待我查看後便知。如果蒯良不在,那就是這家夥誣賴您。我當向您請罪,並把他交由您處置,可如果……嘿嘿,李南,你認得路嘛?在前面帶路……爾等在這裡,伺候蒯大人!」

  文醜點了三十名親衛,讓李南在前面帶路。

  其他親隨則闖進了蒯家的院子裡,大門緊閉,而後看著蒯越等人,一個個虎視眈眈,殺氣騰騰。

  蒯越也不敢動了,眼睜睜的看著文醜,在李南的帶領下,往後宅走去。

  「文將軍既然如此無理,我且在大堂中等候,看文將軍怎麽給我交待……」

  蒯越故作惱怒,甩袖進了客廳。可這做派在別人的眼裡,看上去更好像是色厲內荏的表現。

  「李南,你確定看見了蒯良?」

  「將軍,千真萬確……過了前面的角門,那個小院子裡……蒯良就在裡面,您過去就知道了。」

  文醜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他帶著人穿過了一個角門,就來到了後宅中,一處獨立的院落。這裡有兩間廂房,環境極為雅致。

  李南一指其中一間房門緊閉的廂房,輕聲道:「文將軍,就在裡面!」

  文醜扶劍,大步流星走到了門前。他猶豫了一下,猛然抬腳,狠狠的踹在了房門之上。門開的一剎那,文醜順勢搶身闖入房間裡。屋子裡光線很暗,文醜還沒有看清楚環境,只覺一道銳氣從身後刺來,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道寒芒。文醜忍不住啊的一聲輕呼,側身躲閃。

  而這時候,院落的圍墻上,房頂上,還有樹椏上,突然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

  一手執兵器,一手握弩機。出現之後,這些人並沒有立刻撲上去,而是用弩機對準了院落中的親隨。咻咻的鋼弩破空銳嘯,冰冷銳利的鋼弩,帶著強大的力道,貫穿了親隨們的身體。

  三十名親隨,甚至來不及反抗,就被那撲面而來的鋼弩,射成了刺猬。

  文醜心道一聲不好,手中長劍鏘的出鞘,瞪著站在門口的李南,「你,究竟是什麽人?」

  「小人技擊營校尉陳敏,奉涼王之命,來請文將軍上路。涼王說了,您那兄長顏良,已在地府中,等候您很久了……」

  「啊呀!」

  文醜聞聽勃然大怒。

  手中寶劍一震,頓足向陳敏撲來。

  陳敏冷笑了一聲,掌中一柄窄劍,好似毒蛇吐信一般,帶起一道道詭譎的寒光,和文醜站在一處。

  若是在馬上打,文醜胯下馬掌中槍,十個陳敏也不是對手。

  可這斗室,卻非疆場可比。而且是步戰,文醜就有點抵擋不住了……

  兩三個回合,文醜是披頭散髮,狼狽不堪。被陳敏一劍逼退之後,文醜站穩了腳跟,雙手握住寶劍,「狗賊,竟敢用計害我?算不得好漢!」

  話音未落,只聽從房梁上,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蠢東西,誰告訴你技擊士,是好漢了?」

  「誰!」

  文醜嚇得抬頭觀望。

  卻見一團黑影,驟然從房梁上俯衝下來,一道弧月般的冷芒出現,人影詭譎的從文醜身邊錯身而過,冷芒消失不見。

  「我叫董鐵,主人說,文醜你已經活的太久了,應該和顏良去見面了!」

  文醜呆呆的站在原地,頸中血霧噴濺。董鐵那一劍,割斷了文醜的喉嚨,而他甚至沒有看清楚,董鐵的劍,究竟是什麽形狀。

  我該去見哥哥了嗎?

  文醜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董鐵看著文醜的屍體,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走到了文醜的身邊,在他懷裡摸索了一陣,取出了兩塊虎符。

  「沒想到,劉表居然把荊州軍的虎符交給了他!」

  董鐵搖了搖頭,「怪不得蔡德珪找不到,原來是在文醜的身上。陳敏,把虎符交給子柔先生,讓他通知三爺,準備行動吧。」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29
第四九六章決戰之奇兵

  蒯越得了白耳精兵的虎符之後,立刻展開了行動。

  此時,正在午時。劉表因為江東水師的覆沒,再次病倒在臥榻之上。蔡夫人趁機以劉表需靜養,不能被打攪為藉口,讓蔡瑁將府衙封鎖起來。沒有蔡婉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府邸。

  此時的襄陽,隨著文醜的死去,已經群龍無首。

  蔡瑁作為荊州治中別駕,掌兵曹事,成為襄陽城裡職權最大的官員。劉表文醜在的時候,他的作用還不甚明顯。但是當劉表文醜都不在了,蔡瑁的手令,就再也沒有人敢輕易質疑。

  就算是有人心中奇怪,但在這種時刻,也不敢有什麽反對。

  蒯越率領三百府兵,在陳敏的陪伴之下,抵達兵營。他先是以白耳精兵的虎符召集軍官,而後命陳敏等數十名技擊士在大帳之中突然出手,將軍官全數殺死,而後趁機控制了人馬。

  古時的軍隊,並沒有後世那般嚴整的軍紀。

  將是兵之膽,往往主將一死,其下兵馬隨之潰敗。白耳精兵雖然是劉備的精銳,可是也無法避免這樣的情況。特別是文醜的首級和那幾十個軍官的人頭呈現在他們面前時,全軍請降。

  僅僅一個時辰,蒯越就掌控了襄陽城中的兵馬。

  ******

  天色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劉表突然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向身邊的人詢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為何沒有人叫我起來?」

  一個溫婉的聲音,在劉表的耳邊響起:「景升,已經是酉時了!」

  劉表扭頭看去,只見燭光下,蔡婉正坐在一旁。不由得眉頭一蹙,「夫人怎麽會在這裡呢?」

  蔡婉嘆了一口氣,「景升,你我總歸是夫妻。雖然你不信我,可是在你生病的時候,我又怎能棄你而去?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饑餓否?我已命人烹了燕窩粥,這就讓人給你端過來。」

  劉表聞聽這輕柔的話語,心裡也一陣感動。

  可隨即想起了蔡婉的來歷,頓時覺得這女人此刻的柔情蜜意裡,隱藏著說不盡的虛偽。

  「不用了……你且去讓文醜將軍前來見我!」

  「夫君……」

  「下去吧!」

  劉表說完,又突然問了一句:「算算時間,元君也該抵達了吧……你告訴外面,元君一回來,立刻讓他來見我。」

  一陣劇烈的咳嗽,劉表感到萬分的難過。

  江東水軍的全軍覆沒,讓劉表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之前還打得關中水軍沒有還手之力,怎麽一眨眼的功夫,江東水軍就一下子都沒有了呢?失去江東水軍的牽制,南郡尚可保全嗎?

  劉表沒有發現,蔡婉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兇芒。

  她走出了劉表的臥房,仰天看著漆黑的夜幕,咬牙切齒道:「劉景升,這是你逼我的,別怪我!」

  走出角門,蔡婉拍擊了兩下手掌。

  只見董鐵從暗中走出來,朝著蔡婉一拱手,「夫人,要行動了嘛?」

  「三爺可曾和您說過?」

  蔡婉是從兄長蔡瑁的口中知道,眼前這個清秀俊朗的男子,雖然聲名不顯,可是地位極高。

  據說董鐵被人稱作是董俷的影子,和董俷是從小一起長大,而且經歷了許多磨練。

  相比之下,沙摩柯雖然是董俷的結拜兄弟,可在親密程度上,怕是和董鐵不相上下。蔡瑁說:「子柔曾提醒過我,那董媛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就算是三爺見他,也要禮讓幾分。」

  面對這樣一個人,蔡婉就算再傲氣,也不敢流露出半點的不妥。

  董鐵說:「夫人放心,三爺已經吩咐過了!」

  「既然如此,就煩勞董將軍!」

  蔡婉說完,朝著她的住所行去。那瘦削的背影,在夜色中透著說不盡的寂寥……

  劉表,在不經意中,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董鐵邁步上前,推開了臥室的房門。

  「劉荊州,一向可好?」

  董鐵見過劉表。當年他隨董俷在雒陽居住時,曾經見過幾次劉表。當然,劉表並不記得他。

  「你是何人?」

  董鐵看著劉表臉上流露出的驚慌之色,微微一笑道:「涼王命小人,向劉荊州問好,並有大禮奉上。」

  劉表剎那間,只覺一股寒意湧來。

  「你是……」

  董鐵輕輕拍手,一名技擊士從旁閃出,手捧一個錦盒,走進臥房,擺放在劉表的面前,輕輕打開。

  就著房間裡的燈火,劉表看到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不禁倒吸一口了,失聲喊了一句:「文將軍!」

  董鐵說:「涼王說,劉荊州既然不願意合作,那只有得罪了……如今江東水軍覆沒,周瑜戰死。

  荊南並西川人馬,共二十萬,此時想必已經展開了對南郡的圍攻。陸都督和甘都督將從水路攻打江夏,但不知道劉荊州,現在又做何打算?」

  劉表突然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啊!」

  董鐵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嘆了口氣說:「劉荊州,我既然能坐在這裡,你以為還能叫來人嗎?文醜已死,襄陽已被我們掌控……我們還得到了您的虎符,調廖立前來。汧侯率領八百山蠻軍和五百技擊士,已經在途中恭候。到了這一步,您還要繼續做那無謂的反抗嗎?」

  董鐵說話慢條斯理,卻句句如同利箭,刺在劉表的心頭。

  劉表抓住了被褥,呆呆的看著董鐵,「誰?是誰……出賣了我?」

  「您心裡清楚,又何必再問呢?」

  劉表的臉容慘白,「我只想知道,婉兒她……」

  「夫人已經答應,大戰結束後,嫁給我家三爺……您莫要怪她,夫人也是想為您保住公子啊。」

  「無恥賤人,該殺,該殺!」

  劉表聞聽之後,一口鮮血噴出,直挺挺的倒在了榻上,雙目緊閉,面容蠟黃,再也沒有起來。

  董鐵站起身,搖了搖頭。

  「都說紅顏禍水,但卻是您自己,把這禍水招引來的!」

  ******

  按照劉備和曹操的布置,他二人將在正面,抵禦董俷的主力兵馬。

  在彈丸之地,一層層的增加防禦的厚度。董俷若想攻破這汝南和下邳沛縣的防線,將付出巨大的代價。

  同時,為了保護自己的側翼,同時也是防範萬一,劉備派人說服了劉表,把江夏交給孫策鎮守。這樣一來,一俟荊襄方面出現缺口,孫策可以領兵迅速增援,協助劉表抵抗關中軍。

  這樣做,若在以前,劉表是不會同意。

  但是在眼下的關口,連劉備都讓出了東海郡和下邳給曹操,劉表還能說什麽呢?所謂齊心協力,就必須要表露出足夠的姿態。特別是在周瑜的水軍覆滅之後,劉表的確需要人幫助。

  所以,劉表非常爽快的將江夏讓出來。

  不過他還是存了心眼兒,讓劉琦接掌柴桑,同時還委派了諸葛亮協助劉琦。這是一個交換,既然劉表表現出了誠意,孫策也不得不拿出他的氣量來。一次交換,實際上還是彼此提防。

  劉琦奉命趕赴襄陽,柴桑就交給了諸葛亮。

  正是年關,作為荊州一方的代表,諸葛亮必須要代替劉琦,抵達邾縣(今湖北新洲)與孫策商議軍情。畢竟,他們一方面要負責掩護住曹劉的肋部,另一方面還要負責前方的物資。

  諸葛亮抵達邾縣的時候,正是傍晚。

  按道理說,這時候正是晚宴之時。但諸葛亮卻發現,孫策軍中顯得格外忙碌,中軍大帳,燈火通明。

  「孔明,你來得正好!」

  孫策一見諸葛亮,立刻迎了過去。

  他是從周瑜那裡知道,諸葛亮是個有才華的人。如今,隨著周瑜戰死,陳登被俘,孫策手中也是缺兵少將。老將軍程普,奉命駐守會稽,而謀士虞翻,則留在了會稽協助程普做事。

  孫策的手中,還真的人手不足。

  「我剛得到消息,發現在荊北方面,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

  諸葛亮聞聽一怔,脫口問道:「什麽問題?」

  「據細作回報,說荊南軍在夷陵的動作非常古怪!」孫策指著地圖說:「自西川出動的人馬,在入南郡之後,並沒有配合胡昭圍攻江陵。而是以大將嚴顏為先鋒,過夷道後轉向夷陵。」

  各人有各人的神通!

  孫策虎視荊州的野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所以他自有一套情報手段,諸葛亮也很清楚。

  所以,對於孫策的情報,諸葛亮並不吃驚。

  他吃驚的是,西川軍沒有圍攻江陵韓嵩魏延一部,反而轉向攻擊夷陵?

  「孫侯,董西平是想要放棄江陵,直接奪取襄陽啊……他這次是準備一戰解決荊北的戰事。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若是襄陽失守,江陵就算守住,也已經沒有半點意義了!

  而且,他只要圍住江陵,奪取襄陽之後,可以直接威脅南陽。

  我明白了,董西平在荊豫戰場上,根本不打算和劉備在汝南決戰。他只要奪取了南陽,就能形成對汝南的夾擊之勢。襄陽失守,南陽必破;南陽若失,汝南方面定然出現混亂……若汝南再失去……」

  諸葛亮沒有說下去,而是看著孫策:「孫侯,我們必須要馬上出兵,增援襄陽。」

  孫策點點頭,「孔明所說,正合我意。我已經整備兵馬,準備天亮之後,馳援襄陽劉景升。不過,我若離開,這江夏……」

  諸葛亮沈吟片刻,「如果孫侯信孔明,孔明願暫留江夏。」

  孫策上上下下打量了諸葛亮一會兒,突然爽快的笑了,「孔明,我信你!」

  要說,孫策這個人也是很有膽略和眼光的人,而且看人很準,也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換個人,怕是很難相信諸葛亮。

  但是孫策就有這樣的魄力,把自己的身後,交給一個並不屬於己方的人。

  所以,在演義當中,曹操聽到孫策的死訊之後,竟然是如釋重負,然後才敢和袁紹開戰。

  諸葛亮當下也不客氣,立刻和孫策討論起來。

  二人在大帳之中,徹夜長談。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到了金雞報曉的時辰。

  孫策頂盔貫甲,命人擂鼓升帳,準備分派任務,馳援襄陽。可就在這時候,一匹快馬闖進了軍營中。

  馬背上的士卒翻案滾落,大聲道:「我乃程普將軍信使,有要事稟報主公。」

  孫策聽到帳外騷亂,於是扶劍走出了中軍大帳,走到那士兵跟前,沈聲道:「程將軍有何事稟報。」

  看那士兵的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模樣,孫策心中升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只見那士兵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遞。孫策接過信箋,抖開來一目十行的掃了一眼。

  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手輕輕的顫抖。

  他自言自語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諸葛亮忙上前詢問:「孫侯,出了什麽事情?」

  孫策深呼吸了兩口氣,努力把情緒平穩下來,讓身邊親衛,把那士卒帶走。而後他轉身進了大帳。

  「孫侯,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孫策咬破了嘴唇,一字一頓的說:「交州反了!」

  「什麽?」

  「該死的董俷,怎麽可能出現在交趾?關中軍一支人馬,奇襲交趾……士燮那廝,投降了!」

  如同一顆驚雷,在諸葛亮耳邊炸響,手足頓感一陣冰涼。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34
第四九七章決戰之聲東擊西

  士燮投降了!

  事實上士燮的投降,並不止代表著交州的失守,更重要的是,士家在江東的影響力和地位。

  作為最早投靠孫策的世家,士燮雖然足不出戶,如同地頭蛇一樣的居於交趾。可他的五個兒子,都在江東擔任重要的職位。其中,士燮的長子士祗,更出任豫章太守,權利非常大。

  所以,當士燮的一紙書信送抵豫章後,士祗在猶豫了兩天,開關請降,迎張任山蠻軍入主豫章。這豫章丟失之後,荊南通往會稽立刻變得一路暢通。泰平六年二月,龐統的無難軍和張任的山蠻軍在谷水之畔,大末縣匯合,六萬大軍的兵鋒,遙指會稽郡,更虎視丹陽。

  會稽郡,從版圖上而言,極為廣袤。

  從杭州灣到閩江口,都屬於會稽的治下。在後世的話,這一片土地,可謂是寸土寸金。然則於當時而言,八成會稽郡的人口,都居住在上虞山陰餘姚一帶,也就是後世的杭州灣附近。

  除杭州灣一帶,會稽郡可說是千里不見人煙,甚至比涼州那苦寒之地還要荒涼。

  而且,在這廣袤而荒涼的土地上,番苗山越肆虐成災,多崇山峻嶺,虎豹豺狼遍地,是一塊蠻荒地帶。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龐統和張任的兵馬,幾乎是暢通無阻。

  一直到大末縣,兩軍這才停下了腳步,整備兵馬,準備對會稽展開攻擊。

  至上虞山陰,就必須要通過烏傷(今浙江義烏)。程普已集結兵馬,駐守烏傷,準備和龐統決一死戰。與此同時,丹陽太守虞翻也做好了協助的準備,只是手中的兵馬,並不算充沛。

  由於孫策屯軍江夏,帶走了江東六成的兵馬。

  加之水軍覆沒,虞翻程普的手裡,一共也只有兩萬兵馬。不得已,虞翻只能向孫策求助。

  ******

  二月的江南,細雨蒙蒙。

  這大末縣(今浙江衢州境內),古稱姑蔑國。在谷水之畔,境內又有三衢山,風光秀美,景致更是格外動人。在錢塘江的上油,有『控鄱陽之肘腋,扼甌閩之咽喉,連宣歙(射,四聲)之聲勢』的說法。如果放在後世而言,大末縣可以說是浙江、福建、江西、江蘇的門戶。

  當然,於東漢時而言,大末雖在漢室的治下,可實際上呢,卻沒有派遣過官員。

  這裡真正的主人,是一個源自於大河流域,由中原遷至此地的古老國族,姑蔑族人。姑蔑族人,在上古夏朝時,被稱之為夷人,曾經是夏朝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周初時,周武王東征,姑蔑國作為被政府的國族,一部分留居在魯地,但其主體部分,則隨夷人族群南下。

  後來抵達越境,更成為春秋戰國時期,越國的一份子。

  姑蔑族人,精於冶煉。曾湧現出歐冶子、干將、莫邪等著名的鑄劍大師。但在秦後,逐漸沒落。

  張任督帥山蠻軍主力,抵達大末縣城外。

  遠遠的,張任就看到了一隊人馬在縣城外排列開來。門旗下,有一群裝扮極為古怪的人。

  百餘頭體型巨大,相貌怪異,長著長鼻子的怪物,極為安靜的匍匐在地上。

  數千名南蠻族人打扮的士兵,手持刀槍。為首兩頭怪物的身上,端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五短身材,相貌古怪。

  女的卻是體態修長,生的貌美如花。

  張任認得那怪物背上的男子,正是龐統。至於那美貌女子,想必是那個採山蠻女,祝融公主。

  連忙止住了人馬的行進,張任催馬上前。

  卻見龐統一催胯下的怪物,那龐然大物呼的起來,如同一座小山似地,緩緩向前行走。

  張任胯下的戰馬,也算是寶馬良駒。可是一見到那怪物,驚慌失措,不安的在原地踏步。

  「士元,快快停下!」

  張任連忙大聲叫喊,「你這家夥,從何處找來的這種怪物?怎麽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怕嚇人?」

  龐統手中有一根竹杖,聞聽張任的叫喊聲,用竹杖敲了一下坐騎的腦袋。

  那怪物甩動長鼻,發出一聲響亮的呼號。而後緩緩的匍匐下來,龐統從這怪物的背上,滑下來。

  拍了拍這怪物的腦袋,龐統笑呵呵的上前。

  張任也下了馬,走上前去,和龐統狠狠的擁抱了一下,「士元,一別許久,你這家夥還是如此的面目可憎,不過身子骨卻似乎比以前要精壯了許多……沒想到,你竟然還真的做到了。」

  當初張任等人聽說龐統走南蠻,試圖襲擊交州的時候,和大多數人一樣,不太相信龐統能成功。一晃一年半的時間,龐統不但從崇山峻嶺中走出了一條路,而且神不知鬼不覺得拿下了交州。如果說張任不覺得嫉妒,那是不可能。一方面,他要嫉妒龐統的好運氣。但是在另一方面,張任同樣讚嘆龐統的奇思妙想,讚嘆他那過人的膽氣。至少張任自己,不敢這麽做。

  龐統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怎樣,我這頭戰象,還過得去吧。」

  不無炫耀的指著那匍匐的怪物,龐統說:「若非是這群家夥,我們還真的不一定能走出大山呢。

  這叫做象,是祝融族中馴養的戰獸,力大無窮,極為剽悍。

  當初我這百餘頭戰象兵臨交趾城下的時候,士燮一下子就懵了。只三天,老兒乖乖的獻城投降。

  此前我們和番苗山越數次交鋒,也多虧了這群皮糙肉厚的大家夥,可以說是無往不利。」

  張任笑道:「你這家夥真的是好運氣,打個南蠻,不但討了個美嬌娘,還建立了如此功勳。」

  「嘿嘿,當初涼王對我說過,我天生就是做大事情的人嘛,正常,正常的很呢……」

  龐統很臭屁,絲毫不客氣。然後拉著張任的手說:「我們進縣城再說!老虎已命人在城外駐紮了兵營,你的部下可以立刻入駐。走吧,老虎在縣城裡等著呢,說不得此時後悔的要命。」

  龐統領著張任,先是和祝融見過,然後又安排人,將張任的山蠻軍帶進了兵營。

  這一路上,張任才知道,甘賁本來是想要出來和張任威風一下。哪知道打賭輸了,只能待在府衙中。這出城迎接,騎著戰象耀武揚威的榮耀,被龐統給搶到了手裡,心情正不快呢。

  祝融是一個很溫順的女孩子,個頭比龐統還要高,卻像個小女人一樣,跟在龐統的身後。

  這不禁讓張任,又是一番羨慕。

  進入府衙後,甘賁已經擺好了酒宴,準備為張任接風洗塵。

  按照南蠻的規矩,祝融敬了張任一觴酒,而後就聽從龐統的吩咐,帶著親隨女兵,回後院休息。

  這溫順的樣子,又是讓張任好一陣子的羨慕。

  大堂上,只剩下了龐統三人。氣氛隨之變得嚴肅起來,龐統放下了酒杯,「我聽說,荊州戰事已經結束了?」

  張任點頭道:「確已經結束!去歲末,三爺孤身闖入了襄陽,說服了蒯越和蔡瑁,而後設計,誅殺了文醜,奪下白耳精兵,更拿到了劉表的虎符。蒯越以虎符,調動宜城兵馬,三爺隨後在途中伏擊,擊潰了劉表的八千虎賁,還俘虜了荊州別駕廖立,徹底將襄陽掌控手中。

  劉表隨後病亡……

  而後,蔡瑁在劉表之子劉琦抵達襄陽的時候,設計將劉琦引入襄陽城內,將其擊殺。

  江夏的孫策,在聽聞交州失守的消息後,立刻回轉江東,使得江夏的兵力空虛。正月十五日,荊州大都督陸遜,領水軍突襲江夏。江夏守將諸葛亮措手不及,設空城計拖住陸遜都督的人馬,而後退往柴桑,投靠了孫策……南郡韓嵩在得知襄陽失守的消息後,舉火焚城。

  孔明軍師在臨沮設計,將馳援襄陽的魏延俘獲。

  呼,仔細想想,這過去的一個月當中,可真的是精彩萬分。不過卻比不得士元取交州之功啊。」

  張任說完,忍不住又稱讚了一句龐統。

  龐統只是淡淡一笑,「老虎,那姑蔑族人的事情,是否已經平定?」

  甘賁說:「已經平定了。姑蔑族人的宗正表示,如果涼王能依照對其他各族人的條件對待姑蔑族人,他願意舉族歸化,並為我們說服各地山越番苗,一同歸化為漢民。同時,他還願意出五百姑蔑劍士,隨軍聽令……老兒的條件倒也不算苛刻,只希望能為族人謀求一個身份。」

  想要和江東作戰,龐統就不得不去考慮當地的情況。

  會稽也好,豫章也罷……

  番苗山越人眾多,如果不能妥善的平撫,必然會在以後造成麻煩。好在,當年董俷在西域時,就頒布了律法。所謂各族極為歸化,皆為漢民。不分蠻夷,可求同存異,平等的相處。

  西域如是,塞北如是,南蠻亦如是!

  既然已經有了先例,對居於蠻荒的夷人山越而言,顯然有著巨大的吸引力。龐統在占領交趾後,就命人不斷的宣揚董俷的漢民律。姑蔑族人雖是在會稽,也已經聽說了這方面的消息。

  甘賁把這會稽的情況,詳細的向張任說明。

  龐統道:「經過這近兩年的長途跋涉,無難軍可說是損失慘重。所以,在先期攻打會稽時,恐怕是難以出上大力氣。我估計,無難軍休整,恢復元氣,至少需要一百天的時間。張都督,在這一百天裡,就需要山蠻軍頂在前面。孫策如今已回轉江東,這奇兵的效果將會減弱。

  同時,以孫策的秉性,定然會發動反擊,山蠻軍的壓力,可不小啊……」

  張任點頭道:「這個我在路上已經想到了……無難軍也的確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整。這樣吧,此後就由我山蠻軍主攻,無難軍趁機休整,並盡快的梳理交州豫章等地的夷人蠻族,使我後顧無憂。

  但如此一來,於主公而言,我們怕是難以再給予更多的支持了。

  士元,你最好再給主公一封書信,說明我們現在所面臨和將要面臨的困難,請主公來定奪。」

  甘賁說:「正該如此!

  不過,這地方治理,非我所能。還是交給士元打理,同時請主公盡快派來人手,協助士元。

  我就在老張麾下聽令。嘿嘿,說起來我們也有日子沒合作過了。

  治理地方,我不如士元。但若說搏殺戰陣,斬將殺敵,老張也比不得我甘老虎。」

  張任,也是無難軍的創始人之一,曾經在甘賁麾下效力。二人的交情,可說的上是很默契。

  聞聽笑道:「大都督既然如此說,張任自當遵從。」

  而龐統,卻在此時瞇起了眼睛。他沈吟片刻後,輕聲道:「那荊南大都督陸遜,又是什麽人?」

  張任於是把陸遜和董俷的關係解釋了一下。

  龐統不禁笑道:「沒想到,小文姬如今也快要嫁人了。既然如此,這陸遜也算是自己人了。

  我有一計,說不定能為涼王解決一點問題。」

  甘賁張任都知道,龐統常有奇謀妙計。聞聽之下,張任連忙問道:「士元,計將安出否?」

  「此計名為聲東擊西。」

  龐統命人取來地圖,鋪在了地上,用竹杖指著那地圖上圈圈點點,「涼王兵馬雖盛,然則戰線過長,兵力分散。而劉備曹操的兵力雖在劣勢,但縮在一起,在局部上卻勝過了我方兵馬。

  這就好比握成了拳頭,避實擊虛,使得我軍難以展開有效進攻。

  所以,若想讓劉備曹操鬆開拳頭,我們也需要採取一些手段。汝南下邳沛縣,已成常山之蛇。

  若我為主帥,當掐頭去尾,猛攻其腹部,也就是沛縣之劉備所部。

  取劉備,必要先取壽春。張都督可命山蠻軍,猛攻會稽,請陸遜都督,在江夏佯攻丹陽郡。

  如此一來,可吸引住孫策大部兵力……

  然後請三爺率領奇兵,奪取壽春。壽春一失,沛國當陷入混亂。到時候劉備首尾難顧,叔至大哥可率領兵馬趁機突擊沛國,將常山之蛇斬為兩段,而後再起一軍,直撲下邳,則聯軍必敗。」

  甘賁張任眉頭一展,看著那地圖上的圈圈點點,陷入了沈思。

  許久之後,兩人相視一眼,起身道:「就依士元之計,幹他娘的……我立刻命人與陸遜聯繫。」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36
第四九八章決戰之一子絕殺

  彭城,也就是後世所稱之為徐州。

  有北國之鑰,南國門戶之稱。相傳,顓頊之玄孫彭祖,就居於此地。至商朝末年時,年七百六十七歲而卒。

  這彭城的名字,也就是因彭祖而來。

  彭城在淮水的支流下遊,以黃河故道為分水嶺,形成了北部水系,境內河流縱橫,湖泊星羅密布。

  自從劉備和曹操聯手之後,曹操的防區以下邳為分界,二十萬大軍盤踞在以微山湖為中心的東海郡和下邳國交界處,和董俷的兵馬展開周旋。而為了表示自己聯盟的誠意,曹操讓出彭城,請劉備派駐兵馬屯守。這就等同於告訴劉備,徐州的門戶,我現在交給你來防護。

  作為交換,劉備也非常大度的把東海郡和瑯琊郡交給曹操來掌控,郡內賦稅,皆由曹操來調撥。

  到了這一步,誰也沒有心思在勾心鬥角。

  所謂合則利,分則害的道理,曹操和劉備都非常清楚。只要他二人沒有分歧,則盟約不毀。

  如今,彭城的守將,名叫麋竺。

  本是徐州大戶,曾經有迎奉劉備入主徐州的功勞。劉備對麋竺也非常的信任,甚至一度有和麋竺結為親家的想法。只可惜,麋竺的妹子麋貞似乎不太願意,離家出走,至今未回來。

  據說,麋竺有個兄弟,如今在海外經商,頗有錢糧。

  只是劉備沒有見過這個人,自他入主徐州以來,麋竺的兄弟就沒有回過徐州。不過,時常會讓人送些禮物。如果說劉備在一開始的時候,並不信任麋竺。但一晃過去了快十年光景,麋竺對劉備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在很大的程度上,劉備是依靠著麋竺的財力,站穩腳跟。

  以前,劉備手下有不少可用的人。

  可到了現在,死的死,降的降……武不過張燕王飛,文不過司馬朗麋竺。至於沮授,雖然是名義上歸降了劉備,但入徐州以後,卻是一計不出。至袁紹故去,沮授也隨之絕食而亡。

  名節雖有損,可氣節猶存,算是全了他對袁紹的忠誠。

  劉備無比痛心,但也無可奈何。如今,他唯有啟用麋竺來為他鎮守彭城,保護沛國的側翼。

  泰平六年的春雨,特別的多。

  那蒙蒙的細雨,如絲如霧,籠罩在彭城上空,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感受。

  麋竺一如平常的巡視了城防後,回到府邸之中。換了一件衣服,獨自坐在堂上,沈思不語。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二十年前,董俷帶走了他的兄弟,並以此威脅,使得麋竺不得不投靠董俷。在這二十年中,麋竺擔驚受怕,總是擔心有一天,自己這個內間的身份被揭穿,麋家滿門上下無一幸存。

  有些時候,他咬著牙忘記自己是內間的身份,輔佐劉備經營徐州。

  這裡面的壓力,只有麋竺自己知道……以前,身邊還有一個麋龍……哦,那個人實際上叫董龍,陪著他說話,分析,分擔麋竺身上的壓力。可是現在,麋龍已經功成身退,回長安了。

  徐州只剩下麋竺一人,這其中的心酸,誰又能知道?

  如今,大戰即將結束……

  可是麋竺心裡卻是越發的緊張。他很清楚,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是不能放鬆警惕,露出破綻。

  天曉得在這彭城,又有多少劉備的耳目?

  快點結束吧!

  每每想到這裡,麋竺就有種要發瘋的感覺。

  喝了幾杯酒,麋竺有一種疲憊的感覺。站起身來,正準備回房休息,卻聽到外面一陣騷亂。

  「麋威,何事如此喧嘩?」

  麋威是麋竺的兒子,年方及冠,字幼簡。從小練得一身的好武藝,如今在麋竺帳下擔當小校。

  聞聽麋竺詢問,麋威連忙跑出去觀看。

  不一會兒的工夫,只見麋威神情激動的跑回來,「父親,您猜我剛才看到了誰?二叔,是二叔!」

  麋竺腦袋嗡的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麋威。

  「你說什麽?」

  「真的是二叔……雖然二叔走的時候,我年紀尚小,可是我能認得出,二叔的變化不算大。」

  「他,他在何處?」

  麋威說:「士仁將軍說,他是在巡城時捉到了二叔,懷疑是奸細,準備帶回去審問。」

  「你……可曾露出什麽破綻?」

  「啊!」麋威想了想,「我當時想要叫喊,但是被二叔阻止住了。他只是朝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麋芳,但兄弟二人多年的情義,麋竺的腦海中,能浮現出當時麋芳的樣子。

  麋芳來了!

  這就說明,涼王準備動手了!

  麋竺在大堂上徘徊,沈吟片刻後說道:「麋威,你二叔這些年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我們該行動了……你二叔這次突然回來,一定是要向我傳達這個意思。恩,你立刻調集心腹親衛,隨我行動。」

  麋威作為麋竺欽定的麋家繼承者,自然知道麋芳的事情。

  他立刻點頭,「我這就去召集人手!」

  看著麋威走出去,麋竺突然長出了一口氣。這心裡的壓抑,在一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

  泰平六年三月末,劉備在沛國正和陳到的兵馬鏖戰。

  雙方以沛縣為中心,展開了拉鋸式的爭奪。劉備想要擊退陳到,不可能……同樣的,陳到想要立刻拿下劉備,也很困難。雖然有源源不斷的兵馬抵達,但在沛國狹小的空間,卻難以全部展開。從正月至三月,雙方鏖戰不停,每天都會有大量的傷亡,沛縣城,已千瘡百孔。

  然則,就在雙方不分伯仲的時候,從徐州卻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南陽失守了!

  南陽太守吳巨,在得知劉表的死訊之後,受蒯越的遊說,於是開關向龐德投降,汝南陷入了包圍。劉備聞聽之下,不免感到驚慌。可還沒有等他做出反應,沙摩柯在蔡瑁的領引下,從期思(今江蘇淮濱)出擊,自淮水偷渡,奇襲壽春,一舉切斷了江東和徐州的聯繫。

  壽春,不但是汝南沛縣通往江東的門戶,同時也是汝南和沛縣大軍的糧倉所在。

  只是因為在此之前,壽春由孫策看護,劉備並沒有在那裡投注太多的兵力。如今孫策在江東,自身難保,自然也無力照應壽春。劉備本想等扛過了這一波攻擊,再對壽春做安排。

  可未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沙摩柯竟然奪取了壽春。

  劉備立刻命司馬朗主持沛縣戰局,自己親率兩萬大軍,以關羽之子關興為先鋒,直撲壽春,試圖將壽春奪回手中。這一路上,劉備心急火燎。早一日奪回壽春,就早一日可以穩定軍心。

  壽春的丟失,不僅僅是在於沛縣和汝南,而且對整個徐州戰局,都至關重要。

  因為,關中大軍若能在壽春站穩腳跟,下一步就能夠自壽春出擊,襲廣陵,奪取下邳國了。

  可惡的董俷,怎麽如此難對付?

  此前是劉表在旬月之間丟了荊北,整個荊州淪落他人手中,也使得汝南戰局一下子處於劣勢。

  現在,又取了壽春……

  劉備想到這裡,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先鋒人馬,如今已到了何處?」

  隨軍校尉連忙回稟,「少將軍昨日已通過山桑,估計此時已經到了垂惠聚。按照少將軍的速度,預計在三日之後,就可以過淝河,兵臨壽春城下。」

  劉備對於關興的速度,還算是滿意。

  「安國雷厲風行,果然有乃父之風啊!」

  心裡一動,卻悲由心生。在不知不覺間,劉備又想起了他那結義兄弟,忍不住淚如雨下。

  若是雲長尚在,我豈能如此狼狽?

  想到這裡,劉備只覺心中悲戚寂寥。昔日桃園三結義,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猶在耳邊縈繞。三弟張飛早已成了枯骨,而自己……

  雲長,翼德!

  莫著急!

  劉備咬著牙,在心中呼喊道:「只等為兄報了這血海深仇,一定會去九泉之下尋你等團聚。」

  這時候,身邊有人問道:「主公,前方就是竹邑。是否通知下邳,請求支援……士卒們從戰場上撤下,又急行軍一整天,都很疲憊了。不如今晚在竹邑休整,補充一下輜重糧草,如何?」

  劉備沈吟了一下,倒也覺得頗有道理。

  這裡是在徐州,毗鄰下邳,是自家的地盤。想必不會有什麽意外,休整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裡,劉備點頭答應。

  命人立刻趕赴下邳,讓下邳方面押送輜重糧草,前來竹邑匯合。

  而後,大軍在傍晚時抵達竹邑,安營紮寨,埋鍋造飯。劉備經過這些時日的鏖戰,也覺得心力憔悴。在安頓了兵馬之後,他回轉大帳中,和衣倒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沈沈睡去。

  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個時辰。

  劉備突然被一陣喧嘩聲驚醒過來,呼的翻身而起,厲聲喝問道:「來人啊,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親衛立刻進來,躬身道:「主公,是下邳的兵馬,奉命押送糧草輜重,抵達竹邑。」

  「唔!」

  劉備鬆了一口氣,也覺得自己有點驚弓之鳥,草木皆兵了。

  「派人下去安排,讓大家早些休息,明日卯時點將,啟程趕往壽春。」

  親衛立刻下去安排,劉備睡了一覺之後,感覺精神好轉了許多,於是站起身來,讓人送來飯菜。

  展開地圖,劉備一邊用飯,一邊看著地圖,陷入沈思。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眼皮子直跳,好像要發生什麽事情。劉備放下了碗筷,起身走出帳篷。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

  押運輜重糧草的士兵也得到了安頓,士兵們早早的安歇,只聽聞那刁鬥聲,在寂靜的夜裡回蕩。

  劉備用力的揉動面頰,讓自己更加清醒。

  也許真的是胡思亂想吧……

  這裡靠近下邳,又能發生什麽事情?轉過身,劉備剛要回軍帳。可就在這時候,軍營的一角,突然間出現了火光。

  劉備看到,不禁一蹙眉,「派人去檢查一下,別是不小心,走了水。」

  自有親衛領命而去,劉備邁步走進了軍帳。卻猛然一顫,只覺一股寒氣,順著脊梁骨往外竄。

  不對!

  我下午發出了命令,怎麽下邳這麽快就押送來了輜重糧草?

  這下邳的反應,未免太迅速了吧……

  劉備順手抄起軍帳門口的馬槊,衝出了營帳,「快快命人檢查,將押送輜重的人,全部拿下!」

  話音剛落,營寨中又有十餘處火光出現。

  緊跟著,營盤中的徐州軍慌亂起來,越來越多的地方,出現了火光,在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連在了一起。整個軍營,很快就變成了一片火海。喊殺聲四起,哀嚎哭喊聲更接連不斷。

  「是敵襲,敵襲……立刻集合人馬!」

  劉備翻身上馬,持槊大聲呼喊。

  一支人馬,從火光中殺將出來。為首的一員大將,金盔金甲,胯下黃金驄,威風凜凜,宛若天神。

  「劉備,奸賊!」

  那員大將在馬上高呼一聲,「彭城已破,下邳國已落入涼王之手。黃忠在此,爾何不下馬投降?」
xxi511 發表於 2018-1-17 21:44
第四九九章決戰之殤逝

  劉備怎麽也想不明白,關中的兵馬,怎麽會出現在了徐州境內?

  不過,眼下的形式已容不得他去考慮這個問題。竹邑的徐州軍亂成了一團,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喊殺聲,讓人無法估測到,董俷究竟派出了多少人馬來圍攻劉備?總之,徐州軍潰散而逃。

  劉備親隨的拼死掩護下,自重圍中殺出來,星夜逃奔沛縣。

  但是在過甾丘的時候,又遭到了巨魔右軍都督張遼的伏擊,緊帶著十幾個親隨,狼狽而逃。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徐州的戰局,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

  「劉備敗了?」

  董俷勒住了戰馬,靜靜的看著前來送信的小校,黑漆的面容,格外沈靜,看不出半點喜怒。

  他是在既丘的行軍途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細目在不知不覺間,瞇成了一條縫,眼中閃過一抹冷芒,輕聲問道:「可曾拿住那劉玄德?」

  小校說:「目前尚未拿到。」

  董俷面頰一抽搐,「那沛縣的情況如何了?」

  「沛縣之敵軍,也已被全部包圍。司馬朗也沒有想到我軍會突入徐州境內,從側後方出擊。以至於被張、陳兩位都督夾擊,猝不及防,全軍潰敗。如今司馬朗所部,已經被困在方與(今山東魚台),做困獸鬥。陳都督命小人稟報涼王,不出三十日,定將司馬朗人頭奉上。

  此外,張都督已奉命自梁國攻擊汝南;三爺也在淝河畔,伏擊關興所部,並在陣前斬殺關興。

  三爺派人送信,說陸都督和甘都督二人已交接江夏,準備奪取廬江。

  麯義都督在奉命奪取了下邳後,並押送了劉備家小,前往長安。麯義都督如今已起兵向廣陵出擊,麋竺、麋芳兩位大人接掌了下邳,屯兵良城,斷去了曹操往下邳和廣陵兩郡的退路。

  張郃都督的選鋒營,已出擊羽山,奪取曹軍的輜重要地。

  陳大人請問千歲,時機已成熟,是否可以對曹操發動最後的攻擊!」

  這小校的話語清楚,條理也非常的清晰,讓董俷不禁眼前一亮,對這小校生出了些許興趣。

  「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校回道:「末將名叫傅肜(音:榮),是荊州義陽人。蒙三爺厚愛,如今在軍中擔當小將。」

  傅肜?

  也許真的是在這個年代久了,董俷對這個名字,也生不出半點的感覺。

  他想了想,驀地一笑,「倒是個機靈的小夥兒……我身邊正缺人手,你就暫時留在我軍中,做我的門下從事吧。沙讐,你立刻派人往彭城送信,自五月十日子時開始,除陳叔至踏白軍、張遼之巨魔右軍、以及龐德所部外,於徐州的各部人馬,同時對東海郡展開全面攻擊。

  戰事一俟開啟,各部人馬不得以任何名義,任何藉口,停止攻擊。

  自五月十日,至五月二十五日,各部人馬不計傷亡,不計損耗,務必要將東海曹部兵馬擊潰。

  如有陽奉陰違,消極作戰者,不論官職大小,就地斬殺。」

  董俷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情緒上的波動。沙讐立刻領命,持巨魔令趕赴彭城。

  待沙讐離開之後,董俷又傳下了一條命令:於青州休整的遼東海軍,立刻開拔,務必要在五月十日,抵達贛榆登陸。所部人馬,一俟登陸,立刻奪取祝其和利城兩地,將曹軍徹底包圍。

  董俷感受到了一種從所未有的興奮。

  孟德兄,你我之間的交鋒,差不多應該結束了!

  而此時,位於戚縣的曹操,並沒有想到,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把他牢牢的攫住,再難逃脫。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對於曹操而言,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令他快要窒息。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他看來是固若金湯一般的徐州防線,居然在短短數月間,潰不成軍。

  曹操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況。

  表面上看,他兵強馬壯,二十萬大軍聽上去非常的嚇人。可實際上呢?不過是烏合之眾。

  有兵無將,是曹操目前最大的問題。

  真正掌控在他手中的兵馬,實際上只有曹純手中的八千虎豹騎。比之劉備的情況,曹操好不了多少。文不過荀攸鄭渾,武只有夏侯惇曹純。一旦大戰開始,這二十萬大軍只怕難以擔當大任……此前董俷曾讓曹彰前來說降曹操,從曹彰的口中,曹操大概了了解了董俷的力量。

  在董俷的手中,掌握著難以抵擋的利器。

  看樣子,為了這一戰,董俷已經做出了萬全的謀劃……

  曹操突然笑了,對荀攸說:「昔日雒陽城中,公達可曾想到那良家子,居然會有如此的成就?」

  荀攸輕輕的搖頭,看著曹操一言不發。

  「我也沒有想到……」曹操說,「在我心中,董西平只是個衝鋒陷陣的武將,那時候我還有一個夢想。呵呵,有朝一日,我為主帥,讓那董西平做我的先鋒,我們為漢室開拓疆土,建立如冠軍侯般的不世功業,名留青史。可是現在,這個夢想怕是再也不可能實現了吧。」

  是啊,無法實現了!

  曹操自嘲似地笑了一聲,邁步走出了大堂。

  荀攸怔怔的看著曹操的背影,覺得這個昔日裡總是鬥志昂揚,不曾露過半分退縮的主公,竟顯得是如此憔悴。

  大勢已去,難道真的已不可挽回了嗎?

  ******

  五月十日,在不知不覺中來臨。

  位於公丘蕃縣一線,郝昭一部的巨魔中軍,率先對薛縣發動了兇猛的攻擊。隨著戰鼓聲響起,一排排西平弩車在嘎嘣嘎嘣的聲響中,巨箭帶著歷嘯,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了薛縣城墻。

  薛縣堅厚的城墻,只堅持了一個時辰。

  在轟隆的巨響聲中,城墻坍塌,塵煙滾滾。典弗典佑兩兄弟率領本部人馬,衝進了縣城……

  與此同時,即墨的位於既丘的巨魔右軍,自陽都出擊,奪取崢嶸谷,將曹操在瑯琊郡的側翼人馬徹底擊潰,切斷了瑯琊郡和東海郡的聯繫,將曹彬曹德兩兄弟的人馬,擠壓在海曲(今山東日照)一地。三麵包圍,背面就是茫茫大海,二曹數萬兵馬,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危險。

  張郃自下邳,切入東海郡,奪取羽山,並在七日之後,與淩操所屬的遼東海軍匯合圍攻厚丘(今江蘇沭陽縣北四十里厚丘鎮)鄭渾所部。鄭渾竭力抵抗,然則實力不濟,七天後開關獻降。

  在短短的數日中,曹操連丟十七縣。

  二十萬大軍在董俷數支雄兵風卷殘雲般的攻擊之下,卻是破綻百出,潰不成軍。

  並非是曹操布置的有錯誤。

  而是在於雙方的兵力,裝備和戰鬥力差距實在過於驚人。且不說選鋒軍身經百戰,張郃又是統兵奇才,對選鋒軍的指揮可以說是如使臂轉。就算是剛剛接手巨魔三軍的郝昭等人,麾下雄兵猛將,戰鬥力無比的驚人。挾橫掃冀州青州之威勢,兵鋒盛極,又如何能抵擋住?

  反觀曹操的兵馬,雖然說有二十萬之巨,但大都是屯田軍出身,幾乎未曾上過戰場。

  更不要說曹操缺少統兵的將領,以至於這所謂的二十萬人馬,在關中軍的攻勢下,一觸即潰。

  戚縣府衙中,曹操面色陰沈。

  他靜靜的坐在大椅之上,聽著各部傳來的噩耗,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之情。

  曹純道:「丞相,撤吧,從這裡撤吧。」

  曹操目光有些呆滯,「子和,事到如今,我們能往何處撤離?董俷已經殺入東海郡,我們退無可退啊。」

  荀攸說:「主公,撤往蘭陵吧。」

  「蘭陵?」

  「不錯,撤退到蘭陵,那裡距離襄賁不遠,夏侯惇將軍手中尚有三萬兵馬。占居蘭陵之後,我們可依地勢和董西平周旋。然後在派人前往江東,請孫策出兵,攻擊九江和廣陵接應。」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孫策如今怕是自身難保。

  可不管怎麽說,那終究是一個希望……

  曹操一咬牙,「如今之計,唯有如此了。只是,巨魔所部自正面攻擊甚猛烈,我擔心伯方難以抵擋。如果我們這個時候一撤退,伯方在昌慮,恐怕是孤掌難鳴,這又該如何是好呢?」

  伯方,就是涼茂。

  此前由於涼茂在彭城阻擊張燕,頗有功勳,得曹操賞識,而被委派為昌慮主帥。

  荀攸沈吟片刻,「丞相所言不無道理。不過丞相還是應該立刻撤走,我願留在戚縣,協助伯方。」

  「公達……」

  「丞相與我相知,已二十載。攸自投靠丞相以來,甚得厚愛。如今危難之際,正應為丞相解憂。」

  曹操無比的感激,上前拉住了荀攸的手。

  「公達,若事不可違……你就降了吧。我絕不會怪你,那董西平想必,也不會虧待你!」

  荀攸沒有再贅言,只是催促曹操立刻動身。

  當晚,曹操在曹純的掩護下,拼死殺出了一條血路,奔蘭陵而去。

  這一路,要多倉皇有多倉皇。

  出戚縣後,整整走了一天,這才算停下來。派探馬前去打探,得知戚縣和昌慮尚在堅守。

  曹操和曹純,總算是放下心來。

  第二日正午時分,曹操和曹純率領五千虎豹騎,抵達蘭陵。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蘭草香氣。蘭陵,因盛產蘭草而得名,曾有荀子在此著書,後卒於此地。

  戰火在東海郡各地蔓延。

  然後這蘭陵,卻是格外的平靜,宛如一處世外桃源。

  曹操領兵抵達蘭陵城下,見城門緊閉,城頭上旌旗飄揚,卻無一個人影,不禁感到疑惑。

  曹純縱馬上前,在城下大聲喊道:「城上守軍聽著,速速通報蘭陵縣,就說丞相領軍抵達。」

  城頭上,似乎有人影晃動。

  突然,那豎在城頭上的曹軍大纛轟然倒下,一個雄壯的身影出現在城頭上,手中一桿車輪大斧。

  「丞相,涼王麾下韓德,在此恭候多時!」

  話音未落,垛口上出現了無數黑甲士卒。一個個張弓搭箭,對準了蘭陵城下的曹操所部。

  曹操不由得大驚失色:這蘭陵在東海郡腹部,怎麽會突然失守了呢?

  韓德,不就是董俷身邊的護衛偏將?這韓德在蘭陵,難不成說,董西平也已經抵達蘭陵了?

  曹操如同驚弓之鳥,撥馬就走。

  曹純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虎豹騎休想攻破蘭陵。

  立刻領兵護著曹操退走。城上的韓德也沒有追趕,只是放了一會兒的箭支,就停止了下來。

  「蘭陵失守,丞相,我們該往何處去?」

  曹操咬著牙,沈聲道:「襄賁,我們往襄賁走……這董西平果然用兵如神,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得占領了蘭陵。只希望元讓沒有出事,若襄賁有失,你我只怕唯有死在這蒼山腳下了。」

  曹純不自覺得咽了口唾沫,這心裡面,也是格外的恐慌。

  逃了半日,眼見著日頭將落山,這天邊是一派殘紅,夕陽斜照,讓人心中有道不盡的淒涼。

  曹操率領殘部,來到一個叫做次室亭的地方。

  在西漢劉向所編撰的《列女傳-仁智傳》中,有魯漆室女一篇文。

  文中說,漆室女者,魯漆室邑女也。過時未適人。當穆公時,君老,太子幼。女倚柱而嘯。旁人聞之,莫不為之慘者。根據劉昭的《地道記》注漆室邑,就是魯次室邑。而次室亭,也因此而來。

  曹操命部下在次室亭前休整,準備待緩過氣後,在往襄賁。

  士兵們埋鍋造飯,曹純走到曹操的跟前,輕聲道:「丞相,您看這戰局,是否有挽回的餘地?」

  曹操突然說:「若我估算不錯,三日之後,公達一定會獻戚縣投降。」

  「啊?」

  曹操笑道:「公達這個人,我再了解不過。心眼兒很活泛,也是個知時務的人。正如他所說,我待他甚厚,故而他為我抵擋關中軍。三天,最多三天,只要他覺得我已經安全,就會認為已經報答了我對他的厚愛……在此之後,他一定會投降,而且會說服伯方,一起投降。」

  曹純握住了寶劍,「既然如此,丞相為何……」

  「事不可違!」

  曹操說:「公達畢竟和文若不一樣。文若已死殉節,即保全了家族,又全了我和他的情義。但是公達呢,對性命更加看重。文若重情,公達重利。而且他已經做的夠多了,我也不能再責備他……子和,事到如今,你認為還有挽回的餘地嗎?就算我們到了襄賁,也只是茍延殘喘。」

  曹純握緊了拳頭,許久之後,恨恨的一頓足,沒有再說什麽。

  夕陽,已經落下了山!

  當夜幕籠罩大地的時候,寂靜的曠野,突然間響起了悠揚嗚咽的號角聲,四周燈火通明。

  疲憊不堪的曹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曹操立刻丟掉了手中的大餅,呼的站起身來,順手抄起馬槊,「子和,是何方人馬?速速警備。」

  話音未落,只聽遠方傳來一聲烈馬狂嘶。

  如同巨獸咆哮,回蕩空中。一時間,戰馬希聿聿長嘶不停,曹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這馬嘶的聲響,對於曹操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

  當年滎陽城外,汜水河畔,那獅鬃獸暴烈長嘶,曾令曹操心驚肉跳。

  虎豹騎,不愧是曹軍的精銳。在經過了片刻的驚慌之後,立刻平靜下來,在曹純的指揮下,擺開了陣勢。

  大地盡頭,出現了一隊隊的鐵騎。

  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黑盔黑甲,令人感到了一種恐懼。

  正當先,有一隊人馬。當先一員大將,跨坐獅鬃獸,頭戴罩面盔,手中一對擂鼓甕金錘。

  「孟德,別來無恙!」

  曹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汗毛,一下子乍立起來。

  董西平,居然真的是這鄙夫……來了!

  ******

  來將,正是董俷。

  早在五月十日之前,他率領兵馬,突襲了瑯琊郡的既丘縣。然後虛張聲勢,似乎要和田豫圍攻海曲的曹彬所部。實際上呢,他卻將部曲打散,分開悄悄的進入東海郡,奇襲了蘭陵。

  在曹操退出戚縣的時候,董俷就已經知道了消息。

  可以肯定,曹操在見到蘭陵失守後,一定會立刻趕往襄賁。

  此時,襄賁已經成了一座孤城。張郃的選鋒營在拿下了鄭渾之後,立刻轉道,將襄賁圍住。

  董俷希望能借由這個機會,再一次勸降曹操。

  不管怎麽說,當年一起在雒陽同甘共苦,他是真的不希望曹操死。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家夥!

  在董俷看來,整個三國時代,真正的英雄,唯有曹操。

  「孟德,到了這一步,你還要頑抗嗎?」

  曹操的臉色陰晴不定,看著那大纛之下,威風凜凜的董俷,恍惚間,又看到了當年雒陽城的虎狼將。

  也許,死在他的手中,不算冤枉!

  曹操看看曹純,「子和,若你願降,尚來得及!」

  曹純一笑,「能與丞相共生死,能與暴虎決一死戰,曹純此生無憾。投降二字,丞相莫再提起!」

  「既然如此……」

  曹操不等董俷再說下去,猛然高舉馬槊:「鄙夫,這世上只有戰死的曹操,絕無投降的孟德!」

  曹純舉槍厲聲喝道:「虎豹騎,衝鋒!」

  四千餘虎豹騎,隨著曹純的呼喊,齊聲吶喊。

  鐵蹄破碎了夜色的寧靜,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回蕩在夜空中。

  董俷目光黯然,高舉大錘,平平的向前方一指。

  一山難容二虎,孟德……你果然如我所料。不管你詭詐百出,可是那骨子裡,卻有著血性。

  「殺!」

  嗡……

  一派利矢,衝天而起,飛向了撲來的虎豹騎。

  那滿天飛舞的利箭,遮掩了皎潔的月光。人喊馬嘶,數百名虎豹騎健卒,被箭矢射殺當場。

  董俷高舉大錘,催馬迎著虎豹騎而去。

  來吧來吧,讓我們決一死戰吧……

  雙錘輪開,只殺得曹軍人仰馬翻。董俷如同一支無可阻擋的利箭,在亂軍之中撕裂衝擊。

  大錘過處,是血流成河。

  董朔董宥兩兄弟跟在董俷的身後,三個人,六大錘,無人能夠抵擋。

  曹純厲吼一聲:「主公速走,去找元讓!」

  他帶著數十名親隨,拼死阻攔住了董俷。然則,三十五歲的董俷,正在那巔峰之中。即便是呂布覆生,也未必能抵擋得住董俷。曹純是一名儒將,雖武藝超群,卻遠不是董俷對手。

  馬上兩個匯合,董俷手起錘落,將曹純擊殺在馬上。

  與此同時,董朔董宥也大開殺戒,在亂軍之中縱橫馳騁,殺得曹軍落荒而逃。

  身外有數萬雄兵阻擋,身邊又有這一群如同猛虎般的殺神肆虐。只一炷香的功夫,虎豹騎潰敗而走。

  曹操身中五箭,在百名親隨的護衛下,退到了一座山丘上。

  董俷順勢指揮人馬,將那山丘圍得水泄不通。也不急於攻擊,而是擺開陣勢,靜靜的觀察。

  這一夜,卻是格外的漫長。

  待天將亮的時候,從山丘上下來一人,大聲道:「涼王可在?丞相有話,請涼王登山一敘。」

  董俷二話不說,催馬就要過去。

  董宥一把拉住了董俷,「父親,不可以啊……曹賊狡詐,萬一在上面設下奸計,父親此去,豈不是……」

  董俷一笑,把雙錘交給孟坦和辛敞。

  「孟德英雄,爾等不要胡說……還有,『曹賊』兩個字,我可以說,你們卻不可以,那是你們的伯父。」

  說完,推開了兩個兒子,打馬揚鞭,衝上了山丘。

  曹操,就倒在一棵大樹之下,面色蠟黃,氣色格外的難看。

  見董俷孤身前來,曹操忍不住笑了,「你這鄙夫,難不成又是蠻性發作,還真的是藝高膽大。」

  說完,他讓人把他的身子撐起來,靠在樹幹上。

  董俷看得清楚,在曹操的胸口,插著一支利箭。曹操擺了擺手,示意身邊的親隨全部退下。

  「我和他們交代過了,我死之後,他們會投降。相信你一定會給他們一個妥善的安排!」

  董俷,輕輕點頭。

  「黑廝,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曹操微微一笑,「若換做是你,會向我投降嗎?」

  董俷一怔,沈吟了片刻後,輕聲道:「不會!」

  「著啊,我和你一樣,絕不會向你投降。西平,你我相知多年,都彼此了解,何必贅言?我只求你一件事……」

  董俷不等曹操說完,接口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存你曹家一脈。」

  曹操的一雙細目瞇起來,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如此,多謝了!」

  「何需如此,若是我落到你今日的境地,相信你也會如此做。將心比心,你我終究是知己。」

  曹操一怔,輕聲道了一句:「只怕未必!」

  兩個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在大樹下若無旁人的說著話。

  天已經大亮了,曹操握住了董俷的手,氣息奄奄的說:「西平,當斷則斷,有些事,你做不得主。」

  「孟德,孟德!」

  董俷只覺得心弦一顫,連忙抱住曹操。但是,曹操已經閉上了眼睛,帶著笑容,心無牽掛的走了。

  曾幾何時,董俷想要殺了曹操。

  可是二十載光陰,朋友也好,敵人也罷,卻最終……

  他站起身來,也沒有理睬那些親隨,牽著獅鬃獸,頭也不回的下了山丘。身後,撲通撲通的聲音傳來,曹操的親隨紛紛自刎身亡,竟沒有一人偷生。而這個結果,董俷也早已猜到。

  孟德,我們來生再較量吧!

  董俷下了山丘,上馬之後,只覺情緒低落,絲毫沒有勝利後的喜悅。

  曹操死前,給了他兩封信。一封是給夏侯惇,另一方則是讓他轉交給卞夫人。董俷沒有看,直接讓人把那封給夏侯惇的信,送往襄賁。而董俷自己,則帶著兵馬,落寞的回轉蘭陵。

  數日後,夏侯惇命部將呂虔率部投降,自己卻自刎在襄賁府衙中。

  而荀攸和涼茂在得知曹操死亡的消息之後,也都開關投降。東海戰局,由此而漸趨平緩。

  至荀攸投降之時,關中軍總攻,恰好整十五日。

  與此同時,汝南的戰局,也進入了收官階段……

  六月,已是夏末時節。關中風調雨順,看起來將會是一個豐收的季節。

  董俷在下邳已經足足三十日了,雖然說戰局順利,可是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快活,看上去很消沈。

  這一天,黃忠傳來了消息:在章華台附近,找到了劉備的屍體。

  原來,在竹邑遭伏之後,劉備想要退到汝南,和張燕匯合。可沒想到,途中患了風寒,一病不起。

  身邊的護衛,漸漸跑走了!

  這位後世被稱之為皇叔的一代奸雄,病困潦倒,最終一個人,病死在章華台的一座茅屋中。

  董俷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徐庶、陳宮,梁習、婁圭,都在他的身旁。見董俷並未露出笑容,忍不住問道:「千歲為何不樂?」

  「黃榮,筆墨伺候!」

  董俷想了想,提起了毛筆,在紙上揮毫寫下: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看,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睛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在笑談中!

  「我累了!」

  董俷書寫完畢之後,擲筆而笑,「我準備回長安去了,有一些事情,總歸要去做一個了結。」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徐庶等人都驚訝不已。

  「主公,尚有江東……」

  「孫伯符,一黃口小兒罷了,我沒有興趣。元直就留在廣陵,我會讓漢升老將軍和你配合。江東的戰事,就交給陸遜和龐統來解決吧……我相信,以他二人之能,足以對付孫伯符。

  至於汝南張燕,也不過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

  傳我將令,以龐德為汝南大都督,總理汝南戰事。陳到踏白軍,解決司馬朗之後,留守兗州。

  其餘各部,隨我回轉長安。」

  董俷說完,背著手走出了大堂,仰天長嘆一聲:雖然少了很多精彩,但這結果,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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